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潤 崔巖

摘要: 傳統服制等級森嚴,社會觀念和宋明以來“理學”思想愈加禁錮了女性的言行與服飾,使女裝受縛于平直保守的形制之中。近代中國女性沖破待字閨中的樊籬,參與到革命運動、思想解放等社會活動中,影響了時代的流行與審美,繼而成為新社會、新生活的引領群體。研究表明:近代女裝作為女性身份、地位、思想、審美的直觀載體,在易服中推動社會變革,在身體解放中突破思想桎梏,在崇洋心理下融合東西風物,在展露性感與時裝流行中引導社會審美,一舉一動均彰顯出近代中國女性勇于突破、敢為人先的先鋒特質。
關鍵詞: 近代;中國女性;女裝;婦女解放;先鋒特質
中圖分類號: TS941-09;J523.5
文獻標志碼: B
在古代中國,女性形象多被烙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相夫教子”等標簽,以其寬大不便行走的服飾予以體現。隨著近代西方經濟與文化的全面滲入,守舊的格局逐漸打開,中國女性的社會角色煥然一新。時代激發了她們自我價值意識的覺醒,遂成為最不同凡響的社會力量。這種追求存在、勇于創新的思想意識在多個層面得以體現,其中服飾作為外在形態和內在意識的第一視角,毫無保留地展示了近代中國女性的所見所愛與所思所想。學界關于此類研究,主要聚焦近代女權思想演變與特征[1-2]、近代女性形象建構與身份認同[3-5]、近代女裝變遷與內在動因[6-8]等方面,而從女裝直面近代女性社會引領作用和時代推動精神方面的論述尚不多見。其實,女裝作為研究近代中國女性最不能割舍的物質載體之一,在社會變革、思想解放、文化交融、社會審美等方面均映射出近代女性的先鋒特質,對其探究不僅能明晰近代女性群體的貢獻與定位,也凸顯出女裝的重要價值,并為厘清新時代女性特質、探尋現代女裝發展有一定啟示作用。
1 女裝易服是推動社會變革之先鋒
古代禮制與政治,等級和尊卑,均能在服飾上得以體現,但隨著社會變革、政權更替及禮的物化而逐漸消減。辛亥革命之后,女裝在轟轟烈烈的革命浪潮中發生著改變,近代中國女性作為其主要推動力量,在易服中辨別舊與新,昭示古與今,推動著社會變革。
社會革命始于服飾。清代光緒二十四年(公元1898年)康有為上書《請剪發易服摺》,嘗試通過斷發易服來推行社會改良,以光緒帝的身體力行對百官和百姓起表率作用[9]。后未被采取,斷發易服只能作罷。1911年,數千年的君主專政制度被辛亥革命終結,改朝換代須“改朔易服”[10],以示革新之像。辮子和滿服作為清朝政權的象征,自然成為新時代改革的首要對象。1912年1月1日,南京中央臨時政府頒布法令:“凡未去辮者……一律剪除凈盡,有不遵者以違法論。”[11]14此令一頒,風氣大開,除了斷發易服擺脫舊俗,在上海、天津等沿海城市中,爭奇斗艷之新妝層出不窮,人們無須再顧忌舊制。可見服飾變化與政治變革緊密聯系,新的政治體制不僅標志著社會變革的開始,也開啟了新的社會局面,人們可借此機會展示新的才能,將裝飾傳統逐步改觀[12]32。
服飾變革始于女性。宋明時期,“理學”思想盛行,女性的言行與穿著在原本等級森嚴的傳統服制下被進一步規制。清末民初西風東漸,被壓抑許久的女性在好奇、反叛心理驅使下,開始不斷突破陳規舊習,其中改變最快的非裝飾莫屬[4]。為擺脫傳統束縛,女性競相穿衣打扮,在服飾上大膽變革,奇裝異服也不鮮見。毛澤東視其為服飾革命,并認女性為表率。他在《女子革命軍》中論道:“高髻長裙,是男子加于他們的刑具……或問如何脫離這罪?我道,惟有女子革命軍。”[13]335社會變革始于服飾,女性成為引領社會變革的先鋒。其雖與斷發無關,但在易服上所表現出的積極性、革命性及廣泛性,使女裝無疑成為服飾變革的主導力量。然而,若女性的社會地位無所改變,女裝發展注定只能恒滯于金縷玉衣的堆砌,難有根本性突破。
2 身體革命是突破思想桎梏之先鋒
古代服制“辨等威、昭名份”,服飾是區分等級最有效的標志之一。封建制度覆滅后服制變革,等級觀念漸次弱化。“男女平權”“開放任用女職員”“大學開女禁”等口號相繼在“五四運動”中提出,為女性解放搖旗吶喊。以女性為主角的報紙雜志、電影廣告比比皆是。女性形象業已升格為時代的標簽,釋放出女性身體革命下身份地位提升與社會思想解放的信號。
2.1 身體解放打破社會禁錮
古代社會以男子為中心,女性在封建思想的規制下一直扮演著卑微角色[14]4。一旦女性有了不道德的行為或跡象,就會受到非人般的懲罰,貞潔的名聲也將不復存在。張愛玲評價道:“中國人不贊成太觸目的女人……何況奇裝異服,自然那更是傷風敗俗了。”[15]61裹腳、束胸遂成為女性的形象標簽。隨著清末民初婦女解放運動的日益高漲,封建社會制度不斷受到沖擊,封建倫理道德也受到公眾詬病,女性地位悄然發生了變化,女性利益越來越受重視。在這場社會思想變革的洪流中,裹腳和束胸的取消無疑是運動中最突出的成果,身體解放無疑是思想變革中最顯著的標識,其打破了腐朽社會制度下對袒露的禁忌,轉而倡導人體美的新觀念。
