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浩文
(蘇州大學出版社,江蘇蘇州 215000)
蘇州自古崇文重教,辦校歷史昉自春秋,現存原地辦校之學府可上溯至北宋。菁莪棫樸,弦歌不輟,非特誕生了巍巍名校,培養了躋躋名人,也留下了陛陛校園碑刻。據筆者統計,蘇州方今存有碑刻或拓片之校園(含曾經辦學之所)共180 余處,其中碑刻或拓片尚在校園原址的有126 處。在校園中,存世的碑刻總量達1300 多方。碑毀而存拓片者,去重后數量在400 多方。此外,其他場所事關教育、校園的碑刻,更是盈千累百,更仆難數。實際上,蘇州的校園碑刻還遠不止此數,如長元縣學(現址為蘇州市平江實驗學校)一地,史上可考的碑刻,至少還有30 多方,然今日存碑刻實物者不過3方,存拓者亦僅占總數的2/3,其余碑刻,名喚者何,所記者何,誰人撰寫,誰人書丹,則多無考。此尚縣學一家,而馳名中華的蘇州府學,史上產生的碑刻數量更是冠絕諸校,民國《蘇州府學金石志》8卷詳述其況。僅其所刻《蘇州府學石經》一種,最盛時即達130 余石,加諸其他現存碑刻、拓片,只此一校,總量就逾400 方,無愧千年府學之譽。
蘇州校園碑刻眾多,和吳地長期修文尚儒、詩禮傳家的風氣有關,因教育發達,校園林立,與之相關的儒學碑刻也在校園碑刻中占比最多。隨之而來的,則是詩意生活、文人做派逐漸占據主導,民間大量富有閑資的書生官宦,往往樂于題碑,善于書碑,喜于勒碑或購碑,在工匠技巧的加持下,大量優秀的孤碑或叢碑應運而生。這些叢碑,動輒幾十方甚或上百方,著名者如《人帖》(原存文天祥祠,曾作平江書院、文山小學等),共63 石,“清朝四大書家”之一的鐵保撰集,旨在學書者以人為帖,不以書為帖,學其書,正學其人,故名“人帖”。《惲帖》,“清初六大家”之一的惲壽平所書,環秀山莊(原環秀小學)、夏荷園(原馬家底小學)、退思園(原同里鎮中心小學)等處皆有其碑。
這些碑刻或記錄了學堂辦校的經過,或追憶了校長奉獻的劬勞;或為校慶方所公立,或為畢業生所私贈;或可窺疇昔叢林鳩工之不易,或可見民眾舍宅為公之無私;或明禁示規約以杜滋擾,或勒諭旨官憑以揚殊榮;或詩話心語,或圖繪全貌;或出狀元耆儒之筆,或乃帝王將相之翰,往往具有極高的歷史價值、藝術趣味。
蘇州校園碑刻內容以記事、示禁、明界、臚名、紀念、藝文等六類居多。
記事碑,多為敘述建筑修舉廢墜之經過,單位篳路藍縷之顛末,個中多涉商政、學政、工政、荒政。上下千年,其間不吝私橐,捐宅、捐田、捐廉、捐物之人不絕,而以北宋范仲淹影響最大。其成立的范氏義莊(現址為景范中學),為我國有史可查的第一個非宗教性民間慈善組織。其訂立章程規范,俾子孫恪守。范氏義莊由此共持續800 多年,克服了朝代更迭、戰亂交織等沖擊,創造了一個奇跡。優秀的頂層設計,歷代的維護建設,許多都以文本的形式被镵之于石。即使到了民國,仍余響連綿。東山薛鳳在《薛氏家祠碑記》(現存慎馀堂薛祠,曾作中央民族文化學院臨時校)中記載,“昔年回里掃墓,道出吳城,見范氏義莊,歷八百余年,迄今猶存,其根本贍族之法,久已膾炙人口,企慕不置。雖不敏,亦思步武高賢”,后其果購地置祠,敬宗睦族,周濟貧寒。
