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要:為有利于營造促進和引導企業積極履行社會責任的環境機制,本文聚焦于企業的某種網絡關系,以2011-2020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實證檢驗我國上市公司社會責任水平是否存在董事網絡同群效應,并考察管理者能力和企業的異質性對同群效應的影響。研究發現:企業社會責任具有顯著的董事網絡同群效應;管理者能力對企業社會責任的董事網絡同群效應有抑制作用,且管理者能力在非國有企業中對同群效應的抑制力比在國有企業中更強,在低股權集中度的企業中管理者能力對同群效應的抑制力比在高股權集中度的企業中更強。
關鍵詞:企業社會責任;同群效應;管理者能力
中圖分類號:F272.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1-148X(2023)03-0127-09
收稿日期:2022-08-23
作者簡介:劉源(1988-),男,黑龍江哈爾濱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企業管理。
中國式現代化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全體人民共同富裕、高質量的現代化,因此,企業社會責任的履行形式、作用路徑、特征、水平等,對于我國經濟實現發展模式轉型下的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企業社會責任(CSR)是企業對股東、員工、供應商、客戶、消費者和自然環境等利益相關方盡責情況的綜合指標。企業的“同群效應”則是指多個存在某種網絡關系的公司在企業行為決策上存在一定程度的相似性,即目標企業在進行決策時會受到同一網絡中其他企業行為決策的影響。董事網絡是企業間由于共有同一董事或高管而結成的企業網絡,網絡內的企業間共享市場信息,互相學習借鑒公司治理策略。企業社會責任水平是企業對社會責任投入資源數量、投入方式等一系列治理決策的結果,因此企業社會責任也應該具有董事網絡同群效應,其表現形式是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水平可能會受到董事網絡內其他企業履行社會責任水平的外部影響。管理者是企業治理決策的制定者和執行者,企業的運營有賴于管理者的信息獲取能力、資源整合能力、學習能力、執行力等多種綜合能力。有研究發現,管理者的能力與企業管理決策間有顯著的相關性,因此社會責任履行水平作為企業決策的重要組成部分與管理者能力也應具有相關性。此外,能力水平高的管理者制定決策時往往更有大局意識和長遠的目光,能夠更能強有力地制定和執行對企業自身有利的決策。那么,管理者能力水平高的企業是否能一定程度上擺脫企業網絡中其他企業決策的影響?管理者能力對企業社會責任的董事網絡同群效應是否也有類似的影響?這些問題值得進一步的探討。
一、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一)企業社會責任與董事網絡同群效應
利益相關者理論認為,股東、雇員、消費者、供應商、自然環境等利益相關方均在企業成長與發展過程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并提供了專用性資本,企業制定社會責任戰略就是要降低與利益相關者間的信息不對稱,提升各方的獲得感,實現企業內外部信息的有效溝通。莊旭東和段軍山(2022)認為企業社會責任承擔行為存在保險效應,降低了企業面對內外部環境的不確定性,顯著提升了企業的投資效率[1]。聲譽效應理論也認為,承擔企業社會責任有利于提升企業公眾形象,塑造正向的社會認知[2]。Oikonomoui等(2014)發現承擔社會責任塑造的良好的企業社會形象可以幫助企業降低債權人對企業償債風險的評估水平,降低融資成本[3]。可見企業社會責任對企業發展具有重要影響,制定和執行企業社會責任戰略是企業管理者重要的治理行為。
