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中色彩的敘事研究—以三原色為例

0 引論

相比較于以前的黑白無聲電影，在電影技術的不斷發(fā)展下，銀幕影像取得了質的飛躍，電影可以非常真實客觀地還原拍攝場景的色彩和聲音，大大提升了電影的視聽效果，豐富了觀眾觀影的體驗感。現在電影創(chuàng)作者甚至可以隨著自己的想法賦予電影獨特的色彩感，打造出獨樹一幟的電影風格，使色彩成為烘托情節(jié)、表現人物、象征電影背后意義等作用的電影敘事元素。隨著電影藝術不斷發(fā)展，中國電影在制作質量上也有了很大的進步，色彩也成為了導演在電影敘事中愈來愈重要的因素。優(yōu)秀的色彩運用不僅可以彰顯導演作品的特殊魅力，也可以體現其獨特的文化價值。中國臺灣電影《血觀音》講述了棠府中3 位不同世代但一樣懂人心的女性，棠夫人負責主持大局，穿梭權貴間，靠著高超手腕與柔軟身段，在復雜的政商關系中生存取利；個性如刺猬般的大女兒棠寧為求母親肯定，勉力配合；乖巧的小女兒棠真靜靜觀察，唯母命是從。這三人后來卻因為一樁滅門懸案而卷入彼此的愛恨情仇，發(fā)展出種種故事。《血觀音》中有著突出的色彩運用，華麗詭譎的配色成為該片視覺語言中的一個亮點。本文試從色彩三原色（紅、黃、藍）出發(fā)，分析色彩如何在《血觀音》發(fā)揮出其敘事功能，使影片呈現出更好的效果。

1 色彩與敘事

1.1 色彩的含義

“盡管我們對顏色的感覺發(fā)生在我們的大腦中，而不是外部世界，它們的性質可能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我們的人類生物學。如果我們無法就這些感覺進行交流，我們就會將它們投射到我們共同環(huán)境中的某些東西上[1]。”我們在現實生活中通過我們的生物體制（視覺神經接受信息、大腦神經分析色彩）來感知外界的色彩，從而形成我們個人的色彩知覺觀念，導致每個人對于色彩所聯(lián)想激發(fā)的個人情緒各不相同，例如紅色有人聯(lián)想到熱情，有人聯(lián)想到暴力沖突從而激發(fā)焦慮。盡管每個生物機體所感知的色彩存在著個體細微差異，但我們將其投射到共同環(huán)境中的某些物體上，我們就形成了共通的色彩認知，例如大眾所熟知認同的（顏料）三原色—紅黃藍。

紅、黃、藍作為三原色，是生活中和電影中經常運用到的顏色，給予人們各不相同的感受和情感寄托。“我們想知道內涵和感知之間是否存在穩(wěn)定的關系，顏色體驗可以很好地感知指定[2]。”例如三原色在生活當中，紅色的標志，通常傳遞著禁止、危險的意味；藍色讓人聯(lián)想到天空和大海，給人一種平靜遼闊的心理情緒，音樂藍調又賦予了藍色憂郁的一面；黃色在生活中如同太陽、黃金，人們通過可以從中感受到明媚溫暖的情緒。色彩三原色作為顏色最初的代表，不僅在生活中被賦予了豐富的含義，還在電影不同的情節(jié)表達中擁有獨特多重的敘事作用。

1.2 色彩對敘事的影響

“通常在一部影片中，色彩的主要形式分為兩種，一是客觀色彩，即對現實事物的色彩還原，以符合觀眾們的審美思維和審美期待，這是色彩最基本的職能。另一種表現形式即為主觀色彩，是電影創(chuàng)作者為了實現電影預期的設計思想與藝術理念，使色彩的表意超越客觀再現的職能，而被賦予了某些抽象的思想與象征含義，以達到預期的表意作用[3]。”在電影作品中不論是客觀色彩還是主觀色彩都是極為重要的元素，如果只注重客觀色彩的還原而忽略了色彩在主觀意義上的表意和象征就會使得電影作品藝術價值大打折扣，如果只注重主觀色彩在電影中的運用，缺少和客觀色彩的聯(lián)系，呈現出來的電影作品將會失真變得晦澀難懂。這兩種做法都忽略了電影藝術與觀眾審美客體的交互性，創(chuàng)作者只有平衡好電影中主觀色彩和客觀色彩的關系，才可以創(chuàng)作出一部優(yōu)秀的色彩運用電影。

