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木馬
在季節深處的枝丫上
鷓鴣聲聲——
母親總是忙碌
不是肩挑擔子,就是手握鐮刀
無意于雨后空山滑落的
這些美妙音符
穿著綠衣裳的螞蚱總是有驚無險
在枝條的懸崖上,一遍遍
練習舞蹈,知了一遍遍為她彈奏慶祝
村口那棵春芽樹上的嫩葉
由紅變綠次第舒展
花香中,我騎著木馬
徜徉夢中那條湍急的河岸
沒有什么膽怯
沒有什么三長兩短
瓦上炊煙
屋檐上炊煙裊裊
自留地里的玉米生長綠色的秩序
野百合與破碗花日夜在溪流邊怒放
不會枯萎,不會凋零
古老的青杠樹上鴉鳥馱走
殘紅的落日
晚風一遍遍輕撫庭院籬墻柴門
矮崗上,歸來牛鈴聲聲
糧倉金黃的谷粒無多
我的母親,那個一身穿著補丁衣裳的
農村婦女
沒有緊鎖眉頭,也沒有一聲嘆息
昏黃的油燈掌起后
總是把香噴噴的米飯盛放桌上
灶臺上的稀粥
留給自己
那年,那月
那年,那月
天空還沒有霧霾
也不會搬運什么風沙,海藍海藍的
深邃而又遼闊
那年,那月
火車總是慢悠悠地
從荏苒的時光中開來
在盛滿雛菊的田野中冒著白煙
又呼哧呼哧地駛向遠方
那年,那月
青山外大片大片的梯田
總是一個勁的金黃
不是春天里的油菜花,就是秋日的稻浪
油畫般呈現給村莊無與倫比的美
那年,那月
村頭那棵古老的青杠樹還沒有枯萎倒地
石頭巷的柴扉也沒有門鎖銅綠
村莊里,即使庭院深深
也不會落葉滿地
那年,那月
思念是一支鋼筆
在信箋上沙沙地響
郵遞員的鈴聲里充滿一次次驚喜與期待
那年,那月
還不知道什么是漂泊,什么是流浪
也不知道異鄉月光
生長什么模樣。但知道——
偏僻的地方有一個似斯卡布羅集市的鄉場
那里雖然沒有歐芹、鼠尾草
也沒有迷迭香。但有一個會縫制
粗布衫善良的苗家姑娘
母親
那時母親的額頭
還沒有那些深深的皺紋
那時母親還有一張光滑的臉
那時母親還沒生長白發
那時母親還是朵朵云鬢
雖然,沒有時間對鏡貼花黃
——不是手握鐮刀,就是肩挑扁擔
那時田地大片大片碧綠
土豆、紅薯、高粱和藹可親
陽光下,小米滿山滿嶺金燦燦
炊煙像個調皮的孩子
每天天還沒有亮就爬上了高高的屋檐
后來——
一夜之間,母親就老了
她懷著一顆寬宥的心
戴著一頂黑帽子,一個人在南墻下
自言自語曬太陽
后來——
母親總在我奔波的睡夢里
穿一身打著補丁的舊衣裳
不是手握鐮刀,就是肩挑扁擔
午夜醒轉,淚噙滿眶
作者簡介:張先州,苗族,系廣東省惠州市作協會員。作品散見于《杉鄉文學》《牡丹》《佛山文藝》《四川詩歌》《貴州都市報》《貴州日報》等報刊。
(責任編輯 劉月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