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會轉變教師角色，以任務驅動單元整合教學

周小蓬 堯衛國

周小蓬，華南師范大學語文課程與教學論專業副教授，語文教育碩士生導師。語文教學法教研室主任，語文教育碩士導師組召集人。高等教育學會語文教學論專業委員會理事，廣東中語會副理事長，全國語文學習學會廣東分會會長，廣東省高考語文專家委員會會長，高考作文評卷組副組長。華南師范大學首屆基礎教育工作室主持人，教育部教育質量檢測中心專家，統編高中語文教材編寫者，主編了《語文學習心理論》《中國語文教育發展史》《中學各類作文評價指引》《中外母語教學策略》等語文教學指導用書近十部，在權威等期刊發表論文十多篇。主持了省部級語文教研課題多項。

堯衛國（廣州大學附屬中學語文教師，廣州市名教師工作室主持人，華南師范大學基礎教育訪問學者）：周教授，您好！非常榮幸能成為您的訪問學者。借此次訪談機會，想向您請教幾個有關中學語文教學方面的問題。您是華南師范大學知名教授，2020年又親自到華南師大附中任教高中，作為大學教授和中學一線教師雙重身份，您覺得中學教師在課堂教學中應當擔當怎樣的角色？

周小蓬：我雖然在大學任教，但還是一直和一線教學保持著溝通。2020年，我接到任務到華南師大附中當中學老師，對新教材進行試驗教學。我覺得，在現在新課程理念的指導下，中學教師一定要學會轉變自己的角色，就是要從一個灌輸者轉變成學生學習的引領者、支持者、組織者、啟發者和促進者等等，要和學生建成一個學習共同體。為什么要強調轉變老師的角色？如果教師是灌輸者，過多地進行知識性的講解，學生的學習過程顯得很被動，會降低學習的主動性和積極性，也不利于自己習得新的知識和吸收知識。

堯衛國：周老師，剛剛您強調教師要轉變角色，要和學生建成一個學習共同體，這對新一輪課程改革下的高中教學有什么特別意義？

周小蓬：轉變角色也是涉及到教學的效率問題，高中學生其實已經具備了一定的獨立思考能力，所以教師就不能是說教者的角色，而是要做學生的學習伙伴。說教的知識，那都是“死”知識，不是鮮活的，不利于學生的思維提升。例如教師在布置預習任務的時候可能就是抄寫字詞，抄寫文言段落，這就是一種機械化的、低效率的學習。抄寫花的時間會比較多，而且也不能說抄完就保證會了，所以要轉變這種思維。

再如現在上課，老師們大多會依靠多媒體，用PPT來輔助教學，把知識性的內容都放在上面，然后就開始照本宣科，這也是很低效的。在華南師大附中的時候，我支持學生去講。我在講授必修上第一單元時，就采用任務驅動和創設情境的方式來進行。例如在講授詩歌的時候召開詩詞研討會，上課前給每個學生都發了研討會的邀請函和注意事項。邀請函讓學生更加有新鮮感，能夠進入到這個情境來，注意事項其實就是學生要去完成的任務。在研討會開始之前，我會整理好詩歌的背景材料和相關的研究論文給大家作為閱讀的拓展資料。除此之外，學生也要自己去查閱資料，要有自己的補充，要為自己在研討會上的發言做準備。在這個過程中，就能推動學生利用學習資源自主學習，從而鍛煉他們的綜合素養。相比起我直接告訴他們詩歌有什么特點，藝術手法是哪些，他們自己去探索后再得出結論會更好。這個學習過程是教師不能去替代的，是我們轉變教師角色中的重要一環，要把學習的主體還給學生，不能代替學生學，代替他們進行觀點的生成。

