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推車之歌

張巧玲 劍凌

（白）在徐州淮海戰役紀念館，一輛小推車靜靜地佇立著。車身上痕跡斑駁，記錄著歷史，深藏著記憶，向人們娓娓述說著那段烽火歲月。

俺唱的是四八年年底這一天，

嗩吶聲聲吹響在劉家莊。

男女老少鬧喳喳，

結婚的是大壯和小芳。

小芳在婦救會當會長，

大壯他把民兵連的連長當。

戰火攪得人們心不安，

心不安，娘親催趕今日來拜堂。

婚禮正舉行到關鍵時刻，

隨著一聲“入——洞——房——嘍！”

（白）來了。

（白）誰來了？

急匆匆來了老村長，

他從區里開會回了莊。

“趁著各家各戶都在這，

我來把緊急的任務講一講。

淮海戰役已打響，

前方急需送軍糧。

咱有人出人，有車出車，

支援前線人人要把模范當。

事發突然多體諒，

對不起了，大壯小芳還有壯他娘。

我把婚禮當了一回動員會，

只是別耽誤了新郎新娘入洞房。”

（白）“入——洞——房——嘍！”

入洞房花燭搖亮喜慶光，

大壯他上去就要摟小芳。

（白）“大壯，你先答應俺一件事，俺……”

羞答答小芳她一片紅暈染臉龐。

“小芳，有什么話你快點講，

你聽聽俺心跳，跳得都快出胸膛了！”

“大壯，咱現在先把那小推車整妥當，

明早起來不耽誤咱夫妻雙雙在路上。”

“小推車？這，能不能明早再商量？”

“支援前線的事，哪容再商量。”

（白）（囁嚅地）“那、那咱家，出人，不出車。”

（白）“你這說的啥話，咱家里有小推車呀，你怎么說……不出車？你說話呀！”

（白）“我……”

（白）“你倒是說呀！”

（白）“就是不許用小推車！”

（白）“你……不許用小推車是吧？ 那好，明天我手拎肩扛去運軍糧。”

小芳說著撇開大壯面朝墻，

大壯他默默無語到天亮。

天剛放亮西屋出來劉大娘，

她把腳步放輕怕驚醒這對小鴛鴦。

一轉身，嗯？看院子里大壯含淚倚在推車旁，

小芳她默不作聲看大壯，

“壞了，莫非昨夜是這樣鬧氣在洞房？

不由得俺，為娘我這心里一陣涼。”

（白）“小芳，大壯他惹你生氣了？”

（白）“娘，

娘啊娘，不是兒媳不賢良，

俺也不想在喜慶的日子把事鬧僵。

今天要去送軍糧，大壯說不能用家里的小推車，

為這事俺心里憋得慌。”

（白）“為小推車？俺明白了。小芳，昨夜是恁大喜的日子，大壯是為了不說那段傷心往事呀。”

“當年大壯他爹當牛又做馬，

為添這小推車他千般苦都嘗。

那時候，日本鬼子侵略咱中國，

中國人奮起抗戰不把亡國奴當。

咱家就是黨的地下交通站，

壯他爹把交通員重任挑肩上。

他推著這輛小推車，

假借送貨走街串巷。

偵察敵情送情報，

籌集物資到前方。”

“不幸的是俺爹那次送情報被敵人抓，

為掩護同志們他英勇堅強。

兇殘的鬼子端刺刀，

刀刀刺向俺爹的胸膛。

滴滴鮮血染紅了這小推車，

國恨家仇俺怎能忘？”

“壯他爹走了，留下這小推車，

看見它是家人的念想，

大壯他的心里難跨這道崗。”

“聽往事不由我淚水滿眶，

猶看見公爹他慘把命喪。

小推車染血淚把我心傷，

小推車承載著信念和理想。

都說是父子親情為天性，

都說是父子心心意相通。

大壯啊，

我知你痛失父天塌半邊，

我知你念親人如斷肝腸。

怎奈是任務來了就要前行，

愿你解心結不再彷徨。

你聽那遠處傳來槍炮聲，

你看那前方戰士缺食糧。

炊煙不起難為食，

空腹饑腸無力難舉手中槍。

為了做個像爹爹那樣的人，

為了咱窮人有田有地有牛羊，

為了咱的親人子弟兵，

為了前方打勝仗……”

