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身語言學習發展框架及數智資源建設研究

□徐夢真

《中國教育現代化2035》《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和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均強調構建全民終身學習體系，推進教育資源數字化和普惠應用，促進人的全面發展。語言能力是公民進行終身學習和現代化生活的基礎能力與核心素養。［1-5］語言文字作為重要的人類知識載體和國家文化戰略資源，在助力教育教學、民族團結、無障礙社會建設、共同富裕等社會主義現代化事業中發揮著關鍵作用。［6-8］同時，社會的動態發展持續映射在語言生活之中，不斷更新著語言能力的內涵和需求。然而學界對終身語言學習的重視程度不夠，特別是對學制外群體的關注度和覆蓋度不夠，“缺乏終身語言教育的規劃”［9］。從廣闊復雜的人口結構背景來看，正規教育制度的面向群體是非常有限的。除了學前兒童之外，農牧民、青壯年職工、全職家長、老年人等群體本身面臨著數智時代的再社會化挑戰。能否跨越“數字鴻溝”、有效利用數字資源發展語言能力，關系這些群體能否真正有效融入新時代語言生活及現代化建設進程。鼓勵終身語言學習，關注配套學習資源的規劃與發展，是數智時代教育資源配置框架下的一項必要內容，也是促進教育公平及人的全面發展的題中應有之義，對建設教育強國、人才強國、語言強國具有長遠的戰略價值。

一、終身語言學習的概念發展歷程與現實局限性

1.終身語言學習的概念發展歷程

終身語言學習（lifelong language learning）與基于“關鍵期假說”（critical period hypothesis）的階段性語言學習相對，持一種動態的交際語言能力觀和關注個體終身發展的人本主義教育哲學立場，反映了大眾觀念里“活到老，學到老”的樸素價值取向。盡管終身語言學習的理念已廣泛應用于教育學和語言學領域，但概念內涵始終缺乏明確、專門、詳細的界定，大多數文獻都將其視為終身學習（lifelong learning）框架下的“副產品”。這一現象與該領域目前影響力較大的“歐洲方案”密切相關。

“終身學習”的概念由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在《關于發展成人教育的建議書》（Recommendation on the development of adult education）［10］中首次提及①，并在1994年首屆世界終身學習會議上通過歐洲終身學習促進會正式提出。根據二者和歐盟（2000年）、世界銀行（2003年）等組織的定義，終身學習是指涵蓋個體全生命周期的、持續而自主的學習過程，強調學習者在不同階段和情境中，通過任何正規、非正規或非正式學習形態不斷發展所需的知識、價值、技能與理解。［11-12］此后，語言學習在終身學習框架中的地位不斷得以凸顯，例如：歐盟2003年發布《促進語言學習和語言多樣性：2004—2006年行動計劃》，將語言學習納入終身學習范疇；2005年發布《終身學習核心素養：歐洲參考框架》，其中8項核心素養中有2項（母語溝通能力、外語溝通能力）與語言學習直接相關；2006年發布《2007—2013年終身學習整體行動計劃》，將語言能力視為終身學習的關鍵能力。［13-14］在終身學習政策的持續推動與資源支持下，終身語言學習的理念被廣泛應用于不同國家和地區的語言教育事業，如今已成為歐洲公眾接受外語教育的指導性原則與普遍共識之一［15］，如《歐洲語言共同參考框架》（Common European Framework of Reference for Languages，簡稱CEFR）［16］描述的各項語言能力指標就需要通過終身學習來實現。

目前國內直接使用“終身語言學習”或同義術語的研究很少，從學理上討論其概念內涵的更少。我國教育學名詞審定委員會發布的《教育學名詞》中，“終身學習”被歸入“成人教育”學科次范疇。［17］這意味著，中文語境下的終身學習通常帶有非正規形態傾向，如夜校、識字班、社區學校、老年大學等。盡管成年階段會占據終身學習的主要時間，但未成年群體特別是學齡前兒童的語言學習同樣值得重視。李宇明初步劃分了嬰幼兒期、小學、中學、大學等階段，提出應研究規劃“終身觀照的語言教育”和人生不同階段的語言發展任務。其中，“終身”既是指對學習者而言的全生命周期，也包括對每個語言教育階段而言的終身性、系統性考慮。除了有組織的學習形態之外，一些非正式資源也有助于語言學習，例如，張祖利、趙姍姍曾指出廣播、電影、電視是進行全民終身語言教育的信息載體。［18］不過，終身語言教育仍與終身語言學習在概念上存在一定差別，后者更強調以學習者為中心。