堯衛國：作為統編高中語文教材的編寫者，您又去華南師大附中親自教了這本教材，您對高中語文教師如何用好這套教材有什么建議？

周小蓬：通過參編高中語文教材，我更早地了解和理解了高中語文教材新的教學理念，去華南師大附中教這套教材又加深了我對這些理念實施的信心。下面我想就這個背景談一下對使用這套教材的建議。經過一兩輪的培訓，高中語文老師應該都了解了高中語文新教材的一些特點。教材在單元的編排上采取了雙線組元的方式，一條線是人文主題，另一條線是任務群。教材更加注重對學生立德樹人和語文核心素養的培養，在選文、結構、編排方式上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其中有這幾個突出的點，第一是強調用任務驅動來推動單元教學；第二是在單元里對每一課重新做了定義，以前的課文是一篇一課，現在一課可能由兩篇甚至多篇課文組成。另外取消了很多練習題，增加了很多有特色的單元，強調整本書閱讀，強調學生對多媒體、多媒介的理解和認識，而且新教材特別強調讀寫結合。總之，與以往的教材相比，新教材的整體理念和其他方面都有或多或少的變化。

如何把新教材使用好？我的核心詞是安排，老師們要從宏觀、中觀、微觀三個層面系統地安排教材的教學。宏觀上比如說必修教材有八個單元，那么我們在教這八個單元的時候，每個單元不一定完全平均使用力量，可能某一個單元更偏向于讓學生自學，花的時間要少一些，而有的單元花的時間稍微多一些。老師在使用教材的時候，要統籌安排好各單元的學習時間，才能實現教材教學質量的最大化。中觀就是一個單元的教學，一個單元有的時候有七八篇課文，如果一篇一篇講那肯定是講不完的，所以老師要對這一個單元里面的課文誰和誰組合，怎樣組合，什么內容應該是老師帶大家一起在課堂上完成的，有哪些是學生回去以后自讀的，所以就是要處理好教讀和自讀的時間安排。最后當老師設計好這個單元的安排后，在微觀上就要精心地去設計單元學習的任務。任務的設計難點是真實情境的設計，雖然教材給了一些任務，但這些任務有的時候不一定適合，所以還需要老師重新結合學生的實際情況設計真實任務。那么這個任務如何才能涉及到真實呢？這就是老師完成教學設計特別需要著力下工夫的點。如果找到了合適的真實的任務來驅動這個單元教學的話，那教材的學習就能落實到點上。

堯衛國：周老師，您提到的任務驅動單元教學，據我了解，這是當前一線教學的一個熱點，但也是不少老師的一個痛點。痛就痛在如何合理設計單元任務，又如何科學安排教學活動來完成這個任務。您能幫大家指點一下迷津嗎？

周小蓬：任務驅動下的單元整合式教學，強調教學的實踐性和活動性，這是我對新教材教學印象最深的點。

結合教材的這些特點以及我在華南師大附中落實任務驅動的整合式教學，我對老師們的第一條建議就是要從理念上吃透教學，老師要明白為什么教材選擇用任務驅動來進行單元教學。在這里我簡單回答一下這個問題，這主要是為了解決學生主動學習的問題，需要結合單元教學內容設計一些適合學生完成的學習任務。學生只有主動學習了，才能產生更好的效果。那么接下來的任務是根據這個教材進行整合式教學，那為什么要進行整合式教學呢？實際上大家應該有這樣一個常識，任何事情它是一個和一個加起來的，一加一有時候大于二。如果說像以前一樣，只是單篇進行教學，每次上課都是一個單篇一個單篇，學生視野拓寬的廣度就會不夠。如果老師不去勾連一些篇目之間的關系，學生思維的碰撞可能就不會那么激烈，給學生大腦的沖擊力量就薄弱一些，那么他對問題認識的深刻度可能也不夠，思考也會缺乏深度、力度和質量，所以說我們在教學中要的是大家先理解這個任務驅動的整合式教學的價值。