而眾多記事碑中,校園建設的內容無疑是一大亮點。為擊鼓開篋,啟迪愚魯,有識之士嘔心瀝血,殫智竭力。推諸各校碑文,則又面貌各異。如張家港詹文橋小學《修建校舍記碑》,不事宏論,只列舉擘畫經營學校之經過;吳江平望《廟頭小學記碑》,在細數如何延師置具、擴建庠序之外,不忘規誡學子莫以舞文弄墨為干祿之階梯;吳縣官立高等小學堂《吳縣第一高等小學校十周紀念碑》碑陰,校長杜應震縷述校史,將之分為創始時代、進行時代、恐怖時代、維新時代,此外,該碑的一些字的寫法也甚為特別,如將“月”字寫成“”;郁氏尚德小學《郁母沈太夫人建祠興學記碑》,不僅詳盡記述了建校購地、工程支出,還開列了如黑板、書櫥、書架、教桌、校旗等辦校支出,更顯婦女辦校心思之縝密,財務之透明。歷來辦校,亶非易也。常熟謝橋鄉間的《敕封護國佑民水部降魔都督府薛社田記碑》(現存一粟庵,曾作光明小學)恰巧記載了當時廟方與校方的沖突,碑文稱“民國初元,創建學校,被有力者將該廟田任意攫取,充作教育經費。于是鄉農群起反抗”,最后“諸父老順從民意”,廟方“收歸原有”。相對于常見的主動捐地、禁止滋擾而言,此碑也從另一個方面體現出斯時教育發展的窘境。
此外,一些看似無奇的碑刻,往往也有獨到之處。如《織造經制記碑》(現存江蘇省蘇州第十中學),臚列九款織造局興利厘弊之規定,是希覯的清代絲織管理文獻,頗饒研究價值。《重修穹窿山堰閘銘碑》(現存藏書道院,曾作藏南中學),追記了鄉村興修水利之原委,殊為難得。《吳縣水木業職業工會紀念亭碑》(原存梓義公所,曾作梓義小學),碑左半部分以表格形式反映出水木業工會的會務概況,其中涉及了水木業工人工資,綜合來看,從支付4 角4分漲價到支付450 元,再到以現市米價作標準支付,不寫明具體金額,且每半月重訂工價一次,折射出民國時期通貨膨脹的實況。《己巳亭記碑》為振華女中一群年當花季的畢業生為母校建亭時所立,書碑者陳浣華不僅后來經同學楊絳介紹做了振華女中的代理校長,且20 年后她的學生又以同樣的方式,修繕此亭,回報母校。而其中參與立石的蔣恩鈿時年22 歲,后來則就讀清華,畢業后常年從事月季研究,成果斐然,享譽全球,被稱為“月季夫人”。今再視此麗牲,焉非佳話?
示禁碑在蘇州校園碑刻中,亦占據了相當的比例。究其原因,不難發現,蘇州懋遷興隆,伴隨而生的契約精神、法治意識也更為彰著。舉凡飭令、規條、執帖等,于公共建筑中往往刻諸貞珉。除常見的純粹禁止滋擾等情外,這些碑刻通常還透露出不少其他信息。如《永禁私收字紙碑》(現存蘇州市平江實驗學校)反映了當時冒收、撿賣、造作還魂紙的情形,體現出古人敬惜字紙,杜絕侮辱斯文的思想,對此還出臺了分段押收字紙的規定。《永禁席棍滋擾碑》(現存江蘇省黃埭中學),反映出晚清反不正當競爭和掃黑除惡的情況,在碑末附刻了當時不同尺寸草席的標準,如五尺席,規定“闊二尺八寸,市長五尺二寸,行短至五尺”;四尺四席,須“加長二寸”,為經濟史研究、民間工藝研究提供了可考史料。《永禁竊取踐踏蘆葦碑》(原存重元寺,曾作唯亭陵南小學校)、《永禁有礙河身碑》(現存雙杏寺,曾作年豐小學)等,體現出舊時江南對環境保護的重視。《永禁頂替授受婪賣衛道觀碑》(現存衛道觀,曾作元和縣初等小學堂第二十三校),指明了衛道觀為明代狀元、首輔申時行幼時讀書處,為蘇州名人研究貢獻了確鑿的素材。