綜上所述，終身語言學習在既有概念體系中的定位可簡單如圖1所示。

圖1 “終身語言學習”在相關概念體系中的相對位置

2.國內非正規或非正式語言學習的現實局限性

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積極建設發展語言教育資源，但能夠系統性開展語言學習的場域主要集中在校園內，學習者通常將達到結業、升學、就業、出國等資格準入條件視為語言學習的階段性目標。同時，人們也可以通過參加成人夜校、語言培訓班，或利用書籍報刊、廣播電視、網絡等多媒體資源來學習母語或外語，但這些非正規或非正式的語言學習存在較大的局限性。

第一，語言學習的持續性與自主性不夠。一方面，學習者自身傾向于追求“短、平、快”的學習周期及效果。以某網絡問答社區的提問為例，表1展示了關于語言學習的部分提問，可以看到：人們迫切關注語言學習的預期時間（A類提問），并且通常設有一個明確的短期目標（如B類工作需求或C類語言測試成績），潛意識認為存在像D類所表述的“學好”“學成”等終點式目標，缺乏終身語言學習的意識。另一方面，現有的語言學習資源也確實無法真正支撐持續而自主的終身語言學習。例如，自我評價語言發展水平是完成自主學習的關鍵一環，但對于某種語言的初學者來說，在沒有技術或人力介入的情況下，準確診斷并自我糾正幾乎是無法實現的任務，往往需要額外購買輔導課程或尋求其他教學支持。如何提供便宜可行的自我評估方案或替代手段，成為終身語言學習的一個突出問題，亟需通過技術路徑來解決。

表1 某網絡問答社區關于語言學習的部分提問示例

第二，覆蓋的學習群體類型有限。語言能力可以終身習得與發展，年齡、性別等生理屬性和職業、受教育程度、人際關系等社會屬性不同的人群，對于語言能力的發展需求是復雜多元的。例如，兒童在2—5歲之間存在萌發語言概念的關鍵期，話語產出在形式、語義和語用等方面和成年人均有明顯差異，需要看護者理解和引導。［19］農牧民在當地生產生活時面臨著產業現代化轉型與跨區域交際的語言壓力，進城務工隨遷又面臨著“城市適應”“語言再社會化”的難題。［20］青壯年職工需要掌握特定領域所需的專業術語和職業化語言文字應用技能，還可能遇到跨文化合作、競爭、交流等語言挑戰。全職家長需要系統掌握家庭語言教育的知識與技能，并通過閱讀、對話、融媒體創作等言語活動保持良好的社會化狀態。老年人可能通過參加社區活動來維持較為活躍的社交與思維，更新知識體系，預防認知衰退等。面對數字時代，這些學習群體又統一面臨著網絡語言生活和虛擬交際情境，需要基于語言學習發展數字素養。目前，國內語言學習資源對上述學制外群體的關注度和覆蓋度不夠，且主要聚焦于語言本體知識的普及教育，未來需要進一步關注以語言學習促進教育公平，幫助不同群體更好地適應現代化生活。

第三，中文和外語的學習動機不平衡。現階段，人們自主進行非正規或非正式的語言學習往往是出于學業或工作的需求，并且主要傾向于學習外語。漢語母語者日常對話語境中的“學語言”通常是指學外語，強調聽、說、讀、寫等基本技能的練習與掌握，同時忽略了母語能力和外語能力的高階發展。“十三五”時期，全國普通話普及率達到80.72%，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已基本普及，但中文教育在國民語言教育體系中仍然處于相對弱勢的地位。人們對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學習，主要體現在義務教育階段的語文課程和推廣普及工作之中，例如參加掃盲識字班、普通話培訓活動等。而如上文所述，個體語言能力會成為重要的職業勝任力與競爭力，并且有助于提升家庭生活和老年生活的品質。母語和外語高階能力習得缺乏內生動機，微觀上看是因為學習者尚未樹立終身語言學習觀，宏觀上看是終身語言學習規劃未納入國民語言能力發展的質量內涵。