“解放小腳運動”始于清代末期。康有為將小腳看作國家落后的象征,1883年創立了“不纏足會”。盡管1898年清政府詔令十歲以內幼女不得纏足,但纏足依然在民間盛行,足見傳統思想之根深蒂固。1912年,民國政府通令女性放足,隨后得風氣之先的南部各省市積極響應。以廣州、上海為代表的女性率先邁出家門,有人上學求知,有人留洋放眼世界,還有的去參政議政,投身于革命事業之中。至20世紀20年代,腐朽的社會陋習已完敗于激進的時代潮流,天足女性逐漸成為新一代女性的標志。
作為中國傳統社會另一陋習,束胸在民初仍十分流行。李寓一曾描寫:“近日女性不纏足而纏胸,此亦陋習……不大雅觀。”[16]12正值發育期的青年女子,羞于將“高聳”示人,于是特制名為“小馬甲”的束胸,緊緊裹住前胸,稍一用力怕所有鈕扣都崩落了[17]67。對此,廣州于1927年7月通過《禁革女性束胸》,率先禁止束胸。上海、天津等地遙相呼應,通過各大報紙雜志紛紛呼吁解放女性胸部。1927年8月上海《民國日報》報道:“……最重要而被人忽視的,便是女子胸部的解放了。胡適之先生歐游歸國……竭力主張女子解放胸部。”[18]《北洋畫報》中有關服飾佩戴文章的《裝束雜談》也有談及:“近年上流女性之內衣,均用西式而略事變通,即上方前后均袒露是也……吾知北京有某夫人,實為解放最力者……玉峰常高聳,頗有西婦之風,堪稱真美。”[19]306逐漸地,人們思想發生了轉變。女性不再壓制身體發育,曲線之美開始凸顯,她們自信地穿起西式胸衣,驕傲展示著自己。
身體解放業已演變成社會意識形態的革命。首先,女性的傳統社會地位因解放小腳而改變,女性的自我意識得到彰顯,并逐漸上升為社會的主角。其次,傳統審美觀念因提倡天乳而更新,女性突破了被層層包裹的束縛,真正成為服飾的主人,女性身體曲線的美重新被欣賞和認知。倘若沒有身形解放的本質突破,“穩重”的漢服或寬大的旗袍仍舊是女性的桎梏,那些性感、時髦裝束(包括皮鞋和絲襪)勢必缺少流行的要素,思想解放也將失去最美的顯現。
2.2 女性身份沖破社會限制
隨著婦女解放運動的深入,女裝潮流的領導者已由昔日王公貴族讓位于女學生和青樓女子,這些社會活躍者的著衣打扮在當時已是風潮最前沿。晚清開始設立女子學堂,“自古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觀念隨之被打破。民國女性教育日益受到重視,女子學校紛紛設立,女學生遂成為社會新生力量。女學生不斷接受和吸收新思想、新文化,并使之迅速傳播,她們堅持主張男女主權平等,標榜和追求自由,沖擊傳統社會等地,是社會關注和人們模仿的對象。因此,女學生裝不僅在近代刮起一陣清風,而且演變為后世的經典服飾,風格帶有歐化傾向的簡潔樸素,其衣衫不再那么緊窄,裙子由長縮短,妝飾雅而不艷,清新脫俗[20]42。
走在時尚前沿的另一個群體是青樓女子,身份卑微,卻能接觸到社會各階層的人士,包括商界大鱷、達官顯貴和英雄才子等。為了吸引人們注意,她們大膽改變和創新,在選擇衣服時更喜歡采取奇異濃艷的風格,其他女性看到后會競相模仿[12]31,從而很大程度上推動了服裝款式和紋飾的多樣化。同時,她們敢于將新的穿著方式展現出來。例如,民初青樓女子愛穿上衫下褲,很快褲裝就成了時尚。有時又裝束潔簡如同清流,“亦有略仿學生妝者,反覺婢學夫人,不大自然也”[20]42。青樓女子在著裝上已經突破了傳統等級尊卑的限制,成為時代潮流的風向標,著實招她人艷羨。
近代中國女學生和青樓女子對于著裝風格的引領,說明服飾不似古代直接地顯現個人社會地位或階層等級。服飾派別沒有嚴格界限,其本質是社會階層的模糊及地位限制的突破。此外,女性經濟與社會地位逐漸得到肯定,也表現在時裝或明或暗、或清或媚的流行更迭上。《民國日報》評論道:“在現在的社會上……有了錢地位就高,所以她們……居然也常常能使人羨慕……她們自己也可以自傲。”[21]可見,華美的時裝是消費能力的一種體現,消費能力往往又是社會價值的呈現。在金錢堆砌的近代中國社會中,女性愈加不受各種束縛,特別是在女裝不斷發展演進時,更映射出女性社會地位的提升。
2.3 思想解放下女裝款式趨簡
女性身份提高后,著裝被推向新的高潮。當越來越多的女性走向社會后,為了適合各種場合,便愈加在服飾上講究起來[22]63。簡潔修身的衣服較之寬闊厚重更具服用便利性,因此民初女裝款式由寬衣大袖,很快變為窄衣緊袖[16]8。從實物上看,鑲、嵌、滾、繡等傳統手工裝飾工藝逐漸減少,花邊紋飾日趨簡約,繡花紋樣也較鮮見。以旗袍為例,民國初期雖沿襲清末造型風格,線條筆直,但在領、袖、襟等處出現了不同以往的變化,其鑲滾比清末舊款式變得簡潔概括,簡化得只剩下細長幾道,被人們稱為“韭菜邊”。此后的旗袍造型開始走向立體,摒棄過多裝飾,愈加注重女性身體曲線的美感體現。著裝者的身份和地位顯示變得不那么重要,而是更加迎合崇尚自然新生活的社會風氣了。