第二點呢，就是要在教材和學習任務初步整合的基礎上再設計教學，所以要讀懂新教材的一些特點。教材為了幫助老師們進行任務驅動的教學，在教材的編寫上提供了支持，比如教材的每個單元后面都提供了一些任務，老師們可以選擇使不使用，這些任務能啟示老師可以用類似的任務去驅動教學。而且課文在選文方面已經在某種程度上做了初步的設計和安排，如何去整合，誰和誰整合比較好，其實都已經做了初步的設計和安排。教材為了老師們更好地整合，更好地實現整合的效果，設計的單元和以前的單元也有很大的不同，它不是按照同類的文體去組元的。而是把不同的文體組成一個單元，比如說把詩歌和小說放在一起。雖然一個單元內課文的文體不太一樣了，但課文的主題上存在著相關性或者思想內涵具有相似性。老師應該先讀懂教材的這些特點，在這樣的基礎上進行深入加工，然后再進行更加適合所教學生的一些精心的安排。所以我建議老師們要吃透教材，搞清教材的這些特點后再按教材的特點去設計教學。如果老師們不理解這個教材，那么對老師去設計或落實新教材教學的任務就會比較困難，也難以順利完成，這是我的一個心得。

第三點就是任務落實的問題，我建議任務一定要有利于這個單元學習目標的落實，要有利于學生在完成任務中掌握這個單元所要學的內容，這兩個很關鍵。另外，老師在這個過程中也要轉變角色，要變成一個組織者、管理者、策劃者。在落實教材的時候，要特別注意宏觀、中觀、微觀三個層面的相互關聯和配合。在教的過程中，我們要特別強調教學整合的時候不應該要求面面俱到，在整合的時候要更多地去想辦法讓學生在同中求異，給學生制造一些學習或者是認知沖突，然后讓學生在解決問題的過程中思考這個單元要學的內容。

我舉個例子，比如說高中統編教材的第三單元。這個單元有八首詩歌，我們在教這些詩歌的時候，假如我給學生的一個真實任務，就是學完這個單元的詩歌以后，我們班舉辦一個詩詞的表演鑒賞會。我將這個任務提前告訴學生，學生在這個任務驅動下，他們學習詩歌的時候，一方面學習這個單元的內容，另一方面要想辦法把這個單元的詩歌轉換成鑒賞會上的節目。學生需要思考怎么轉換，思考轉換的過程實際上加深了對這個單元詩歌的內容和形式的理解。這樣就比那種沒有任務驅動的教學更加鮮活，學生鉆研的主動性更強，領悟得更好。在這個過程中，老師的角色就比以前多了很多，比如組織者的角色，要進行活動的策劃和安排，包括如何分組，如何給學生資料的支持，如何給學生表演的建議，還要關照各組學生的準備情況。除此之外老師還要協調鑒賞會過程中各組節目的長短、內容，以及音響等道具。只有這樣，任務驅動教學才能更好地實現高中統編教材的理念。我一系列的多個單元的實驗與嘗試，也得到了學生的肯定。另外學生在這個過程中也能更清楚地知道自己語文學習的能力和不足。比如說我們在組織學生舉辦辯論會的時候，可能原來覺得自己很優秀的學生會發現自己并不擅長辯駁，口頭表達能力還欠佳。有的學生發現自己并不會主持，在這個過程中學生能發現很多自己其他方面的問題。另外可能自己的知識在討論一些問題的時候顯得不足等等。如果只是老師灌輸知識，老師講，或者是對新教材理解不當，那新教材的理念就很難落實。如果按原來的老師講學生聽這種單篇教學方式，那肯定就達不到現在新教材的效果。

另外我再舉一個例子，比如說新教材強調讀和寫結合。實際上讀寫結合也是要巧妙地把讀和寫結合起來，所以在運用新教材的時候，我希望老師們盡可能地讓我們的設計有利于實現這種讀寫結合。比如說高中統編教材上冊第一單元本來的寫作任務是讓學生寫青春的詩歌。如果讓學生泛泛地寫青春的詩歌，就缺乏一個抓手，寫起來也缺乏一個著力點。我在設計的時候考慮到前面剛好學了《百合花》，那么我設計的這個寫作任務就是為《百合花》里的小戰士寫詩。因為前面剛好讀了，后面再寫，可以強化他們的讀，又可以用他們的讀來推動他們的寫。這個點找到以后呢，讀和寫就真正地結合到一起了，我們要多動腦子想這樣一些更好的辦法去完成教材的任務。

