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屆臨床醫學生考研壓力訪談式調查

王冰　宋思奇　寧軒　趙迎旭

【摘要】? 目的? 了解臨床醫學生考研壓力的真實體驗。方法? 對來自河北省3所院校，11名參加2022年考研，有考研壓力的應屆臨床醫學生進行訪談式調查，分析應屆臨床醫學生的考研壓力及其影響因素。結果? 應屆臨床醫學生考研壓力浮現出三個主題：自身因素（內驅力、同輩壓力、平時成績）；社會因素（就業壓力、復習時間、輔導班、家庭支持）；心理因素（心理崩潰期、目標定位）。結論? 應屆臨床醫學生考研有諸多壓力，樹立正確的目標，社會系統的支持和自身心理的調節能有效緩解考研壓力。

【關鍵詞】? 應屆臨床醫學生；考研；現象學

中圖分類號? G64? ? 文獻標識碼? A? ? 文章編號? 1671-0223（2023）13--04

隨著醫學的發展，就業壓力攀升及住院醫師培訓制度的完善[1]，越來越多的臨床醫學生選擇應屆畢業直接考研。關于醫學生考研方面的研究較多，大多從定量數據的角度詮釋考研醫學生的現狀、動機等。本研究從考生的視角，采用現場訪談式調查，了解應屆考研醫學生的真實體驗，期待為準備考研的醫學生提供心理支撐，為管理者制定相關政策提供理論依據[2]。

1? 對象與方法

1.1? 研究對象

選擇來自河北省3所高校，參加2022年考研，2023年畢業的11名臨床醫學專業應屆醫學生作為研究對象，其中男生4人，女生7人，第一學歷為本科臨床醫學專業，年齡22～24歲。

1.2? 調查內容及方法

采用半結構式訪談，一對一采訪收集資料。訪談前通過郵箱給受訪者發送文件，對訪談目的、風險、退出機制進行說明，確定訪談時間、地點等。訪談前簽署知情同意書，采訪過程全程錄音（專屬錄音筆），根據 IPA [3]要求，在采訪過程中記錄受訪者在某一些問題上的表情、語氣、肢體動作等反應。

每個受訪對象采訪40～60分鐘，訪談主要圍繞以下3個問題展開：①你考研的過程中經歷了哪些心理情緒變化？②怎么樣解決這些壓力？③得到了哪些支持？

訪談結束后，將訪談資料逐字逐句轉錄成文本，在文本中用額外標識嵌入受訪者的反應記錄。采用IPA 的分析方法對資料進行分析，側重找到受訪者共同體驗的本質。

具體分析流程：根據IPA，采用主題分析法對11個樣本的采訪逐條進行轉錄形成文本。從1個案例開始分析，提煉出以關鍵詞為形式的主題，每個樣本重復該過程，形成主題集群，識別出重復模式的同時發現差異與問題，最終做出總體研究的理論性解釋[4]。

2? 結果

訪談結果經歸納整理，最終確立為3大主題。

2.1? 主題一：自身因素——對職業的認識認同形成強大內驅力

所有受訪者提到高考報名，表示醫學是自己的第一選擇，其中7名女同學表示是自己的唯一選擇，“所有的專業報的都是醫學”，學習醫學，成為醫生是從少年時期就確立的目標。受訪者對醫生職業需求非常了解。

N1描述自己對職業的認知：我從小就想當醫生，當我上大學的時候，我就明確了考研的目標。我知道醫生是做什么的，也清楚這個職業的要求，必須不斷學習并提升學歷。中國的臨床專業是5年，和發達國家8年培養制度不同，我認為執業醫師培訓是國家醫療改革的前沿，了解分析以后，就認為考研是自己成為醫生最好的選擇。

這是一個生動的，對醫療行業從政策到實踐的描述，研究將N1的描述概括為對職業認同、目標明確形成的強大內驅力。

N10 描述同輩壓力，同學的影響逐漸轉變為自己的動力：我雖然想當醫生，但考研的決心并不堅決，但我所在的宿舍成員的成績都在班級名列前茅，讓我不得不跟著一起“卷”（笑）起來，這種良性的同輩壓力讓我受益匪淺。大家都說醫學生必須要考研，慢慢的這些就變成了我自己的想法。