正如斯坦利?考夫曼所言：“讓色彩成為劇中的一個人物[4]”。色彩在電影中會發(fā)揮心理暗示的功能，人們會根據顏色的不同聯(lián)想到不同的事物并引發(fā)不同的情緒，人們看到鮮紅色的畫面時，可能會聯(lián)想到鮮血和沖突，引發(fā)不安焦慮的情緒；看到大面積的綠色時，人們則會聯(lián)想到森林，所以會覺得祥和平靜。因此，電影創(chuàng)作者常常會利用色彩的心理暗示作用來創(chuàng)作電影以此推動觀眾的共鳴以及提高電影觀眾的代入感。

在中外電影史當中，有許多優(yōu)秀的電影導演根據自己個人對色彩的審美形成了獨特鮮明的個人風格，例如張藝謀、王家衛(wèi)、韋斯安德森等，他們在影片中追求色彩的美，提升電影色彩的審美價值，用色彩來增色他們心目中的電影世界，也給觀眾帶來了視覺上的美感和沖擊。但如果過度追求色彩帶給觀眾群體的視覺沖擊而忽略電影和觀眾審美的交互性，此時色彩將會變得毫無意義[5]。

色彩雖然被運用在電影畫面內部，卻為畫面外工作，色彩的表意功能和敘事作用使電影既可以滿足畫面內故事的完整性，還可以象征隱喻畫面外創(chuàng)作者所想傳達的含義，創(chuàng)作者將抽象的生活意義賦予融入色彩并運用在影像畫面中呈現給觀眾。

2 《血觀音》中三原色的敘事功能

2.1 紅色—愛，沖突和警示

紅色是色彩中最為艷麗的一種顏色，具有較強的穿透力，單獨使用可產生較為強烈的視覺沖擊。在血觀音這部電影中，紅色充當了愛情、沖突、血腥的化身。紅色在棠寧和廖隊長感情升溫這里不僅象征著赤裸的性愛，也隱隱表達著棠寧對自身內心“愛”的呼救。在棠真幻想里面林翩翩的冥婚開始時，影片采用偏黃的紅調充斥畫面，從而烘托出冥婚的詭異令人不適的氛圍，在這里導演放棄了紅色熱情、喜慶的特質，甚至反其道而行之，拍攝出一種病態(tài)壓抑的感覺，增強了影片的渲染力。

議長特助借棠家“干兒子”之手送給棠夫人的魚，魚眼睛的紅，象征著對棠家的仇恨以及即將爆發(fā)沖突的緊張局勢。魚嘴里子彈上的血紅，更是象征著流血沖突和危險的警示。Marco 強奸完棠真后離開的場景用紅色來充斥畫面，帶有著禁止和危險的意味。不僅暗示著這場病態(tài)壓抑的性愛，也象征著棠真理想愛情的破碎，具有一定道德禁止的意味，也預示棠真最后的轉變[6]。

2.2 藍色—冷，自由和毀滅

藍色是波長最短的顏色，給人冷靜、克制之感。藍色的收縮性在電影中的運用可呈現一種理智、準確的效果。此外，藍色的運用還能夠展現抑郁、壓抑的感覺，如《藍色》（圖1）影片，就是利用藍色來展現主人公壓抑的內心，以及找尋自我的痛苦過程。在《血觀音》（圖2）中棠家和王夫人在飯局上的談話交鋒。此時，棠家三人都穿著藍色的衣服，這里的藍色不僅塑造出棠家在處理局面上的冷靜理性的形象，通過王夫人所言的“一家三代”改口成“一家三口”得知，此處的藍色在某種程度上也暗示著棠家三人關系的神秘，為后面點出小女兒棠真和大女兒棠寧是母女關系埋下伏筆。

圖1 《藍色》影片 （圖片來源：網絡）

圖2 《血觀音》影片（圖片來源：網絡）

在處理棠夫人赴約議長特助的酒局，導演采用了大面積的藍色充斥畫面，給觀眾視覺造成極大的沖擊，這里藍色不但暗示著故事情節(jié)中著棠夫人對于這次談判的游刃有余的得利地位與沉著冷靜的處世手段，也塑造出著棠夫人的冷漠謹慎的人物形象，并且烘托出棠夫人給予議長特助強大的心理壓迫感。

藍色是一種有擴展感的顏色。在棠真幻想自己替代林翩翩和Marco 的愛情時，導演采用了空靈飄渺的藍色作為畫面的整體色調，藍色在這里不僅烘托出棠真精神世界對于愛困惑的寂寥的氛圍，也象征著棠真對這種情感的渴望，也暗喻著在棠真眼中，Marco 和林翩翩的愛情是專一忠誠且長久自由的[7]。

