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根據世界人口發展新趨勢,在傳統人口轉變理論框架的基礎上,提出人口轉變過度理論,并認為當前人類人口轉變遠未完成。隨著各國生育率持續下降,人類人口發展表現出“較低出生率、較高死亡率、負自然增長率”的特點,并正逐漸由發達國家向其他國家蔓延,我們將這一人口發展模式稱為“人口轉變過度”。首先,人口轉變過度這一人口發展特征的存在意味著傳統人口轉變中出現的“低出生率、低死亡率、低自然增長率”并不是人類人口發展的最終形態,但人類社會又不可能永遠處于人口負增長的狀態下,人類自身再生產水平終將會回升到更替水平左右,因而人口轉變過度又可以分為“人口轉變惡化”和“人口轉變回歸”兩個子階段。其次,雖然人口轉變過度是在傳統人口轉變基礎上形成的,但與傳統人口轉變存在明顯差異,是一個相對獨立的人口發展階段,最主要特征是人口規模持續負增長。再次,人口轉變過度形成的原因在于維持高生育率的經濟、社會和文化基礎發生了改變,是社會生產力進一步提高和社會經濟持續發展所產生的客觀結果。人類走出人口轉變過度的關鍵是人口再生產水平回升并長期穩定在世代更替水平左右,這依然要有賴于生產力的進一步發展,以及建立與之相適應的生產關系。最后,世界各國人口轉變進程存在明顯差異,即使未來部分國家在某一時期實現人口再生產水平回升至更替水平,率先走出人口轉變過度,但整個世界要完全走出人口轉變過度也至少需要上百年時間。上述認識為理解過去及未來人類人口發展提供了新的理論視角。
收稿日期:2022-07-16;修訂日期:2023-02-22
基金項目:貴州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青年項目“貴州省生育穩定在適度水平的路徑與政策保障研究”(22GZQN31)。
作者簡介:周文,經濟學博士,貴州財經大學經濟學院副教授。
關鍵詞:人口轉變;人口轉變過度;人口再生產;人口負增長
中圖分類號:C92-0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49(2023)03-0085-15
DOI:10.3969/j.issn.1000-4149.2023.00.032
一、引言
人口問題是人類社會發展過程中的基礎性、全局性和戰略性問題,人口轉變則使人口問題變得更加復雜。當前部分發達國家的生育率下降到更替水平以下,面臨較嚴重的人口老齡化危機和“生育危機”;而一些欠發達國家的生育水平依然很高,面臨“人口爆炸”及其帶來的各種社會問題。人口轉變也使得各國人口發展處于劇烈變動之中,社會各界在人口問題上產生了較大的分歧[1]。一些國家在人口快速上漲過程中采取了控制生育的政策,但當生育水平順利降下來以后,卻沒有出現在更替水平穩定的趨勢。例如,韓國、日本等東亞國家的總和生育率已經長期保持在1.5以下的低生育水平【參見世界銀行數據庫:https://data.worldbank.org.cn/indicator, 如無特別注明,文中的各國人口數據均為同一資料來源。】,產生了較為嚴重的“生育危機”和人口老齡化危機,人口規模也將長期保持負增長態勢。中國在人口轉變過程中也同樣面臨復雜的人口問題。作為人口大國,中國在經濟發展早期一直受到人口規模過大、人口增長過快的困擾,因而執行了較為嚴格的計劃生育政策。在計劃生育政策和經濟發展的雙重作用下,中國生育水平在20世紀90年代快速下降到更替水平以下[2]。進入21世紀,是否應該放松計劃生育政策在我國引發了激烈的爭論,支持者認為我國生育水平已經下降到更替水平以下,應當放松生育政策以對應長期的人口老齡化問題。但反對者則認為,在計劃生育政策的作用下,雖然我國人口轉變在形式上完成了,但我國經濟發展水平較低,社會轉型沒有完成,因而不可輕易放松計劃生育政策。從2014年實施的單獨二孩政策和2016年實施的全面二孩政策的結果來看,出生人口只在短時間內出現了小幅增長,近幾年又出現了下降趨勢,政策調整似乎并沒有達到預期效果[3-5]。根據傳統人口轉變的標準,大多數發達國家以及中國已經完成了人口轉變,但是轉變完成后,人口將向何處發展?盡管已有學者從生育、人口老齡化、第二次人口轉變等角度討論了相關問題,但傳統人口轉變完成后的人口長期發展問題并沒有得到充分關注,無論是從理論還是政策角度,都需要從更長遠的歷史視角進行更全面和系統的思考。
二、人口轉變相關理論回顧與評述