“五四運動”時期的婦女解放思想也有效促進了女裝款式趨減。“第一次世界大戰”促使歐洲女性積極投身工業生產建設,俄國“十月革命”成功,女性的功勞亦不可置疑。為了行動方便,她們將裙裝長發變為褲裝短發,其服飾已趨于男性化。隨著歐洲婦女解放運動的如荼開展,一場女性服飾變革的春風很快吹進了中國,打開了中國女性的思想牢籠。以女學生為引領的新時代女性群體,高舉“博愛”“平等”“自由”旗幟,為打破男尊女卑、實現男女平權而堅持奮斗[23]1019。該時期曾出現了女學生向男裝看齊,在游行中穿男士長衫的現象,充分反映出女性追求男女平等的迫切訴求。張愛玲評述道:“一九二年的女人……初受西方文化的熏陶,醉心于男女平權之說……她們排斥女性化的一切,恨不得將女人的根性斬盡殺絕。”[15]651926年,《民國日報》報道:“乃近一二年,穿長衫(旗袍)之女界逐漸增多,遞至今日在廣州市通衢大道之中,其穿長衫之女界,觸目皆是,長衫女人大有與長衫佬抗衡之勢。”[24]隨后報刊媒體陸續刊登相關評價,討論女子身著長衫的優劣,雖有爭論,本質均為崇尚簡約,擯棄明艷華麗。有人云,女裝的美觀與否,無須以長短論之,“只要自然、舒服、便利、幽雅、潔凈、不阻礙身體的發育,那就是天然的美觀”[25]。其實,女裝男性化并非女裝正常發展軌道,真正方向應是能夠凸顯女性特點,以展現女性自然美為目標。但值得肯定的是,女性的身份和身體不再由“吃人的”禮教束縛。隨著社會思想的進一步解放,女裝將扮演著更為重要的社會角色,并影響著社會發展的進程。
3 崇洋融合是橫貫東西風物之先鋒
在大量西方舶來和人們被迫迎接西式風尚的時代,女性內心早已被西風融化,欣賞并尊崇著外來新鮮事物。女裝西化已不可避免,每當新的樣式被引入國內時,一開始都會引起一些反響,但很快便演化成一粒種子,悄悄地傳播到全國,較之其他用品的西化更快、更易、更純[22]65。崇洋心理潛藏其中,內在需求又促使東西方文化在女裝中不斷融合生發。
3.1 崇洋是吸收外來風物的源動力
近代中國飽受侵略,改變了數千年以自身為世界中心的傳統觀念,并衍生出羨慕之心及效仿西方的欲望。物質的西化較之精神層面更容易被國人接受,并遵循“初則驚,繼則異,再繼則羨,后繼則效”[26]6的步驟循環往復。國人對西方的稱謂,也反映出對西方從輕視到敬仰的轉變。“洋”字取代“夷”字,洋人、洋場、洋氣等表達,認同與欽慕之心可見一斑。舶來品是西式生活的標識,并依托沿海大城市的租界不斷傳播,業已成為國人追逐標榜的目標。而中小城市又以西化中的大城市為發展方向,因而形成了天下移風的整體面貌。
從清代慈禧太后未加怪罪兩位身穿西服公主之事可知,清末統治階層對待西化問題已不再抱殘守缺,而普通女性心中也早已埋下了慕西風而動的種子[27]135。其先鋒當屬年輕女學生,她們受傳統束縛較少,又極具膽魄與好奇之心,尤以留洋學生為最,服飾純為西式,可謂盡染西俗。龍廠評價道:“蓋歐化之學生,其研究服御,初不僅在衣飾,亦拜於舉止動定間,極趨西方之態度。”[28]27據統計,20世紀20年代末,新式學堂已培養出小學程度女學生130余萬人,比民初增加了約10倍。中學程度女子達5.6萬人,女大學生也有5 000余人[29]107-131。至20世紀30、40年代,民國初期的女學生業已成熟,成為社會不可小覷的群體,她們擁有一定經濟實力,卻依然敢于創新,很容易便成為時裝的倡導者。高跟鞋、手套、長襪、手表、太陽鏡、皮包等西式配飾躍然于身,令“洋氣”成為民國時期女性的新審美標準。
相較于租界洋房的室內裝飾,女裝憑借款式更迭、媒體宣傳和動態展示,以更具辨識度與多樣性的形式,將外來文化全方位展現在世人面前。民國女裝中西兼備,完全迎合了女性“趨西方之態度”的崇洋心理。
3.2 旗袍是中西合璧的完美契合體
清代旗袍屬于滿族服飾,可稱為旗女之袍。民初漢族女性雖有穿著但尚不普遍,民國十五年左右旗袍開始流行。1929年成都流傳一首竹枝詞“服長偏又著旗袍,服短何曾蓋褲腰。長則極長短極短,不長不短不時髦”[30]33,反映出婦女們對旗袍的喜愛。同年《服制條例》頒布,旗袍正式被列為女子禮服。20世紀30、40年代幾經改良,旗袍已然取代襖衫、裙褲的兩截著裝形式[31]12,成為近代最有影響力的女性裝束。
民國初年,大部分旗袍保留了清末款式,很快便受西方服飾的影響,款式上開始借鑒和吸收西式女裝元素。1929年旗袍下擺上升,高近膝蓋,袖口縮小。次年,下擺再提高一寸,服者跑跳自如,袖子亦完全西化,與當時西方盛行短裙亦步亦趨[32]21。《良友》于民國二十九年(1940年)刊發《旗袍的旋律》,總結了旗袍演變與西方流行的關系,剖析背后實乃東西方婦女解放間的交相呼應,“經過了十五年的變換,旗袍已成為中國近代女子的標準服裝。打倒了賦予封建色彩的短襖長裙,使中國新女性在服裝上先獲得了解放……并且被許多歐美女子所愛好”[33]。此后,旗袍款式無論袖口大小和長短,以及腰線、開衩和下擺的高低變換,均離不開西方時尚的影響。尤其是西式剪裁中省的使用,使旗袍更為立體,腰身立現。
