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隨著中國步入高速城市化階段,快節(jié)奏、快閱讀成為時代的主題,然而生活節(jié)奏不斷加快,受眾壓力也與日俱增,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以展現鄉(xiāng)村生活為核心理念的“慢綜藝”異軍突起,撫慰受眾的心靈,展現了受眾心中“向往的生活”。但此類節(jié)目通常以明星助陣的方式呈現,并逐漸呈現出同質化的傾向,使得觀眾產生了審美疲勞與虛幻感。2023年1月上映的田園治愈劇《去有風的地方》一經播出便引發(fā)了“追風”熱潮,受眾的情感傾向及消費行為體現出其對鄉(xiāng)村文化的認同。導演提取云南鄉(xiāng)村生活中具有代表性的符號,并運用輕松的手法對這些符號進行可視化表達,從而將云南鄉(xiāng)村的真實生活展現出來。此劇不僅打破了“慢綜藝”的虛幻感與同質化現象,還一改過去偏向家庭倫理和反映時代變革的鄉(xiāng)土劇,打造了“影視+文旅”的成功樣板。文章從視覺符號建構與聽覺符號建構兩個方面對該劇進行剖析,發(fā)現其符號建構基于受眾的情感需求,能夠獲得受眾的情感認同,同時提出在消費社會下如何避免鄉(xiāng)村認同帶來的過度商業(yè)化等問題。
關鍵詞:符號建構;視覺符號;聽覺符號;影視??;鄉(xiāng)村認同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3)14-0-03
0 引言
在鄉(xiāng)村振興背景下,以展現鄉(xiāng)村生活為核心理念的“慢綜藝”異軍突起,成為都市“打工人”的心靈撫慰劑。但是,“慢綜藝”通常以娛樂真人秀及明星助陣的方式呈現,使得觀眾產生了這種生活并不屬于“打工人”的虛幻感。
相較于“慢綜藝”,以鄉(xiāng)村生活為題材的田園影視劇能夠通過更細膩的敘事手法將鄉(xiāng)村生活的面貌呈現出來?!度ビ酗L的地方》針對現代都市人的焦慮情緒,通過提取云南鄉(xiāng)村具有代表性的符號并進行可視化表達,激發(fā)了觀眾對田園治愈系鄉(xiāng)村生活的強烈向往,許多游客在春節(jié)期間打卡劇中景點,感受“有風小院”,主拍攝地鳳陽邑村隨之成為大理文旅新IP。本文以符號學理論為基礎,探討《去有風的地方》如何對云南鄉(xiāng)村形象進行符號建構,以及如何通過符號系統獲得鄉(xiāng)村認同。
1 電視符號學理論
電視劇符號與電影符號一樣,是一種多模態(tài)的符號系統,就電視劇文本而言,其符號系統包括圖像、色彩、文字等視覺符號系統,還有語言、音樂及其他各種聲音等聽覺符號系統。
研究文獻資料可以發(fā)現,中國電視符號學研究始于20世紀80年代末,最早采用符號學方法研究電視劇的文章是王維超的《電視劇藝術中的符號》,他從“藝術符號的自身狀貌與客觀事物的關系”“觀眾接受”“藝術手段”三個角度對電視劇符號進行分類[1]。在近幾年的電視符號研究中,甘泉、鄭毅在《基于符號分析模型的歷史劇文本解讀——以〈大秦帝國〉為例的電視符號分析》中,將符碼解讀分為技術符碼解讀、社會符碼解讀、意識形態(tài)符碼解讀[2]。本文將《去有風的地方》的符號劃分為視覺符號與聽覺符號,兩種類別的符號相互關聯,共同作用于意義的生產。
2 《去有風的地方》視覺符號系統建構
在電影符號學中,麥茨提出,鏡頭即影像,同時也是電影鏈的最小單元,而拋棄聲音、音樂等元素的視覺呈現內容便是影像。借助這個理論,本文將《去有風的地方》的視覺呈現分為人物符號及場景符號兩個方面。
2.1 人物符號