人口轉變理論是20世紀人口學的一個重要理論,該理論自湯普森(Thompson)在1929年提出以來,不斷被世界各國的人口發展所驗證。該理論的核心觀點是,在經濟社會發展過程中,人口死亡率會先于人口出生率下降,因而在人口轉變前后會形成三種人口發展模式,即人口轉變前的“高出生率、高死亡率、低自然增長率”的原始發展模式;人口轉變過程中的“高出生率 、低死亡率、高自然增長率”的傳統發展模式;人口轉變完成后的“低出生率、低死亡率、低自然增長率”的現代發展模式。人口轉變理論認為當一個國家的人口增長呈現出“低出生率、低死亡率、低自然增長率”的特征時,人口轉變就完成了。當前世界總和生育率在2.2左右,接近更替水平,人口自然增長率與幾十年前相比有了大幅度下降,人類人口已經在總體上呈現出“低出生率、低死亡率、低自然增長率”的特征。然而,一些人口轉變較早的歐洲和亞洲國家雖然“完成了”人口轉變,但這些國家的人口并沒有在“低自然增長率”下實現均衡發展,而是隨著人口出生率繼續下降,總和生育率越來越偏離更替水平,一些國家的總和生育率甚至長期保持在1.5以下,進入“低生育率陷阱”[6-7]。在這個過程中,人口老齡化日益嚴重,人口規模出現負增長,各國人口發展的這些新特點,已經超出了傳統人口轉變理論的解釋范疇。
對于當前發達國家人口發展出現的新特點,人口學家紛紛提出新的理論和假說進行解釋。比較著名的有進度效應理論、第二次人口轉變理論和第三次人口轉變理論。進度效應理論試圖使用進度效應來解釋歐洲生育率下降的原因,該理論認為由于當時育齡婦女的理想生育子女數普遍高于更替水平,因而歐洲國家的生育水平普遍較低主要是受到育齡婦女生育年齡推遲的影響,并進一步認為歐洲生育率下降是一個暫時的現象。21世紀前十年歐洲部分國家生育率的提升也似乎在一定程度上驗證了這一理論[8-9]。
第二次人口轉變理論則不再局限于傳統人口轉變理論的理論框架,該理論從宏觀經濟社會發展、中觀婚姻家庭的變遷和微觀個人價值觀念以及生活方式的改變三個視角來全方位闡釋生育水平持續下降的深層原因[10-11]。此外,還有學者根據歐洲國家出現的大規模國際人口遷移的現象,提出了第三次人口轉變理論。該理論認為本民族持續的低生育率、人口老齡化和勞動力短缺等問題會提高國際勞動力遷移水平,而這種長時間的國際人口遷移最終會改變國家的人口構成[12]。
傳統人口轉變理論解釋了過去百年人類人口發展的趨勢和原因,為當前欠發達國家解決“人口爆炸”問題指明了方向,但對當前大多數發達國家生育率持續下降的現象失去了解釋能力。對于傳統人口轉變完成以后人口發展新趨勢的解釋,雖然存在進度效應理論、第二次人口轉變理論和第三次人口轉變理論等,但這些理論存在一些缺陷。首先,這些理論雖然解釋了某一種人口現象產生的深層原因,卻沒能刻畫出這種現象下未來人口發展的長期趨勢。例如,
進度效應理論、第二次人口轉變理論主要是解釋低生育率現象,第三次人口轉變理論則主要關注人口國際遷移現象,但在這些現象下,世界未來人口發展的短期和長期趨勢是怎么樣的?這些理論都沒有很好地回答。其次,無論是進度效應理論、第二次人口轉變理論還是第三次人口轉變理論,都沒能很好地解決持續低生育率下人類未來長期發展的問題。過去二十年歐洲國家生育率的反彈雖然在一定程度上驗證了進度效應的存在,但其生育水平并沒有顯著上升到更替水平,而且近些年部分歐洲國家以及亞洲國家的育齡婦女理想生育子女數已經低于生育更替水平[13-14],這一現象也已經超出進度效應理論的解釋范疇。
第二次人口轉變理論和第三次人口轉變理論雖然解釋了低生育率現象和國際人口遷移現象,但隨著越來越多的發展中國家實現現代化進程,其生育水平降到更替水平以下,出現人口負增長,人類又該何去何從呢?上述理論顯然很難回答。
鑒于此,我們在繼承傳統人口轉變理論框架的基礎上,根據當前人類人口發展趨勢,提出人口轉變過度理論,為解釋當前世界范圍內的人口負增長提供一個新的理論視角。
三、人口負增長與人口轉變過度
1. 從傳統人口轉變到人口轉變過度
傳統人口轉變理論根據發達國家早期人口發展的特點預測到了人類人口轉變將經歷由“高出生率、高死亡率、低自然增長率”,經過“高出生率、低死亡率、高自然增長率”向“低出生率、低死亡率、低自然增長率”發展的過程,認為當某個國家生育水平下降并穩定在更替水平,出現“低出生率、低死亡率、低自然增長率”的人口增長特征時,其人口轉變就完成了。然而,近幾十年來,大多數發達國家和部分發展中國家的生育水平下降以后并沒有在更替水平左右穩定下來,而是出現了持續下降,一些國家甚至下降到了極低水平。與此同時,這些國家出現了人口老齡化加重、人口死亡率上升和人口負增長等現象。這些趨勢使得傳統人口轉變中形成的“低出生率、低死亡率、低自然增長率”的特征并不穩定。一方面,生育率和死亡率的快速下降改變了人口結構,促使老年人口增多,進而導致一段時期內
人口死亡率高于人口出生率;另一方面,經濟發展和社會轉型促使生育率持續下降,以至于生育水平不能維持人類長期繁衍。理論上維持人類持續繁衍的總和生育率是2.1,而當前絕大多數發達國家和部分發展中國家的總和生育率已經降到2.1以下,一些甚至下降到極低生育水平。
隨著人類生育率下降到更替水平以下,人類人口增長模式呈現出“較低出生率、較高死亡率、負自然增長率”的特征,我們將這一人口增長狀態稱為“人口轉變過度”。
當前,大多數發達國家和部分發展中國家已經處于這一狀態。之所以稱之為人口轉變過度,主要是因為這是在傳統人口轉變完成后,人口進一步發展而形成的人口發展狀態,這種狀態下人口呈現持續負增長,但從長期來看,這也是一種不可持續的“非正?!睜顟B(見圖1)。
