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戶外自主游戲行為觀察與解讀的有效策略

畢正翠

導讀：戶外自主游戲是幼兒學習的主要方式之一?！队變簣@教育指導綱要》提出：“在日常活動與教育教學過程中采用自然的方法進行。平時觀察所獲的具有典型意義的幼兒行為表現(xiàn)和所積累的各種作品等，是評價的重要依據?！弊鳛橛變航處?，不僅要在幼兒遇到困難時有效指導和干預，也要在幼兒自由活動的過程中，以專業(yè)、理性、平和的教育態(tài)度在旁觀察與解讀其行為。本文通過幾個實踐案例，從正反兩個方面對比分析具體策略。

一、戶外自主游戲行為觀察與解讀的意義

自主游戲，指幼兒在寬松、愉悅、愜意、舒適的活動環(huán)境和人文氛圍中，按照自身的愛好和需求，以快樂為目的，自行選擇、自主開展、自發(fā)互動的活動。這一過程中，幼兒是玩耍與學習的主人，具有不可撼動的主體地位，同時建構人格、塑造性格、鍛煉能力。戶外自主游戲是“玩中學”教育方針和陳鶴琴“活教育”理念的有效體現(xiàn)，包括搭建積木、設計橋墩、戲劇表演、音樂舞蹈、繪畫表征、藝術手工、沙地游戲、演唱歌曲、益智動腦、繪本創(chuàng)作、語言活動、花草種植、民間游戲、實驗探究、生活訪談等，類型廣闊、形式多元、內容豐富，涵蓋了《3—6歲兒童學習與發(fā)展指南》健康、語言、社會、科學、藝術五大領域的主題。

一方面，幼兒擁有總體規(guī)劃和細節(jié)設置的基本權利，在游戲中展現(xiàn)出強烈的個人意愿和生動的趣味性。另一方面，自主游戲和單純的“玩耍”活動有所區(qū)分。幼兒教育者雖然以協(xié)助、觀測、分析的角色為主，卻扮演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戶外自主游戲的成功與否，與教師觀察與解讀的深度密切相關。例如，在“分組障礙跑”游戲中，幼兒自主分隊、選擇裁判、制作障礙、規(guī)定時長等，但過程中會出現(xiàn)對判定輸贏標準的意見相左、對材料制作的能力欠缺、對游戲目標把控不當?shù)惹闆r，還存在一定的安全隱患、沖突風險、情緒失控、紀律失調等，如果教師的觀察不到位、解讀不準確，無法深度分析幼兒游戲中的身體情況、能力水平和心理需求，并及時做出兼具權威性和親和力的調解與干預，幼兒既無法從中獲得樂趣，也不能借此收獲成長。如幼兒發(fā)生膝蓋磕碰、臉頰擦傷，導致家長追究責任，引發(fā)家校矛盾；出現(xiàn)口角甚至肢體爭執(zhí)，同伴之間關系不和諧；對“三人兩腳”“借物接力”等環(huán)節(jié)的技巧不熟悉，導致拖團隊后腿，又苦于沒有解決辦法，影響自信人格的樹立和問題解決能力的提升；存在犯規(guī)、組員包庇、裁決不公正、規(guī)則不清晰等弊端；游戲設置和分組不合理，致使隊伍實力差距過大，游戲體驗和效能感較差等。幼兒想象力豐富，好奇心和探究欲都很旺盛，但缺乏實際經驗和常識儲備，教師一定要密切關注其個體發(fā)展特征和身心成長規(guī)律，對以上情況做出冷靜洞察、科學記錄、縝密剖析，以制定具有針對性的解決方案，幫助幼兒掃清游戲障礙，互助友愛，樂享成長。

二、戶外自主游戲行為觀察與解讀策略

（一）因材施教

在戶外自主游戲行為觀察與解讀中，因材施教即根據不同幼兒的性格特點、行為習慣、成長背景，對其肢體、語言、神態(tài)等信息做出針對性解讀，得出符合其個人特點的不同的結論。同樣的行為背后折射出的，可能是截然相反的內心情感和需求，教師不能武斷、籠統(tǒng)地“下定義”，要遵循大膽假設、小心論證的觀察原則。