社會學習理論認為在面對市場的不確定性時,人們會選擇性地接收信息并采用最簡便風險最低的方案。同群企業的決策屬于市場的公開信息,并且同群企業的行動是通過對市場和自身信息進行分析和權衡之后的結果,具有一定的參考性,因此企業管理者很可能會選擇“搭便車”。這種模仿參照物的行為可以快速且有效減少決策過程中的隱藏風險,因此學者們發現許多企業治理行為都具有顯著的同群效應。如公司的資本結構以及負債結構期限、高管薪酬、現金股利政策均存在明顯的行業同群效應[4-5];企業過度負債存在地區同群效應[6];企業高管薪酬同時具有地域同群效應和行業同群效應,且地域同群效應的影響顯著高于行業同群效應影響[7]。
同群概念不僅局限于行業和地域,基于社會嵌入理論,董事網絡是企業社會資本之一,處在董事網絡中的企業相互之間會更加信任,通過網絡企業間可形成有效的資源特別是信息資源流動,且這一非正式信息渠道的成本較低質量較高,結果是令企業的行動目標趨于一致,即形成同群效應。與地域同群和行業同群相似,許多企業治理活動也顯著的存在董事網絡同群效應,如馮戈堅,王建瓊(2019)實證檢驗了我國上市公司創新活動(研發投入和專利產出)存在董事網絡同群效應[8]。
關于企業社會責任同群效應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同行業或同地區企業的社會責任實踐的相似性上。例如Liu和Wu(2016)以環境投入和企業是否有社會責任報告披露度量企業社會責任水平,發現企業是否披露社會責任報告受到同行業企的正向影響[9]。韓沈超和潘家棟(2018)采用《潤靈環球(RKS)企業社會責任CSR評級數據報告》所公布的2013年和2014?年所有上市公司的企業社會責任評級數據,以同地區(省域)和同行業為同群標準考察企業社會責任的同群效應,發現同地區企業社會責任表現具有高度顯著的地域同群效應[10]。綜上所述,現有研究已證明企業社會責任行為存在地域和行業同群效應,但較少有人將董事網絡同群概念引入到企業社會責任行為的研究中來,企業董事、高管社會關系網絡的存在,使得企業過去的行為決策更易被其他企業察覺,社會關系能夠幫助企業捕獲公開市場上難以觸及的有價信息,因此向董事網絡同群企業學習成為一條可行且有效的參照路徑,企業社會責任履行也應該具有董事網絡同群效應。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設:
H1:企業社會責任存在董事網絡同群效應,即企業社會責任水平(CSR)會受到董事網絡同群企業社會責任水平的正向影響。
(二)企業管理者能力與同群效應
企業管理者在一定的資源約束條件下為企業創造收入的能力被稱之為管理者能力[11]。Hambrick和Mason?(1984)的高階理論認為企業管理者經常面對不確定的環境,在這種環境中,他們必須綜合信息做出復雜決策,這一過程會受到他們的經驗、價值觀等個人特性的影響[12]。有研究表明,管理者能力的異質性對企業的決策和績效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
根據委托代理理論,在信息不對稱的條件下,一般的管理者基于私利考慮在決策時會傾向跟隨同行其他企業來規避風險,出于對聲譽和未來職業發展的考慮,管理者為了避免落后于同行其他企業也會有意模仿同行經理人的行為。但從信息獲取與處理的角度看,管理能力強的企業管理者能夠更好地從公開市場中搜集和分析信息,排除行業及市場中冗多復雜的信息噪音,降低企業自主決策風險,因而更能從自身的經營狀況出發制定策略,較少跟風模仿,使管理者能力高的企業決策顯著的區別于同群企業的平均決策,一定程度地減少同群效應。