人物符號指的是影視劇中真人影像的表現,電視劇以塑造人物形象為中心,通過人物體現主題思想,傳達創(chuàng)作理念及理想[3],從而反映社會、反映人生。作為視覺主體,人物是視覺元素的核心,人物編碼是編劇、導演創(chuàng)作的重中之重,觀眾對人物感興趣,才會對影視作品給予關注[4]。在《去有風的地方》中,人物符號主要分為三種類型,分別是回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的年輕人、租客和當地人。每一種人物符號都具有典型性,觀眾總能在某個人物身上看到自己或他人的影子。
2.1.1 返鄉(xiāng)青年
劇中的男主角謝之遙作為村里的大學生,為了留住全村人,使云苗村的每一個人都可以少有所養(yǎng)、中有所成、老有所依,毅然決然地放棄北京的工作,回到云苗村建設家鄉(xiāng)。面對父親的反對和老一輩村民的質疑,謝之遙毫不動搖。謝之遙代表著從鄉(xiāng)村走出去,獲得知識后回來,熱愛家鄉(xiāng)、建設家鄉(xiāng),值得被看見的一群人。
再如黃欣欣,作為大學生村官,幾年來,她與謝之遙一起做著鄉(xiāng)村振興工作,認真負責,有想法、有激情,把家家戶戶都裝在心上,大事小情都全力奔忙,致力于發(fā)展特色農產品和鄉(xiāng)村旅游。新時代的鄉(xiāng)村振興不能沒有謝之遙、黃欣欣這樣目標堅定的有志青年。
2.1.2 都市打工人
如果謝之遙代表的是現實生活中回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的年輕人,那么租客們則是“北漂” “都市打工人” “社恐”“網暴受害者”“l(fā)oser”的縮影。
“有風小院”的每一個租客都有一定的特質,同時也有充分的現實依據。如許紅豆代表每天兩點一線,沒有自己生活的“北漂”與“都市打工人”;馬爺代表創(chuàng)業(yè)失敗,不敢再折騰,但依然不甘躺平的創(chuàng)業(yè)者;大麥代表在網絡中暢所欲言,在現實世界卻沉默寡言的當代“社恐”;娜娜的經歷則體現出新媒體時代的謠言、人肉搜索、網絡暴力等亂象;胡有魚代表堅持熱愛多年卻一直沒有代表作、渾渾噩噩過日子、不被家人看好、不被尊重的文青。
2.1.3 本地人
除了租客們的成長,整部劇最打動人的還有當地人對生活的態(tài)度。如被網友稱為“人間溫暖”的謝阿奶,她沒有見識過外面繁華精彩的世界,卻對當下的全部甘之如飴,她是老一輩農村人的真實寫照,通透、熱情、為兒孫付出一切、平凡卻溫暖;再如阿桂嬸,她熱情、善良、通透,但也是直腸子,很像生活中愛炫耀、說話不過腦子、容易得罪人的鄰居或者親戚;鳳姨是三個嬢嬢中家庭條件最困難的,但她依然樂觀、努力地對抗命運,就像生活中不服輸的大多數人一樣;作為木雕手藝傳承人的謝大伯,技藝精湛但固執(zhí)己見,只會做事不會做人,跟不上時代發(fā)展節(jié)奏。
此劇的制片人龍亞在接受采訪時表示,追求共鳴是這部劇的出發(fā)點。雖然這部劇是群像戲,但云苗村的每一個人物都不會讓觀眾感覺到多余,這正是因為編劇深刻洞悉人性,從現實生活中尋找靈感,塑造人物。
2.2 場景符號
場景符號是電影符號學的重要組成。作為電影畫面的重要部分,場景符號能夠銜接畫面、烘托氛圍、交代社會背景等。在電影、電視劇景觀的搭建中,利用傳統文化元素進行場景構建,能夠呈現我國的傳統美學,還能對內容敘事進行補充,引導受眾對電影、電視劇進行解讀。在電影中,不同的場景符號能建構不同的空間,場景的設置可以反映社會問題。
2.2.1 實景搭建