近代東西方文化交融,傳統與現代交鋒,旗袍呈現兼收并包、多元鮮明的艷麗之美。正如瑪里琳·霍恩所說:“中國女性終于獲得了一種代表這個時代重要價值的基本服式……既符合時尚又尊重民族特性,它象征著中國女性的積極而進步的生活方式。”[34]94旗袍被視為近代女裝形象的代表,具有鮮明的折中特征。它迎合了女性的內在需求,作為近代東西方文化融匯的主要載體,在崇洋與融合之演進中詮釋著近代女性兼收并蓄的先鋒特質。
4 性感趨時是引導社會審美之先鋒
中國傳統審美思想著重含蓄的“內在超越”,在服飾上體現為輕造型重裝飾,輕立體重平面,輕暴露重隱藏。隨著西方思潮的沖擊及人本思想的解放,近代中國社會審美發生了潛移默化的改變,敢于展露性感,往日的含蓄內斂被趨時外顯覆蓋,時裝助推社會審美發生了轉變。
首先,是對身體美與性感的認知。古代中國女人的身體美是被壓抑著的。中國古代服裝強調的是文本而不是人本,看重服裝的圖案而不是人體的曲線。對于古代女子來說,臉是最主要的[31]12。女性逐漸認識到身體曲線的美,逐漸形成了新的審美觀念,西方服飾也漸得人心。《北洋畫報》《良友》《玲瓏》等媒體及月份牌中都刊登了許多展現女子身體的照片,圖1[35]72月份牌描繪的是著無袖短褲的騎車女子,從無袖上衣、齊臀短褲可見,豐隆的曲線、光潤的色澤和苗條的體態已不再羞于見人,轉而成為人的真美[36]。隨著西式裁剪技術的傳入,女裝變得更加貼身立體、寬緊適中,在不影響身體發育和血液流通的前提下,又可襯托出凹凸有致的身形。當時給女顧客量體裁衣,還特別增加了胸高一項[37]。女性沒有一絲反感,她們受西方觀念的影響,昂首挺胸,變得優美而自信。
第一次世界大戰后,因戰爭導致人數驟減,渴盼愛人歸來的女子積壓了許久情欲,在一定程度上助推了國際女裝在性感的道路上迅速發展。當流行風潮波及20世紀20年代的中國,初嘗身體美的中國女性對性感著裝加速了萌發,她們袒露身體,秀出性感,玉潤珠圓,扣人心弦。時刊曾發文評論道,“乳峰隱隱約約凸起,大曲線美得渾圓而又膨出……令人產生別的聯想……”[38]圖2描繪的是身著長款旗袍的民國女子,輕薄的面料讓身體隱約可見,女性魅力也越來越強。20世紀20代末,旗袍已經蓋不住膝蓋,裸露的大腿更富曲線之美,長筒絲襪由此嶄露頭角。過一兩年,又迅速加長至腳踝的旗袍,利用高開的衣衩釋放魅惑,開啟了性感的30年代。
其次,“摩登”時裝引領了流行。民國時期的變化在新思想、新觀念下逐一發生,尤其著裝開化,映射出社會的開放和對女性的包容程度。這是近代中國女性挺起胸膛、勇往直前的結果,同時也是社會進步的重要體現。她們繼獲得性感和身體美的展現之后,又對著裝的變化與頻率提出了新要求。開埠城市如上海、廣州、天津等地女性,從民國開始追求“時髦”,其影響波及內地,如南京“好時髦者,每追蹤于上海式樣”[39]6,時裝遂廣泛活躍起來。英文“現代”一詞被文人譯為“摩登”,傳至中國市場很快成了時代的狂飆。于是摩登大衣、摩登木器、摩登男女等詞被開拓出來,風行于世[40]431。20世紀20年代末,“摩登”已成為時裝的寵兒。世人評價,中國在經濟、政治、科學上的進步是很小的,但是對于女子服裝的發展速度卻是非常迅速的。起初是裙子外面套著短襖,逐漸的裙襖被一襲長袍替代,很快主流又變成了旗袍,如此飛躍的進步實在令人嘆服[41]。
照相館、畫報、月份牌等傳媒助推著時裝的流行,時裝的樣式和趨勢被時裝表演形象而又立體地展示出來,在當時可謂一大創舉。上海聯青社游藝會于1926年率先舉辦了時裝表演[42],1928年北京舉行了古今婦女服裝表演會[43],1930年以后各類時裝表演此起彼伏[8]。各大綢廠也將設計的新品種制成成衣,在當季專號中及時刊出。隨后云裳、鴻翔等時裝公司紛紛涌現,為追求時髦的女性量身定做時裝,以新潮“摩登”為出彩。由上海《美亞綢廠秋季專號》封底可知,近年女性服裝款式,絕非當時普通的裁縫店能夠模仿的。綢業與女性服飾潮流的關系非常重要,為了滿足現時代女性對新裝的渴求,不斷更新的服裝式樣也將完美迎合女顧客的愛美之心[44]。大城市的時裝流行也引領著周邊城市,如蘇州絲織業曾評價道,現實風尚“正合于人類生活之向上……有如織物花樣,一轉瞬間已為明(昨)日之黃花”[45]500。可見,女性內心對美的追求促進了女裝的日新月異,特別是經濟繁榮的大城市,國貨和舶來品競相登場,有千般需要的女性們擁有萬般選擇,身體力行地影響并帶動了周邊城市的流行。與其說市場迎合她們,毋寧說女性引導著流行,時裝與“摩登”作為女性審美的表達,風云變幻中催化了近代中國社會對美的認知。
5 結 語