第四點，就是要多動腦子，在教材基礎上對教材進行一些重組調整，做一些細化的工作，再做一些更合理的安排。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落實這個教材。新教材給我們教學提出了一些新的要求，可能在教的過程中，有的老師會有不習慣或者一時做不好的情況，但不能因為一時做不好就否定這個方向。在任務驅動下整合式教學嘗試成功后，我把我的教學案例在線上給全國老師做了示范性的講解，得到的反饋是很多老師都能夠接受或者部分地接受。我還去了福建、云南和很多地方在線下直接跟老師們做了一些交流，老師們也表示可以接受，很少有老師向我提出異議。另外我還想說一下，我們馬上要編一本高中語文教學優秀案例集，這本書是我們對高中新教材如何教的探索性的書籍，如果未來這本書出版的話，大家也可以拿來學習一下，提升自己使用新教材來教學的能力和水平。總而言之，根據我們的教學以及一些老師的教學情況來看，老師們努力一下，改進一下，還是可以做到很好地落實新教材的理念的，所以我希望大家要有信心。

堯衛國：聽了您的理念闡釋和案例分享，我們對新教材教學更加有信心了。以前，中學語文教學一般都是單篇教學，但這次新課程非常重視大單元整合教學，您認為教學中如何來處理大單元與單篇教學關系？

周小蓬：根據我以往的教學經驗來看，傳統的單篇教學確實存在很多問題，第一個是內容的碎片化，針對學生的技能訓練是蜻蜓點水式的，學生在課堂上學到的很多是單一而破碎的、有確定答案的但是很難建立關聯的內容；第二點我認為傳統的教學方式過于單一和同質化，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階段還沿襲同樣的套路教學課文，依然是反反復復的字詞句篇，學生聽講沒有興趣，老師也缺少創新的靈氣；還有就是對學生的思維培育還是停留在非常表面的階段，老師準備好的所謂的“標準答案”“壟斷”了學生質疑和提問，學生對語文的興趣也容易被零散的淺表化學習任務所消耗。所以必須要改進單篇的教學方法。我的觀點是可以在原有基礎上再做一些改進，讓學生更多地參與到研究問題的過程中，引導學生進行思考，盡可能地讓學生擁有一種專家思維，也就是研究和解決問題的能力。從我去華南師大附中教課實驗的情況來看，確實是可以進行多篇教學，在高中這個新教材的背景下，多篇是可以進行教學的。

按高中新教材教學的要求，多篇和單篇的教學需要統籌來安排。新課程強調大概念、大單元的教學，是以培養學生的語文核心素養為目標。希望高中的課程能夠打通學生所學的內容和社會生活之間的聯系，讓他們所學的知識能夠更好地運用到實際問題中，讓學生進行深入學習。所以基于這個情況，高中新型教學需要圍繞單元的教學任務，進行整合教學，在大單元的背景下進行單篇與多篇相結合的教學。“整合式”教學主要就是借助在教學中的多種整合方式，包括像教學知識點之間的整合、教學理念的整合等等，是希望實現把獨立的內容以多元化的方式傳達給學生。讓學生學有所思、學有所法、學有所得。它可以提高教學的有效性、提升學生的系統性思維和綜合素養。

整合教學法的主要倡導者之一羅日葉提出過整合教學法的兩個階段，我想這對老師們如何進行整合教學是非常有啟示的：就是說整合教學的第一階段是讓學生進行局部學習，獲取資源。第二階段是“整合時期”或“整合模塊”。具體來講就是老師在一周或者兩周里停止讓學生獲取新的知識和技能，并綜合若干學科，向學生提出一些復雜情境，學生在這些情境中被要求調動他在前五或六個星期里獲取的資源。這種情境是學生在繼續學習和今后生活中能夠遇到的，也就是能引起他們聯想，啟發他們深入思考，從而在這個思考過程中獲得需要的方法，積累必要的資源，豐富語言文字運用的經驗。