在《去有風的地方》的拍攝過程中,為了追求自然感、真實感、美感,達到“記錄真實生活”的目的,采用實景拍攝方式。在拍攝前期,導演團隊尋遍了云南保存尚可的古村落,找到了位于大理鳳陽邑茶馬古道上、白族居民聚居、具備原始風貌的劇中的“云苗村”,進行實地搭景。劇中經常出現的場景包括馬場、“有風小院”、“有風小館”、謝之遙家、扎染坊、木雕坊等實景,包括沙溪古鎮(zhèn)、洱海、大理古城等自然景色,還包括女主許紅豆家、姐姐辦公室、酒店、女主閨蜜家等區(qū)別于“有風的地方”的場景。在這些場景中,很多畫面都以最柔和的方式記錄真實、反映現實。
2.2.2 陳列邏輯
在“有風小院”中,導演深思熟慮設計了兩道陳列邏輯,一道作為短租民宿的基礎設施邏輯,審美和生活邏輯雙在線,一道根據不同房客和不同居住時間產生的性格、生活差異性邏輯。如許紅豆房間的照片墻,記錄著她和閨蜜的約定,也體現著其在云苗村的心境變化;馬爺的“打坐”“茶否”場景讓觀眾對馬爺的經歷產生興趣,體現其正在“以靜制動”,壓制再次創(chuàng)業(yè)的想法;大麥半夜煮面、寫稿到凌晨三點的場景,體現著網絡作家不規(guī)律的生活作息……
除了陳列邏輯,劇中還包含情感陳列邏輯,象征“無風”和“有風”。如北京酒店時鐘與云苗村孩子的電子表,對應著在城市中需要時刻緊繃來維持生存體面的許紅豆以及在鄉(xiāng)村小鎮(zhèn)悠閑、活在當下、隨心而欲的許紅豆。正是這種對比,使受眾處于抽象的系統與制度之中,并對“有風的地方”產生了更加強烈的向往。
3 聽覺符號系統建構
影視劇并非在誕生之時就伴隨著聲音的存在,日本導演黑澤明曾提到,電影的聲音服務于影片,并能夠引導受眾感知,從而優(yōu)化傳播效果。影視劇中的聲音可以劃分為人聲、聲響和音樂,三種聲音在不同方面服務于影片的表意,并不同程度地起到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烘托氣氛、暗示人物心理等方面的作用。本文從人聲和音樂兩方面來分析《去有風的地方》的聽覺符號系統建構。
3.1 人聲
影視劇中的人聲主要指語言和對話,是由劇中人或者解說員發(fā)出的聲音。人聲在影視劇中的基本作用有四點:一是通過旁白或者畫外音解說的方式表述主題,二是在戲的各場間隔之間串聯情節(jié),三是通過對白或者獨白的方式塑造人物,四是通過語言推進情節(jié)。
3.1.1 語言
在電視傳播中,人物語言的音調、音強、音高、速度等都是一種表現手段[5]。由于劇中人物的成長環(huán)境差異、性格差異及表現需要,每個人的語調、說話方式及常用語都不相同,從而突出人物特色。劇中令人印象深刻的云苗村的阿桂嬸,其扮演者是昆明人,是地道的“云南土著”,在劇中,她講著一口地道的馬普(昆明口音的普通話),如“可對”“嬢嬢”“買買”“二氣”等用語。這不僅與阿桂嬸快言快語、熱心腸的形象貼合,拉近了其與本土受眾的距離,還引發(fā)了網友的爭相模仿,傳播了云南特色文化。
3.1.2 對話
除了方言這種具有明顯特色的人聲之外,人物間的對話也是激化矛盾、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和展現人物個性的重要工具。在這部劇中,很多人物對話都“大有乾坤”。如許紅豆“生命在于運動”和馬爺“生命在于靜止”的對話,體現了兩個人不同的生活狀態(tài)與心境。許紅豆像劇中最開始出現的鐘表一樣,停下來似乎就意味著零件壞了,需要更換,到了云苗村,許紅豆也是到處走走停停,不是運動,就是去“有風小館”幫忙;而馬爺的靜則是在經歷了人生大起大落之后的放空,暫時停下來,重新整裝待發(fā),甚至“以靜制動”,想通過靜來壓制想要重新創(chuàng)業(yè)的躁動的心。除此之外,馬爺和阿桂嬸關于家人的對話也讓人動容,很多網友表示阿桂嬸“人間清醒”“大智慧”“開悟”。劇中的這些對話不僅體現了不同人物對人生的態(tài)度,展現了鮮活的人物個性,更建立起了與受眾的情感聯結,引發(fā)了受眾的共鳴與思考,甚至給予了受眾重新出發(fā)的勇氣。