一些學者的實證研究得出了相似的結論。如花俊國等(2021)發現管理者能力的提升會抑制企業創新投資同群效應,且在非國有企業、股權集中度較低及管理者權力大的企業更明顯[13]。張敦力和江新峰(2021)發現管理者異質性特征影響企業的決策及其資源配置,管理者能力對企業投資的羊群行為具有顯著抑制作用,該作用還將隨著管理者薪酬公平程度的提高而增強[14]。羅福凱等(2018)發現企業研發投入顯著受同儕企業的影響,且具有更低市場地位、風險承擔水平和融資約束程度的企業,其研發投入同儕效應更顯著[15]。以上研究都提示管理者水平高的企業往往能做出獨立的決策,而與其他同群的企業顯示出差異。與一般的企業決策相比,制定企業社會責任策略具有周期長、耗資大、不確定性強的特點,有較高的信息成本,更容易突顯出管理者異質性差異。基于上面的分析,本研究推斷管理能力強的企業能夠更好的發揮信息優勢,制定自主的履行社會責任的策略,一定程度上抑制企業社會責任的董事網絡同群效應。因此提出如下假設:
H2:企業管理者能力對企業社會責任的董事網絡同群效應有抑制作用。即企業管理者能力與企業社會責任的董事網絡同群水平呈反比例關系。
(三)企業異質性、管理者能力與董事網絡同群效應
在企業異質性特征下,管理者面對的成本效用分析和信息處理過程也會有所不同,因此管理者能力對同群效應的影響也會展現出差異。本文分別從企業產權性質、股權集中度兩方面異質性來進行分析,并提出研究假設。
1.產權性質。我國國有企業與非國有企業的管理者由于決策獨立性、風險承受能力等方面存在差異使他們在公司治理與公司決策方面存在顯著的二元特征。
國有企業被認為是政府的延伸,而其高管大多數同時具有企業家與政府官員的雙重身份,他們既對企業的盈利負責也要對政府治理目標負責,所以更注重維持自己的政治聲譽,并且厭惡風險,即使是能力較強的管理者也喜歡穩健保守的策略,從而傾向于制定與同群企業相同的社會責任策略[16]。
非國有企業以盈利為核心目標,企業管理者權力來自于自身的專業知識和以往的經營業績,個人利益在大多數情況下與股東一致,根據委托代理理論非國有企業的企業管理者能承受更高的風險,擁有更多獨立決策權。因而非國有企業里高管理能力的管理者更有可能制定獨立的社會責任策略,抑制董事網絡同群效應。現有的一些研究也有相似的結論。如張敦力和江新峰(2016)在研究管理者權力對企業投資同群效應的抑制作用時考慮了產權性質,他們發現在非國有企業中管理層權力的對投資決策同群效應的抑制作用更加明顯[14];花俊國等(2021)發現管理者能力的提升有助于緩解企業的創新投資同群效應[13]。綜上所述,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3a:相比于國有企業,非國有企業中管理能力對企業社會責任的董事網絡同群效應的抑制力更強。
2.股權集中度(Shareholding?Concentration)。股權集中度是公司所有權結構的核心,是衡量公司治理結構的重要指標,股權集中度水平決定了監督職能發揮的質量和公司實際權力分布,影響到公司社會責任策略的制定[17]。代理理論認為股權集中度高的企業中,企業決策所產生的風險向控股股東高度集中,控股股東對管理者的監督控制能力也更強,可供管理人員自主決策的空間較小。而控股股東由于缺乏對行業和社會期待第一線的細微感知,面對投資數額大、周期長、不確定性較大且對企業業績、企業價值并不構成直接影響的社會責任戰略更有可能采取跟隨同群企業策略的方案。而在股權集中度較低的企業中,單一股東的監督成本更高,監督意愿也較低,對企業管理者控制力較弱。能力強的企業管理者更能夠發揮自身較多的社會資源、良好的學習能力、較高的信息搜集與分析能力等優勢,不必靠觀察行業中其他企業傳遞出的公共信息進行決策,從而制定更符合企業自身需求的社會責任策略,體現出較少的同群效應。綜上所述,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設:
H3b:相比于股權集中度高的企業,在股權集中度低的企業中,管理者能力對企業社會責任的董事網絡同群效應抑制作用更強。
二、研究設計
(一)研究樣本與數據來源
以2011-2020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構建覆蓋滬深A股整體的基于企業核心管理層(董事、監事、高管)連接的社會網絡,上市公司社會責任數據來自于和訊網的企業社會責任報告,管理層數據、財務數據收集于國泰安(CSMAR)數據庫,管理層數據如有缺失,則通過巨潮資訊網和新浪財經頻道補充。數據剔除金融保險類企業樣本、報告期間ST公司樣本、部分相關數據缺失樣本,并對所有連續變量極端值進行1%到99%的winsor縮尾處理,企業管理層的能力數據由MAXDEA和stata16計算得出,企業董事網絡同群數據由excel整理得出,最終到18232個企業-年度觀測值。