從清末到民國,在無數次外現、隱顯的思想解放和社會變革中,女裝始終扮演著時代前進的風向標,持續指引著社會進步的走向。它亦如一面鏡子,映射出各個時期的社會特點與時代特征,而鏡中的主角,正是近代中國女性。她們打破思想桎梏,釋放天性,盡情展露身形并追求時尚,在引領審美認知、改弦更張、服制新立的同時,循環推動了社會變革。其高昂的革命意志令人敬仰,強烈的解放意識令人欽佩,過人的膽氣魄力令人珍視,濃郁的時尚氣質令人欣賞。自近代始,驅動女裝發展的源動力已然回歸本體,女性真正成為外衣的主人,決定著女裝的未來。如今,作為“半邊天”的中國女性已然是推動社會發展的中堅力量,其自信獨立、果敢奮進的特質引領著時代潮流,彰顯個性、追求真我的內需更加凸顯,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為指導的當下,將發揮更為重要的作用,一舉一動均值得業界和學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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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The traditional dress system is strictly hierarchical, and the social concept and the “Neo-Confucianism” thought since the Song and Ming Dynasties have increasingly confined womens words, deeds, and clothing, making womens clothing confined to the plain, straight and conservative shape. In modern times, Chinese women broke through the shackles of waiting to be kept in the boudoir, participated in the revolutionary movement, ideological liberation, and other social activities, which affected the popularity and aesthetics of the times, and then became the leading group in the new society and new life. Womens clothing, as the most important material carrier to study modern Chinese women, reflects the vanguard traits of modern women at different levels. Therefore, it is of great value to explore the contribution and positioning of modern womens groups, clarify the characteristics of Chinese women in the new era, and explore the development of modern womens clothing.
After summarizing the female vanguard characteristics in the development of modern womens clothing from the aspects of social change, ideological emancipation, cultural integration, social aesthetics, etc. by multiple confirmations of modern literature and images, we drew four following conclusions. First, social change began with clothing, and women became the vanguard of social change. Womens enthusiasm, revolutionary and universality in changing clothes made womens clothing become the leading force in clothing reform. Second, the traditional social status of women changed due to the liberation of their feet, and womens self-consciousness was