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賀州土瑤頭飾的藝術特征及功能分析

陳雪映

一、土瑤頭飾概述及傳承現狀

（一）賀州土瑤頭飾概述

《隋書·地理志下》卷三一中記載：“長沙郡又雜有夷蜒，名曰莫謠。自云其先祖有功，常免謠役，故以為名。”[1]熙平郡（是當時莫徭分布的分支）轄今廣東連州、連南、連山、韶關等縣市以及廣西賀州的桂嶺等，由此可知，賀州瑤族在隋代便已遷入。進入賀州的瑤族逐漸形成的分支有土瑤、過山瑤和平地瑤，其有著共同的民族文化特征，但由于過山瑤、平地瑤居住地為賀州平地區域，受漢族影響較大，而土瑤地處賀州山地區域，地理位置較為偏僻，生活習俗、服飾穿著等方面相對過山瑤、平地瑤還較為傳統，對其進行學術研究有助于促進土瑤文化的保護與研究。土瑤服飾歷經百年，有著源遠流長的歷史文化，作為一種民族文化現象，無論色彩搭配，還是穿衣風格，都是土瑤婦女在長期的生活體驗及對自然材料的使用和改造中積累的經驗，體現了土瑤婦女對山林耕地文化的使用智慧，以及展示了土瑤民族的民俗風貌與審美情感。[2]土瑤頭飾以另類奇異的造型與色彩、出彩的裝飾特點等使其在瑤族大家庭中脫穎而出，成為辨識土瑤民族的重要外在形象。土瑤頭飾按年齡段可分為兒童、成年男子、成年女子頭飾3 種類型，并且成年頭飾只有性別之分而沒有年齡之分。成年男子頭飾為包裹式造型，成年女子頭飾則較為特殊，由樹皮材料制作且形制為上窄下寬的“圓筒式”，頂上覆蓋多層以黃紅綠色搭配的巾帕，披掛多彩線繡和串珠點綴，形成了集實用性與裝飾性為一體的頭飾，它不僅承載著土瑤民族生產勞動及宗教信仰、文化素養等觀念，同時體現土瑤人深厚的民族風貌和淳樸的審美情感，成為土瑤民族重要的外化標識。

（二）土瑤頭飾的傳承現狀

為了更清楚地了解土瑤頭飾的藝術特征，筆者數次深入地考察調研，如2022 年11 月16 日至20日深入賀州市平桂區明梅村暗沖第六組，對賀州土瑤頭飾工藝進行田野考察。目前，廣西賀州土瑤頭飾工藝制作與傳承在土瑤村寨的日常生活中還能見到，穿著本民族服裝的習俗在生活中得到延續，例如：女子結婚時，頭上所佩戴的頭飾由多層彩色流蘇線和巾帕包裹，顯華麗隆重之感；節慶祭祀、老人去世，必須穿著本民族的傳統服裝。據筆者實地考察得知，土瑤服裝一方面其使用習俗還在延續，另一方面從服飾布料到染、繡、頭飾制作等工藝相對減弱了。過去土瑤女孩到了 10 歲，就開始學習繡花、染布、做竹帽并裝飾頭飾，而如今40 歲至50 歲的土瑤婦女，會做染布的有50 人左右，會刺繡土瑤頭帕圖案的只有20 人左右，會做土瑤頭飾的更是不到10 人。年齡層在“90 后”至“00 后”之間的土瑤女子更容易被新鮮事物所吸引，普遍不會土瑤頭飾的制作工藝，因此，老一輩人就成了頭飾制作工藝主要的傳承人。另外，現代生產方式的變革使土瑤服裝材料與制作工藝發生改變，特別是頭飾制作材料及裝飾物，有較大變化。例如傳統家紡棉布已經逐漸被機器生產的布料、化學染色的布料、化學染色的刺繡線取代，機器刺繡逐漸代替人工刺繡等，這些現象成為頭飾傳承的主要現狀，也是時代發展影響民族生活方式嬗變的結果。