在自主攀爬游戲中，鵬鵬、小蘭、楠楠約好一起爬到頂峰。他們三人一組，和其他組的幼兒進行比賽。鵬鵬一鼓作氣地往上躍進，小蘭爬到一半露出猶豫的表情，側著臉看向教師所在的地方，像是在發(fā)出求救信號。此時，楠楠停下來看向小蘭，也露出遲疑的神態(tài)，停止了攀爬。最后，他們這組盡管鵬鵬速度很快，但另外兩位幼兒出現(xiàn)了狀況，名次較低。三個好朋友都沒有說話，都呈現(xiàn)出欲言又止的神態(tài)。

在游戲中，雖然幼兒多次做出看似相似的舉動，其心理情況卻各有側重，需要耐心分析。首先，經過與家長的溝通，得出小蘭今天本來特意要穿登山鞋，但家長工作忙碌，一時疏忽，再加上她走得急，所以穿了平時摩擦力小、走路較滑的運動鞋。小蘭內心對父母有埋怨，又對自己拖團隊后腿感到自責，但又不好意思表達出來，咬著牙用不適合的鞋子進行比賽。教師在旁及時發(fā)現(xiàn)了她的猶豫出自“硬撐”和“壓抑”的矛盾心理，已經為她備好了保護措施，但在她開口之前，還是默默注視著這種堅持行為。其次，通過觀察得出，楠楠平時是個很善解人意、懂得為同伴著想的幼兒，并且很細心，在游戲開始之前她就盯著小蘭的鞋子看，兩個人有一瞬間的面面相覷，在比賽中途猶豫的神態(tài)背后是對好朋友安全的擔憂，以及對她堅持的理解、信任和欣賞，既想把這件事告訴鵬鵬，又不愿意她的苦撐白費，所以內心陷入僵局。最后，三個人在游戲過后沒有過多交流，但鵬鵬有短暫地注意到小蘭的鞋子，表現(xiàn)出恍然大悟、糾結矛盾的狀態(tài)，呈現(xiàn)在他臉上的神態(tài)對一個幼兒來說是略微復雜的。此時大家都陷入了猶豫，一個想解釋又覺得內心委屈，一個想道破原委卻怕傷了朋友的自尊，一個既感到理解、自責于沒能早點察覺到伙伴的狀況又埋怨其未能早點說出來讓大家做好準備措施（比如找教師和同學借鞋）。結合其性格特點、具體狀況、情感狀態(tài)，趨同的表現(xiàn)背后各異的心理動機得以呈現(xiàn)。

經過審慎、理性、全面的觀察解讀，教師采用了繪本表征的溝通協(xié)調策略，請他們三個人在畫紙上繪制簡單的繪本故事，表達內心的情感和想對彼此說的話。鵬鵬畫了三棵綠意盎然、散發(fā)著勃勃生機的大樹，左右兩棵樹頭頂都是大太陽。中間那棵樹的天上有烏云，下起了雨，它很狼狽但堅強地用樹干擋雨，右邊的大樹想要摘下自己厚重的葉子為其擋雨卻猶豫地用枝干捧著沒有行動，左邊那棵樹直接把頭頂?shù)奶栒聛恚胍椭虚g的烏云做交換。他的故事是心理語言的生動寫照，左邊的樹指代想要幫助小蘭的自己，中間的樹象征為同伴著想、要強的小蘭，右邊的樹暗示溫柔細膩、左右為難的楠楠，“沒關系”“我懂你”“你辛苦了”三句話就這樣從畫面中以詩意的形式流淌出來。作為當事人的小蘭把整個事件的過程像紀錄片一樣逐幀描繪出來，包括每個人在過程中的心理活動，呈現(xiàn)出描述準確、細節(jié)豐富的簡筆畫。楠楠把自己畫成小兔子，小蘭是一只小刺猬，鵬鵬則是看起來溫柔的小獅子。三只動物是好朋友，雖然來自不同的種群、偶有矛盾卻彼此理解，兔子幫刺猬打理尖銳的毛發(fā)，刺猬幫獅子清理身上的細菌，獅子給兔子提供收集的胡蘿卜。畫面溫馨、其樂融融，體現(xiàn)了對友情的珍視和理解，以及一種互幫互助、團結友愛的內心愿望。