總體而言，我國目前對終身語言學習的認識與規劃，與國家教育事業和語言文字事業的高質量發展目標是不適配的，不能充分服務于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時代使命。終身語言學習對個體發展和社會進步具有重大意義，應引起有關部門和學界的高度重視，并提供相應的指導和支持。近年來，“終身語言學習”在國內外學術語境中開始作為一個術語使用，根本原因就在于人們越來越深刻地認識到語言學習在終身學習體系中的關鍵性和相對獨立性。但總體上看，終身語言學習的理論發展狀況相對貧乏，目前的概念內涵和學理論述遠不足以服務國家語言教育規劃布局與體系建設。我國政府已充分意識到終身學習的重要性，在《中國教育現代化2035》等綱領性文件中多次提到“構建服務全民終身學習的教育體系”“建設全民終身學習的學習型社會、學習型大國”等目標，也應及時關注終身語言學習領域。建成學習型社會，有必要盡快探討終身語言學習的理論框架和話語體系，并為國際相關學術和教育領域的發展提供一套“中國方案”。

二、終身語言學習的基本特點與中國式內涵

1.終身語言學習的基本特點

由于缺乏明晰的概念界定，我們需要結合上位概念“終身學習”、語言習得規律和交際語言能力觀來理解終身語言學習的內涵。根據相關文獻，可以歸納出終身語言學習具有以下幾項基本特點。

（1）持續學習。“持續”是蘊含在終身學習定義中的根本屬性。作為其下位概念，終身語言學習天然地繼承了這一特點，主張語言習得是一個超越課堂或結構化課程的連續過程。對比以通過結業考試為核心目標的應試語種學習，終身語言學習并不排斥設定階段性目標，但更強調“學無止境”的理念，核心目標是個體語言能力獲得持續發展。

（2）自主學習。非正規或非正式學習是終身語言學習的重要形態，因此，學習者能否積極發揮自主性，將直接影響語言學習的效果和質量。正如姜明寶指出，自主學習是“一把終身語言學習的鑰匙”［21］。參與終身語言學習的個體應主動承擔學習責任，有意識地設定學習目標，選取適合自己的學習策略與方法，充分利用書籍、在線平臺、真實語料、語言交流計劃等各類資源，積極尋找沉浸式練習語言技能的機會，并掌握自我評價的方法與工具。

（3）多元互動。終身語言學習的“歐洲方案”以CEFR為基本參照標準，強調培養多語能力和跨文化交際能力，在實踐中主要為外語教育服務。在此背景下，語言學習要求充分理解并有能力處理語言的多樣性和文化的多元性，并且更強調語言在不同交際情境中的應用能力。相應地，學習者不能局限于精通單一語種或技能，而應將學習與生活相融合，在日常化、生活化的跨語言文化互動中開展終身語言學習。

（4）動態適應。終身語言學習的一條事理依據是語言會隨時間的推移而不斷變化，新技術、新文化等社會要素變革與社群變遷等現實動因在不斷塑造著語言的面貌和功能。因此，終身語言學習的目標、要求、策略、形態甚至特點等并非一成不變，而是因地制宜、因人而異。學習者需要主動適應人類社會發展的要求，動態更新自己的語言技能。

