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張岱年先生的《修辭立其誠》一文時,有學生嘀咕:“‘修辭又不是什么大事,何必非要‘立其誠呢?”聽后讓人一驚——“修辭”不只是言語表達的尋常之事,實則關乎立人。“修辭立其誠”的“背后”,有以下四層意義:
正心誠意。人作為言說的生命,“修辭”乃是生命之中普遍而恒久的存在。從表面上看,“修辭立其誠”只是在“修辭”層面追求“誠”,實際上則體現個體生命不愿茍且、不肯敷衍、不肯湊合的態度。“立其誠”者不會以不切實際的浮夸之辭來完成作秀之舉,而是盡可能地追求言之有物、言之有據,實際上正是價值觀的外在體現——一個正心誠意之人是一時一刻也不愿以妄言來茍且應付的。因此,“修辭立其誠”不是在言語運用層面“斤斤計較”的“吹毛求疵”,亦不是在言語表達上過度求真求誠的“潔癖”,而是內心篤定的追求——因為人生不茍且、不偽飾,自然也不愿在“修辭”的層面上“失守”。
言行一致。“巧言令色,鮮矣仁。”“剛、毅、木、訥近仁。”某種意義上來說,正是“巧言”者之“修辭”遠遠地超出了其內心的誠意而顯得浮夸、虛偽、做作。“立其誠”者往往堅定地恪守內心之誠,追求“言行一致”,不會迂闊地主觀臆斷,不會顢頇地拍著“一時發熱”的腦袋而不顧現實地“高歌猛進”;他們的內心秉持著“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之理念,行動上慎終如始。
表里如一。“修辭立其誠”者不肯以虛幻、浮夸之言來背離其內心之誠,也不愿用言不由衷之辭來麻醉自己。“立其誠”者懂得生活沒有彩排,每一天都是現場直播,因此,即便是在每一個平淡的日子里,也自覺地追求表里一致,以誠懇、真切的語言表達真實的內心,而不是用虛偽矯飾的言辭來粉飾生活、騙己騙人。“立其誠”者有勇氣以真面目示人,有魄力遠離虛偽之言帶來的世俗的名利,有毅力拒絕矯飾之辭帶來的一時一地的現實的誘惑,因為他們不能容忍自己的誠心中摻雜虛偽之雜質,他們的內心有以誠意為底色的“詩和遠方”。
生命自覺。“修辭立其誠”者并不排斥恰切的“修辭”,他們懂得“言之無文,行而不遠”的道理,也追求“文質彬彬”的君子的“修辭”風格。只不過,他們盡可能地將虛偽空洞的花言巧語、言不由衷的甜言蜜語排斥在外。“立其誠”者并非固執地不修其辭,而是恰如其分地“修辭”,將此“誠意”融入言語生命的自覺行動中。換句話說,“修辭立其誠”不是誠意之人的刻意追求,而是言語生命之自覺訴求。某種意義上說,“立其誠”者正是葉瀾教授提出的“生命自覺”之人。
而追求“修辭立其誠”,無疑應該是教師自立兼以立人的當務之業。
(曹加明,江蘇省灌南高級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