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文章以商周時期的獸形青銅酒器作為研究對象,在研究古代動物圖騰文化與酒文化發展的基礎上,從設計學角度出發,通過對獸形酒器形制的分類,對形態設計的分析,為現代仿生設計提供啟示。
關鍵詞:商周時期;獸形酒器;仿生設計
中圖分類號: TS972.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3)03-0-03
我國是世界上最早開始釀酒的國家之一。隨著時間的推移,酒文化蓬勃發展,影響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酒器,作為酒文化的重要載體流傳至今,為今人發思古之幽情、憶觴詠之雅興提供了重要的參照物。縱觀造物發展史,前人時常從自然界中獲取靈感,自然界中的動物受到人們的崇拜。因此,獸形象在傳統造物設計中應用廣泛,擬獸形是造物形態設計的重要內容。商周是獸形青銅酒器的鼎盛時期,造型獨具匠心。本文意在探究商周獸形青銅酒器背后的設計思想與造物文化,為現代仿生設計實踐提供啟示。
1 概念界定
酒器一般指用于飲酒和盛酒的器具,容庚先生在《殷周青銅器通論》中將酒器分為二十四類。這些酒器按照用途可以分為煮酒器、盛酒器、飲酒器、貯酒器四大類,每一種酒器又有多樣的樣式和造型[1]。《說文解字》將獸定義為四足的哺乳動物,多指野獸。因此本文中的“獸”為現實生活中的四足哺乳類動物以及承載著美好寄托的瑞獸。本文的研究對象為有實物或有相關文獻記載的獸形青銅酒器,主要有尊、觥、盉、卣、壺、觚、爵、罍等。
2 商周時期獸形青銅酒器的發展背景
每類器物的產生與發展是由所處的時代背景決定的,商周時期獸形青銅酒器的發展得益于商周時期的宗教意識、“酒禮相伴”的文化形態、釀酒業以及青銅冶金技術的進步等。商周獸形青銅酒器不僅是一種器具,還是一種文化的傳承,寄托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是商周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
2.1 先秦自然觀與動物圖騰崇拜
先秦自然觀在古代仿生造物中起著承上啟下的作用。仿生,在古代又稱象生,即運用技巧,以真實物作為模仿對象,以求逼真再現所模仿對象的造物活動。《易傳》對“象”作了兩個規定,“觀物取象”和“制器尚象”,說明古代仿生造物活動的對象源于人們所觀察的自然,要求造物活動要遵循大自然外在的形象、內在的象理。據考古資料顯示,新石器時代已有了動物飼養,隨之便出現了細泥質紅陶狗形鬹[2]。由此可見,商周時期獸形青銅酒器的盛行與先秦自然觀息息相關。
圖騰文化是原始時代的一種文化現象,圖騰崇拜即原始初民把某種實物當作自己的祖先或保護神進行崇拜,希望幫助他們戰勝敵人或躲避自然災害。據古史記載,圖騰崇拜的種類繁多,動物圖騰崇拜是最早且占比最多的[3]。《后漢書·西羌傳》記載:“其后子孫分別各自為種,任隨所之,或為旄牛種,越嶲羌是也;或曰白馬種,廣漢羌是也;或為參狼種,武都羌是也。”又有《拾遺記·神農氏》云:“奏九天之和樂,百獸率舞,八音克諧。”諸如此類的記載無疑是古代動物圖騰崇拜的反映。作為人們最初的精神文化,先民迷信某種動物與氏族有血緣關系,將動物圖騰與氏族起源聯系起來,并將這個形象看作該氏族的保護神。這種意識形態在仿生造物活動中得以體現,人們將動物形象大量應用于禮儀用具——青銅酒器的造物活動中,用于祭祀活動,以表達敬畏崇敬之情。
2.2 酒禮相伴的文化形態
中國擁有歷史悠久的酒文化,酒文化是華夏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酒器作為酒文化的具象載體,其不單單是一種器具,還承載著豐富璀璨的酒文化,表達著人們的美好愿景。