2.從服務語言強國建設的戰略角度理解終身語言學習的內涵

終身學習的“歐洲方案”主要考慮語言對生存需求、職業發展等個體利益的工具性功能，而在中國式現代化的高質量發展階段，終身語言學習與國民語言能力和國家語言能力的建設息息相關，可以為個人、國家、社會的全面發展提供更加深刻的價值。語言不只是交流工具，還是國家重要的戰略資源、文化資源、經濟資源，其至少可以發揮四方面的重要作用：一是國家通用語言文字資源服務于社會民生。普通話和規范漢字是學校和其他教育機構的基本教育語言文字，也是我國使用最廣泛的知識傳播和文化傳承媒介。在振興鄉村、服務城市、處理社會應急事件等情境中，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發揮著溝通與服務的“立交橋”功能，同時也有助于加強文化認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二是外語儲備資源參與維護國家安全，促進國際交流。在和平發展持續推進與沖突競爭暗流涌動相并行的世界局勢下，維護國家安全利益和推動開放合作同等重要，軍事、貿易、文化等領域需要精通外語的人才參與關鍵事務，在重大國際活動中積極提供外語服務。三是語言數據資源成為各行業領域信息化建設的基石。標準化漢字庫、多模態標注語料等高質量語言數據是發展中文信息處理技術的起點，也是構建數字化平臺、開發大語言模型、應用人工智能的基礎。四是中華優秀語言文化資源參與世界文明互鑒。用中文講好中國故事、表達世界知識，有助于在全球范圍內進一步提升國家形象和語言聲望，促進語言文化交流與文明成果共享。可見，語言與國家、社會及個人的發展是息息相關的。全民學習語言不僅是要學會語言本體知識，也是將語言文化作為一種戰略資源來掌握和儲備，為建設語言強國匯涓滴之力。

此外，終身語言學習也可以視作語言治理與社會治理的一條教育路徑。從國際視域來看，終身學習成為世界各地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的重要治理技術。從國內戰略布局來看，“構建服務全民終身學習的教育體系”亦成為我國推進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政策路徑。［22-23］作為終身學習的下位概念和重要組成部分，終身語言學習的出發點和落腳點是教育公平及人的全面發展。簡單來說，就是人人都能全面發展語言能力，人人都有公平的語言學習機會。終身語言學習資源的普惠應用，將有效平衡與彌補學校線下教育的時空局限性，充分發揮人的潛能，幫助在數字時代面臨邊緣化壓力的群體跨越鴻溝。例如，新中國成立初期的掃盲運動和近年的推普脫貧攻堅行動均在消除地域隔閡、提升教育水平、傳播信息技術、增加就業機會等方面體現了重大的社會意義。［24］又如，國務院辦公廳2020年底印發的《關于切實解決老年人運用智能技術困難的實施方案》要求互聯網應用提供內容朗讀、操作提示、語音輔助等適老化語言服務，老年大學、社區教育機構等開展老年人智能技術教育。這些語言服務和教育內容大量涉及專業術語學習和人機語言互動，說明終身語言學習也可以為構建無障礙社會分擔治理任務。

從以上戰略背景出發，終身語言學習以提升國民語言能力為目標，具備了更加深刻的中國式內涵。具體來說有三點：第一，通過終身語言學習牢固掌握基礎語言能力，其既包括在日常交際情境中規范使用語言文字，也包括在自然災害、事故災難、突發公共衛生事件、社會安全事件等應急事件中運用語言本體知識協調處理。第二，通過終身語言學習持續建構領域語言能力，即用于學術、經濟、文化、國家安全等專業領域的高階語言能力，了解特定領域的語言規范和特點，不斷提升專業情境下的溝通表達能力。第三，在終身語言學習的過程中獲得并發展元語言能力，即觀察、描寫、分析語言的能力，從語言路徑提升思維認知水平。

綜上所述，筆者將“終身語言學習”界定為：基于個人全面發展和共建共享現代化社會的需求，不受時空形態限制地自主學習母語或外語，持續發展不同年齡階段和社會身份所需要的基礎語言能力、領域語言能力和元語言能力，并基于語言參與社會治理。此定義中淡化了“全生命周期”的表述，因為“終身”并非真的要求“從搖籃到墳墓”的強制性學習，而是強調學習行為不受時空、形態、年齡和身份的限制，實現“人人皆學、處處能學、時時可學”。

三、終身語言學習資源的數智化建設路徑

全民參與終身語言學習需要豐富的基礎資源與先進的信息技術作為底層支持，否則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前文所述的現實局限性問題，“持續而自主的學習”亦將成為僅存于理想中的無米之炊、無源之水。數字化技術從根本上改變了終身學習［25-26］，我國各類型語言學習資源的數字化建設成果頗豐，但由于個體語言能力發展對情境互動的高需求和數字化技術產品的使用“門檻”，現有的數字資源很難直接面向各類群體普惠應用。人工智能（AI）技術及產品的出現，具備解決這一問題的潛力，可以構筑終身語言學習的支架（scaffolding），提供均衡化、普惠性的智慧資源。因此，本文立足我國終身語言學習規劃，提出“AI+”終身語言學習資源的四類數字化、智能化發展路徑，如圖2所示。