人口轉變過度出現以后,人口將會在“較低出生率、較高死亡率、負自然增長率”的模式下持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但無論這個階段會持續多久,人類社會不可能永遠處于人口負增長的過程中,為了實現人類持續繁衍,人類自身再生產水平終將回升至世代更替水平,進而使得人口自然增長率走出負增長區間,最終促使人類人口從人口轉變過度回歸到可持續的正常狀態。
2. 人口轉變過度的判斷
判斷一個國家和社會是否進入或走出人口轉變過度,主要看人口再生產水平是否達到世代更替水平。恩格斯指出,人類歷史中起決定作用的是物質資料的再生產和人類自身的再生產 [15]。隨著人類生產力水平的提高,生產工具的不斷革新把人類從大多數繁重的體力勞動中解放出來,人類物質資料再生產水平也得到顯著提升。與物質資料再生產相比,人類自身再生產則依然保持著原始狀態,人類的生產力發展雖然降低了生育的風險,但還沒有將人類從繁重的生育勞動中解放出來,因而當前衡量人類自身再生產水平的指標是育齡婦女的生育率。一般而言,人類自身再生產的世代更替水平是育齡婦女的總和生育率在2.1左右的水平,因此當育齡婦女的總和生育率下降到2.1以下,人口發展便進入人口轉變過度狀態;而當人類的世代更替水平上升到2.1以上后,則意味著走出了人口過度轉變狀態。
因為人口慣性的存在,總和生育率下降到2.1以下并不會立刻導致人口負增長,但是這一狀態已經形成人口負增長的勢能;同樣,雖然總和生育率上升到2.1并不會立刻導致人口規模由負增長轉變為正增長,但是已經形成了人口正增長或者穩定人口的勢能。
人類走出人口轉變過度的關鍵在于人口再生產水平回升并穩定在能夠維持人類持續繁衍的更替水平。但當前很多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生育的發展越來越偏離更替水平,例如在東亞國家中,日本自1973年總和生育率下降到2.1以下,1994年又跌破1.5,此后再也沒有回到過1.5的水平,進入“低生育率陷阱”的特征明顯。韓國在1983年總和生育率跌破2.1,1997年又跌破1.5,此后也再也沒有回到過1.5的水平,近些年持續走低,甚至下降到1以下。新加坡的總和生育率也在1975年跌破2.1,1997年又跌破1.5,近十年長期在1.1到1.2左右的極低水平徘徊。而歐洲與日本、韓國、新加坡類似的國家也比比皆是,這些國家的總和生育率長期維持在1.5左右甚至低于1.5的水平。此外,一些發展中國家的總和生育率也已經下降到了1.5左右,這類國家目前主要集中在東歐地區,例如烏克蘭、保加利亞、塞爾維亞、俄羅斯等。
2020年世界整體的總和生育率為2.29,已經十分接近人類自身再生產的更替水平,隨著生育水平的進一步下降,世界整體將在不久的將來進入人口轉變過度狀態。高收入國家在20世紀70年代中期就已經整體進入人口轉變過度狀態,此后再也沒有回升到更替水平;中等收入國家的人口轉變進程與世界整體人口轉變進程有著類似的特點;而低收入國家當前的總和生育率依然高達4.7,仍處于傳統人口轉變進程中(見圖2)。
當前世界正處于人口轉變過度的早期階段,由于不同國家人口轉變進程的差異明顯,傳統人口轉變和人口轉變過度在不同國家間交織進行,人類社會從進入人口轉變過度狀態到完全走出人口轉變過度狀態,將至少經歷上百年時間。
除此之外,生育水平短期和小幅的波動并不能改變人口轉變過度這一事實。21世紀以來,一些研究使用高收入國家的經驗數據,發現生育水平與經濟發展之間存在“J”型關系[16-17],但是生育水平回升拐點的存在并不意味著經濟發展會顯著促進生育水平提升至更替水平[18]。進入人口轉變過度狀態后,如何促使人類生育率回升到更替水平將繼續考驗著人類智慧。
3. 人口轉變過度的階段
進一步考察人口轉變過度本身,可以將其分為“人口轉變惡化”和“人口轉變回歸”兩個子階段。雖然人類生育率下降到更替水平以下是人類發展過程中難以避免的現象,但是人類終究不會任由人口再生產水平長期持續低迷。人口再生產回升到更替水平,人口再生產模式走出“較低出生率、較高死亡率、負自然增長率”的不可持續模式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必然趨勢。
在人口轉變惡化和人口轉變回歸兩個階段下,人口發展的總體特征都是“較低出生率、較高死亡率、負自然增長增率”,但是人口的出生率、死亡率和自然增長率的發展方向不一樣。在人口轉變惡化階段,人口出生率下降并維持在較低水平,隨著老年人口比例增加,人口死亡率則會上升并且維持在較高水平,人口規模則處于持續萎縮的態勢。而在人口轉變回歸階段,
生育率開始持續上升到更替水平,出生人口的數量和比重增加,老年人口的規模和占比下降,人口死亡率也因此下降,最終人口出生率高于人口死亡率,自然增長率由負增長轉變為正增長,人類社會最終通過該階段走出人口轉變過度狀態(見圖3)。