在棠寧和棠真的訣別情節(jié)中，藍色調奠定了這段離別情節(jié)憂傷潮濕的感情基調，烘托出母女二人即將訣別的痛苦。藍色一方面象征著棠寧希望擺脫束縛重新開始的自由生活，另一方面也象征著母女二人無法消除的隔閡。藍色在這里暗示著棠寧的結局—棠寧所乘坐的象征自由的船也如同這“飽滿但透著愁苦”的青藍色一般注定上不了岸，她本人也注定會走向痛苦和毀滅。這一段藍色很好地塑造出棠寧向往自由但注定走向毀滅的人物形象。

2.3 黃色—性，謊言和污穢

黃色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中具有不同的寓意，在東方國家黃色象征著帝王皇權，在西方國家則象征著病態(tài)甚至死亡。在《血觀音》中，棠寧知道自己即將被棠夫人放棄后棠家三人坐在一起吃飯，在這個場景中導演運用帶綠調的黃色作為畫面的整體色調，黃色在這里象征著棠家表面平和暗地里卻充滿背叛欺騙和謊言。棠寧接棠真回家的情節(jié)，導演運用暖色調更重的黃光，烘托母女二人之間情緒短暫地和解時溫和的氣氛，讓棠寧在影片中多了一些母性光輝，豐富了棠寧的人物底色。

棠真看見棠寧歡愉的場景時，導演采用不太明亮又夾雜一些暗色調的黃色來刻畫性愛，這里的黃色不僅代表著在棠真視角中棠寧感情上的混亂、粗俗和污穢，也烘托暗示著棠真對棠寧不滿甚至覺得羞恥的心理和情緒。和影片中棠真向往Marco 和林翩翩空靈飄渺的藍色愛情形成鮮明對比。棠真被Marco 強暴后所處于黃色偏綠光線下昏暗車廂的場景，導演采用黃色加黑的布景暗示著強暴這種骯臟粗俗的性關系，暗示棠真此刻愛情幻想破裂后混亂的心緒，象征著棠真對愛的希望的破碎—棠真將成為下一個棠夫人。

3 電影色彩的審美和藝術價值

現代電影創(chuàng)作過程中，色彩不僅是還原電影場景真實情形的關鍵因素，更是深化電影敘事、內容、情節(jié)以及提高電影審美價值的重要環(huán)節(jié)。創(chuàng)作者在保留客觀色彩的真實再現功能的同時，也需要思索如何平衡電影色彩與電影敘事之間的關系，將色彩這個元素融入進自身的作品，并利用好色彩的主觀性和客觀性，使作品的審美價值以及藝術價值都得到提升。

在《血觀音》中棠真對于愛的情感變化就經歷了從嫌惡棠寧晦暗不清的黃色，到誤以為林翩翩和Marco 忠誠長久的藍色，再到偏執(zhí)病態(tài)的暗紅，最后走向凋零的綠調暗黃。這些顏色的變化不僅承載著人物情緒的轉變，還是影片中人物形象轉變的一條暗線，配合導演將影片所要傳遞的內容一一串聯(lián)呼應起來。而如今，現在社會有太多浮于表面的影視作品，色彩只是作為其呈現服化道的一種工具，只追求影片中美觀效果，而忽略了色彩可以在影片敘事中發(fā)揮的作用，大大減少了色彩在影片中可以發(fā)揮的藝術價值。如何讓色彩在電影當中發(fā)揮其敘事功能，為電影的故事、結構增光添彩是當代電影創(chuàng)作者需要深思的一個問題。而如何既充分發(fā)揮色彩在電影中的美學價值，又賦予色彩在影片中獨特的象征意義是當今電影創(chuàng)作者所面臨的重大挑戰(zhàn)[8]。

4 結論

電影是一門視聽語言藝術，畫面和聲音是電影最重要的藝術表達方式，是電影藝術價值的主要呈現方式。其中色彩是電影畫面的重要的呈現元素之一，創(chuàng)作者需要思考如何在制作一部優(yōu)秀的影片中平衡好電影主觀色彩和客觀色彩的關系。既要符合客觀存在的邏輯、考慮到現實性，又要發(fā)揮色彩的敘事功能，將色彩融會貫通到電影里面去，讓色彩成為電影的點睛之筆。創(chuàng)作者應該根據自身作品的實際需求，結合觀眾體驗，安排合適的色彩運用在作品恰當的地方，有助于提升作品的藝術內涵和審美價值，促進電影藝術表達品味的不斷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