圖2 “AI+”終身語言學習資源發展框架

1.人工智能輔助（AI-asisted）的終身語言學習資源

這里所說的“人工智能輔助”是指利用智能化技術和輔助通信系統，為人們提供長期性、個性化的語言學習支持，特別是針對存在語言障礙或溝通困難的人群。相應的語言學習資源可通過智能化的輔助與替代溝通工具（Augmentative and Alternative Communication，簡稱AAC），提供語言學習的材料、互動和支持，幫助提升個體溝通能力和語言技能。

（1）語音識別與生成。語音識別技術既能將人們的口語轉化為文本，也可以提供語音合成功能，根據文本生成語音進行輸出。對于語言學習者來說，這一資源可用于評估、訓練發音和流利度，同時也為存在語言障礙的人提供了有效的溝通工具。

（2）圖像識別與標注。圖像識別技術可以輔助學習者識別和理解圖像中的物體、場景或文字，并提供相應的標注和解釋。這有助于擴展詞匯量、加深對語言內容的理解，并提供可視化的語言學習材料。

（3）自動翻譯與即時轉換。智能翻譯技術可以提供即時翻譯服務，使語言學習者能夠更輕松地理解和產出不同語言之間的口語或書面表達。這類資源可以將文本或口語實時轉換為學習者選擇的目標語言，提供即時的語言學習支持。

（4）智能化輔助表達。針對存在溝通困難的學習者，可提供智能化的輔助表達工具，如預測輸入、自動補全、短語建議等。這些工具能夠幫助用戶更準確、流暢地表達自己的觀點，促進語言學習和有效溝通。

2.基于人工智能（AI-based）的終身語言學習資源

“基于人工智能”是指通過人工智能技術和工具來提供持續、高效、個性化的語言學習支持，幫助人們在不同年齡階段不斷提升語言能力。這類資源主要利用人工智能的推薦算法和自然語言處理能力，結合個體學習需求與反饋，為學習者提供各種形式的語言學習材料、交互活動和輔助工具，以適應學前教育、職業教育、老年教育等不同發展階段的語言學習需求。

（1）融媒體學習詞典。詞典是終身語言學習的重要資源之一。［27］基于人工智能的融媒體詞典，可以根據學習者的興趣偏好，在詞形、注音、釋義等傳統詞條內容之外，提供文本、圖畫、音頻、視頻、學習者筆記等多模態解釋性信息。依托網絡建設的融媒體詞典能夠即時更新語言文字的變化，詞典本身亦可成為語言生活發展的全時記錄資料。

（2）個性化學習計劃。基于學習者的基礎、目標和學習進展，人工智能可以自動創建個性化學習計劃，即根據學習者的偏好與薄弱之處，提供合適的學習材料和任務，幫助他們有針對性地提高聽說讀寫等各方面的語言技能。

（3）自適應學習平臺。人工智能可以根據學習者的學習習慣、進度和興趣，自動調整學習內容和難度，提供最佳學習體驗。并且，通過分析學習者的學習數據，人工智能還可以繼續優化學習路徑，提高學習效果。這類自適應的資源和終身語言學習的規律與特點十分契合。

3.人工智能陪伴（AI-accompanied）的終身語言學習資源

“人工智能陪伴”是指針對不同真實情境，提供多元的互動學習資源，以實現“終身學伴”的個性化定制。在這一方面，人工智能可以發揮極大優勢，并且通過不斷積累學習數據，真正實現與學習者共同進化。

（1）實時翻譯與糾錯。語言學習者可以使用實時翻譯工具，在閱讀外語文本時快速理解內容。同時，人工智能還可以糾正學習者在口頭或書面表達中的詞匯語法錯誤，并給予相應的建議和解釋。