回顧和展望世界百年的人口發展,自“二戰”后經歷了短暫的“嬰兒潮”后,生育水平總體上就呈現出下降趨勢。20世紀60年代以來,世界總和生育率從5左右下降到了當前的2.2左右,已經非常接近更替水平,粗出生率也從1950—1955年37‰左右的水平下降到了2015—2020年17‰左右的水平。雖然如此,由于世界各國發展差距巨大,加之人口增長的慣性作用,世界人口在短時間內不會出現負增長,但是人口增速將不斷趨緩。根據《世界人口展望(2019)》的預測(見圖4),在2100年之前的80年里,世界人口出生率將呈現出持續下降的趨勢,到2100年約為11‰左右。而在這個過程中,世界人口死亡率則呈現上升的態勢,2015—2020年世界人口平均死亡率為7.5‰左右,到2100年時則會增長到11‰。在這個過程中,人口自然增長率則將從當前的10‰左右的水平下降到2100年的0.5‰左右,人口規模無限趨近于零增長。因此,在未來100年里,世界人口發展的趨勢是由 “低出生率、低死亡率、低自然增長率” 增長模式向“較低出生率、較高死亡率、負自然增長率”的方向轉變,世界總體上要在2100年以后才會進入到人口轉變過度狀態。
雖然世界人口轉變從整體上看較為緩慢,但是世界不同國家和地區人口轉變的速度和進程與世界整體水平存在較大差異。一些傳統發達國家已經處于人口轉變過度狀態,比世界平均水平快了一個世紀。以日本為例,1950—2100年的150年時間里,日本人口出生率總體上呈現出下降的趨勢,
2020年以后趨于平緩,在7‰左右徘徊。日本人口死亡率則經歷了先下降、后上升、再下降的發展趨勢。21世紀初,日本的人口死亡率超過了人口出生率,出現人口負增長,進入人口轉變過度狀態。從聯合國人口預測可以看到,在整個21世紀,日本的人口都將處于萎縮態勢。歐洲的人口轉變比日本更早,在20世紀90年代就進入人口負增長的狀態,到2100年時歐洲人口死亡率依然高于出生率。從世界整體、歐洲和日本的人口轉變歷程可以看出,人口負增長是大多數國家難以避免的發展趨勢。此外,由于目前人類社會正處于人口轉變過度的早期,因而人口負增長將會持續至少上百年時間。
中國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在過去四十年里經濟發展迅速,社會也處于快速轉型的過程。中國較為特殊的計劃生育政策,使得中國的生育水平在經濟發展早期就下降到較低水平,因而中國人口轉變在某一時期具有一定的中國特色。但從更長遠的歷史視角來看,中國人口轉變與世界總體特征差別不大。在2025年左右,中國人口出生率將低于人口死亡率,中國人口將迎來人口負增長
【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2022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2022年年末全國人口為141175萬人,比上年末減少85萬人?!?,完全進入人口轉變過度階段。此后,如果生育沒有明顯提升到更替水平,那么中國人口將在較長一段時期內處于人口轉變過度狀態,中國人口也將處于持續萎縮過程中。此外,中國人的理想子女數在21世紀前十年就已經降至更替水平以下[14],這也意味著中國生育率在短期內很難上升到更替水平。但與大多數發達國家不同的是,中國當前依然是發展中國家,即便到2030年左右進入高收入國家行列,但人均收入水平與歐美、日本和韓國等發達國家相比依然存在較大差距,屆時在人口負增長、人口老齡化日益嚴峻的情況下,如何促進經濟發展持續提升、縮小與發達國家的收入差距將成為我國經濟社會發展過程中的一大難題。
4. 人口轉變過度的特點
第一,人口轉變過度是在傳統人口轉變基礎上人口進一步發展形成的,但又與傳統人口轉變存在明顯差異。人類人口從超高生育水平下降到更替水平左右以后并沒有停下,而是繼續降到更替水平以下,部分國家甚至下降到極低水平。人口轉變過度下的人口增長呈現出“較低出生率、較高死亡率、負自然增長率”的特征。這也意味著傳統人口轉變所形成的“低出生率、低死亡率、低自然增長”的人口增長模式不會持續太久,隨著生育水平的繼續下降,這一特點很快會被人口轉變過度所取代。人口轉變過度和傳統人口轉變下的人口發展存在明顯差異,這兩種狀態是兩種不同的人口發展模式,在傳統人口轉變狀態下,人口規模呈現出爆發式增長,而在人口轉變過度狀態下,人口則會出現持續萎縮。
第二,人口轉變過度階段將持續較長時間。歐洲最早開啟人類的工業化進程,經濟發展水平較高,作為最早開啟人類人口轉變進程的大洲,生育下降到更替水平以下也最早發生在歐洲國家。20世紀70年代,一些西歐和南歐國家