二、土瑤頭飾的制作工藝及穿戴語境

（一）土瑤頭飾的制作工藝

土瑤頭飾的制作工藝復雜，可以從工具的選擇與使用、材料的選取、制作過程展開論述。首先是工具的選擇與使用。土瑤頭飾制作除了常見的剪刀、錐針、錘子等工具外，還有特制的鷹嘴狀鉤刀。鉤刀是一把專門為制作頭飾帽頂而特制的工具，它與普通錘子類似，不同之處是它有著30 ㎝長的手柄，手柄末端為木制手握部分，長度大約為8 ㎝，手柄前端為鐵制長柄，大約22 ㎝。鷹嘴狀鉤刀的特殊作用：一是其弧形更能貼合制作對象的表面，易于制作點的受力，同時還能隨時調整刀的角度，方便按照制作人的意愿來進行制作；二是由于刀面最尾端部分為尖銳的三角形鉤刀，便于勾勒出木帽中間的圓洞，使帽子戴在頭上會更穩固。錐針長度約為10 ㎝，針頭約為3 ㎝，主要作用是鉆孔引線，扎牢各個組件部分。明梅村暗沖第六組趙秋蘭女士介紹，在制作土瑤頭飾中的內帽時，竹片的縫合過程不用膠水而全部用線固定，原因是膠水不耐熱不耐水。土瑤女子長期戴著帽子在山林中勞作，必須能防水防曬方可符合勞作的穿戴需求，可見制作工藝不僅考慮美觀，同時還要符合使用場景。其次是頭飾內帽的材料選取。土瑤頭飾內帽的主體由樹皮和竹片組合制作而成，對樹皮材料選取也頗有講究，選取有10 年以上樹齡的沙樹皮，其質地細密柔軟、防水性能好，耐腐蝕且輕巧易加工。另外，沙樹木材紋理清晰細膩，色彩呈黃白色，是最親近自然的色彩，將它做成頭飾給人以恬靜質樸之感，符合土瑤人的審美情感。最后，頭飾的制作需要將沙樹皮切割成為長寬各20 ㎝，厚1 ㎝的正方形木片，并用重物按壓，以免沙樹板因為水分的缺失而發生翹裂。風干后的沙樹板被切割成一個外圓直徑為17 ㎝、內空心圓直徑為4 ㎝的帽頂，接著用長約50 ㎝、寬15 ㎝的竹片圍住帽頂，用線扎好固定成形，之后分別用長40 ㎝、寬4 ㎝和長75 ㎝、寬2 ㎝的兩根竹條分別固定于帽圍的上下兩端，帽圍的左右兩側則通過小竹片和錐針穿孔用白線捆綁扎牢，待帽殼定型后，再行裝飾。

（二）土瑤頭飾的穿戴語境

法國社會學家皮埃爾·布迪厄（Pierre Bourdieu）提出的“場域理論”認為，人的每一個行動均被行動所發生的場域所影響，而場域并非單指物理環境而言，也包括他人的行為以及與此相連的許多因素。[3]運用在土瑤頭飾中可知，它在日常生活場域、人生禮儀場域及公共活動場域發揮不同的應用功能。本次調研側重從人生禮儀場域展開，即土瑤人在誕生、成年、婚禮、喪禮中穿戴不同的頭飾，探索不一樣的“場域功能”。

土瑤人認為，孩童幼年戴頭飾能使幼兒頭部保暖、不受邪氣入侵，寓意孩子茁壯成長。調研中發現幼兒的頭飾有3 種：用藍布制作的頭飾稱藍帽，用黑布制作的頭飾稱黑帽，另外還有盛裝頭飾，前兩種款式是孩子平日所戴，統稱為便裝頭飾，后一種盛裝頭飾當地人稱為紅帽。紅帽并非指紅色帽子，而是將“紅色”指代為美好、吉祥之寓意。幼兒盛裝頭飾是在便裝單帽的基礎上掛上粉紅色和藍色的絲線，間以白色珠子，帽檐兩側分別掛有兩個鈴鐺，走路時鈴鐺清脆悅耳。據明梅村趙金春書記接受筆者采訪時介紹：“紅帽一般是幼兒節日及走親戚時穿戴，表示其父母勤勞持家，孩子戴著童帽在村里也體面，不會被別人欺負看低，同時也是長輩對晚輩寄予美好愿望的表達。”

