職場類綜藝對新青年的形象建構與價值引領
——以《100 道光芒》為例

□ 史丹萌

近年來，就業難問題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尤其是青年群體的求職難問題更是突出，這為職場類綜藝節目的研發創作提供了契機。2023 年高校畢業生規模達1158 萬，比2022年增加82 萬人，規模創近年新高。隨著00 后這一全新的青年群體開始邁入職場并逐漸成為職場主力軍，“996”“007”“職場焦慮”“內卷”等是當下青年熱議的職場話題，且這一群體與職場綜藝節目受眾大比例重合，龐大的受眾基礎為職場類綜藝提供了發展基礎。《100 道光芒》在“00 后整頓職場”的話題熱度下誕生，以全知視角記錄100 名00 后畢業生入職“小芒”電商后在職場中原生態的表現。該節目通過對新青年職場生活和工作的真實記錄和觀察，不僅展現了青年一代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還建構了新時代青年的形象，并借助媒介力量，讓新青年受眾認同節目建構的新青年形象，反向審視并建構自身形象。

鏡中刻畫：他者鏡頭下的新青年屏幕形象

新青年屏幕形象的路徑塑造。 麥克盧漢提出“媒介即訊息”，認為任何媒介或技術的訊息，是由它引入的人間事物的尺度變化、速度變化和模式變化。這個訊息是媒介自身所攜帶的，而不是它所傳播的內容。職場類綜藝切中網生代00 后新青年群體求職熱點問題，發揮了媒介的塑造及引導作用，使受眾所觀看到的屏幕新青年選手形象是一種基于對象“自我”，經過“他者”選擇、處理后的呈現樣式。此時的屏幕形象可以被視為一種符號訊息，促使選手、節目制作方、觀眾形成一個彼此關聯的路徑鏈條，即節目中100 名00 后應屆畢業生選手的工作日常被全方位地呈現在鏡頭前，真實地展現出自己工作中的言語、情緒和思想行為，還原自我在工作中最真實的狀態，而節目制作方會根據可營銷的話題度、選手個人特征等進行選擇后呈現在熒幕上，再由屏幕外的青年觀眾接收到經過加工處理后的形象符號，屏幕外的青年觀眾會選擇出符合個人審美的一名或多名選手并給予更高的關注度。雖然在整個路徑中，節目制作方是核心樞紐，但是制作方也必須在真實記錄的基礎上有所選擇地選擇素材，并在后期剪輯中會采用一些手段還原熒幕中青年選手面臨工作壓力時的狀態，以此塑造出更能引發屏幕外青年觀眾共鳴的新青年屏幕形象。正是在具有強烈主導性的內容加工處理下，《100 道光芒》中的新青年形象會更具備突出的個人化色彩，這里的一百名選手如同一面鏡子通過第三視角使屏幕外的青年觀眾也能在節目中找到貼近現實自我與理想自我的對應形象。新媒介的產生會使人的感官平衡狀態發生變動，產生心理和社會上的影響，正如麥克盧漢在《理解媒介》一書中說道：“任何一種感覺的延伸都改變著我們思想和行為的方式，即我們感知世界的方式。當這種比例改變的時候，人就隨著改變了。”《100 道光芒》就是通過塑造熒幕新青年形象來影響屏幕外新青年對自我形象的塑造。

反傳統、去精英化、個性化的新青年屏幕形象。 在目前的綜藝市場上，職場類綜藝更多地是以全知視角觀察記錄，為了符合節目的“他者”身份——節目的市場受眾的預設期待，節目制作方會通過拓寬選拔渠道、擴寬選擇領域、放寬選拔門檻來引入更多反傳統、去精英化和更富有個性化的選手形象，以吸引受眾的關注，以保持節目熱度。

一、反傳統的新青年屏幕形象。基于當前互聯網文化的迅猛發展，如今初入職場的00 后新青年群體具有與80 后、90后職場青年更為顯著的區別。在節目第一期的電梯面試環節中，從造型上來看，有身穿漢服前來求職的萌新，也有打扮成二次元人物“春麗”，更有化身“砍價大師”手扛大刀進場，顛覆了以往大眾印象中身著正裝的求職者形象。從言行舉止上來看，也可以挖掘出與其他代群體明顯的差異，比如面試環節，職場小白彭文祺直接指出職場上酒桌文化的弊端；面對職場中的過度競爭，黃澤浩更是在個人展示環節直接向面試官挑明“拒絕加班，與過度競爭的員工勢不兩立”，可見00 后的新青年更多地展現出一種不被傳統規則束縛，具有無限可能性的形象特征。