的總和生育率降到更替水平以下,并且呈現出持續下降的趨勢,德國、意大利、希臘等國家都下跌到了1.5以下,隨后這一現象開始擴散到中歐和東歐國家,而且東亞的日本、韓國、新加坡等也都出現了這一現象。由于生育率持續低迷導致人口老齡化加重和勞動力短缺,同時意識到這一現象對人口長期發展帶來的嚴重后果,絕大多數歐洲國家和亞洲發達國家都出臺了紛繁復雜的家庭政策,試圖鼓勵生育,促進生育水平回升[19-21]。雖然這些政策或多或少對生育水平產生了一些影響,但是并沒有促使生育顯著回升到更替水平[22]。進入21世紀后,一些人口學家觀察到部分歐洲國家生育水平出現了回升,但遺憾的是這一回升對促進生育率回升到更替水平的作用十分有限,而且近些年歐洲國家的總和生育率又不約而同地出現了回落[23]。除了生育水平持續低迷以外,部分國家育齡女性的理想生育子女數也下降到了更替水平以下,這意味著生育水平降到更替水平以下后,短時間內將難以上升到更替水平。低生育率將在未來很長一段時期內主導人類發展的進程。
第三,人口轉變過度狀態將成為未來世界各國人口發展的普遍特征。生育水平下降以后,實現人口長期均衡發展的合理生育水平應當長期穩定在更替水平左右。但是隨著經濟社會發展,當前世界上絕大多數發達國家的生育都下降到了更替水平以下,總和生育率在1到2之間,有的甚至長期低于1.5。此外,近些年越來越多發展中國家的生育也都降到了更替水平以下。2020年,世界平均的總和生育率已經降到了2.3以下,總和生育率降到2.1以下的國家已經超過了80個,其中近30個國家的總和生育率低于1.5,韓國的總和生育率已經連續兩年跌破1,進入超低生育水平。而總和生育率高于2.1的國家絕大多數是欠發達國家,其中總和生育率高于4的國家多達36個,而這些國家中超過半數的人均GDP不足1000美元。如果現代化是人類社會發展的必然,那么欠發達國家無論早晚都會完成現代化進程,這就有理由相信,隨著欠發達國家的經濟發展和社會轉型,世界平均生育水平還會繼續下降,隨著世界平均生育水平降到更替水平以下,人類社會真正進入“低生育率時代”[24-25]。與此同時,一些國家的人口死亡率也在21世紀初開始呈現出上升的趨勢,世界也將隨著這些變化普遍進入人口轉變過度狀態。
5. 人口轉變過度形成的原因和機制
人口轉變過度形成的直接原因在于生育下降到更替水平以下后難以回升到更替水平。而生育回升到更替水平之所以如此困難,根本原因在于維持高生育率的經濟、社會和文化基礎發生了改變。人類社會進入人口轉變過度狀態有深刻的社會經濟原因,而且與傳統人口轉變的原因存在明顯差異。在人類發展的漫長歷史中,生產力水平較低,在與自然界的斗爭中往往處于不利地位,死亡水平較高,為了保障種族延續,建立起了相應的社會制度——生育制度,當前人類普遍的生育制度遵循從結婚組成家庭、夫妻之間的兩性關系,到生育后代、夫妻雙方共同養育后代的模式[15,26]。
從傳統人口轉變來看,在經濟發展和社會現代化轉型過程中,生產力的發展和醫療衛生水平的提升促使人口死亡風險下降;科技的快速發展、知識的快速更新以及現代教育體系的建立促使養育孩子的各方面成本快速上升,夫妻雙方基于收益與成本的考慮會選擇少生孩子,用提高孩子質量的方式替代孩子數量的作用,進而實現家庭效用的最大化,生育意愿和生育水平隨之下降[27-28]。在傳統人口轉變過程中,家庭內部的理性決策是導致生育水平下降的主要原因,故而傳統人口轉變在家庭內部實現。而這一時期婚姻家庭的特征是男女普遍結婚、婚姻較為穩定、離婚率較低[29],但同時出現了婚育年齡推遲和家庭小型化的特點[30]。
人類生產力的進一步提高和社會經濟持續發展促使人類逐漸進入后工業社會,后工業社會下社會形態和思想觀念與工業社會存在明顯差異。首先,生產力的發展使得國家有能力建立為每一個人提供“從搖籃到墳墓”的福利制度,生育的保險功能喪失。而收入水平的提高則使得人類的需求層次逐漸提升到自我實現的層次,個人主義價值觀興起,個體的自主性不斷增強,關注自我發展、追求自我價值的實現成為普遍的生活方式[31]。其次,女權主義運動的興起促使越來越多的女性關注政治經濟方面的權利,追求更加平等的受教育權、勞動參與權和職業發展權,而女權主義在生育自主權、性自主權等方面的發展更是突破了傳統性別關系的束縛,兩性關系不再穩定[32]。最后,20世紀60年代在西方社會興起的性解放運動也直接挑戰了傳統性觀念和性道德,普遍改變了個人價值觀,直接引起了西方國家在兩性關系、婚姻、家庭等與性相關領域的變革[33]。后工業社會的這些變化直接導致晚婚、離婚和不婚比例增加。2010年,日本30—34歲未婚婦女的比例已經高達35%,35—39歲的未婚婦女也高達23%,而歐盟部分國家30—34歲女性人口中未婚比例在21世紀初就已經高達22%—55%。同居現象和不穩定伴侶現象的流行也是后工業社會的一個發展趨勢,例如20世紀90年代末,部分北歐國家16—29歲年輕人口的同居比例已經在30%—50%[34]。中國作為發展中國家也出現了類似的趨勢,超過四分之一20世紀80年代出生的男性和女性在初婚前都有過同居經歷[35]。除此之外,在社會轉型過程中,生育也逐漸由人類的社會責任轉變為個人的自由選擇。進入后工業社會后,生產力繼續發展和個人主義興起,傳統婚姻家庭的功能弱化,傳統生育制度逐漸瓦解,是人類生育率在未來較長時期內保持在較低水平的內在原因(見圖5)。