廣西賀州土瑤男子女子在15、16 歲時更換頭飾，男子頭裹巾帕，女子則頭戴圓筒形頭飾。成年土瑤男子將發髻盤于頭頂，并以一條甚至多條繡有文字和幾何圖案的巾帕包裹頭部，戴上巾帕即表示男子已成年，得到族內的承認可參加族內公職；女子則17 歲前需剃發或挽發戴帽，披巾帕、掛流蘇，戴上頭飾后表示女子已成人，是成年的身份代表。土瑤置辦婚禮隆重又神圣，新娘的婚服頭飾自然也盡顯華麗隆重之感，頭飾最大亮點在于頂部披戴繡滿幾何圖案的紅色刺繡帕，在繡帕周圍均垂掛紅色與黃綠色點綴的絲線，將臉部遮擋，表示新娘的嬌羞，點綴的彩色絲線越多，說明新娘家族越富裕，婚后越受到夫家的重視，此時的新娘頭飾不僅是財富的體現，更寓意著新娘身份的轉變，即成為本村村民，可以享受開墾田地的權利和其他權利。同時婚禮盛裝與家族繁衍、多育、傳承連結為一體，充滿許多美好的愿望。[4]

喪葬儀式是人生禮儀中最后的一件大事，土瑤人十分重視逝者最后的著裝。調研中獲悉逝者葬服與生前盛裝服飾相一致，一方面土瑤人認為人死后穿戴有本民族符號的服飾，祖宗才能把他的魂帶走，逝者才能認祖歸宗，同時把生前服飾帶入墳墓，使逝者的魂魄不被破壞方能護佑家人；另一方面逝者穿著盛裝體面地離開，體現兒女孝順及依依不舍的情感。土瑤民族喪葬儀式充分體現了慎終追遠的傳統，將逝者生前使用過的盛裝頭飾作為陪葬物，體現土瑤人樸素的生命價值觀和積極的生命導向行為。表1 為特定頭飾穿戴方式及寓意總結（見下表1）。

表1 頭飾穿戴方式及寓意匯總表

三、土瑤頭飾的藝術特征分析

土瑤頭飾有自身獨特的外在形式和藝術內涵，通過了解頭飾制作材料的特殊性、精美的工藝技術能進一步感受頭飾與土瑤人之間所產生的“心靈交流”，以及對美產生的共鳴。從頭飾的漢字與幾何元素巧妙融合的圖形元素、以綠色為主調、紅色和黃色為搭配的顏色風格、獨特樹皮與多彩線繡的裝飾手段展開對土瑤頭飾藝術特征的分析，進一步探究頭飾藝術的形式之美。

（一）圖形元素：漢字與幾何元素巧妙融合

頭飾紋樣來源于歷史文化與自然環境，土瑤頭飾以漢字與幾何元素巧妙融合，以獨特的造型內容表現裝飾美感，呈現獨具一格的頭飾紋樣特征。土瑤頭飾的巾帕兩頭用彩色絲線繡制幾何元素紋樣，中間以漢字為內容刺繡富有吉祥如意的詞語或句子，以漢字作為刺繡內容在少數民族服飾藝術中是常見的裝飾手法，但土瑤頭飾巾帕中的漢字繡又呈現不一樣的藝術特征。首先，對巾帕中漢字繡內容的理解需在土瑤語境中才能解釋其具體含義，另外，巾帕上的漢字以紅色、綠色間隔出現，字體看上去雖無漢字方正圓潤之感，但字跡秀麗娟細呈長菱形，每一個字以拉長或簡化變形的方式用長短線交錯呈現，紅綠色字體共融在白色巾帕底紋中相互映襯，使巾帕看起來形式感極強，有著獨特的審美情趣。

