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澄泉的詩

摘一顆柿子過冬

遠景是湛藍湛藍的天空

一顆太陽在燃燒

幾只小鳥作飛翔狀

輕盈的翅膀不輕盈

一棵柿子樹獨立寒風中

不穿衣服，抱著燈籠取暖

小小的燈籠，紅紅的火焰

掛在天地之間當風鈴

一雙手，被鏡頭特寫的一雙手

剛從我的羽絨服里伸出來

又從陽臺上伸出去

摘取冬天那顆巨大的柿子

大寒記

北方冰雪彌天，不寒也寒

南方的大寒

只是一個概念

人在高處不勝寒，凍成冰

冰在低處遇到人，淚花點點

瘦子有單衣，瑟瑟發抖

胖子有裘裝，熱氣騰騰

走在不同季節的兩個人

共同預訂了一個春天

與風說

如果你不來

春天也不會來

你秉持的時空觀和責任感

就會大面積塌陷

沒有風的世界

少了多少精彩

你就沿著熱鬧的花徑

出發吧，穿過幽靜的濃蔭

我將在秋天的開闊處

月光里，桂樹下

驗收你：一路裹挾了多少

芬芳和炎涼

一只鳥

它獨自一鳥

在花漾里小區溜達

低頭，吃好吃的蟲子

抬頭，看花瓣

看梳洗花瓣的陽光

紛紛淌下

現在，它平視，目中無人

卻意外發現一個人

我住底樓，觀察這鳥很久了

它發現了我，卻沒發現我也在觀察

繼續低頭，抬頭，平視——

仿佛這世界，是它的

夕陽的意思

夕陽照例降落到山頂上

這一次

它很憂郁地看我最后一眼

就縱身一躍

跳到山那邊去了

山的那邊不是海，不是云

除了迷霧和懸崖，也許還有什么

能托起它的命和運的存在

它留給我的眼神，空闊遼遠

仿佛裝著人間的所有

而又一無所有

我反復推敲了一夜

直到黎明，才悟出夕陽的意思

一枝獨秀不是春

陽臺上。一盆矮牽牛

寂寞開無主。她的青春和美麗

不合時宜。園丁不心疼，陽光不待見

蜂蝶不過問，寒風在嘲笑

上躥下跳的飛鳥與老鼠

借打鬧之名行襲擾之實

鄰里有落葉、衰草、枯枝為鑒

見證她不懈奮斗的一生

從春到冬，一枝獨秀

我在樓下。仰望她，唱情歌

把一枝梅愛成三月的桃花

我在崎嶇山路上艱難攀援

一枝梅，授我以柄

沿著它的手勢、目光和馨香

我努力地練習愛，或被愛

一枝梅，在燦爛的云朵上

云朵一樣綻放

我在云朵之下的土壤里

虛心學習一只慣于長夜歌唱春天的昆蟲

把一枝梅唱成了三月的桃花

秋水

面朝大海

面臨澄澈一池

你波瀾不興

幾片樹葉，從浮空到凌波

只是形式問題

無關哲學和風月

你說過的雅言或野語

都是簡單、干凈

如鳥鳴，如雨露

如陽光附著于體

這個季節的美

在于天下之美

你心懷大海

不冷不熱

你是世間最大的事物

作者簡介：徐澄泉，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樂山市作家協會副主席。出版有《純與不純的風景》《寓言》《一地黃金》等詩集。

（責任編輯 王瑞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