人類社會之所以會長期處于人口轉變過度狀態,還在于人口負增長的三個“自我強化機制”,這三個機制都會促使出生人口數持續減少[6,36]。第一種是社會學機制。少生或不生的生育觀念會代際傳遞,年輕一輩的生育觀念和生育行為容易受到上一輩的影響。第二種是經濟學機制。相對收入減少會導致生育水平下降。當生育水平下降和人口老齡化水平加深,家庭和社會需要拿出更多的收入贍養老人,這在客觀上導致家庭的相對收入減少,進而會對人類生育產生抑制效果。第三種是人口學機制。
人類生育率下降到更替水平以后,下一代潛在母親的數量會比上一代少,從而使得出生人口數進一步減少,引發人口負增長慣性。這三種機制都會使生育水平難以提升,進而導致人口轉變過度狀態持續更長時間。
6. 人口轉變過度的未來
如前所述,人類社會走出人口轉變過度狀態的關鍵在于人類自身的再生產水平回升到世代更替水平,而這又取決于未來人類生產力的發展及其生產關系的變革。
首先,從人類生產力發展來看,自工業革命以來,人類不僅掌握了通過推動科技進步促使物質資料極大豐富這個關鍵性因素,科技進步反過來也幫助人類從一些原始的束縛中解放出來。以人口增長與物質資料增長的關系為例,近兩百年來人類生產力的快速發展已經打破了馬爾薩斯關于物質資料算數級數增長的論斷,物質資料在過去百年里事實上已經呈現幾何級數增長,雖然這種增長方式在新馬爾薩斯主義者看來是一種不可持續的“過沖增長”[37],但這已經成為一種不可否認的現實。除此之外,避孕與節育技術的發展與普及還把人類從兩性間的情欲與生育之間的必然聯系中解放出來,人類生產力的發展使得人類徹底將生育的自由掌握在自己手中,這也是過去幾千年人類社會中未曾有過的情況。
近幾十年來,生產力的發展及其上層建筑的變革也依然在潛移默化地改變著人類社會的方方面面。隨著社會分工的深入,很多家庭原有的功能正在弱化甚至被市場所取代。例如,社會保障制度的建立已經逐步取代家庭的養老和其他保障功能;教育體系的建立則使得家庭的教育功能日益弱化;即使在孩子學齡前,托兒所等類似的社會化和市場化機構也正在替代父母對孩子的陪伴;
甚至在嬰幼兒的喂養上,母親也可以在母乳喂養和奶粉喂養上自由作出選擇。那么未來科學技術和生產力發展是否還能做得更多?答案幾乎是肯定的,例如,育齡婦女從懷孕到生育是一個漫長且存在風險的過程,一些夫妻不孕不育,目前的一些生育輔助技術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上述問題帶來的困擾。那么,隨著人類生產力的不斷進步,未來個人是否可以從人類自身再生產中解放出來呢?答案是可能的。屆時,人類自身的再生產對生育的依賴將逐漸減弱,相應的技術和工具將會逐步取代育齡婦女繁重的生育勞動。同時,生產力的發展也能夠一定程度上解決當前青年群體所面臨的兒童養育困境。
其次,從生產關系和人類認識層面來看,如果站在未來一兩百年后的歷史節點上,會發現過去四五百年的人類人口發展史是人口規模大起大落的發展史,并且這個過程給人類發展帶來了各種危機。從18世紀到21世紀,三百年左右的時間里,人類人口規模從不到十億暴增到近百億,為了養活這么多人口,人類瘋狂開采資源、大肆破壞環境,導致全球變暖、生物多樣性消失,人類生存環境遭到了嚴重的破壞,人口與資源環境的矛盾對經濟社會的可持續發展產生了嚴重的威脅。但是從21世紀后半葉到22世紀,隨著越來越多國家的生育率降到更替水平以下,人口老齡化加劇,人口出現負增長,社會保障負擔加重,老齡化與少子化危機并存,這也對人類社會的健康發展構成了較為嚴峻的威脅。屆時,在面對這樣一個人口發展的歷史,從人類認識層面上看,穩定的人口規模、更替水平左右的人類再生產也就自然會成為當時社會共同追求的目標。人類在社會制度、社會倫理等認識層面也需要隨之發生變革,以適應人類生產力的發展和人類人口追求的目標。
由此可見,工業革命后人類生產力的快速發展引發了人口轉變,從而改變了物質資料生產模式和人類自身的再生產模式,擺脫了馬爾薩斯陷阱。但生產力的發展也導致了人類自身再生產水平持續走低,促使人類人口發展進入人口轉變過度狀態。而人類社會要想走出人口轉變過度狀態,依然需要依靠生產力的進一步發展及其所帶來的生產關系的變革。
四、結論與討論
根據當前世界人口發展新趨勢,在傳統人口轉變的理論框架和最新相關人口理論的基礎上,我們提出人口轉變過度的理論,認為傳統人口轉變結束后,還存在一個相對獨立的人口轉變過度的人口發展階段,該理論一方面為當前人口負增長提供了新的理論視角,另一方面對我國人口發展具有理論和政策啟示意義。
第一,隨著人類自身的再生產水平持續降到世代更替水平以下,一些國家的人口增長很快出現 “較低出生率、較高死亡率、負自然增長率”的新特點。傳統人口轉變過程中出現的“低出生率、低死亡率、低自然增長率”的人口增長特征只是暫時的,人口轉變也沒有因此而停止。而這一人口發展新特點有著生產力發展和社會轉型的深層次原因,我們將其稱為人口轉變過度。由于人口轉變過度的存在,當前世界各國的人口轉變遠未完成。但是人類社會不可能永遠處于人口負增長狀態,人口再生產模式終究會提升到更替水平,彼時,人口出生率會再次高于人口死亡率,人口自然增長率也會逐漸由負增長轉變為正增長。因此,人口轉變過度又可以分為“人口轉變惡化”和“人口轉變回歸”兩個分階段。