二、去精英化的新青年屏幕形象。從節目的模式來看，《100 道光芒》是真正意義上的全素人紀實綜藝，甚至從應聘素人的背景中也能夠折射出當前00 后這一代人的成長境遇。近年來像《令人心動的offer》《初入職場的我們》等職場類綜藝通常聚焦某一行業領域，選取國內外頂尖高校專業素養較高的選手參加節目，而《100 道光芒》打破國內職場類綜藝所呈現出的高知青年形象，輸出的青年選手類型不同于以往各大平臺播出的以高學歷為門檻的職場綜藝。節目中除去少部分985、211 院校及國外名校出身的求職者，大部分應屆畢業生都是來自國內水平參差不齊的院校，而他們在日常工作中難免表現出能力不足、專業水平有限的情況。但是，從他者認同層面上來看，去精英化的新青年形象更符合社會現實，容易引發普通青年觀眾的共鳴。

三、個性化的新青年屏幕形象。個性化的選手形象是綜藝節目吸引觀眾的基礎。職場類綜藝節目初期個人標簽明顯的選手形象占據少數，但隨著節目的不斷推進，觀眾能夠從每一期的工作、生活記錄中不斷發掘出新的更豐滿、更具個性化的選手形象。常見的職場類綜藝節目中傾向于將選手形象分為能力者、打拼者以及話題制造者，在選手數量龐大的《100 道光芒》中，這種劃分更能激發觀眾的期待，從而完成最終的屏幕形象。本科四年卻有五份大廠實習經歷，并拿到同期實習生中唯一一個雙倍實習工資經歷的王迪任，在節目中毋庸置疑是一個能力者形象，因此后期多是由他作為組長帶領團隊完成項目，而該團隊中的唐萌等人是群體中外形、工作能力均處于平均水準的打拼者，她們的身上更多地呈現出00 后新青年身上那股努力、執著、不服輸的沖勁，更容易讓觀眾產生一種共同成長的快感。話題制造者是基于節目需求而產生的選手形象，肩扛制造節目熱度和話題的重擔。節目中的匡邵彬因為連心穎之前用音樂幫助自己緩解壓力，就做出放棄自己的offer 來給她一個面試機會的舉動，讓面試官和觀眾不約而同地磕起CP，由此蓄積話題和熱度。節目中這三類形象的選手具有典型性但又保有十分鮮明的個人特色，因此他們的屏幕形象更具有記憶點。

鏡外群像：全屏映射下新青年觀眾的價值引領

法國著名精神分析學家拉康在他的鏡像理論中提出：“觀眾會如同嬰兒一樣尋求影像中的角色認同，把自己的目的和欲望投射到影片中的人物身上，然后反過來認同人物所體現的動機和價值。”青年觀眾往往會選取節目中的某一位選手作為“鏡中我”，這個“鏡中我”與現實中的自己一定是具有某些相似的特性且又具備某些現實中的我所缺乏的品質，因此所以觀眾會將自己代入為鏡中的“他者”，以彌補現實中自我缺失的那部分。

自我反觀——屏幕形象建立情感認同。職場生活是人生中的重要部分，職場類節目中所展現的職場生活更符合絕大部分觀眾的職場體驗，因此職場類綜藝及其構建出的屏幕形象更容易激發出同樣面臨求職問題的青年觀眾的認同和共鳴，從而潛移默化地對青年觀眾進行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的引領，由此實現職場類綜藝作品的社會效益。具體來說，通過基于對象“自我”，經過“他者”選擇、處理后的呈現出的熒幕青年形象本質上就是觀眾實現自我反觀與審視的鏡子，屏幕外觀眾的“自我”與節目里的“他者”不斷沖突、異化，使得觀眾內心的無意識得以找到宣泄口，進而完成對自我的重構與認同。

《100 道光芒》中00 后素人選手的人群屬性與觀看這類節目的青年觀眾更加接近，所以青年觀眾也更容易在節目中找到與自己相對應的“鏡中我”。在節目中，張銘惠在團隊中情緒時間遠大于工作時間，復雜的職場令她陷入嚴重的精神內耗之中，并直接發怒：“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社交的。”網民們紛紛稱她為自己的“互聯網嘴替”。從初入職場就喊著“整頓職場，拒絕加班”的黃澤浩更是引發網民熱議，加入“小芒”電商不久后被職場中的既有規則同化，開始參與到職場內卷中，不停地加班工作，對此有不少觀眾發出感嘆:“太真實了，這不就是步入職場前后的我本人嗎?”當觀眾與節目素人選手產生了強烈的情感連接和身份認同，充分詮釋了自我確認效應的作用時，職場類節目的主題也就得到了彰顯和升華。