土瑤頭飾巾帕中的幾何紋樣多由直線與折線構成，且長短線交融，獨具特色。在巾帕上以土瑤常用綠、紅、黃色絲線經過點、線、面元素以疏密有序的排列方式繡出富有節奏和裝飾之美的幾何紋樣。例如以交叉短線“×”為基礎，結合打籽繡以“※”形花瓣組成八角花帶，連續排列的花帶使巾帕更富有活力與動感；又如巾帕中由折線形成的波紋線顯出硬朗剛毅的氣質，猶如一座座大山橫跨其中，而以平針短線刺繡而成的直線則呈現出平靜安定的特征，直線與折線的紋樣形式在巾帕中既有視覺上的沖擊，同時又能呈現變化多端的造型之美。虛實結合的塊面裝飾手法使巾帕顯得靈動多變，以斜線有序排列而成的長方形塊面有“虛”的感覺，以三角形疊加形成的菱形則有“實”之感覺，“虛面”與“實面”相互陪襯，使巾帕中的幾何圖形產生虛實對比，展現形態要素的裝飾之美[5]。總而言之，土瑤頭飾巾帕中漢字與幾何元素的結合，在表現形式上體現了節奏與韻律之美：漢字圖形活潑靈動，構圖寬松不受拘束，幾何元素則遵循一定的規律與秩序排列，顯得端莊穩重。在表現內容上，幾何元素是從復雜的物象形態中提煉而來，有著高度的概括力，是一種抽象的紋樣符號，而漢字詩詞紋樣為具象文字，將個人的審美追求、生活情趣與情感融入其中。土瑤人巧妙地把具象文字與抽象幾何元素互為轉化，體現民間藝術創作中圖案形式與藝術情境的融合特點，成為土瑤頭飾的一大特色，既體現了鮮明的民族藝術特征，進一步展現漢族與少數民族之間的文化交融。

（二）顏色風格：以綠色為主調、紅色和黃色為搭配

少數民族對色彩的應用，一般都以強烈的對比關系來表達族群的情感與情緒。土瑤頭飾的帽圍、巾帕、蓋頭、流蘇均以三色作為裝飾色彩，其中以綠色為主調，紅色和黃色搭配點綴，顯示不一樣的色彩藝術特征。具體如下：頭飾帽圍由綠色和黃色條紋裝飾，綠色與黃色分別為植物染色制作而成，沉著穩重的綠色點綴高純度的黃色，猶如雨后的山林使人感到沉靜與深遠，深邃而沉穩的綠色條紋把靚麗的黃色條紋襯托得格外鮮亮與明快，形成了鮮明又和諧之美。在綠色帽圍的基礎上，土瑤婦女還喜歡在巾帕、蓋頭等用黃色、紅色、青色毛線繡出八角花、太陽花、狗牙等圖案，通過小面積的色塊調和搭配大面積的綠色塊面，每一個小色塊就像一個個小精靈在帽頂上跳躍，營造出熱鬧、歡快、喜慶、吉祥的濃烈情感。流蘇是土瑤頭飾最有特色的配飾之一。流蘇色彩由綠、紅、黃色組成，每一種顏色由30 ～50 根絨毛線組成寬約5 ㎝、長約150 ㎝的流蘇，因為要突出綠色，所以會增加綠色絨線的數量，例如紅色和黃色流蘇為30 根、綠色流蘇為50 根且放在顯眼位置。將3 色流蘇捆綁在一起戴在頭飾上，遠遠看去就像掛在山間上的彩虹，既明亮醒目又顯得富足漂亮。傳說在土瑤頭飾中流蘇掛得越多說明家庭越富足，社會地位越高。土瑤頭飾紅、綠、黃高明度色彩搭配使頭飾呈現熱烈奔放又富于變化的視覺感受，這與少數民族對色彩直觀與強烈情感需求吻合，與少數民族熱烈、奔放的性格相符，強烈的色彩表達有利于他們情感的宣泄。通過綠色為主調的紅色和黃色搭配的手法使得土瑤頭飾看起來有強烈的視覺沖擊力，與身上穿著的服飾形成鮮明的呼應，形成了土瑤民族鮮明特色的區域風格。

土瑤頭飾喜用綠色深層原因與土瑤民族信仰和生存環境有關。沉著穩重的綠色就像植被茂盛的大山一般給人以深沉、淳樸的感覺，大山默默注視和守護著山民，山民依靠大山度過了從被驅趕到安家落戶的艱難時期，正因為有大山的庇護山民才能繁衍生存下來。土瑤人則認為，代表大山的綠色是能通神靈的色彩，女子頭飾以綠色為主點綴紅、黃色彩，除了有裝飾美感外還有對大山深厚的眷戀之情。