第二,人口轉變過度是在傳統人口轉變基礎上人口進一步發展而形成的,但又與傳統人口轉變存在明顯差異,是一個相對獨立的人口發展階段。在過去兩百年的傳統人口轉變過程中,人類人口出現爆發式增長。但隨著越來越多國家的生育率降到更替水平以下并長期保持較低水平,人類人口轉變進入人口轉變過度狀態,人類人口將出現持續萎縮的態勢。但無論是人口爆發式增長,還是人口持續萎縮,都會對社會發展產生深刻的影響,社會發展可能因此面臨不同挑戰,這要求及時轉變觀念,并采取積極的應對措施。
第三,人口轉變過度的成因在于維持高生育率的經濟、社會和文化基礎發生了改變,這是生產力進一步提高和社會經濟持續發展所產生的客觀結果。當前世界上大多數國家的生育率在降到更替水平以后還在繼續下降,且短時間內難以明顯提升,因而人口轉變過度和未來人類人口負增長具有長期性和普遍性。同時,人口發展的自有規律也會進一步強化人口轉變過度狀態。人類社會走出人口轉變過度狀態的關鍵也在于生產力的進一步發展和生產關系的進一步變革,生產力的進一步發展可以為人類自身再生產水平穩定在世代更替水平左右提供更多可能的方式,而社會制度、社會倫理則需要與人類人口追求的目標相適應。
第四,世界各國人口轉變的進程存在明顯差異,整個世界要完全走出人口轉變過度也還需要至少上百年時間。當前,雖然部分發達國家和少數發展中國家已經進入人口轉變過度狀態,但一些欠發達國家還處于人口轉變的初期。大多數歐洲國家和部分亞洲發達國家早在20世紀80年代左右其生育率就降到了更替水平以下,進入21世紀以后紛紛出現人口負增長。但當前一些欠發達國家的
生育水平依然居高不下,人口增長過快依然是這些國家面臨的主要問題。世界人口總體上也要在2100年以后才會出現負增長。因此,即使部分國家在未來某一時期實現人口再生產水平回升,率先走出人口轉變過度狀態,整個世界要完全走出人口轉變過度也還需要至少上百年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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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濤,等譯. 北京:機械工業出版社,2013:16-36.
Excessive Demographic Transition: Rethinking the Traditional
Demographic Transition with Negative Population Growth
ZHOU? Wen
(School of Economics, Guizhou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
Guizhou 550025,? China)
Abstract: According to the new trend of? population development in the world, this paper proposes a theory of
excessive demographic transition based on the theoretical framework of traditional demographic transition, and
thinks that the demographic transition of human is far from completed. With the continuous decline of fertility in various countries, population development has shown the characteristics of a “lower birth rate, higher mortality rate and negative natural growth rate”, which is gradually spreading from developed countries to other countries. We call this characteristic of population development
“excessive demographic transition”. Firstly, the existence of the? excessive demographic transition means that