現在的高中統編教材結構很清晰，單元之間、課文之間都有一個共同的主題，每個單元的題目都可以說是同中有異，這種排列給老師進行整合式教學帶來了很多的便利，這種情況下，老師們就應該盡可能結合單元教學的內容來處理好單篇和多篇的關系。老師在備課的時候，應該有意識地去整合單篇和單元教學。單篇教學當然要繼續進行，但也不同于之前的傳統教學方式，他是單元整合教學下的單篇教學，是為單元整合教學做準備的單篇教學。老師進行備課時，有一些需要注意的點：一是以單元為單位進行備課。教師備課要通覽整個單元的教材內容，對本單元的整體結構應有一個全面的了解。這樣老師在備課時才能高屋建瓴，合理安排教學時間及教學側重點。二是注重單元內部的聯系與比較。教師應該明確單元內各篇目的相同之處，串聯整個單元的課文，使課文與課文之間的聯系更緊密，以單元的整體方式呈現。三是整合教讀和自讀課文，掌握閱讀方法。每個單元都有多個單篇，教師不可能對每個單篇都進行面面俱到的講解，一來課時受限，二來什么都教主次不分，重點內容得不到突出，所以教師應重點教授教讀課文，讓學生“讀一篇，知一類”。

新課程大單元背景下的語文單篇和多篇教學應該是相輔相成，相互補充的關系，老師要注意具有相同主題和共性特征的文本運用類比辨析、統整聯系的方式做到同中求異、異中求同。要選擇適當的方式，不能強行整合，要注意整合式教學和單篇教學兩者的結合，整合時要根據學生的水平和實際情況對癥下藥，讓學生在整合中去發現去獲得去展示去表現。

堯衛國：周老師，經過您結合案例的解說，我對任務驅動下的單元整合式教學有了更清晰的感性認識。新課程理念下的高中語文教學，您個人比較倡導怎樣的教學課型或教學流程？

周小蓬：教學課型是指根據教學任務而劃分出來的課堂教學的類型。在高中課程改革的背景和新課標的指導下，我倡導活動式的、以任務為中心的、探究式的、多節課組合的閱讀、寫作、讀寫及其他課型。活動式的、以任務為中心的、探究式的、多節課組合的閱讀課型就是由一個大的學習或情境任務將幾節閱讀課串聯起來，同學們在任務驅動下進行活動和問題探究，比如組織《立在地球邊上放號》和《紅燭》的整合閱讀教學時，讓同學們充當班級“青春之歌”詩歌朗誦會的導演來指導同學們的朗讀。以任務為中心的、探究式的寫作和讀寫結合的課型也同樣需要設置具有真實性的學習任務或情境，讓同學們進行自主學習，比如寫作課型的寫作任務可以是為“青春之歌”詩歌朗誦會編寫主持稿和節目之間的串聯詞；讀寫結合的課型可以根據《百合花》一文，讓同學們把小說改編成詩歌。在活動式的、以任務為中心的閱讀、寫作和讀寫課型中，同學們是學習的主動者，也能夠將知識遷移，學以致用。

教學流程就是教學次序的安排。我把單元教學流程按照學段來設計，共分為六個：第一學段是單元整體感知，教師介紹本單元的學習目標和基本內容，并根據學習目標設計和布置情境任務；第二學段是單篇教學，學生在學習目標和情境任務驅動下進行單篇學習；第三學段是兩篇或多篇整合教學，同樣也是圍繞著學習和情境任務進行教學活動；第四學段是在學習目標和情境任務驅動下的本單元另一個單篇教學篇目的學習；到了第五階段，同學們圍繞本單元寫作任務，讀寫結合，進行寫作活動；第六學段是整個單元的梳理總結，教師需要對學生的學習成果進行評價和展示。