N10醫學院的氛圍，外部的影響逐漸轉變為對考研的認同和內驅力。

N4 的體驗進一步印證了醫療環境的改變和國家政策在醫學院校對每個學生的影響：如果我本科畢業后到醫院規培3年，3年后考上研究生的同學和我一樣拿到了規培證，同時還能拿到研究生畢業證，還有3年的臨床經驗。從這一步開始，我就有3年的差距。這讓我沒有得到，就體會到了失去的感覺，這種感覺讓我覺得考研不僅是最優選，也是唯一的選擇。考不上，我會再開1年，否則我會有一種失敗者的感覺。

對目標的明確也讓日常的學習帶著目的性，受訪者談到日常學習，認為是一個逐漸積累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學生們逐漸搭建起自己的知識框架，并獲得考研成功的自信心。在受訪者中，只有N6的日常成績為班級中等，其余受訪者平時的成績，尤其是專業課和英語的成績突出，其中6人通過大學英語6級考試，全部人通過大學英語4級考試。

N5給出了日常學習的心態：我家里有學醫的，告訴我基礎課的重要性。同學們還不知道基礎課有什么用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是我必須要打牢的基礎。所以我平時學習就注意知識的積累，所有的知識不能完全記住，但一定要有印象，我在復習的過程中，對專業課的熟悉程度，很快就讓我形成知識體系，哪怕沒有學習過的，也能從基礎推倒出來，這讓我在復習的過程中自信心非常強，有一種乘風破浪的感覺。

研究將N5的描述“乘風破浪”概括為在扎實的基礎之上，很快達到下一個學習層次，并以此為基礎獲得在考研復習中的正反饋，不斷加強自信的過程。

N2則進一步提出日常成績看似沒有用處，但突然在考研的某一時刻“開竅”，一通百通，回頭反思自己的成績，日常成績是自己成績突破的基本條件：我感覺日常成績是武功的“內功心法”，如果沒有這個做基礎，再多的招式都是花把勢。尤其是英語，我評價英語學習就是日積月累的過程，我認為不可能通過考研復習一下子實現分數的突破。英語滿分100，雖然在總分上大家不會有太大的差距，但英語在復習期間給了我非常大的自信，讓我能把精力更多地放在西醫綜合的學習上。

2.2? 主題二：社會因素——輔導班與家庭支持打造的底氣

醫療就業形式嚴峻，就業壓力逐年攀升。N3描述了工作招聘給自己帶來的震撼，又反過來激勵了自己考研：大三的時候，我無聊搜索了一下醫學用人單位的招聘信息，當時給我的震撼很大，我覺得沒有單位要本科畢業的醫學生，一些三四線城市能提供編制的社區醫院也寫了碩士研究生優先，我感到如果沒有考取研究生，根本找不到工作。

職業理想轉化為現實，工作的需求是剛需，在這個過程中，社會的影響因素讓在校生就有了找工作危機。提升學歷是找工作的一個最直接的方式，很多用人單位提供的招聘信息也促成醫學生追求學歷。

在考研的過程中，醫學生需要克服的一個問題是實習時間和考研時間重疊的問題。N8描述了自己遇到“難以想象”的困難：你很難想象我是怎么復習的！我白天到醫院實習，非常忙碌、累，回到宿舍拖著疲憊的身體去自習室學習，我感覺自己只剩下一個軀殼，并且非常焦急。還有三四個月考試了，我感覺頭上頂著一個倒計時時鐘，我實在是堅持不住，就沒有去實習，我頂著非常大的壓力，但我沒有辦法，時間不夠了。