在這個環(huán)節(jié)，教師并沒有采用強行“解構”（拆分故事內核，并一五一十地解釋其構成原理、心理象征）的教育方法，使其相互理解畫面的用意。相反，靜靜觀察不做干涉，發(fā)現(xiàn)三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神態(tài)，又重歸于好，之后就像無事發(fā)生一樣愉快玩耍。分析得出，他們之所以能成為長期穩(wěn)定的伙伴，是因為相互信賴和理解，有著類似的行為方式、思維方式，能聽懂各自的藝術語言，并運用于處理人際關系。教師此時利用《我有友誼要出租》《妮可描繪的一種感覺》《威利和朋友》《獅子和小紅鳥》等友情主題繪本深化教育效果，讓其感知友情的重要性和階段性特點，同時豐富感性思維和理性思維。尤其以《敵人派》這本講述如何化解朋友矛盾的繪本進行旁敲側擊，過程中并沒有對這個事件本身做出任何分析，師幼卻能明白各自的意圖。這說明觀察與解讀的實踐策略中，干預和旁觀、放和收、解疑和信任之間的度需要準確衡量和拿捏。

（二）藝術表征

藝術表征，即采用舞蹈、繪畫、文字、口語、表演等藝術語言表現(xiàn)內心想法和需求的教育手段，是幼兒教育常用的策略，與幼兒認知能力薄弱、生活經驗欠缺、想象力和創(chuàng)造力豐富、情感旺盛等年齡特性高度吻合。在戶外自主游戲中，在客觀層面上教師無法做到面面俱到，能讀懂幼兒每一刻的肢體和神態(tài)語言，分析行為背后的內在動機，此時藝術表征便發(fā)揮了作用。

在戶外放風箏活動中，由于場地較為寬廣、活動領域較為分散，無法做到實時觀察和針對性觀察，只能整體把握幼兒的狀態(tài)，如有的幼兒興致勃勃，成功放飛了風箏，表現(xiàn)了對戶外游戲的強烈喜愛；有的喜歡單人操作，雖然試驗次數(shù)比團隊操作的幼兒更多，卻體現(xiàn)了極強的獨立意識和能力；有的成群結對，分別負責放飛、牽線、助跑、接力等，體現(xiàn)了團隊意識和思考能力。但通過課后藝術表征，發(fā)現(xiàn)實際效果和觀察結論之間存在出入。

由于本班幼兒多數(shù)喜歡繪畫和講故事，閱讀區(qū)域內放滿了豐富多彩的繪本，教師根據現(xiàn)實情況布置作業(yè)，讓其以繪本這種表征方式講述游戲感受。他們編創(chuàng)了屬于自己的繪本，以下是不同幼兒的作品、內容及解讀。

《風箏的原理》（瑯瑯）：查找資料，繪制了風箏的起源、結構和放飛原理?，槵樤诨顒又谐聊蜒?，在人群中并不突出，通過繪本卻表現(xiàn)出與外在表現(xiàn)不符的強烈的科學探究意識、嚴謹?shù)膶嶒灳窈统渑娴膽敉鈱嵺`興趣。

《我不愛放風箏》（壯壯）：通過對比的手法，解釋了別人喜歡放風箏的原因（愛熱鬧、風箏飛起來很好玩、奔跑起來有風的感覺）和自己不喜歡的原因（操作麻煩、像是被風箏控制、邊跑邊注意風箏眼睛很累、身體呈現(xiàn)一種糾結的狀態(tài)）。壯壯平時是個活潑的幼兒，也很喜歡球類運動、合作競技、奔跑跳躍等戶外游戲，在放風箏活動中積極配合同伴。但通過繪本，教師能發(fā)現(xiàn)其行為和心理的反差，知曉其因為想合群、不想掃同伴的興，而壓抑了自我，表明了善良的內心、誠實的品格和出色的表達能力。

《讓風箏自己飛》（小綠）：通過擬人的手法，想象風箏被繪制后飛到天上的過程，以第一人稱口吻敘述風箏不能自己飛翔的苦悶。小綠喜歡一個人放風箏，過程中沒有表現(xiàn)出異常，屬于喜歡默默做事的實干派。但通過繪本發(fā)現(xiàn)，其內心有著非常細膩、多愁善感、富于幻想、同情心、同理心的一面，她在每一次看似愉快放飛風箏的狀態(tài)下，可能內心都是對風箏境遇的深深憐惜。其“泛靈心理”（幼兒將沒有生命的事物看作有生命的心理現(xiàn)象）體現(xiàn)出務實肯干、懂事的行為背后對事物本質的質疑精神、對世界充滿詩意和悲憫的獨特理解。

