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一體兩翼”之疏調氣機法論治血液腫瘤

夏利玲 李正發 張麗雯 董露露 陸楊柳 劉嬌 郭利華

摘要：血液腫瘤發病率逐年升高，任何年齡階段均可發生，西醫采用免疫治療、分子靶向治療、放化療、異基因造血干細胞移植等治療，研究表明，采用“以肝為主體，脾腎為兩翼”之疏調氣機法疏肝理氣、調暢氣機、健脾補腎對減輕血液腫瘤化療副反應、縮短化療后骨髓抑制期、緩解移植后抗宿主病、改善患者的生活質量、提高臨床緩解率及長期生存率具有非常好的功效。

關鍵詞：一體兩翼；疏調氣機法；張震；血液腫瘤；中醫治療

中圖分類號：R73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2349（2023）06-0012-05

血液腫瘤是原發于造血器官的高度異質性惡性疾病，主要有淋巴瘤、白血病、多發性骨髓瘤等，病變常累及造血系統^［1］。臨床發病率在世界各地都呈不斷上升的趨勢，因此血液腫瘤越來越受到學術界的重視。臨床上多采用免疫治療、細胞治療、化療及造血干細胞移植等進行治療，治療過程中因化療藥物的大寒大熱毒性，對機體臟腑造成極大損傷^［2］。同時血液腫瘤患者因治療周期長、治療費用高、容易短期復發等特點導致疾病治療的過程中患者感到身心疲憊，從而出現抵抗力下降、對藥物的耐受能力下降等，患者進而出現肝郁脾腎虧虛之態，對病患的日常生活、疾病的轉歸造成了極大的影響^［3］。

“一體兩翼”之疏調氣機法從人體臟腑功能活動的規律出發，強調“以肝為主體”疏肝理氣、調暢氣機，“脾腎為兩翼”健脾補腎、養血活血治療血液腫瘤，對患者生活質量和心理狀況具有明顯的改善及促進作用，對患者長期無進展生存具有重要的意義。本文就“一體兩翼”之疏調氣機法在血液腫瘤的應用方面進行闡述，探索血液腫瘤與人體氣機之間的關系，分析“一體兩翼”之疏調氣機法治療血液腫瘤的方法和原理，梳理“一體兩翼”之疏調氣機法對血液腫瘤病患生活質量的提高以及疾病的改善方面發揮的作用，為臨床治療血液腫瘤提供思路。

1? “一體兩翼”之疏調氣機法的概述

第三屆國醫大師張震老提出以“肝為主體，脾腎為兩翼”之“一體兩翼”的疏調氣機法，并首創以四逆散為核心基團的疏調氣機湯，此法對于氣機郁滯者可調暢之、郁結者消散之、逆反者從順之、下陷者升舉之、紊亂者歸順之、不足者補益之，夾瘀、夾痰、夾濕者化之、祛之、滲濕之等諸法調暢臟腑氣機，氣機恢復正常使臟腑各項生理功能正常^［4］。

“疏其氣血，令其調達而致和平”，張震老指出：一旦氣機失常，正氣可轉為內生邪氣，疏調氣機法的關鍵在于既促進肝之疏泄條達功能，又能顧護腎脾氣機。其目的就是疏利人體肝氣，氣機條暢，后天之本脾腎氣機得以調護，進而能夠消除氣機抑郁、情志不暢等導致的繼發性疾病^［5］。因此，疏調氣機法的法則在于標本同時兼顧，攻補得宜，對應病、癥、證三者的同時，還有所針對性。“五臟元真通暢，人即安和”，疏調人體氣機治療法的正確運用，可不同程度緩解和消除各種原因所致的生理功能紊亂與失常，協助病體康復。

1.1? 氣機失調與血液腫瘤的形成? 人體腎中元氣、脾胃受納的水谷精氣和肺吸納天地之間的清精之氣相互聚合，三氣相互配合，各有規律，形成人體平衡、協調的多元矛盾體。腫瘤疾病的基本形成機理為痰瘀郁毒、陰傷氣耗、虛實夾雜，氣郁為先，可見氣機失調對于腫瘤的形成和變化來說非常重要。血液腫瘤作為一種機體失衡的疾病，人體氣機升降失調是誘發腫瘤發生的重要內在機制^［6］。