N8將時間的緊迫性描述成在頭上的時鐘，壓迫自己在實習和考驗中間做出選擇。

N11全脫產考研的過程：我幾乎是全脫產復習的，就是沒有到醫院實習，對于這樣的選擇我非常無奈，一方面給醫學生不斷的壓力，讓我們掌握臨床知識，另一方面考研的時間卻和實習的時間重疊，全國這么多考生，大家都在競爭幾個名額，如果我不拼命的話成績提不上去，如果我考不上，我也不會選擇就業（受訪者補充：我臨床知識也沒學），我要再考一年。

不否認有能兼顧實習和考研的人，但在現實中，醫學生必須在考研和實習期間做一個選擇，這種左右為難的過程讓他們必須有一種破釜沉舟的心態，選擇就意味著放棄，放棄就意味著未來的選擇變少。

輔導班以及家庭的支持讓這種選擇變得相對簡單一些。所有受訪者均參加了考研輔導班，對考研輔導班的評價不一，但在對堅持考研意志力的幫助方面均表示提供了正向反饋。

N9描述輔導班，就像有人幫你對知識進行梳理：西醫綜合所有科目我們每個人都學過，但是沒有形成系統，在考試的時候必須把所有的知識點串聯起來。

N8描述了輔導班讓自己回到了高考的時光：輔導班對我來說更像是能夠回到集體學習的時光，通過每天的課程，我要定時定點學習，不會的知識點進行搜索。現在網上可以尋求的幫助太多了，我每天都會跟著直播課程一起學習，感覺回到了高中。頭上的倒計時也因為輔導班而消失了。

輔導班對分數的作用不在本研究的討論范圍，對心理產生了正向反饋，有一個嚴格的時間表需要考生遵守，而不需要考生單純用自己的意志力進行控制，有一種集體學習，找到同類人一起奮斗互相支持的感覺。

而家庭的支持作為隱形的內容在分析的中后段才逐漸反應出來，考研輔導班需要金錢支持，家庭對孩子考研選擇的態度也直接決定了孩子的考驗決心。

N4描述自己“沒有念過多少書”的父母：父母對我的選擇不懂，但是只要我肯讀書，他們都會無條件支持我。所以我覺得我沒有任何的后顧之憂，我下定決心第1年就考上，但是如果結果不如人意，我知道家里也會支持我再考一年。

沒有后顧之憂是容易被忽略的因素，但卻是所有因素中最起始的部分，家長的認知在潛移默化中對孩子產生了非常大的影響。

N10描述了家長與自己“一起考研”的過程：我考研也是父母搜集好信息，征求我意見，我們全家做的決定，我覺得父母就是我的起跑線，他們從事的都是和醫學相關的職業，對醫院的情況比較了解，能夠根據我模擬考試的成績選擇報告的學校。我把我的考研成績用到了極致，幾乎選到了我最想選到的學校和專業。家庭的積累，尤其在信息方面的積累我認為很重要。

“不是自己一個人在奮斗，”是該部分的關鍵詞，輔導班和家庭的支持都是考研中最為隱形的支持，但卻是讓考生心理平穩的重要因素。

2.3? 主題三：心理因素——挺過“崩潰時刻”的自我療愈

無論得到怎樣的支持，考研始終是考生自己一個人完成的過程。所有受訪者在談到心理因素時，都談到了“崩潰瞬間”。

N3描述壓力大的時候：有一段時期我幾乎每天都在哭，1個月的時間我感覺我的成績毫無進展，做模擬考試的時候成績反而越來越差。那段時期我想的最多的就是放棄，但我最終堅持下來，是因為我“不甘心”，我一定要試一試，不管怎么樣，不走到最后，誰也不知道結果，我就靠著這個信念一直復習下來了，情緒也逐漸穩定。

對職業的認同和支持體系在這時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每個人經歷這個時期，都提到了無論如何都要堅持下去。

N4形容自己：我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好像在黑暗中行走，不知道自己走的對不對，也不知道自己將走向哪里。我覺得周圍的環境極其壓抑，我最終克服靠的是時間和信念，我不能不考研，我要一條路走到黑，那時候就想著埋頭學吧，其他都不重要。

