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馨曼
繪畫語言是藝術作品構成的基本要素,藝術可以說是作為多種因素組合或碰撞的結果。通過作品的物質和形式的途徑推論,每個作品都包含著自我的特性、結構、色彩、體量等并通過這些來表現作者的內心世界,無論一件藝術作品表達形式如何,都是可感知可視的實體。從廣義上來講,藝術史亦是一個藝術材料史。根據藝術史中作品材料媒介的不同,大致可以分為三個方面即自然材料、人工合成材料和綜合材料。繪畫材料從以動物、植物、礦物等作為顏料原料的制作到當代各種底子、黏合劑、載體的發現,最終實現了材料自身審美價值的獨立體現。現代繪畫的興起,讓我們越來越覺得材料運用是繼造型和色彩后的第三種語言,繪畫材料自身的物質屬性賦予一定的文化價值和審美價值。藝術作品通過不同特色的物質材料語言來展示其表現內容,進而能夠更加準確地表達出作品的精神內涵,反映畫家對當下社會生活的情感輸出。
以材料的眼光去探索藝術史,在中西美術史中無論國畫、油畫、版畫等繪畫表現都一一對應豐富而完備的媒介材料系統,繪畫的媒介材料與語言間形成了某種意義上的同構關系,每一種材料都在發揮著它有效的物質屬性和獨特的審美價值。一件優秀的綜合材料作品既要呈現出畫家在創作過程中對材料的感性運用,讓它們在藝術家的手中呈現出藝術的莊重和生命,同時也要蘊含著畫家用科學的心態去了解和總結媒介材料的文化價值。作為物質層面的材料既是繪畫創作的客體要素之一,也是人們傳遞思想精神的橋梁,如同“存在與意識的關系”。所以,在當代文化語境下,我們必須沖破材料作為藝術的從屬,拓展不同材料物性所帶來的文化屬性,不斷進行精神層面屬性的選擇和思考,從而使畫面中的材料媒介轉化為藝術家心中的材料精神。
王馨曼/夏日戀語 布面綜合材料 60cm×60cm 2010年
材料作為藝術創作的載體,藝術家在挑選材料媒介來承載情感與內涵時,既要根據材料不同的形狀、顏色、質地、肌理等特性來選擇,也要將內心和材料碰撞后的感悟、震撼再運用于畫面。藝術家會科學地掌握材料自身的宏觀與微觀的特性特點,材料的自身價值和意義是其內在思想的支撐,從而建立其主體和客體的思想情感連接,滿足藝術家內心所需傳達的精神表達和審美趣味。東西方綜合材料繪畫在材料媒介的運用上有著各自的選擇方向,如西方藝術家采用油性材料、麻袋、蠟等材料來展現;東方藝術家通常喜愛用水性材料、礦物質顏色、宣紙等進行創作。材料物質屬性的不同使畫面效果有很大的不同,這也與東西方各自不同文化的影響有著密切的關系,但是殊途同歸,東西方藝術家都在通過選擇材料物質性與人性交融來實現藝術品獨特的表現象征意義,充分且恰當地體現出藝術家的思想情感和藝術理想。
“材料媒介與藝術家的關系,即藝術家受魅惑的想象就生活在它的媒介的能力里。”這是美學家鮑桑葵在《美學三講》里提出的觀點。我們在關注材料的物性的同時,也在關注藝術創作中繪畫語言本質的特點,藝術思想是通過藝術語言來探索對客體存在的認知,反過來,物質材料的不同屬性也促使藝術家去尋求適合自己個性藝術語言表達的材料。如在日常生活中,我們對于不同材料特點有著不同的心理感受,或冰冷,或溫暖,或悲傷,或快樂等,處在不同的文化背景或特殊時期,也會對同一物質產生不同的心理感受。不同的材料自身有著不同的文化性和精神性,藝術家在進行綜合材料創作時,不但要考慮客觀存在物質材料帶給的視覺效果,還要結合自己的精神情感、藝術觀念、作品氣質等與之進行結合、碰撞、嫁接、糅合。