以前老師上課不是按這個流程走的，而是直接一課加一課，簡單地教結論，這樣就把知識分解了。現在這個流程最大的特點就是把一個單元切割開，一個學段一個學段地完成教學任務。按這個流程教學，教師先統籌規劃，給整個單元設置目標、情境、任務，之后分學段進行教學。比如說一個單元上完讓同學們進行詩歌鑒賞大會，那么這單元每一個教學環節，除了鑒賞詩歌以外，還要為鑒賞大會做準備。如此一來，學生為完成任務而學習，在整個教學過程中是偏主動的。現在的語文教學，每個單元都要讓學生做一些事情，這些事情可能是大任務統攝下的小任務，它們有邏輯地組成一個整體，幫助學生學習。我在華南師大附中上課的時候，就是按照這個流程，將普通高中第一單元分為六個學段，用任務驅動學生進行主動學習。現在廣東省和全國其他省市的很多老師都在使用我這個流程，有的用得好，有的還有待改進。當然，這個流程有待完善，但它基本上是符合新課標、任務驅動、大單元教學的要求。按這個流程組織的單元教學是很有邏輯，也是連貫的，能夠促進學生大腦的發展、思維的鍛煉以及語文核心素養的形成，也能夠提高學生知識遷移和解決問題的能力。

堯衛國：現在高中語文教學特別重視新課程倡導的大概念、大單元、大任務，您在這方面對一線教師有什么建議？

周小蓬：大概念大單元是現在教學改革的一個大方向，一線教師首先要明確什么是大概念，理解這個“大”的含義。“大”其實就是核心素養倡導的“真實性”，要為學生將來解決真實問題做好準備，打通學校教育和真實世界，讓他們能夠在真實生活中激活自己學習的知識。大概念是反映專家思維方式的概念、觀念或者論題，它具備生活價值，專家思維是靠大概念來組織的，反映專家對學科的理解程度，它要我們從具體中來，到具體中去，這就需要聯系我們生活中的真實情境進行掌握，上面說的是對大概念的一個總體認識。

在了解大概念之后，我們再來說在大概念下應該怎么去設計教學。大概念教學就是以大概念為核心目標，指向培養解決真實性問題的素養，這里就提出了以單元為單位進行的教學。這里說的單元，和我們以前理解的教材中的單元不一樣，在之前的教學中，教師還是習慣于一課一課的教，沒有把單篇之間聯系起來組成一個整體。而我們現在說的這個大單元，是素養目標達成的單位，是圍繞著大概念組織的一系列要素，比如學習內容、學習材料、學習資源組合起來的一個集合。舉個例子來說，大單元就好比建筑單元，你住在幾單元、幾層、幾零幾，這都是以你本人為組織單位的，這一系列都是為你而服務的，“你”也就是這里說的大概念。而且，這個單元有大有小，有宏觀、中觀和微觀，往往宏觀和中觀單元可能是無形的，是教師的一個整體意識，微觀單元是有形的，是經過教師整理和重組的為了達到素養要求的教學。這是對大單元的解釋，教師要明確如今說的單元要求我們從素養的角度思考教學內容，要考慮怎樣通過教學內容達成學生的素養，而不是簡單地教內容，要和我們以往教學的方法區分開。