明界碑中,既有小型的界碑,也有羅列四至的石刻。其中有的可補苴民居堂名、別稱等信息,如張家瑞故居(現為蘇州市民治路機關幼兒園)稱澄廬,薛氏宗祠稱慎馀堂。有的保留了大量的地名,還可再現當年田畝、地籍、河道等情形,如自《言子祠清丈地基碑》(現存言子祠,曾作干將小學)可知,原言子祠西南舊有愛人牌坊,東南舊有學道牌坊。自《范文正公祠圖碑》(現存景范中學)可知,當時東為祠堂、西為義莊之格局,義莊街南原臨河,有碑亭與義莊大門相對。
臚名碑,多為揭橥功德,看似無趣,實則亦有乾坤。如《天祿庵重建大殿愿引碑》(原存天祿庵,曾作衛道觀前小學),后署助銀信士名單中就有狀元石韞玉等,可裨補史料之朒。《共建游文書院文契及助銀明細碑》,不僅對助銀者的身份進行了說明,還寫清了其與家族中名人的血緣;不僅寫明了修建時涉及的單體建筑名稱,還詳細記錄了此系新建、新修還是重建,數量幾何等,為研究建筑史提供了依據。《新建陜甘通省會館碼頭等助銀碑》(現存蘇州市山塘中心小學校),保留了將柵欄按蘇州話寫成“柵拉”,為研究清代吳方言提供了語料。同時還可了解一些工價的變化,如1780年書寫并刻碑的《新建陜甘通省會館碼頭等助銀碑》(高160厘米×寬76厘米)的費用為元銀39兩5錢。而在1945年,據《修理長洲縣城隍廟大殿助銀碑》(原存長洲縣城隍廟,曾作景德路第一小學)可知當時刻碑(高46厘米×84厘米)工料為4000元。
紀念碑,多為躅遺芳、表去思、慶年誕而立,其中內涵,誠堪品味。如《御祭姚廣孝碑》(原存妙智庵,曾作湘城第一國民學校),錄明成祖、明仁宗分別于永樂十六年(1418)、洪熙元年(1425)御祭明代第一奇僧、“黑衣宰相”姚廣孝文。《中允馮君景庭家傳碑》(原存馮桂芬祠,曾作史家巷小學)為左宗棠撰并書,追憶了晚清榜眼、思想家、散文家馮桂芬戰時乞援兵、平時請蠲貸等實干之舉,歷數其算學、國故之能,軫念與其同入秋闈之誼,聞其卒而生“頭白臨邊”之慨,真情實感,躍然紙上,迥非應制之作可侔,無怪乎左宗棠后談及此文,亦自謂“尚覺得意”。同樣文辭篤摯的還有振華女中校長王謝長達為表姊徐淑英所作的《徐孝女七十年事實碑》(原存徐氏春暉義莊,曾作蘇州市大儒中學小學),碑文以類似年表的形式,描繪了徐淑英為父為弟甘愿終老于閨的一生,以女性獨有的筆觸、親戚獨有的熟諳,再現了其割臂事親、創辦義莊的經歷,文辭曉暢,如傳神阿堵。《大清改建明蘇州府知府況公專祠之碑》(原存況公祠,曾作西美巷小學),從辯證的角度,論述同為廉吏、能吏,況鐘建祠、享祠,湯斌搗祠、廢祠,仿佛判若云泥,實則不分畛域,并提出“況公之興祠也,為民迓福;湯公之廢祠也,為民除患”,進而申表民心,升華文旨。《虎邱新建陸文烈公祠碑記》(原存擁翠山莊,曾作敦仁小學),鋪敘了曾任蘇州方伯的陸鐘琦在辛亥革命時拒降殉清之事。在推翻清朝后建立的民國,陸氏一門忠烈又得到蘇之大吏許可,準予民眾建祠薦馨。從中亦可見,有德于民者,民不能忘,一時或有短長,而終將俎豆千秋。《清故鄉賢潘先生專祠碑》(原存曲園,曾作蘇州工藝美術專科學校),立于今樸學大師俞樾故居內,繇此碑而知,此處原為潘世璜祠,后乃歸入曲園。《萃英中學丙子方尖碑》,為丙子級畢業生所贈,形態西化,亦蘇州校園碑刻中唯一鋼筋混凝土材質的碑刻。