此時的材料不是單純的物質存在,而是通過材料與材料間或者是材料和主體間建立了一種文化精神的自我超越和觀照。比如:西班牙著名綜合材料繪畫大師安東尼·塔皮埃斯,他在繪畫中選擇日常生活中的報紙、石灰粉、稻草、泥土等粗糙物質并運用刮劃和拼貼等手法進行作畫,這些元素是塔皮埃斯根據他對現實生活的感受進行選擇的結果。塔皮埃斯試圖通過作品引發觀眾對生命的思考和對戰爭的反思。材料在他的繪畫中被重塑了生命力,不僅加強了畫家精神觀念的表現,更深刻地突出了作品的思想性。中國藝術家蔡國強利用火藥、中草藥、帆、紙張等中國傳統材料進行藝術創作,這些具有中國符號的材料都成為他藝術創作靈感的源泉,最突出的是他以火藥的爆破方式來探索繪畫,在材料方面突破了繪畫藝術本身的局限性,用火藥爆破后的視覺效果突破了二維空間的韻律、色彩、構圖等藝術呈現,與中國獨特的筆墨意境、氣韻生動的美學思想相一致。正如蔡國強所說:“火藥畫不僅表現能量,而且本身就是能量。”可見,藝術家最終還是通過材料精神本身解決了自己的繪畫問題。
人類的精神交流誕生了繪畫,而繪畫是認識論和方法論的結合,它的任何一個系統都離不開認識方法與應用方法的有機結合。不同的認識方法與不同的應用方法的交叉融合必然產生新的結果、新的觀點、新的維度。因此,我們厘清繪畫本質的問題,有助于我們理解材料與創作的對應關系,以及材料在繪畫本體語言中的作用和意義,便于研究材料語言生成的合理性和科學性的問題。
↑王馨曼/吉祥敦煌 布面綜合材料90cm×120cm 2023年
↓王馨曼/歌唱美好生活 布面綜合材料150cm×150cm 2022年
王馨曼/城市記憶之一 布面綜合材料 120cm×120cm 2014年
↑王馨曼/煙花三月下桂林 布面綜合材料120cm×120cm 2023年
↓王馨曼/經緯—心畫 布面綜合材料60cm×60cm 2010年
我們深知,在綜合材料繪畫創作中,藝術家是創作實踐的主體要素,材料是繪畫創作的客體要素之一,同時它成了傳達藝術家情感不可或缺的橋梁。怎樣有效地把材料媒介和藝術思想進行交融和結合是值得我們思考的問題。本人以一種探討的方式談一些自己的體會。一是在綜合材料中材料的運用,不是簡單的技法問題,而是藝術家藝術思考后的結果,二者是相互約束、相互作用的關系。我們是否能夠將傳統繪畫中對物質材料質感的運用,轉變為材料媒介材質結構的呈現,讓更多的繪畫語言與材料語言有效地重組結合,最終化為藝術家獨特的藝術符號,這種畫面呈現越有特色、力度越大、表現性越強,就越能凸顯綜合材料作品豐富的精神情感和特有的藝術思想。二是重視綜合材料作品的文化內涵和精神載體,扎根中華民族的文化特色,吸取中西綜合材料繪畫思想精髓,給材料物質賦予新的材質生命。優秀的綜合材料繪畫作品在體現偶然性與必然性結合的畫面語言、藝術家內在思想、時代精神、民族氣節過程中扮演著十分重要的角色。藝術家必須挖掘物質材料的精神內涵,并將之與自己的藝術需求進行有效地關聯與表達,最終達到材料物性與藝術家思想的高度融合。
王馨曼/誤入藕花深處 布面綜合材料 60cm×60cm 2022年
美學大師宗白華在《藝境》中談道:“心靈必須表現于形式之中,而形式必須是心靈的節奏。”在綜合材料繪畫中,材料媒介與主體思想是相互融合、相互作用的關系,藝術家探索物質材料屬性的同時,更要充分挖掘其精神內涵,在自我的藝術天地里把客觀物性和主觀情感交織在一起,創作出彰顯這個時代精神的獨特繪畫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