（白）“小芳，你別說了，咱家出人、出車！”（白）“好兒子，好兒媳，娘支持恁，來來來。咱把這紅被面扎成一朵大紅花，

掛在小推車的車頭上。

此一去山高水也險，

此一去坡多路也長。

恁夫妻倆車前拉絆車后推，

娘在家做軍鞋支援前方。”

（白）“哎！娘！”

小兩口踏上支援前線的路，

小推車裝上炮彈糧食棉衣裳。

（白）“孩子們。”

（白）“哎。”

“這蓑衣狗皮葫蘆瓢，

是你們隨身帶著的三大樣。

吃飯喝水用葫蘆瓢，

蓑衣蓋在糧食上把風雪防。

裝炮彈的箱子下面鋪上狗皮，

車輪滾滾越過千坡萬道梁。”

寒風呼嘯如刀割，

冒著槍林彈雨趕路忙。

繞過彈坑一個個，

穿過硝煙越路障，

槍彈聲耳旁“嗖嗖”響，

小推車推向前方一趟又一趟。

剎那間敵機扔炸彈轟然連聲響，

大壯他猛地撲向小推車。

只見大紅花飛起又落下，

滴滴鮮血染車梁。

（白）“大壯，大壯！”

（白）“小……推……車……”

（白）“小推車沒事。”

（白）“沒炸著車就好。”

“小芳，晝夜行風雪交加泥濘路，

你手起水泡腿腫脹。

小芳啊，我的妻，這炮火連天做新娘，

你真叫我心疼得慌。”

“大壯你切莫這樣講，

咱蜜月度在這支援前線的路上。

咱送的棉衣戰士們穿在身，

件件都暖在俺心房。

戰士們吃了咱送的糧，

沖鋒陷陣不可擋。

等到勝利那一天，

你再好好疼小芳。”

“等到勝利那一天

我再好好疼小芳……”

（白）“大壯，大壯！你你……你……

可惡彈片把你傷，

留我只身多悲涼。

為妻我，還欠你燈下掀開紅蓋頭，

為妻我，還欠你花燭之夜在洞房。

咱說過，夫妻不離不棄日月長，

咱說過，等那勝利鑼鼓來敲響。”

（白）“小芳說著，脫下自己的紅棉襖，蓋在了大壯的身上。

（白）“大壯，俺不會丟下你，等俺送糧回來，咱夫妻倆一起，回家！”小芳說完抹了一把眼淚，推起了那輛血染的小推車。

推啊推，推來了彩霞鋪滿天，

推啊推，推出了奇跡天下揚。

這正是，

百姓是靠山，百姓是脊梁，

小推車精神永遠放光芒。

賞析：

社會生活的整體是文學文藝創作的客觀對象，而這個整體顯然是非常龐大的。在具體的創作活動中，對獲得的一切物質材料和感觸、思想、情思，都有一個篩選和提煉的過程。對曲藝創作來說，這既是一個凝練價值、升華價值的過程，也是一個縮小故事切口、盡可能讓小故事反映大道理的過程。

陳毅元帥曾經說過，“淮海戰役的勝利，是人民用小推車推出來的。”而將故事的切口定在一輛小推車上，是對歷史的呼應，是對正確價值觀的自覺遵循，也能充分發揮曲藝作品“以小見大”的藝術優長。

以小推車為原點，整個作品可以畫出一個比較完整的坐標軸。橫軸是情感層面的，從新婚之夜夫妻倆因為小推車產生矛盾，到丈夫大壯講述了自己的父親血灑小推車的經過；從夫妻倆消除誤會共同踏上支援前線的道路，到大壯犧牲、小芳獨自推起了那輛血染的小推車，夫妻情、父子情而至最后升華出的“咱送的棉衣戰士們穿在身，件件都暖在俺心房。戰士們吃了咱送的糧，沖鋒陷陣不可擋”的軍民魚水情，情感的遞進比較穩健，也合乎情理。

縱軸則是歷史層面的，從抗日戰爭時期大壯父親推著小推車“偵察敵情送情報，籌集物資到前方”，到解放戰爭時期“小兩口踏上支援前線的路，小推車裝上炮彈糧食棉衣裳”，直到最后小芳誓要用小推車推出“彩霞鋪滿天”“奇跡天下揚”的未來。我們完全可以說，小推車的車轍中有著中國共產黨帶領人民推翻三座大山的歷史縮影，蘊含著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不可阻擋的歷史密碼。

“百姓是靠山，百姓是脊梁，小推車精神永遠放光芒。”

（賞析：本刊編輯部）

（責任編輯/馬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