然后是單元的教學設計，我們在組織具體的單元設計時，首先要有一種“望遠鏡”思維，即要“往遠看”，要考慮到單元與單元之間的關聯和單元與真實世界之間的關聯，創造更多有意義的聯系，在聯系中進行設計。其次，要有“放大鏡”思維，即“向內看”，走進單元內部了解單元的結構、序列，對單元有一個更深入的把握。有了這樣的思維之后，再說單元設計的步驟，一般來說有三步，目標設計、評價設計和過程設計。在目標設計部分，要明確素養目標，也就是學生在今后學習或真實生活中能夠具備怎樣的素養，下一步要明確大概念層面的目標，這里要注意避免沒有具體內容、理解深度不足、表述不清晰等問題，大概念的重點就是理解，理解之后才能更靈活地解決問題，因此我們在寫大概念目標的時候要注意準確的把握。在評價設計部分，強調“真實”，這里說的真實是真實性問題情境，所謂真實性，就是為了真實，不一定是要完全真實的，老師們在真實性情境的設計上最好要有原型改編，做好單元內容和真實世界的關聯，這是非常重要的。最后是過程設計，大概念教學過程有“準備、建構、應用、反思”四個元素，準備是指讓學生理解學習的價值和意義以及跟現實生活的聯系，還有單元學習安排以及學習之后要達到怎樣的水平，這樣能讓學生更清楚學習的目標，激發動機做好充分準備；建構階段要讓學生在思考中建構專家思維，理解大概念，在這里可運用的教學方法是多樣的，教師要根據具體情況進行設計；應用階段就是要和最終任務結合，學完一個單元之后解決一開始拋出來的問題，通過這個單元的學習學生會怎樣處理這個真實的問題；反思階段是貫穿于整個過程的，需要教師不斷反思教學過程中的問題。

最后還需要強調的是，現在提出的大概念、大單元是各個學科共通的，是整體改革的方向，對于高中語文教師來說，需要在這個大的指導方向之下，有意識地把大概念學科化、情境化，結合語文學科的特點充分理解大概念，更具體、更有針對性地開展促進學生核心素養培育的高中語文大單元教學設計。與此同時，老師們要把以前的教學設計和現在大單元的教學設計加以區分，在教學實踐中理解領會這一概念，并思考為什么要提出大概念大單元、貫徹大概念大單元對培養學生的核心素養有什么作用和意義等問題，做到邊設計邊教學邊領悟邊反思，形成貫徹大概念單元教學的完整思路，以教促學，觀察大概念指導下的大單元教學促進學生素養養成的效果，反過來以學生的成果帶動教學，推動教師對大概念大單元的理解，讓這個概念在實踐中變得更加清晰可行，更加有效地促進教與學。

堯衛國：周老師，我們知道思維發展與提升是新課標提出的語文學科四大核心素養之一，而思辨能力又是思維中的關鍵一環。您認為中學語文教學怎么做才能切實提升學生的思辨能力？

周小蓬：這個問題好，先說說思辨能力是什么吧。簡單地說，思辨能力就是思考與辨析的能力。思考就是對大腦輸入的深化處理，比如說你聽到、看到、聞到了東西，這些是你大腦接收到的信息，但是它們是感性的，還沒有進入“思”，你得在腦中對它進行加工。辨析就是對深入處理后的信息的辨別分析，因為思考是一個過程，思考完加工完要進行分析，然后在分析的基礎上進行推理、判斷、評估，最終形成能夠解決問題的決策或者是自己的看法。就好像別人給你提出一道數學題，你得先想一想這是個什么問題，搞清楚問題之后你再去尋找相應的工具來進行運算，最后得出數值或者是一個方案。總而言之，思辨能力就是以分析信息為基礎，對事物和問題進行分析和評估的能力。現在高中語文新課標非常強調培養學生這方面的能力，把它視為一種重要的語文核心素養，搞清楚思辨能力的概念，明確培養它的重要性，對于廣大高中語文老師來說很重要。

然后對于學生來說，思辨能力關乎他們能否高質量地完成未來生活和工作中的挑戰，比如說，未來的學生他可能是個記者，他可能要報道許多的社會問題，那他必須要具備對社會新聞的判斷能力，分辨得出什么新聞是有價值的，通過推理和分析，對社會正在發生的事情有自己的判斷和結論。或者說，未來的學生可能是個外交家，那么面對國際上紛繁復雜的事物，為了維護國家的利益，他要去分析，去辨別，還有最重要的，就是去回應，通過事實和論證去有理有據地表達自己的觀點，捍衛國家的權利。學生也是聽眾，在生活中不能人云亦云，要學會有自己的判斷，學會辨別是非，這些都需要思辨能力，是一種素養。