“low birth rate, low mortality rate and low natural growth rate” in traditional demographic transition is not the final form of population development. However, human society can not always be in the state of negative population growth, and the level of human reproduction will eventually rise to around the replacement level, so the excessive demographic transition can be divided into two sub-stages:“deterioration of? demographic transition” and
“return of demographic transition”. Secondly, although the excessive demographic? transition is formed on the basis of traditional demographic transition, it is a relatively independent stage of population development, and the main feature is the continuous negative growth of population size. Thirdly, the reason for the? excessive demographic transition is that the economic, social and cultural basis for maintaining high fertility has changed, which is the objective result of the further improvement of social productivity and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social economy. The key for mankind to get out of the? excessive demographic transition is that the level of population reproduction will rise and remain stable at the level of generational replacement for a long time, which still depends on the further development of productivity and establishing the corresponding production relations. Finally, there are obvious differences in the process of demographic transition among countries in the world. Even if some countries realize that the level of population reproduction will rise to the replacement level in a certain period in the future, and take the lead in getting out of the excessive demographic transition, it will take at least a hundred years for the whole world to completely get out of the excessive? demographic transition. The above understanding provides a new theoretical perspective for understanding the past and future population development of the human.
Keywords:demographic transition theory;excessive demographic transition;population reproduction;negative population growth
[責任編輯 崔子涵,方 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