“在黑暗中行走”的感覺被不斷提及，無論如何正向鼓勵自己，這個階段都不可避免，解決這個問題無法通過自我調節解決，無論如何堅持下去是通過這個階段的方法。

堅定的目標就成為挺過這個時段的力量源泉。N7描述自己經歷這個階段后的選擇：我的成績報考985院校，但最終采用了比較保守的報考路線。如果考不上我會選擇復讀，我很害怕再經歷一次這個心理崩潰階段。我現在已經被錄取了，心理平靜以后我挺后悔的，這種無法控制的恐懼，讓我做出了最穩妥的選擇。

N8同樣經歷過這段時期，但堅定的信念也讓自己的目標沒有絲毫動搖：我的成績起起伏伏，但我的目標非常明確，無論如何我都要報考北京某著名院校，我知道崩潰時刻是必須要經歷的，所以經歷這段時期的時候我很淡定，就像我知道前面有一個注定的危險，但我知道這個危險是會過去的。

3? 討論

3.1? 用信念感和內驅力直面壓力

考研是自我選擇，也是一個應激事件。信念感和內驅力是完成學習、考試，直面壓力的內核。適當的壓力讓考生對考試重視，讓考生能夠進入備考狀態，提升學習效率，過大的心理壓力會適得其反，產生負面情緒，影響學習效率。研究中被反復提及的“崩潰時刻”是壓力過大無法完成學習的一段時期。從個人層面上，解決這個問題每個人的方法不同，但本質上，決定考研的信念感和內驅力從深層次激勵著考生在看不到希望和成長的時候也能堅持下去。考研的動機是對職業的高度肯定，對未來從事行業的了解，考研不是唯一出路，但抓住考研的機會，讓青春沒有遺憾至關重要。

3.2? 社會因素與家庭發揮支持系統作用

考研是無論社會系統如何支持，也需要自己完成的過程。考研與醫學生實習有一定時間的重疊，臨床工作繁雜，任務重，日常的工作已經讓學生疲憊不堪，很難投入更大的精力進行學習。考生處在二選一的境地，承受著巨大的機會成本。能否參照發達國家制度，實習穿插在實踐教學中，實習與專業課交替完成。允許考生有考研假，考研結束后對實習進行彌補，解決實習與考研不可兼得的問題，也提高了醫學生實踐效果。

家庭的支持較隱形但對考生有重大意義。家長對于醫療知識的了解只起到了錦上添花的作用，但家長尊重孩子的選擇，支持孩子追求夢想是至關重要的因素，也是醫學生是否能堅持考研的最為關鍵的一環。

3.3? 合理控壓與自我療愈

研究發現，應屆臨床專業畢業生在準備考研和考研復習過程中經歷著個人情緒，學業與復習時間沖突，社會支持體系等諸多壓力。考研的時間像一個倒計時，時刻督促著考生將每時每刻的經歷都放在學習上，對于心理壓力疏于疏導，沒有時間去參加心理講座等。疏導緩解心理壓力的方法不一而足，同輩壓力大多起到正向作用，在心理和信息交流方面都是重要的支持，積極與周圍的同學建立有利的合作關系，尋求前輩、家長、老師的幫助，學會換位思考，嘗試理解周圍的環境，認清客觀事實都有助于釋放心理壓力。

4? 參考文獻

[1] 國家衛生計生委、中央編辦、國家發展改革委、教育部、財政部、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國家中醫藥管理局.《關于建立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制度的指導意見》.[2013.1.31]. https：//www.gov.cn/gzdt/2014-01/17/content_2569096.htm

[2] 陳欣悅，袁晨曦，陳璇.護理專業應屆生考研壓力的質性研究[J].解放軍護理雜志，2019，36（11）：11-14.

[3] Smith JA，Flowers P，Larkin M.Interpretative phenomenological analysis：Theory，method，and research[J].CA：Sage Publications，2013.

[4] 王瑋，潘霽.“強制”與“說服”：關于校園跑APP技術干預體育鍛煉的解釋現象學分析[J].新聞大學，2020，174（10）：80-98，121.

[2023-05-30收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