(二)變量定義(表1)
企業社會責任水平。和訊網基于上市公司的年報和社會責任報告構建了社會責任報告專業評測體系,分別從股東責任、員工責任、供應商客戶和消費者權益責任、環境責任、社會責任五個方面對企業社會責任進行了較為科學且全面的評價,其評分較好地反映了企業社會責任的承擔狀況。本文參考馮麗艷(2016)的相關研究,采用和訊網發布的企業社會責任評價總得分作為被解釋變量企業社會責任水平CSR[18]。
同群企業社會責任水平。借鑒Larcker(2013)的方法,本文定義若上市公司的某一核心管理層(董事/CEO)同時在兩家上市公司任職,則判定這兩家公司屬于由董事網絡連結的同群企業[19]。同群企業社會責任水平CSR_Peer等于與該企業處于同一社會網絡中的其他企業的企業社會責任水平的平均值。
企業社會責任同群差異。借鑒趙穎(2016)的思路[7],本研究用樣本企業的社會責任水平與其同群企業的社會責任水平的差異作為測度樣本企業社會責任同群效應差異(Cohort?Differences,CD)的代理變量,企業的社會責任水平與其同群企業的社會責任水平的差異等于企業社會責任水平減同群企業平均社會責任水平后取絕對值。該值越大說明企業同群效應越弱。即:
CD=|CSR-CSR_Peer|(1)
管理者能力。參考Dermerjian(2013)?等的思路[11],本文分兩階段分別運用數據包絡分析方法(DEA)和Tobit模型計算出管理者能力MA,?DEA的核心思想是在短期生產要素投入不變的情況下最大化產出,根據已有研究,本文采用公式(2)測算企業運營全效率:
MAXθ=
SALE1COST+2SAGA+3PPE+4INTANG+5R&D+6GW(2)
其中,唯一的產出變量為企業的營業收入(SALE);投入變量包括營業成本(COST)、銷售與管理費用之和(SAGA)、固定資產凈值(PPE)、無形資產凈值(INTANG)、研發費用(R&D)及商譽凈值(GW);所有數據均取對數。
第二步使用Tobit模型進行回歸,將管理者能力對企業產生的效率從企經營的總效率中分離,計算如公式(3):
θ=β0+β1Asset+β2MS+β3FPCP+β4Age+β5FCI+∑Year+∑Industry+ε(3)
其中,θ表示第一步得出的企業經營的總效率值;Asset表示總資產數值取自然對數;?MS為營業收入/行業內所有企業營業收入之和;?PFCF表示企業自由現金流,大于0則為?1,小于?0?則為?0;?Age表企業的成立年限取自然對數;FCI?為匯兌差額,有則設為1,無則設0;?Year和?Industry分別表示年度和行業控制變量,所有的連續變量都取對數。?Tobit模型回歸結果的殘差值?ε即為管理者能力。
參考已有的相關研究并結合實際分析,本文還設置了如下的控制變量。
企業規模(Size),用企業資產總額的自然對數來衡量,一般情況下公司的規模越大,盈利表現越好,企業社會責任意識越強。
財務杠桿(Leverage),用資產負債率進行衡量,財務杠桿越大的企業經營壓力越大,在履行企業社會責任時表現得更為謹慎。
公司成長性(Growth),衡量指標是公司的總資產增長率。
總資產收益率(Roa),計算方法是當期凈利潤除以企業資產總額。一般來講盈利能力較好的公司有較多的剩余現金流,更有意愿投身于企業社會責任建設。
固定資產規模(Fix),一般認為輕資產公司和重資產公司的社會責任承擔水平也存在差異。
公司上市年齡(Age),處于不同成長階段的公司擁有的社會資源不同,所表現出來的社會責任承擔水平也存在差異。
此外,本研究還加入了地區、時間和行業虛擬變量,分別用Province、Year、Industry表示。
(三)回歸模型
為了驗證假設H1,本文建立回歸模型(4):
CSRi,t=β0+β1CSR_Peeri,t+β2Sizei,t+β3Leveragei,t+β4Growthi,t+β5ROAi,t+β6Fixi,t+β7Agei,t+∑Year+∑Industry+εi,t(4)