“氣為陽，血為陰，陽生陰長”，導師郭利華教授認為：陰陽失衡、氣血失調、氣機升降失常是血液腫瘤發生的主要原因之一，發生血液腫瘤的患者多出現了肝、脾、腎等臟腑疏泄失職、統攝無度、精虧血少，導致血證、髓勞、惡核、骨痹等病癥。氣機升降失調是導致患者整體和局部發生變化的基本內在機制，當機體升發太過，降之不及或者升降反作，就會導致機體氣血陰陽失衡，出現太過或不及之氣血逆亂狀態，導致氣滯、血瘀、痰核等病理產物的形成，進而發生腫瘤，所以血液腫瘤患者的基本病因在于氣機升降失調。疏調氣機法講究協調人體生命力和臟腑功能活動，起到疏肝理氣，補益脾腎，調暢氣機，進而使得人體的氣血和津液正常運行，減少化療副反應、促進血細胞的生成等，從而提高療效^［7］。

1.2? 一體兩翼與血液腫瘤的關系? 中醫學認為血液腫瘤臨床癥狀主要表現有貧血、出血、發熱及肝脾淋巴結腫大，屬祖國醫學“虛勞”、“虛損”、“血虛”、“血枯”、“髓勞”、“血癌”等，病位多在骨髓，表現在營血，與心、腎、肝、脾等有關。

1.2.1? 一體之肝? 肝藏血，體陰而用陽，助運化生氣血。如肝之氣機不能充分升發、舒展，血液運行受阻則腫瘤生。現代心理學研究表明，約70%的腫瘤患者發病前有較長時間的嚴重精神抑郁狀態，在情志影響氣機中，肝氣失調處于十分重要的地位。故《丹溪心法》說：“氣血沖和，萬病不生，一有怫郁，諸病生焉，故人生諸病，多生于郁。”血液腫瘤患者因氣機升降失常、肝失沖和調達而至肝藏血功能減退，從而出現氣血虧虛、血溢脈外之出血表現。

1.2.2? 兩翼之腎? 腎乃先天之本，主骨，藏髓之氣。《景岳全書》云：“血即精之屬也”。腎主骨生髓，髓生血，《張氏醫通》曰“血之源頭在乎腎”，腎的盛衰直接影響骨髓的造血功能。腎傷則骨枯、髓枯，若髓枯骨萎、髓不生血則貧血。中醫對于血虛證的治療，采用增強腎精與腎氣的補髓益精之法，促使后天脾胃之津與先天腎精血之間的相互轉化^［8］。

1.2.3? 兩翼之脾? 血由氣生，血虛常由脾氣虛發展而來。脾氣能生血、統血、攝血，乃后天之本，運化水谷精微化生氣血、奉養全身；《名醫指掌》中云：“血者，水谷之精也，生化于脾”。脾胃運化功能旺盛，機體消化吸收功能健全，造血原料豐富，為機體正常生理活動提供可靠保證。若脾胃功能受損，脾升胃降之氣機失調，氣血津液轉化失司，可致血液生化之源匱乏而形成血虛的病理變化。故臨床治療血虧，調理脾胃、助其運化為先。

2? 血液腫瘤的治療

2.1? 中醫治法? 血液腫瘤發病，不外正邪兩態，一則正氣虧虛，機體防御能力下降，邪氣乘入，二則臟腑功能失調或虧損，氣血津液聚集成邪。治療應以正邪的消長變化作為依據，結合臟腑功能的變化詳辨陰陽之盛衰。中醫常用治療包括補、活、清、消四法，其中補益之法是治療血液病最為常用的第一基本治法^［9］。

2.2? 西醫治療? 西醫方面誘導分化治療、分子靶向治療、CAR-T細胞治療、免疫療法、造血干細胞移植等治療手段是目前較為先進的治療血液腫瘤的方法，對延長患者的生命周期，早期治愈具有有效的作用^［10］。隨著新藥的產生，臨床緩解率越來越高。但是在治療過程中大部分患者存在短期復發風險以及藥物毒副作用致嚴重胃腸道反應、重度骨髓抑制所致出血、免疫抑制致感染、移植物抗宿主病等相關并發癥的發生危及生命。

2.3? 血液腫瘤的中西醫結合治療? 中醫的精髓是整體觀念、辨證論治，從宏觀上認識疾病的臨床表現，遵循理法方藥原則“辨證施治”。西醫治療根據患者體能狀態、疾病進展，結合癥狀、體征及細胞遺傳學、分子生物學、免疫學等從微觀上認識疾病的發生、發展和轉歸，明確診斷，選擇個性化治療方案，以“辨病施治”為主。

在血液腫瘤的治療中，單純中醫或西醫無法解決全部問題，治療需做到中醫辨證與西醫辨病相結合。中醫辨證有利于提高療效、扶助正氣、減輕移植物抗宿主病等。積極運用中醫藥與放化療、免疫治療及其他治療方式結合，十分必要。實踐證明，協同中藥能夠起到增效解毒、調節免疫、治療殘留白血病、克服多藥耐藥。因藥毒損傷致患者肝之疏泄失調、藏血功能減退，脾胃功能虛弱、腎精匱乏導致氣血生化無源^［11］，加之血液腫瘤患者病史長、病情重、花費高、預后差等特點，因此血液腫瘤患者大部分可見肝郁脾腎虧虛之證。運用中醫疏調氣機理念，健脾補腎，調補氣血，可有效減輕化療不良反應、提高患者生存質量、延長患者的生命周期，有效抵抗放化療對人體的傷害^［12-13］。