是時,西風東漸,不僅使蘇州校園在中文、滿文碑刻之外,更增加了英文碑刻,如現存蘇州大學的《海淑德紀念碑》,復于文字中株及番人洋事。如《滸墅鎮公園記碑》(原存吳縣中學),此碑為顧廷龍早年所書,體現出與其后期老辣書風判然的一面,尤其是捺筆,帶有鮮明的帛書筆意,帶有罕見的天真一面。其碑文由士紳費樹蔚所撰,文中提及其子費福熊,即后來的革命烈士費鞏,“自英倫歸”“嘗草《英國之花園村》一文,登《生活周刊》”。《五月九日國恥紀念之碑》(原存麗則女學)碑陰為精通中外文史的錢基博所撰。文中提及土耳其貴主塞基氏在巴爾干之役不恤犧身,卒燔死國;又言及“斯巴達婦人逢戰爭時,輒以盾與愛兒,曰:‘以此尸敵而歸,否則尸汝而歸’”之典故,借此激勵國人臥薪嘗膽,抗議袁世凱復辟帝制。其碑形似利劍,鋒鍔直刺蒼穹,甚有氣場。
藝文碑者,除常見的吟風詠月,亦不乏勉旃、勸善等題材。其中更是包含了清圣祖、清高宗的宸翰(清高宗書畫碑,現存蘇州市吳江區黎里小學)。清高宗不僅有書法,還畫古梅一本。在校園藝文碑中,自然少不了擘窠大字題寫的校名、館名,這些校名、館名,許多恰也出自校長濡毫,如《昆山縣培本小學校碑》,由曾任北京女子高等師范學校校長、上海招商局公學校長、南通女子師范學校校長的方還書寫。振華女中的《長達圖書館碑》,更是由中華民國首任教育總長、北京大學校長蔡元培書寫。
《敕建蘇州程忠烈公祠碑》(倪浩文 攝)
得益于經濟發達、文化繁榮,蘇州不僅在科舉上風騷獨領,且衍生之吳門書派亦灼爍生輝。今所存校園碑刻,多為本土文人搦管。即使舊日鄉土僻壤,目所作碑文,猶據典引經,屈力殫慮;但凡涉及黌序祠廟等,則更必以延請文魁圣手泚筆為榮。目前校園碑拓中,歷代參與的狀元有毛澄、申時行、韓菼、彭啟豐、石韞玉、潘世恩、陸增祥、翁同龢、洪鈞、陸潤庠10 人,不少碑刻堪稱鼎甲合璧,如同治六年(1867)馮桂芬(榜眼)撰、洪鈞(狀元)書、潘祖蔭(探花)篆額之《重修吳縣學記碑》。有的碑刻更得名公巨卿聯袂,如《敕建蘇州程忠烈公祠碑》(現存蘇州市第一初級中學),為李鴻章撰、劉郇膏書、曾國藩篆額。除趙孟頫、劉墉、何紹基等名震書壇之士外,吳門書派中如宋克、徐有貞、李應禎、祝允明、文徵明、王寵、文嘉、王穀祥、周天球等悉為校園碑刻留下隃麋。從書體觀之,真草隸篆僉備。如文徵明之《鄉飲酒碑銘》(現存蘇州中學),硬毫鋪鋒,如折刀頭,為其罕見的隸書作品。陳奐的《松鱗義莊記碑》(原存松鱗義莊,曾作懸橋小學),全文篆書,玉箸瘦勁,如綿裹鐵,有陽冰遺風。一些碑刻,文、書、刻三絕,有的還被作為書法字帖,刊行天下,如民國間碧梧山莊求古齋曾據楊顯(即書法家楊峴)在虎丘的《擁翠山莊記碑》(現存擁翠山莊,曾作敦仁小學)出版了石印本《擁翠山莊記》。
不啻撰者、書者藝術高超,刻者亦以刀為筆,不遑多讓。如《嘉蔭堂蘭石軒叢碑》(現存張家港市塘橋初級中學)中的《鐵石帖》,董漢策所刻,對比鼎鼎大名的《淳化閣帖》(肅府本),依然勝之一籌。《淳化閣帖》有棗木刻肥之弊,而蘭石軒者筆鋒多變,不似彼之過多中鋒也。
此外,校園碑刻的碑帽、碑座藝術也值得一書。現存碑帽中以雙鳳朝陽圖案居多,亦有雙龍戲珠、雙鹿(諧音“雙祿”)等,而碑座往往浮雕倒三角形圖案,下方綴以古幣,形如包袱,因之稱“包袱錦”,其內或雕魚龍,或雕花卉,更有高等級的御碑等,下部雕刻龜馱,形神畢肖。民間常有誤稱其為赑屃者,曰為龍子之一,好負重也,遂許其化為石形馱碑,實則謬也。真赑屃者,仍具龍形,豈能似龜?民間常將之刻于碑首,北方猶有一碑上分刻六赑屃者,而蘇州則較少見矣。蘇作之碑,較之北方,高浮雕者較少,多為淺浮雕或陰刻,然碑身周遭裝飾細膩絕倫,或環以龍紋,或環以云紋,今究其形,足見不茍。