（2）虛擬語言伙伴。人工智能能夠以虛擬角色或機器人的形式提供個性化的語言學習支持資源。學習者可以通過與虛擬語言伙伴互動，模擬真實的語言交流情境，進行口語對話、聽力理解、語法填空等語言練習，從而促進語言學習和溝通技能的提升。

（3）虛擬語言助教。通過人工智能技術，學習者可以向虛擬語言導師尋求關于各階段語言學習的反饋、建議與幫助。后者可以模擬真實教學情境，提供實時反饋和建議，并引導學習者進行反思與提升。

4.面向人工智能（AI-oriented）的終身語言學習資源

數字化時代對國民語言能力提出了新的要求。與之相應，終身語言學習需要提供與AI對話互動、使用AI工具的語言能力發展資源，以語言學習作為提升數字素養的通路，幫助各類群體更好地融入現代化數字語言生活，真正享受數字化社會、學習型社會的便利。面向AI的終身語言學習至少應關注以下能力的發展。

（1）數字溝通。數字技術的興起改變了人們的溝通方式，人們不僅更頻繁地使用電子郵件、即時通信、社交媒體、音視頻通話等數字工具進行人與人之間的交流，也在更多地嘗試通過ChatGPT等智能工具進行人機交互。語言能力需要適應這些新的溝通形式，保證人們具備在數字平臺上有效表達和理解的能力，并且能夠熟練掌握引導ChatGPT等智能對話系統的溝通技巧。

（2）多媒體理解。人們有足夠豐富的媒介渠道接觸海量的視頻、音頻、圖像、互動程序等多媒體資源。語言能力需要與多媒體內容的接收與解碼相結合，保證人們有效地從這些不同形式的信息中分析意義。

（3）數據驅動的決策。數字化時代產生了大量的數據，對數據進行分析和解讀需要具備良好的語言能力。人們需要理解和解釋數據的含義，從而進行有效的溝通和決策。

（4）網絡安全和數字素養。在數字化時代，保護個人信息和網絡安全變得至關重要。語言能力也應包括對網絡安全的理解，以及對網絡欺詐、虛假信息和網絡騙局等負面網絡信息的識別能力。

（5）虛擬協作與遠程工作。得益于技術發展，如今虛擬協作與遠程工作的趨勢愈發凸顯。面向AI的終身語言學習應注重培養在虛擬環境中進行團隊協作、有效溝通和解決問題的能力。

以上四類終身語言學習資源是有層級的，從“人工智能輔助”到“面向人工智能”，人機融合程度不斷深化，對語言能力的要求也逐層提高。目前，AI輔助或基于AI的終身語言學習資源的建設已初見成效，但AI陪伴及面向AI的終身語言學習資源尚待充分開發。

四、余論

終身語言學習旨在為個體提供持續學習和發展語言能力的機會。在“建設全民終身學習的學習型社會、學習型大國”等政策導向下，近年來學界對終身語言學習的重視程度逐漸增加，但仍面臨一些挑戰。首先，終身語言學習的重要性在教育或語言政策規劃中并未得到充分體現，導致相應的學習機會和資源十分有限。其次，終身語言學習的覆蓋面還不夠廣泛，當前的語言教育體系主要關注學制內的學生，學制外的群體如農牧民、青壯年職工、全職家長、老年人等往往被忽視，而這些群體恰恰更需要語言學習的支持，以適應現代社會的變化和發展。最后，終身語言學習資源的開發和利用還有待改進。盡管數字化技術的發展帶來了諸多在線學習平臺、移動學習程序等諸多語言學習資源，但這些資源的質量和有效性仍有提升空間，特別是在個性化學習支持、真實情境交際能力等方面，仍需在人工智能技術的介入下做出更多創新與改進。

未來，我們應該繼續加強對終身語言學習的認識和研究。以人人都能全面發展語言能力、人人都有公平的語言學習機會為目標，充分擴大語言學習的覆蓋面，為不同群體提供靈活、持續、個性化、智能化的語言學習資源，并通過與社區合作，推廣終身學習等方式實現；同時，致力于終身語言學習資源的多元建設，積極推動數字化、智能化技術在終身語言學習領域的全過程應用，助力實現教育公平。

注 釋：

① 原文使用的術語為“終身教育與學習”（life-long education and learn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