目前擺在語文老師面前的一個重要的問題，就是怎么樣高質量地去培養學生這方面的思辨能力，這是一個漫長的、反復的過程，不是一蹴而就的，老師要善于圍繞著目標來組織教學。那么在這里我提幾點教學改進的建議：第一點，教學中不能孤立地培養思辨能力，應該把它和語言教學結合起來，具體地說，就是要在聽說讀寫的學習過程中，同時培養。比如在閱讀教學中結合毛澤東的《反對黨八股》，魯迅的《拿來主義》等思辨性的文章，在寫作教學中結合寫作的任務來指導學生，培養他們分析材料的能力，讓學生學會提出看法，學會表達自己的意見，闡述觀點，明確概念，學會說理論證和推理分析，提高學生的邏輯能力等等。第二點，在培養的過程中，很多東西不能靠老師來教，我們要鼓勵學生自己去發現，領會思辨的邏輯力量，學會思辨的表達方式。讓他們去領悟，不要總是灌輸，因為有些東西你是教不了的。比如給他們一些任務讓他們去完成，給他們一些問題讓他們去辨析，讓他們發表自己的意見。應該經常組織一些口頭討論，給他們一些爭論性的任務去完成。我當時在組織學生學習《反對黨八股》的時候，我問學生你能不能把你學到的毛主席的一些思辨的方法，用到“城市能不能涂鴉”這個問題上，讓學生以這篇文章為榜樣，分成正方和反方，去對這個問題進行積極的討論。第三點，我們還要注意，要經常對學生進行一些辯證理論的指導，學生學會辯證地看待問題。其實在政治、哲學里，學生已經學了很多相關的內容，我們要把它嫁接過來，比如說看問題的時候要全面，要以發展的眼光，要多角度地看問題。另外我們還要批判性地看問題，要學會透過現象看本質等等。比如2021年高考廣東卷，就有讓同學們談強弱之間的相互轉化，談對待強和弱的態度，其實學生要把這些問題談好了，就要有辯證的理論作支撐。總之就是要學會看問題的方法。第四點，除了這些辦法以外，學生還要學會論證方法，掌握例如事實論證、引用論證、比喻論證這些基本的能力，因為光是有觀點是不夠的，你還要學會去找到論據，用正確的方法去論證它，以及學會辨別對方的論據能不能支持他的觀點。學生要有積累論據，靈活應用的意識。這些方面都搞好了，才能真正提高學生的思辨水平。所以有的時候只是簡單地給學生做一做思辨性作文還不夠，老師還要在這個思辨作文任務中給學生一些理論和方法的指導。第五點，思辨是一個比較艱苦的過程，所以中學在進行這方面培養的過程中，除了剛才說的這些以外，還要給學生以支持。比如說營造思辨的氛圍，給學生創造真實的思辨語境，讓學生對日常生活中的一些事物和現實時事發表看法。比如2019年的高考作文題，就提到有些同學不愿意勞動，這些在平時就可以讓學生去討論。還有一些辯題，比如“藝術是不是沒有功利性的”，或者是學校里發生在學生身邊的一些事情，學校存在什么問題，都可以拿出來讓學生說一說。還有一點很重要，就是要給學生足夠的時間，因為思辨是一個不容易的過程，當教學給學生的思考時間不夠的時候，教學質量實際上會被影響。比如寫作文，現在總是要求學生在四十五分鐘之內完成，但是這個時間一短，教學質量就不太好，所以要反對現在存在的碎片化的、堆砌的文章，防止學生在作文里空談，一定要讓學生分析材料，有理有據地證明自己的看法。作文教學就是一定要重視質量，重視學生自己的修改，很多時候思辨能力是在修改的過程中提升的。總之，老師要圍繞思辨能力的培養，從多個角度精心設計課程，不能將思辨能力的培養簡單化，一定要落實到具體的教學過程中。

堯衛國：聽了您對新教材分析，我對新課標理念下的教學有了更深刻的認識，也希望有更多的一線教師能從您的解讀中減除教學中的困惑。謝謝周老師！也替語文教學與研究編輯部及廣大讀者再次感謝周老師！今天咱們的訪談就到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