正向引領——理想自我的現實延伸。 作為國內首檔00后成長紀實類節目，雖然還是啟用招聘職員的職場綜藝慣用模式，但受眾均為00 后新青年群體，且職場設定是新興職場中的新興崗位，如賽道主持人、主播等，通過面試后最終留下100 名應屆畢業生進入“小芒”電商職場，與新潮國貨一同開啟新的人生。這類新興節目極易引發大眾的好奇心，尤其是熟悉互聯網、青睞二次元和喜歡刺激、敢于挑戰的多元化00 后群體。而節目中更多以紀錄片式的視角來還原青年選手們的屏幕形象，通過他們在職場上摸爬滾打的成長經歷，來給屏幕外的新青年觀眾傳達出只有依靠奮斗才能在職場實現自我價值和最終目標的價值導向，而這樣的職場類節目無疑也為青年受眾提供了一面鏡子，讓他們在找到理想自我的同時也激發出自己對于美好生活的積極探索和追求。面臨真正的考核壓力、實在的銷售業績和殘酷的淘汰機制，這些優秀的小芒合伙人通過對自我的高度自律以及所處社會文化環境影響下的自我處事準則來克服職場道路上的重重困難，這也由此激發了一系列“你心甘情愿成為競爭對手的下屬嗎？”“你會把面試offer 讓給朋友嗎？”的職場議題，而在議題產生的背后，受眾可以通過觀察“鏡中我”的一系列處理方案和內心思考來建立自己在現實職場中的一套處事法則，朝著理想自我的目標不斷努力。

職場類綜藝的隱憂與反思

“理想自我”的構建對于節目外的青年觀眾的現實延伸作用難以估計，所以必然要重新審視當下職場類綜藝節目在價值導向上的不足之處，對于當下職場類綜藝存在的此類問題進行反思。

首先，傳統職場類綜藝節目往往為了制造收視賣點會安插一些近似“烏托邦”式的職場假象，有些甚至會安排富有戲劇性的菜鳥逆襲情節。《100 道光芒》作為具有創新意義的職場類綜藝，節目中充分展示了“適者生存”的真實職場現狀：履歷平平、實習經驗也不足的實習生在面試初期被面試官直接殘忍篩掉，工作中不乏職場菜鳥難以短時間逆襲。節目組通過不惜放棄收視熱點的方式來給青年觀眾上演了一出無限接近現實的“職場殘酷物語”，但一味地展現青年高強度的工作狀態和工作壓力，對于現實中還未步入職場的青年容易產生過大的心理壓力，加上在“躺平”“佛系”等思想的影響下，很多00 后青年在臨近畢業時甚至會選擇繼續升學等方式逃避工作。

其次，當前各大平臺的職場類綜藝對于熒幕中青年形象的塑造容易給非專業領域的青年觀眾帶來盲目的職業崇拜。《令人心動的offer》前三季聚焦律政題材，最新一季將行業轉變為建筑類，《你好，外交官》直接對準外交領域，《超然檢察官》中的檢察官職業讓年輕觀眾熱血沸騰。雖然這些職場類節目不斷借助畫外音去引導觀眾：這些行業只是表面光鮮亮麗，但由于涉及到的公司、工作室都是行業內的翹楚，節目中的青年選手們所工作的環境、工作的內容很容易給觀眾留下這類職業的工作者歸屬“精英階層”的錯誤印象。這種錯誤性的印象和理解容易引發屏幕外青年觀眾對這類職業的盲目崇拜，一旦代入到現實中的自我容易產生強烈的落差感。

最后，當前現有的職場類綜藝節目中，雖然大多創作團隊盡可能地還原真實，但從敘事邏輯上來看，仍存在劇本設定、塑造人設、刻意炒CP 等問題。《100 道光芒》也存在同樣的問題，匡邵彬、連心穎兩名實習生僅僅在第一期節目中就被節目組牽出CP 線，甚至為了突出節目效果，面試官提出男生是否愿意為了該女生放棄到手的offer 這類問題。雖然極大地增強了節目的看點，但不由地讓受眾質疑節目的真實性。同樣，惡意剪輯也是各大職場類節目存在的一大詬病。為了博取流量和關注度，節目組刻意剪接拍攝片段，扭曲事件原貌，雖然會在短時間內獲得高曝光及話題熱度，但也必定會破壞受眾對節目的好感度。在另一檔職場類綜藝《令人心動的offer 3》里，不少網民就質疑節目組惡意剪輯實習生王蕊的畫面，給王蕊本人也帶來了一定的負面影響。因此，呈現出真實的青年屏幕形象，并給現實中的青年觀眾帶來正向的價值引領才是職場綜藝節目的首要之責，如果后期惡意剪輯，為了突出娛樂性而消解職場的嚴肅性，必然會影響節目的口碑和后續發展。

結語

職場類綜藝應時代大環境而生，反映社會大眾切實關注的民生熱點，故而也具有重要意義。2023 年高校畢業生達1158 萬人，這一龐大數字讓社會更加關注到這一群體的形象面貌，而職場類綜藝剛好能夠切中社會痛點，用屏幕青年的職場成長經歷給現實中的青年觀眾啟示，青年觀眾在凝視屏幕中的新青年的完成形象建構的同時，也在選擇的“鏡像我”身上實現了情感認同，搭建出屬于自己的職場價值觀。

近年，各大職場類綜藝如雨后春筍般涌出，追求市場效益的同時也要具備正確的價值導向，構建具有正向價值引領的新青年形象將是當前各大職場類綜藝需要反復思考的重要議題。而如何理性觀看，保有批判性思考，并選擇正確的價值觀作為引領，把握好鏡像凝視下對現實自我的建構則是交給新青年觀眾的重要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