校園碑刻中還有少數圖碑和畫碑。圖碑者自然以文廟“四大宋碑”最著,此外還有一批以地形圖為代表者,如范氏義莊、蘇州府學、太倉試院、東山薛氏宗祠等,皆有此類碑刻。這些碑刻具象體現出曩日建筑的布局,對研究蘇州古建形制等有著極高的價值。而畫碑則多以丹青圖寫人神,遐有待詔文徵明像,邇有蘇州府中學堂總教習王鶴琴像,而技法超拔者,當首推石韞玉題、姚明煜刻《現千手眼觀音像碑》(原存寶蓮庵,曾作金閶區實驗小學),碑身繪觀音,外繞手七匝,各施法印,精細罕匹。此外還有以字結圖者,如《金剛經碑》(現存司徒廟,曾作香雪中學),設計者將經文巧妙安排在七級寶塔圖案上,卷首從寶塔中心開始,整部《金剛經》可順序誦讀,且各層柱頭上恰為“佛”字,各層內皆有佛像,其吳門石雕設計之匠心可見一斑。
振華女學校創辦人王謝長達太夫人紀念塔(倪浩文 攝)
蘇州校園碑刻,時間跨度極大。現存最早者,當推春申君廟內的《范隋進封柱國誥碑》,款署咸通二年(861),因未見后期補刻的記載,且石料、工藝皆與唐碑無乖,聊且算為當時所刻。若是,則系蘇州罕見的唐碑;若非,亦不失蘇州校園碑刻中年款最古者。而目前尚在辦學的學校中,現存最早的碑刻,當屬蘇州景范中學校內的《試 范 純禮給事中誥碑》,此碑內容系誥封范仲淹第三子范純禮為給事中一職,款署元祐五年(1090),同樣無后期補刻之依據,故權斷為北宋之作。
蘇州校園碑刻,最大者當為蘇州府文廟前的《御制平定準噶爾告成太學碑》,此碑并書滿漢兩文,刻于乾隆二十年(1755),碑高360 厘米,寬165 厘米,為當時文廟必立碑刻之一。
而目前尚在辦學的校園中,最高的碑刻當屬江蘇省蘇州第十中學校的《振華女學校創辦人王謝長達太夫人紀念塔》,俗稱“偉績碑”,通高490 厘米,其中上部的方尖碑高320 厘米。
相似內容刻石最多的,為光裕公所維持學校經費及整頓舊規系列碑刻,其內容大致皆為在書資中每位抽捐充作裕才學校經費,禁止外埠非光裕公所中人高臺說書等,于1912 年至1927年,由蘇州民政部門、吳縣知事公署、江蘇蘇州警察廳、江蘇蘇常道道尹公署、蘇州市公安局等機構發出的布告。凡勒石7通。一再重申規矩的背后,既有民間力量微薄之無奈,亦足見藝人矢志公益助學之決心。
今存碑刻中,書碑最多者,當為《蘇州府學石經》之書者錢泳。而此外,刻石最多者為民國時期的楊鑒庭、周梅谷二人,皆刻有7方碑。
目前蘇州仍為純粹辦學機構的學校中,藏碑最多者,乃張家港的塘橋初級中學,校內建有碑廊,共有古碑35 方。這些碑刻,曾經都屬于清末龐氏昆仲。二人不僅從蘇州留園、江陰孔氏購得海量的碑刻,且廣交名流,詩文酬酢,自刻不少貞珉,極盛時有178方。今雖大半付劫,其存量仍然可觀。
蘇州校園碑刻研究方興未艾,除少數中學及吳江文廟有局部性的著述外,其余碑刻多數未見釋文或著錄。由于種種原因,這些散落各處的碑刻保護狀況亦迥若霄壤。既有珍如卞璧,特地建罩建亭保護者,亦有棄如敝屣,聽憑草吞雨蝕者。近年不少單位對此重視起來,蘇州中學、蘇州市景范中學等還特地對校內存疑的區域進行了探索,發掘出了一批有價值的碑刻,甚至改寫了部分校園碑刻的歷史。蘇州教育的歷史源遠流長,重視校史研究,特別是重視以石為媒的校園碑刻研究,任重道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