3? 疏調氣機法的臨床應用

3.1? 疏調氣機湯治療血液腫瘤之處方遣藥解析? 疏調湯為疏調人體氣機失常的廣譜新方^［14］。方中以柴胡為君，升舉清陽、疏解肝郁、調暢氣機，柴胡入肝經，有苦寒清泄之性，可升發清陽，暢氣血，為疏解肝郁之主藥。現代藥理研究成分主含柴胡皂苷，具有鎮靜、抗抑郁、抗菌抗病毒、護肝利膽、抗過敏、保護消化道黏膜、增強免疫力等作用^［15］。有研究證實柴胡提取物可誘導人類白血病細胞HL-60、K562/ADM細胞凋亡、增殖抑制和逆轉多藥耐藥性的作用^［16-17］。香附被稱李時珍贊為“氣病之總司，女科之主帥”。作用通行三焦，使氣血通暢。具有抗炎、抗菌、利膽保肝、抗抑郁、抗腫瘤等作用^［18］，與郁證要藥郁金配伍協同增效。郁金煎劑能降低血液粘度，提高紅細胞變形能力，延長紅細胞壽命^［19］。仙靈脾妙在溫補腎陽、填精益髓，其抗白血病作用是通過抑制白血病697細胞、K562細胞、KG-1a細胞增殖及誘導其凋亡而實現的^［20-21］，郭利華教授經過反復臨床運用及思考，發現淫羊藿與本方中柴胡、白芍、白術、茯苓配伍共建肝脾腎三臟之平衡，從根本上調節陰陽氣機而調節臟腑功能紊亂、糾正全身氣機失調，仙靈脾在本方中可謂畫龍點睛^［22］。白術、山藥均為健脾補脾之要藥，與仙靈脾同用，方顯一體兩翼之精髓，強先天之腎又顧護后天之脾。故而香附、郁金、仙靈脾、白術、山藥共為方中之“臣藥”。

丹參入肝經，具有保護心肌細胞、抗炎、抗菌、保肝、提高免疫力等作用^［23］。川芎通血脈、解結氣，枳實理氣寬中，破滯氣，與柴胡相伍清升而濁降。白芍平肝陽、補血，與甘草相配則“甘酸化陰”，充分發揮白芍柔肝緩急、補血養血之功。茯苓補脾滲濕，扶正與祛邪同功。上五味均有抗腫瘤^［24-27］作用共為疏調湯之“佐助藥”。薄荷取其清透疏散，少少與之，且甘草解毒調中，同為“使藥”。

本方之應用，疏肝理氣調氣機，補脾益腎行氣血，抗腫瘤、抗抑郁、保肝護腎提免疫力，從多方位、多層次、多靶點作用于病體，發揮綜合調節效應，進而影響病證之轉歸，促使患者康復^［28］。

3.2? 典型病案

3.2.1? 病案一? 李某，男，27歲，完善相關檢查，MICM分型明確診斷為成人費城染色體陽性的急性淋巴細胞性白血病，該類白血病預后差，生存周期短，即便經過化療獲得暫時緩解，但存在短期復發死亡之風險，需反復化療藥物誘導、鞏固、維持治療并且規律服用二代TKI制劑靶向治療^［29］。該患者確診后采用CDVP方案誘導緩解，并聯合使用二代TKI靶向治療藥“達沙替尼100mg qd”口服，治療期間患者惡心、嘔吐、食欲不振、頭暈等不良反應明顯，予加用護胃止吐之西藥療效不佳，嚴重不良反應導致患者依從性差，最終自行停用靶向藥，停藥不足1月本病再發，返院再次誘導緩解后經醫護勸說再次嘗試服用“達沙替尼”，僅服藥2天，患者再次出現頭暈、惡心、食欲不振，伴情志抑郁、心煩失眠、四肢乏力、面色萎黃、常嘆息等肝郁脾腎陽虛證候。中醫辨證后征求患者同意嘗試靶向治療期間予疏調氣機湯口服，組方成分包括：柴胡10 g，香附10 g，郁金10 g，丹參10 g，川芎10 g，枳實10 g，杭芍12 g，白術10 g，茯苓15 g，仙靈牌15 g，薄荷6 g，生甘草6 g。本方具有：疏肝理氣、補益脾腎、條暢氣機、活血行血之功能；主治肝失疏泄、脾腎不足、氣機失常、血行不暢等證。以水煎煮，每日1劑，早晚服下。1劑后惡心、嘔吐癥狀明顯減輕。服用7劑后上述癥狀明顯改善，守原方再服用7劑，諸癥消失。持續口服達沙替尼3月后復查BCR/ABL P190基因及骨髓染色體均轉陰，疾病達分子生物學及細胞遺傳學緩解，患者因個人經濟因素未在返院化療，僅口服達沙替尼維持治療，電話隨訪半年患者病情穩定。本案說明血液腫瘤化療/靶向治療患者給予疏調氣機湯治療能夠減輕靶向藥化療藥之毒副作用，讓治療得以順利進行，從而提高患者疾病緩解率及長期生存率、降低疾病短期復發及死亡的風險。

