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懷古（組詩）

張澤雄

靜物。或石門懷古

漢中，多少英雄淚在此拋灑

在此淪陷、葬身

大風起兮——這里每一棵樹

都受過斧刑、每一寸土都有焦糊味

每一顆水珠都被大河考證

石門前的那座空谷，一再被硝煙

被廝殺聲填滿

每一尊雕像

都有驚濤駭浪，此刻

都一一成了靜物。袞雪的波瀾

被升高的水位擺平，陳倉越來越小

沉入水里的棧道，早已

停止了喘息

隱秘的棧道

在巖壁上鑿孔，搭橋、筑路

它們如何借力

如何借一陡巖壁行走、鎖鑰

什么路可以掛在天上

一根羽毛多么輕、多么隱秘

他們必須趕在水位陷落前，完成

暗度陳倉之后

修棧道的人，卸下頭頂的假象與疲憊

現在，巖壁上

只有詭異、空洞的浮云

漢闕之詩

宮殿、廟宇、祠堂，甚至陵墓

都倒在了時間的塵埃里

而門邊的石闕，穿過漢唐的風

穿過宋元明清的雨

巍然矗立于我們的視野

時間只剩下，磚頭瓦塊的

只言片語

一座完整的闕

仿木石質，立于荒野

在向我們訴說

時間的不朽與敗筆。一個人

坐在一塊石頭的陰影里

他看見一棵樹的形狀。在漢中

時光倒流，滿眼都是巍峨的

闕形建筑物

一部石質漢書，每一個字

刻出的光，都在一塊石頭上閃爍

用一尊石闕去測天空的高度

只一把鑿斧。古人的夢，刻出了

月亮的卷邊與褶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