（三）裝飾手段：獨特樹皮與多彩線繡

因材施藝是許多少數民族工藝的獨創藝術，土瑤頭飾使用樹皮、多彩絲線材料，采用適宜的工藝技巧，利用材料的觸覺、紋理、材質等不同的效果創造出別具一格的頭飾裝飾，體現土瑤頭飾的材質之美與工藝之美。土瑤居住地屬山林之地，樹木蔥蘢，因地制宜用樹皮做原材料制作頭飾是土瑤人在長期生產生活與自然共處中總結出的智慧。樹皮經過剝落、碾壓、風干等一系列制作工藝后呈現堅韌、輕巧、光滑的特質，可隨意造型并制作出大小不一的圓筒形頭飾，能滿足不同穿戴者的尺寸要求，獨特的樹皮裝飾可塑性及實用性特征使它能保存并一直沿用至今。土瑤頭飾注重以多彩線繡做裝飾，它是由綠色、紅色、黃色三股彩色絲線組合而成的流蘇，土瑤人認為柔軟、飄逸、靈動的彩色絲線條更能體現女子柔美的特質，在頭飾上冠以彩色絲線，是頭飾的靚麗配飾。土瑤頭飾將樹皮與多彩絲線融合裝飾，在材料質感上呈現粗糙與柔軟相互融合，即樹皮堅硬粗糙的外表與流蘇柔軟輕盈的特質互為包容，呈現不一樣的材料之美；在材料色彩上呈現自然原色與多彩色之間的碰撞，樹皮自然純凈的原色呈現質樸之美與多彩線繡的色彩沖擊形成了視覺上強烈的反差；在使用功能上，樹皮與絲線共同為頭飾相輔相成，樹皮做成的圓筒形頭飾為絲線的裝飾提供了空間，絲線為頭飾起到固定和裝飾的作用，可以說獨特的樹皮裝飾材質與多彩線繡裝飾相得益彰，形成了獨具一格的視覺形象，成為土瑤民族的重要標識之一。

四、土瑤頭飾的審美功能分析

格羅塞在《藝術的起源》里提出：“世界上任何民族，不論其生活多么艱難，都不會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完全用于食宿之上。”[6]傳統工藝的實用、美觀，體現出對本民族文化認同及象征財富與社會地位。現在制作者們還將土瑤頭飾與當下文化發展相結合，促進傳統文化更好地傳承與發展。

（一）土瑤頭飾的裝飾性功能

土瑤頭飾以其獨特的造型、明亮的色彩引人注目。男子頭飾較為簡便，頭飾以2 條刺繡有二方連續的幾何紋樣結合漢字圖樣為主的白色巾帕包裹，盛裝頭飾所穿戴巾帕多達5 至10 條，并且折疊后的巾帕層次豐富，棱角突出，不僅凸顯土瑤男子沉著穩重的氣概，還顯隆重莊嚴。土瑤女子頭飾裝飾分為內層與外層裝飾，內層裝飾實用性大于美觀性。內層裝飾由蓋布、綠色毛線帶以及黃綠相間的油紙組成。蓋布的作用在于遮擋外物落入頭飾內部，保持飾物的干凈衛生；綠色毛線的作用在于它能調整長短，控制松緊的作用，便于女子日常山間勞作；頭飾最靚麗的裝飾是在帽檐上鋪上一層黃綠相間的油紙，最后刷上一層防蟲防腐提亮物品光澤度的桐油，使得木帽表面的黃色、綠色相間的線條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民間工藝美術與現實生活的密切關系表明，民藝不是為藝術而藝術，而是與日常生產生活緊密交織在一起，這一特性決定了土瑤頭飾的裝飾藝術處處體現著美觀與生活實用功能相結合的特點。[7]賀州土瑤處于亞熱帶山區中，氣候夏天炎熱，冬天寒冷，頭飾能起到遮陽、驅寒等作用，另外，土瑤木帽不僅把婦女頭發包裹起來免于叢林樹枝藤蔓等牽扯外，綠、紅、黃高明度的艷麗色彩便于在山林中辨認，同時頭飾中五彩的繡線寓意著瑤族圖騰“神犬”的尾巴，體現了土瑤人的崇祖情結。通過對土瑤頭飾的裝飾性應用分析，進一步詮釋了土瑤人對本民族文化認同的信念。