模型(4)中i、t分別代表企業和年份,?CSRi,t代表企業i在t年的社會責任評分,?CSR_Peeri,t為企業i的同群企業在t年的社會責任評分均值。Leveragei,t、?Growthi,t、?Roai,t、?Fixi,t、?Agei,t、∑Year、∑Industry分別為企業i在t年企業規模、財務杠桿、公司成長性、總資產凈利潤率、固定資產、公司上市年齡、時間、行業的控制變量?εi,t為殘差。本文主要關注β1,若β1為正則說明企業社會責任水平具有董事網絡同群效應。
為了驗證假設H2,本文建立回歸模型(5):
CDi,t=β0+β1MAi,t+β2Sizei,t+β3Leveragei,t+β4Growthi,t+β5ROAi,t+β6Fixi,t+β7Agei,t+∑Year+∑Industry+εi,t?(5)
模型(5)中?CDi,t表示企業i在t年社會責任水平的同群差異水平,它等于企業i在t年的社會責任水平與同群企業的社會責任水平的差的絕對值,?CDi,t越大則說明企業i在t年的社會責任水平與同群企業的差異越大,說明同群水平越低。?MAi,t表示企業i在t年的管理水平,它由數據包絡分析方法(DEA)和Tobit模型計算得出。模型(5)與模型(4)采用相同的控制變量。本文重點關注β1,當β1為正時,說明較強的管理能力會擴大樣本企業與同群企業的同群差異,既管理能力會抑制企業社會責任的同群效應;當β1為負時,說明管理能力會增強企業社會責任的同群效應。
為了檢驗企業異質性特征下管理能力對企業社會責任同群效應的影響,對模型(5)按企業異質性特征標準進行分組回歸。第一組將企業按照產權性質劃分為國有企業組和非國有企業,用以驗證假設H3a;第二組按照企業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是否達到30%為標準,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高于30%為高股權集中度,小于30%則為低股權集中度。
三、實證結果與分析
(一)描述性統計
表2表示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我國企業的社會責任評分24.518,標準差為10.156,說明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水平較低,并且企業之間的差距也很大。企業對應的社會網絡同群企業的社會責任水平均為24.365,標準差為10.006,說明在同一董事網絡中的企業社會責任水平是相近的,從側面印證了社會網絡中的其他企業會對樣本企業的社會責任策略產生影響。管理者能力MA由于是殘差,所以均值為0,最大值為?0.154,最小值為-0.091,方差為0.021,說明企業管理能力存在較大差異。
(二)相關性分析
表3為Pearson相關系數檢驗的結果。從解釋變量的相關系數可以看出變量間相關系數絕對值最大為?0.538,小于?0.7?的經驗性閾值,因此判斷不存在明顯的多重共線性。從變量間顯著性水平看,主要變量CSR與CSR_Peer在99%的置信水平下顯著,說明企業社會責任水平與社會網絡同群中企業的社會責任水平是顯著的正相關關系,與假設結論相符。MA與CD的Pearson相關系數并不顯著,但考慮到CD是CSR與CSR_Peer差的絕對值,MA、CSR和CSR_Peer在99%置信區間水平下顯著相關,MA與CD應該具有邏輯上的相關性,因此本研究認為應當在完整的回歸模型條件下對其經濟意義考察。Fix與CSR相關系數為0.001,與Leverage的相關系數也為0.007,說明固定資產規模與企業社會責任水平與杠桿水平關系并不顯著,但固定資產規模與其他變量均在99%的置信水平下顯著,因此決定在模型中保留。其余變量間均顯示了較好的相關性。
(三)企業社會責任的董事網絡同群效應實證結果分析