3.2.2? 病案二? 劉某，男，47歲，診斷：急性髓細胞性白血病M2型。確診后于2022年4月19日予DA方案誘導治療，該患者化療效果明顯，初次誘導緩解后復查骨穿提示本病深度緩解（MRD<10-4）。但整個化療治療過程中毒副反應明顯，化療后骨髓抑制期長，IV度骨髓抑制期長達18天，住院期間反復輸注懸浮紅細胞、血小板及升細胞治療。因長期粒細胞缺乏導致免疫缺陷，患者反復出現細菌、真菌、病毒感染。反復予輸成分血、抗真菌、抗細菌病毒及升細胞治療，住院時間長、治療費用高昂，患者及家屬對治療逐漸表現出抗拒、抑郁、絕望等不良心理。故本次治療結束出院后患者拒絕返院鞏固治療，至2022年8月患者疾病復發后二次入院，但患者對化療表現出恐懼、焦慮情緒，出現情志抑郁、胸悶氣短、惡心嘔吐、胸脅刺痛、神疲乏力、頭暈等癥。經與患者充分溝通并取得知情同意后予DA方案（具體為柔紅霉素90mg d1-3，阿糖胞苷200mg d1-7）聯合疏調生血湯口服，每2日1劑，化療結束后再服藥7 d，總療程14 d。疏調生血湯具體組方（柴胡15 g，黃芪60 g，黨參30 g，香附15 g，郁金15 g，丹參15 g，川芎30 g，枳實15 g，杭芍20 g，白術20 g茯苓20 g，淫羊藿30 g，當歸15 g，熟地黃30 g，黃精20 g，補骨脂30 g，鹿角膠30 g，枸杞子30 g，女貞子20 g，菟絲子30 g，薄荷15 g，生甘草10 g）。本次化療期間患者情志抑郁、胸悶氣短、惡心嘔吐等癥狀明顯改善，順利完成化療，化療結束第9 d，患者骨髓造血功能逐漸恢復，第11 d，粒細胞缺乏改善、貧血改善、血小板減少危象改善，無發熱、感染及出血情況，予出院囑其院外觀察，院外每3日復查血常規，化療結束第15 d，血細胞基本恢復正常，骨髓象提示完全緩解。

該患者首次使用DA方案化療出現明顯不良反應、骨髓抑制期長、合并發熱感染等，各方面因素使患者醫從性差而至治療中斷。3月后疾病復發，使用DA方案聯合疏調生血方治療，本次化療不良反應明顯減輕，明顯縮短化療后骨髓抑制期。說明疏調氣機法的應用可明顯減輕化療藥毒副反應、提高機體免疫力、改善患者生存質量、縮短骨髓抑制期，疏調生血方可促進骨髓造血功能恢復，保障化療按時進行，使患者生命周期得以延長。

4? 小結

《素問》云：“出入廢則神機化滅，升降息則氣立孤危。”《景岳全書·血》云：“血必由氣，氣行則血行，欲治血，以調氣為先”。可見，治療血液腫瘤的關鍵在于疏利氣機，氣機恢復正常則正氣生、邪氣消。導師郭利華教授認為，氣機失調普遍存在于各類疾病中，亦是血液腫瘤形成之關鍵所在，其臨床善用疏調氣機法辨治腫瘤，倡導將疏調理論運用于疏解患者不良心理情緒、調達臟腑氣機療法貫穿于腫瘤治療之全程^［30］。

綜上所述，疏調氣機法采用內治法，從病因處出發，調節人體氣機、疏肝理氣、溫補脾腎、行氣活血生血，進而改善患者的身體狀況，增強機體對化療的耐受，減輕化療后骨髓抑制，促進血細胞的生長生成，不僅提高了臨床緩解率，同時也降低了焦慮情緒，在血液腫瘤患者治療過程中發揮了積極作用，促進患者疾病的康復，修復氣機。因此，中醫藥疏調氣機法治療在提高臨床療效，促進患者疾病的恢復具有重要意義，可在臨床上推廣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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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2-0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