highlighted and gradually risen to the leading role in society. At the same time, the traditional aesthetic concept was updated because of the promotion of natural breasts, and women became the real owners of clothing, thus breaking through the restrictions of social status, and becoming the vanguard of breaking through the shackles of thought. Third, the cheongsam was regarded as the representative of modern womens clothing, which catered to womens internal needs. As the main carrier of the fusion of modern Eastern and Western cultures, it interpreted the avant-garde characteristics of modern women in the evolution of advocating foreign countries and integration. Fourth, under the re-cognition of body beauty and sexiness, shyness and introversion were covered by the overt trend of time. Fashion and “modern”, as the expression of female aesthetics, catalyzed the new understanding of beauty in modern Chinese society. In short, modern womens clothing, as the intuitive carrier of womens identity, status, ideology, and aesthetics, promoted social change in changing clothes, broke through ideological shackles in physical liberation, integrated Eastern and Western styles under the mentality of worshipping foreigners, guided social aesthetics in revealing sexiness and fashion popularity, and reflected the vanguard traits of modern Chinese women who were brave to break through and dared to be the first.
It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collect, sort out and analyze the vanguard traits of Chinese women under the transformation of modern womens clothing, and to face the social leading role and era driving spirit of modern women directly from womens clothing. While affirming the important value of womens clothing, we advocate that the industry and academia should take clothing as the first perspective and pay attention to the more prominent personality and pursuit of Chinese women in the new era.
Key words: modern times; Chinese women; womens dress; womens liberation; vanguard trai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