商周時期,酒與政治緊密相關,形成較為完善的酒禮制。“酒以成禮,器以藏禮”,酒器并非傳統意義上的日常用具,酒器作為禮器應用于祭祀或宴饗等莊重的禮儀活動,其中動物形象更是廣泛應用于其中,這與當時的思想文化密切相關。先民對大自然充滿敬畏,信奉萬物有靈,所以把珍貴的事物獻給神靈,酒器體現出人們對萬物之神的崇拜,成為天人合一的重要媒介。同時,商周時期,人們認為動物能夠幫助巫師在祭祀活動中與神靈和祖先溝通,以達到通神的目的[4]。在這種文化背景下,獸形青銅酒器在商周時期較為盛行。
2.3 材料工藝的發展
動物型仿生造型的器皿對制造工藝提出了較高的要求。據資料記載,新石器時代已經出現了簡單的青銅冶煉技術,到商周時期,青銅冶煉技術得到了極大的發展。商周時期,針對青銅器形成了專門的手工業部門,規模十分龐大,技術水平極高。發展至商周晚期,手工匠人可以根據不同的用途調整青銅器的合金比例,鑄造方法也逐漸豐富,比如出土于陜西寶雞的伯格卣,正是商周青銅冶金技術高超的反映。動物形青銅酒器因其獨特的用途,需要保證造型精美,器物上的裝飾紋樣銘文更是對青銅技術提出了很高的要求,而商周時期是青銅器的鼎盛時期,青銅冶煉技術爐火純青,這也為獸形青銅酒器的發展提供了充分的條件,同時獸形青銅酒器的發展也對青銅技術的進步起到了促進作用。
3 商周時期獸形青銅酒器的形態設計分析
3.1 獸形青銅酒器的形制分類
對《考古》《文物》《考古學報》等考古資料以及國內外博物館獸形青銅酒器館藏進行收集整理,共收集了立體獸形酒器270件,按照獸形象將酒器的造型特征分為整體獸形仿生酒器和局部獸形仿生酒器兩類,整體獸形仿生酒器集中為尊、觥、盉、卣四類器具,共收集71件;局部獸形酒器共收集199件,獸形象分別應用于酒器的流口、器耳、提梁、器足、蓋五個位置(見圖1)。
3.2 整體獸形青銅酒器的形態設計分析
早在新石器時代就出現了仿生形酒器,先民通過對生活環境的觀察,將自然界的動植物應用于造物設計中。發展至商周時期,隨著技術、工藝等方面的提高,自然生物越來越多地應用于器物設計中。先民通過研究生物的內外結構特征,了解生物自身的組織方式,結合酒器的結構進行合理設計,逐漸形成了一類具有一定象征性的酒器。
整體獸形酒器集中為尊、觥、盉、卣四類,其中獸形尊、獸形觥兩類酒器數目繁多,盛行于商代、西周時期,多選擇自然中的豬、象、羊、牛等動物以及其他具有神秘色彩的動物;獸形盉盛行于春秋戰國時期,題材選擇集中為鳥獸形象。整體獸形酒器的形態設計主要在于獸體與酒器容納結構、穩定結構兩部分的結合。
獸形酒器的容納結構與獸體結合的方式主要有兩類。一類應用方式是以“器”入“形”,也是較為常見的造物方式,即直接以動物的腹部作為酒器的容納結構,依靠動物本身的生理結構來滿足容納酒水的需求(見圖2)。另一類是將動物本身的生理結構與器物器形相結合來設計,即在將動物的生理結構與器物的容納功能相結合的同時保留器物本身的結構,在保留動物生動形象的同時也擴大了器物的容納空間,增強了其實用性。山西省臨汾市曲沃縣曲村鎮北趙村出土的兔尊就是遵循這類仿生方式[5],將酒樽的器腹與兔的腹部融合,同時保留了器形原本的敞口結構,增加了兔尊的容納空間(見圖3)。獸形酒器的穩定結構與獸體結合主要采用支點平衡的方式實現。自然界的動物依靠四肢維持自身的平衡,選擇站立的獸形四肢作為酒器的穩定結構是最常見的設計方式。除此之外,還有將動物的匍匐狀形態與器物結合,以確保器物的穩定。
3.3 局部獸形青銅酒器的形態設計分析
局部獸形酒器主要是造物者根據獸的生理體征,將其分別應用于酒器的流口、器耳、提梁、器足、器蓋五部分,涉及題材多樣,其中龍、牛等較為常見。
