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語

從小學到初中,兒子的成績一直穩居年級前10名,順利進入當地一所最好的高中。如今,眼看離高考越來越近,他的成績卻一步步下滑,我暗暗著急,但我盡量給他一定的自由,避免嘮叨。一段時間后,他的成績始終沒有好轉,我內心的寬容一點點被消耗,開始變著法兒地督促他學習。
月考結束,兒子的成績排在班級第30名,年級名次更是滑到了200名之后,數學分數最低,剛過及格線。那天兒子一回來,我就迫不及待地問他:“數學怎么才考這么點兒分數?”兒子一聽我質問的口氣,臉上浮現出不悅的神情,但還是勉強回答:“后面幾個大題不會做,可能刷題太少了吧……”不等兒子說完,我就急了:“你是怎么安排時間的?沒弄懂的地方,完全可以問老師呀。早跟你說過,上完新課,一定要把它吃透,后面的課你才能跟得上……”兒子不耐煩地打斷我:“你能不能別說了!”兒子一副不愛聽的樣子,轉身回自己的房間了。
兒子上初中時,由于上網課,我給他買了手機。復課后,除了上學不能帶手機,其余時間,手機都由他自行保管。現在,眼看他成績不斷下滑,我開始擔心起來,對他說:“假期里,你每天只能玩1個小時手機,其余時間把它交給我保管吧。”兒子一口回絕:“我需要跟同學保持聯絡,還要在網上查找學習資料。”
收不回手機,我只好多盯著兒子。只要看到兒子埋頭坐在書桌前,我就會在他身后觀察,看他到底在干什么。有一次,我看他半天沒抬頭,就悄悄地走到他身后,只見他一手寫著作業,一手還扒拉著手機,忍不住大聲訓斥他。兒子嚇了一跳,把手機往桌子上一扔,騰地站起來,生氣地說:“沒看我在查資料嗎?”說完把我趕出了房間。從那以后,他寫作業時就把門反鎖上,不讓我進去了。
期中考試成績出來后,兒子的數學分數依舊在所有學科中墊底。凌晨兩點多,我上廁所時經過他房間,瞥見里面還有亮光,拿鑰匙輕輕地打開門,發現兒子正躺在床上看手機。我氣不打一處來——考這么差,還有心思玩手機!我實在壓不住怒火,呵斥他把手機交出來。
兒子有些心虛,但仍然很倔強:“不交!”頓了一下又解釋一句:“同學找我聊天,我馬上就睡。你出去吧,我要睡覺了。”他現在個頭比我高出一大截,我硬搶還真搶不過他,只好撂下幾句狠話,怒氣沖沖地出了門。
第二天,我跟兒子的班主任打了一通電話,想請班主任幫忙管管他玩手機的問題。手機被班主任收走后,兒子假期也不愿窩在家里了,寫完作業就出去找同學打球,或散步、聊天。一天晚上,兒子在外玩到10點還沒回家。我不放心,就下樓去找他。我瞥見他跟一個女孩從商店走出來,女孩手里提著零食。我趕緊躲在一邊,偷偷地跟在他們后面,看見兒子把女孩送到隔壁小區門口后,他才往家里走。
到家后,我一通追問。兒子坦白,因為女孩理解他,所以他才跟她越走越近。
我沒想到他竟說從別人那里感受到被理解,便略帶醋意地說:“我就不相信,她能比我們做父母的還理解你!”兒子冷笑:“你們從來就沒有理解過我!”
那晚躺在床上,我心中五味雜陳。
以前,因為兒子成績不錯,我在他面前一直表現得對分數并不看重。可上高中以來,他的成績下降,把我的內心想法徹底暴露了出來——我對分數并不是不看重。回想這一年,兒子每次考差了,情緒都很低落,言語中也常有自責。我記得他曾喪氣地說,他可能真的不如別的同學聰明,因為他的思維跟不上人家。那時,兒子已經產生了嚴重的自我懷疑,我卻對此視而不見,只對他該如何提高成績感到焦慮,沒有關注他的感受,更沒有坐下來聽聽他的心聲。我越是這樣,兒子越是感覺受挫,因為我就是在變相地否定他,這應該就是他感受不到被理解的原因了。
我想起著名教育家陶行知說過的一句話,大意是,大人不要輕視孩子的感情,比如孩子寫字想得到好評而沒有得到,大人覺得沒關系,可對孩子來說,他會像競爭總統落選一樣失意。
從之前的好成績下滑到現在的光景,并且數學成績一直沒見起色,這對他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而我明明知道,從初中跨入高中,必須有個過程才能夠完全適應,但我沒有去體諒他,更沒有給予他鼓勵。兒子說得對,作為父母,我的確沒有站在他的立場去理解他,只知道一味地用自己的方式去教育他,才導致今天的結果。

思考良久,我決定先調整自己的心態,既然兒子是在意自己成績的,就大可不必用力管教,他的學習他做主,我只需放下指責,適時給予鼓勵,相信他能盡力做好。當我轉變態度,兒子說話的語氣也溫和起來,臉色也不再冰冷了。
暑假里,我和老公特意請假陪兒子外出游玩散心。趁著單獨跟兒子在一處時,我試著提起他跟那女孩的事,兒子坦然地表態:“我們現在以學習為主,其他的都是次要的。”我松了一口氣,連聲稱贊:“我贊同你們的決定,我就知道你是有想法的孩子。”
青春期的孩子,一腳跨向成年,一腳還留在兒童期,他們既想擺脫父母,內心卻又渴望父母給予更多的支持。
孩子的青春期,對父母是個考驗,比起成績,保護他的心理健康更加重要。在這個特殊的年齡段,父母尤其要給予孩子更多的理解和關愛,如此,才能幫孩子找到方向。
(旺仔糖摘自《現代家長》)(責任編輯張宇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