表4中(1)是模型3的回歸結果。主要解釋變量CSR_Peer系數為0.096,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企在同一董事網絡中的企業會通過信息共享的方式相互學習對方的社會責任策略,同群企業的社會責任水平越高,樣本企業的社會責任水平也就越高,假設H1成立。控制變量中,企業規模(Size)系數為1.043,?1%的水平上顯著說明企業規模越大,企業社會責任水平越高,更大的規模意味著更多的資源可以投入企業社會責任方面,結論與已有研究相符。企業財務杠桿(Leverage)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沉重的財務負擔會讓企業減少社會責任方面的投入。可持續增長率(Growth)系數為正,在5%的水平上顯著說明高自產增速的企業更愿意對承擔較高的社會責任水平。企業成立時間(Age)系數為負,說明企業在經歷過快速發展期,進入平穩發展階段后,可能會忽視履行社會義務。總資產收益率(ROA)與固定自產規模(Fix)回歸結果并不顯著。
排除競爭性解釋。本研究以董事關系網絡來定義同群效應,但有一種可能性是:擁有共同高管的兩家企業大概率是同一地區相同行業的企業,社會網絡同群與地區、行業同群存在重疊關系。因此CSR_Peer顯著有可能是地區、行業同群效應造成的,而與社會網同群效應無關。為了排除同地區、同行業造成的同群效應的影響,本研究在模型(4)中加入一個新變量Peer_I&P構成模型(6),Peer_I&P定義為:與樣本企業同行業且同地區的企業的社會責任水平的平均值,用來控制地區行業同群效應。
CSRi,t=β0+β1CSR_Peeri,t+β2Peer_I&Pi,t+β3Sizei,t+β4Leveragei,t+β5Growthi,t+β6ROAi,t+β7Fixi,t+β8Agei,t+∑Year+∑Industry+εi,t(6)
表4中的(2)是模型(6)回歸結果,Peer_I&P系數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行業地域同群效應的確會影響企業的社會責任水平,與已有的研究結論一致。在控制了同行業、同地區造成的同群效應后,董事網絡同群效應變量系數為0.086,且在1%水平下顯著為正,結論仍然與假設H1相符,因此模型(4)是穩健的。
(四)管理者能力對同群水平影響的實證結果分析
表5中的(1)是模型(4)的回歸結果。主要解釋變量管理者能力(MA)的系數為18.084,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隨著管理者能力上升,企業社會責任水平的同群差異(CD)也會上升,高水平的管理者會更多地通過自身的信息搜集和處理能力從企業自身利益出發做出社會責任決策,從而減少對同群內其他企業的模仿,即管理者能力對企業社會責任同群水平具有抑制作用,與假設H2的結論相符。控制變量中企業規模(Size)、財務杠桿(Leverage)、固定資產水平(Fix)、企業成立時間(Age)系數都顯著為正,可能是因為資產規模大、成立時間長、杠桿率比較高的企業一般都是業務發展比較成熟的企業,它們在行業中的地位已經比較穩固,管理上已經普遍具有相對穩定成熟的規章程序,管理人員在制定企業社會責任策略時更傾向于按照企業自身的規章制度行事,模仿同群企業的動機不強;公司成長性(Growth)總資產收益率(ROA)系數顯著為負則可能因為高速成長期的企業更多地放在主營業務的增長方面,對企業社會責任方面的關注相對較少,企業內部也未形成企業社會責任實施戰略,因此管理人員更傾向于模仿同群企業的社會責任中策略。
(五)企業異質性特征下實證結果及分析
為了檢驗企業異質性特征下管理能力對企業社會責任董事網絡同群效應的影響,對模型4按企業異質性特征標準將樣本分組后進行回歸。第一組按產權性質劃分為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第二組按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是否超過30%,劃分為高股權集中度企業和低股權集中企業。