酒器的流口主要起著引流與斷水的作用,控制液體的流量,防止多余液體溢出[6]。獸形器流口在盉中常見,主要選擇龍首與獸首,將獸首與器流結合設計,在原有器流的基礎上,能夠更好地控制液體流量,增強其觀賞性。商周時期,獸形象與器物的把持部件(器耳、提梁)的共生設計較多。在造物方式上,除選擇獸首、獸身與器耳的結合設計外,造物者也通過提取獸形象特點,運用高度凝練的設計語言與酒器的器耳結合,如現藏于扶風縣博物館的西周時期飲壺[7],通過抽象性的設計語言將上卷的象鼻與器耳相結合。獸形酒器的器足與蓋部結構集中出現于春秋戰國時期,選取獸足或獸身作為酒器的支撐部件,器蓋的設計多選用獸身,盤龍蓋也較為常見,龍頭作為器蓋的蓋鈕,在保證實用性的同時增強了裝飾性。
商周時期,獸形青銅酒器的造物活動是先民在觀察自然的基礎上出現的創造性行為,仿生方式從最開始對獸形象的直接模擬,發展至在自身結構的基礎上創新與改造,體現了商周時期造物思想的進步。
4 商周時期獸形青銅酒器的形態設計反思
4.1 因式造型——仿生造型的器形相融
商周時期的獸形青銅酒器源于古人對自然界的觀察與模擬,經過分析可以看出,獸形青銅酒器的設計并沒有停留在單純的臨摹上,而是通過對動物生理特征的觀察思考,巧妙地將其應用于酒器的不同部位,具有合理性和創新性,體現了古人的造物智慧。當代仿生器具的設計不應只停留在形式的設計上,而應以合理性為前提,重視動物的內外結構與器物功能、結構的合理結合與升級,達到審美與實用的和諧統一。
4.2 器以成禮——仿生造型的文化意蘊
商周時期的獸形青銅酒器不僅具有政治意義,還是商周時期禮樂文明的縮影,是商周時期政治、文化、思想、藝術的集中體現,具有豐富的文化意蘊。古代工匠在獸形青銅酒器仿生題材的選擇上,源于原始的動物圖騰崇拜,是商周時期酒禮文化、人們日常意趣的結晶。一方面,人們選擇日常飼養的動物作為酒器的設計素材,賦予其祥瑞的寓意,體現古人對自然、神靈的敬仰之情;另一方面,龍等神獸形象是人們對眾多圖騰加工創作的結果,由此成為祥瑞的象征。商周獸形青銅酒器是時代的產物,體現著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商周時期肅穆的禮樂思想固然不適宜現代設計,但是動物形象所代表的美好生活愿景可以通過現代設計語言進行處理加工,結合現代語境,提升現代設計產品的文化價值。
5 結語
商周時期是我國青銅器發展的鼎盛時期,獸形青銅酒器是商周時期人們仿生造物思想的縮影,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今人可從商周獸形青銅酒器的設計上汲取營養,從而對現代仿生設計有所啟發。
參考文獻:
[1] 容庚.殷周青銅器通論[M].北京:中華書局,2012:25-26.
[2] 張亞林,姜現甲.先秦“自然”觀及其在古代陶瓷仿生造型上的體現[J]. 南京藝術學院學報(美術與設計版),2012(2):159-167.
[3] 蔣棟元.動物·圖騰·崇拜[J].大連民族學院學報,2004(2):6-10.
[4] 姚善良,韓杰.淺談商代青銅酒器設計[J].藝術教育,2018(15):177-178.
[5] 孫華,張奎,張崇寧,等.天馬:曲村遺址北趙晉侯墓地第二次發掘[J].文物,1994(1):4-28,97-98,1.
[6] 王雨辰,魏潔.商周鳥形酒器設計的情理特征研究[J].包裝工程,2022,43(4):110-119.
[7] 中國青銅器全集編輯委員會.中國青銅器全集:第五卷:圖124[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6:119.
作者簡介:包思齊(1996—),女,遼寧阜新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視覺傳達與信息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