通過對映射行為的繪本的解讀，教師更熟知幼兒的心理情況。與直接解讀相比，間接解讀的方式對幼兒與行為相悖的精神狀況的捕捉更精準有效。需要注意的是，不能直接對其作品展開分析，而不結合實際行為觀察，只有實現(xiàn)“二次觀察”和“二次解讀”，才能將幼兒的行為表現(xiàn)和內在世界相融合，剖析出幼兒在特定心理形態(tài)下，差異化行為的具體形式。比如，瑯瑯和小綠都喜歡研究內心精神，但一個偏重理性思考，喜歡事物背后的科學道理，一個偏重感性想象，喜歡事物的象征、隱喻意義，所以兩者在行為上雖然都比較沉默、內斂，但一個神態(tài)要平靜、穩(wěn)重一些，一個微表情要多一些，呈現(xiàn)出不易察覺的感性色彩。壯壯在做出與本性違背的行為時，通常會表現(xiàn)出和順應本性狀態(tài)有微妙差異的語氣、眼神、肢體動作，這些無法透露著心理的矛盾和抗拒。

對此，展開集體教育，讓其分享繪本心得，教師從旁鼓勵，引導幼兒尊重每個同伴的個人意識，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相處過程中肯定會有磨合。通過針對性指導，本班幼兒對各自性格表征和內在差異有了更深的認識，懂得依據個人情況分析、揣度其真實心理，共情能力、換位思考能力、理解能力、互助友愛的素養(yǎng)得到了提升。

（三）參照觀察

參照觀察，指以事物為人物或參照對象，對幼兒的行為做出觀察。

在以非“他人”的事物（動物、環(huán)境、自身等）為參照對象時，發(fā)現(xiàn)甜甜語言能力遲緩，在教師沒有明確規(guī)定戶外游戲為集體游戲時，喜歡一個人玩。在對其一日生活進行追蹤式記錄后，分析得出其一天的行動地點有滑梯、餐桌、沙地、高低杠、動物飼養(yǎng)區(qū)等，喜歡與環(huán)境做出的互動包括撫摸、觀測、戲劇游戲、模擬對話、舞蹈、唱歌、自言自語（自我鼓勵、自我扮演、自我批評）等，面對不同的環(huán)境，她做出了不同的舉動，表現(xiàn)出她把每個環(huán)境因素都當成了不同的“朋友”，給其取名字，折射出內心對友誼的渴望和天真爛漫、善良美好的內心世界。

在以“他人”為參照對象時，發(fā)現(xiàn)甜甜對同伴的反應明顯比其他幼兒劇烈、敏感且生動。比如，對開朗活潑的壯壯，她明顯更信任與放松，將自身游戲中的不自信和依賴表達得較為順利、流暢；對同樣內向的小綠，她表現(xiàn)出感興趣、高度理解、想要親近卻羞怯（同時自責于這種膽怯）的行為舉動；對不茍言笑的瑯瑯，她表現(xiàn)出拘謹、客氣的態(tài)度；對性格強烈、愛打抱不平的小蘭，她表現(xiàn)出欣賞、喜歡卻難以融入的矛盾神情；對“孩子王”鵬鵬，她表現(xiàn)出在游戲中極度信賴、崇拜但并沒有想成為朋友的外在舉動；對善解人意的楠楠，她表現(xiàn)出想要結交為游戲伙伴，卻對其已經擁有了自己的三人小團體感到嫉妒、失落的負面情緒。通過在戶外游戲中表現(xiàn)出的具有顯著差異和微妙差別的行為，甜甜高度情緒化、個體意識強烈、精神世界豐富、注重交友的“唯一性”、對人際關系感知敏銳和旺盛等人格特點呼之欲出。

結合兩種參照觀察和解讀，教師以側面引導的方式幫助甜甜分析了內心需求，既鼓勵了她的優(yōu)點，又幫助其彌補了不足，調整了與人相處的心態(tài)和方法。

三、結語

通過研究幼兒戶外自主游戲行為觀察與解讀的有效策略，希望幫助幼兒認清自我、知曉和他人的關系，以期和幼兒一起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