表5中(2)和(3)列出了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的回歸結果,管理者能力(MA)均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與假設H2保持一致。國有企業MA系數為12.227,非國有企業MA系數為14.449,非國有企業MA系數較大說明相較于國有企業,非國有企業對企業社會責任同群效用的抑制作用更強,驗證了假設H3a。
表5中(4)和(5)列出了高股權集中度企業和低股權集中度企業分別回歸的結果,MA系數也均顯著為正,且低股權集中度系數大于高股權集中度系數,說明相較于高股權集中度企業,在低股權集中度的企業中管理能力對企業社會責任同群效應的抑制更強,驗證了假設H3b。
以上兩組對照回歸結果表明,管理者能力對企業社會責任同群效應的作用受企業異質性的影響。具體來說,管理者能力的作用在非國有企業比在國有企業內更強;在低股權集中度企業中的作用比在高股權集中度企業中更強。對照結果顯示了管理者在企業內權力大小的差異。在非國有企業中,管理者受更少的政府政策限制和監督,擁有相對更大的權力;在低股權集中度的企業中,管理者受更少的股東監督約束,也擁有相對大的權力。管理者權力越大,管理者決策的自由度就越高,越能充分發揮自身管理能力,減少對同群企業的模仿。
四、穩健性檢驗
在前文中,本研究通過添加新變量同行業、同地區的企業的社會責任水平的平均值Peer_I&P用來控制地區行業同群效應,排除了由董事網絡同群企業與同行業、同地區同群企業相重合導致的競爭性解釋,驗證了假設H1的穩健性。下面本文嘗試對其余幾個假設進行穩健性檢驗。和訊網的企業社會責任評價體系中,社會責任(CSR_E)分項占總權重的20%,內部包含所得稅占利潤總額比(10%)、公益捐贈金額(10%)兩個指標,與其他分項不同,社會責任(CSR_E)分項包含更多的企業單向為社會貢獻的要素,能較好地排除企業行業、經營狀況的要素,單純體現樣本企業承擔社會義務、承擔社會責任的主觀意圖,因此本文采用社會責任CSR_E分項作為企業社會責任CSR的替代變量對模型(4)進行回歸,結論并未發生改變。
為了驗證假設H2、H3a、H3b的穩健性,本文嘗試用交互項的方式檢驗MA對同群效應的抑制作用:
CSRi,t=β0+β1MAi,t+α1CSR_Peeri,t+α2CSR_Peeri,t*MAi,t+β2Sizei,t+β3Leveragei,t+β4Growthi,t+β5ROAi,t+β6Fixi,t+β7Agei,t+∑Year+∑Industry+εi,t(7)
模型(7)在模型(4)的基礎上,添加管理者能力?MAi,t與同群企業社會責任均值的交互項?CSR_Peeri,t*MAi,t。其中,我們主要關注?α2,若?α2是負數,說明在同群企業社會責任均值不變的條件下,管理者能力MA越大企業社會責任水平越低,即管理者能力對同群效應有抑制作用。
表6列出了采用交互項模型回歸的結果,交互項MA*CSR_Peer系數均為負,表示管理能力對同群效應有抑制作用,與假設H2結論相符。非國有企業MA*CSR_Peer系數絕對值大于國有企業系數絕對值;股權集中度低的企業MA*CSR_Peer系數絕對值大于股權集中度高的企業系數絕對值,非國有企業MA系數較大說明相較于國有企業,非國有企業對企業社會責任同群效用的抑制作用更強;相較于低股權集中度企業,在高股權集中度的企業中管理能力對企業社會責任同群效應的抑制更強。進一步驗證了假設H2、H3a、H3b。
五、結論與啟示
本文以管理者能力為視角,研究了企業社會責任水平、董事網絡同群效應與企業異質性的關系。研究發現:(1)企業履行社會責任水平會受到董事網絡同群企業社會責任水平的正向影響。(2)企業管理者能力對企業社會責任的董事網絡同群效應有抑制作用。(3)相比于國有企業,非國有企業中管理能力對同群效應的抑制力更強。(4)相比于股權集中度高的企業,在股權集中度低的企業中,管理者能力對企業同群效應抑制作用更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