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與動（組詩）

如何分配白天和黑夜

白天和黑夜如何分配時間

誰說了算？

喜歡白天的人

是些操心的人

就像候鳥飛來飛去

干燥的沙石堆

或濕潤的水草里

總是留下幾根羽毛

而習慣了黑夜的人

白天被截成幾段

有一大段，準是加長版的午睡時光

連黑夜殘剩下的破碎月光

已在白日夢里平躺

一種抑制不住的叫喊

潑出去了

如何分配白天和黑夜呢？

歲月知道

靜與動

有時候，因為空虛

就想有點動靜，發出一種聲響

從遠古荒涼的野地，直抵今生今世

有時候，空氣被空氣填滿

你就想鋪上軟墊，盤腿打坐

閉眼，三分鐘，或三個鐘頭

如果再次起身，突然來了精神

你就會抬頭仰望星空

接下來，再看一眼馬路上滾燙的車流

閱讀車次

始發站，終點站，整齊排列密密麻麻的時刻表

讓你反復閱讀車次，眼花繚亂

至于帶棱角的電梯上下滾動，站穩了就好

抬頭，巨大而透明的鋼化玻璃圓頂

鋼管直插，正分割天頂

幾片假想的彩虹

有人上車，就有人到站

一聲嘆息。你看了看站牌

現在，拉桿旅行箱只剩下幾件換洗衣服

似乎是為干凈的肉體準備的

灰塵弄臟了愛情

對了，銅拉鎖已松開

有一道巨大的縫隙。真實的東西開始暴露

一張薄薄燙金的信用卡平躺著

睡了多年，不動感情

那些消逝的溫柔的憂傷

那些消逝的溫柔的憂傷

今晚，再也沒有風吹亂你的紐扣

那是一粒粒銀亮的紐扣

連同被吹亂的月色

那些消逝的溫柔的憂傷

紙上行走的一生，真的改變了方向？

哦不，你看到的

陽臺對面是陽臺，陽臺背后還是陽臺

一扇剛熄燈的窗

星空無言，彼岸無邊

那些消逝的溫柔的憂傷

深入清香的花房，讓水洗凈身子

在春天最高光的時刻，如今

誰打開詩歌，一聲咣當？

或停，或穿越

在車里坐著不動，一路疾馳

兩旁的柵欄傾斜，而水泥地在旋轉

沒人愿意把頭伸出車窗

濃黑的夜，總是城市的最愛

霓虹燈躲在靈魂一角

而不想睡覺的人

只要音樂和酒水滑過

身體就被喉嚨深度打開

一夜滿斟吟唱，無論冬夏冷暖

在早高峰發動的那刻

你只能在紅黃白三色斑馬線中

穿越，停

停，穿越——

根部

在詩歌中，我們

總愛描繪鳥的飛翔、意象、嗓子、妙音

鳥在哪？

馬路兩旁有樹。樹下

細長細長的噴水管

把水拋灑四方，向天空不斷拋灑

早起的園丁，穿著黃馬褂

干活很賣力。他擰開閥

用工業的方式開始喂養大片草坡

就像草坡用傳統的方式喂養大片羊群

累了，行走的人就想靠在樹下歇腳

樹的根部象征著什么？

江耀進，本名江躍進，1964年生于蕪湖。有作品發表于《詩刊》《人民日報》《詩歌月刊》《揚子江詩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