（二）土瑤頭飾的符號性功能

少數民族豐富的圖像符號為我們打開了了解和探索民族歸屬、社會身份及審美取向等方面的大門。[8]土瑤頭飾的造型、紋樣和配飾等，蘊含本民族發展過程中的歷史文化信息、象征著族群和身份，這些符號化的形象是土瑤人精神層面的具象表達。從微觀上看，土瑤頭飾中的巾帕圖案上刺有平直紋、波紋及漢字紋。平直紋代表其祖先走過的平坦路，暗示族人經歷艱難之后必見光明；波紋代表祖先在遷徙中路途曲折，寓意生活本來就是充滿荊棘和坎坷，以此體現歷史發展的規律。漢字紋是土瑤頭飾最具特色的紋樣形式，將漢字作為紋樣直接使用，在瑤族文化中相當罕見，這表明漢文化在很早以前就開始影響土瑤文化，并成為一種符號變為本族群文化傳承的載體。這種漢字紋與幾何紋相融合的視覺審美符號，記錄并傳遞土瑤人在民族文化大融合中堅定且包容的情懷。從宏觀上看，土瑤頭飾的造型、色彩與配飾，成為區別于其他民族的獨特符號，在樹立民族標識、凝聚族群、傳遞信仰和文化方面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三）土瑤頭飾的傳承性功能

土瑤頭飾制作工藝有著維系族群中人與人之間關系的重要作用，無論是人生禮儀還是重大節慶活動，都扮演著身份認同的角色，增強族群成員共同的歷史記憶和智慧的延續。[9]在當今信息傳播加快的社會，人們對新鮮事物的接收更加方便快捷，這使得土瑤頭飾制作工藝的傳承面臨轉變。這種轉變是土瑤人適應經濟發展和社會環境變化的產物。經過對頭飾制作工藝的梳理與研究，土瑤頭飾傳承應用可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

首先，挖掘和整理頭飾制作工藝中隱含的傳統智慧、族群記憶和厚重的文化信息，進一步梳理制作工藝內部各個要素之間的相互關系，形成制作流程圖像、視頻資源庫，便于傳播和使用。

其次，傳播土瑤頭飾的文化內涵。從頭飾制作過程來看，無論是頭飾制作材料選取，色彩、配飾的搭配運用，還是制作工藝，無不體現了古人的智慧，特別是沙樹皮、竹片原材料的選取、紅黃綠色的毛線裝飾被當地人代代相傳，并賦予了豐富的文化內涵，逐漸成為本支系的文化符號象征。從這個意義上來看，挖掘內部豐富的文化信息，包括生態觀念、當代智慧，有利于促進土瑤頭飾工藝走進當代生活。

再次，將土瑤頭飾工藝與現代生活結合創作，實現傳統頭飾工藝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如將頭飾工藝中的造型、色彩元素運用到文創產品設計中，與非遺工藝旅游項目、民宿裝飾等相融合，服務于經濟生活。同時，加強本民族成員對本民族文化的認同感，讓傳統文化在當代生活中呈現。針對瑤族重大節慶活動，如盤王節、歌堂節等活動要堅持政府主導和村寨參與的形式，不斷地為傳統節慶增強傳承后勁，保護好、傳承好和發展好土瑤頭飾傳統工藝，將其文化資源進行創造性轉化。

結 語

廣西賀州土瑤頭飾工藝對于凝聚該民族集體記憶和文化表征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因此，記錄頭飾制作工藝，研究頭飾在人生禮儀中的發揮的重要作用，剖析頭飾的藝術特征及背后體現的功能價值，進一步促進土瑤文化在新的語境中散發新的生命力，對更好地促進少數民族傳統工藝文化的傳承與發展有深遠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