3.2 音樂
在電視作品中,音樂作為聽覺符號,與受眾情感具有強關系。美學家蘇珊·朗格曾以“音樂是情感生活的音調摹寫”來論述音樂與其所表現的感情之間的關系。這些音樂運用在劇情中,并在劇情需要時承載著意義適時出現,抒發(fā)情調、營造氛圍。
作為2023年開年熱播劇,《去有風的地方》的OST引起了熱議。同名主題曲的演唱者郁可唯被戲稱為“第二女主角”,更有網友評論“郁可唯的歌聲+劉亦菲的畫面+云南美景,我愿稱之為2023年最佳電子布洛芬”。作為一部講述“慢生活”的劇,其顛覆了以往熱播劇的邏輯,OST和配樂都以慢節(jié)奏、治愈系風格為主,回歸真實和質樸,削弱工業(yè)感,增強氛圍感和代入感,并注重音樂與劇情的適配。例如,由斯斯與帆演唱的方言童謠《搖籃謠》,經常出現在謝阿奶與許紅豆的互動中,溫暖治愈的畫面加上斯斯與帆清甜的聲音,讓人聯想起小時候聽爺爺奶奶哼唱搖籃曲、伴著愛意入睡的場景,有網友表示“從這首歌里找到屬于自己阿奶的味道”。
除了追求OST的適配,《去有風的地方》還在配樂中大膽融入云南多樣的民族原生態(tài)元素。音樂制片人金大洲表示,根據本劇舒緩治愈的特色,配樂通過小編制的弦樂、各種原聲撥樂器和國內外民族音樂元素的結合,營造出劇集所需的氛圍感和真實感,并增強趣味性。這些設計不僅能區(qū)分出劇中人物的不同特質,還能恰到好處地展現出劇中的風土人情,受眾不僅不會覺得違和,反而會感到新鮮。
4 文化認同:符號消費的內在動力
對文化內涵的肯定即文化認同,而傳統文化是文化認同的重要載體。在當今的消費社會里,受眾更加期待商品的符號價值而不是使用價值。符號消費視域下,鄉(xiāng)村田園劇要抓住引導符號消費、激發(fā)文化認同這條線索。
4.1 探究受眾心理,引起情感共鳴
人們源于本性的感情最易在傳播中產生共鳴?!度ビ酗L的地方》取景地為云南的古村落,慢節(jié)奏的生活狀態(tài)、鄰里間的相處之道以及角色們的治愈之路符合當代打工人的情感訴求,呈現出遠離喧囂、田園牧歌式的生活方式。截至2023年2月3日,#去有風的地方#微博相關話題閱讀量達56.6億次,話題討論次數達1370.9萬次,許多游客在春節(jié)期間打卡劇中景點,感受“有風小院”,體驗云南慢節(jié)奏的生活?!度ビ酗L的地方》通過視聽符號,將松弛、閑散的鄉(xiāng)村生活狀態(tài)形象地呈現在受眾面前,激發(fā)了受眾對鄉(xiāng)村文化的認同以及對田園生活的追求。
4.2 展現生活圖景,獲得鄉(xiāng)村認同
《去有風的地方》中,本地人與游客互相治愈,展現了生活中溫暖治愈的一面,同時傳遞了云南開放、包容的胸懷以及堅定、務實、熱情好客的大山精神。《去有風的地方》播出后,據統計,云南省在春節(jié)期間共接待游客超4500萬人次,“追風”熱度居高不下。
在鄉(xiāng)村振興及消費社會背景下,鄉(xiāng)土田園劇不僅要反映鄉(xiāng)村面貌,還要展現風土人情,傳播地域文化,引發(fā)情感共振,吸引游客前來游玩。只有這樣,才能真正達到鄉(xiāng)村認同,實現鄉(xiāng)村振興,而《去有風的地方》正好做到了敘事與認同的有效彌合。
5 結語
《去有風的地方》中的每一種符號的建構都基于受眾的情感需求與心理認同,引起了受眾對現實生活的思考,并激發(fā)了受眾對“去有風的地方”的向往。劇中符號的組合運用向全世界展示了七彩云南、魅力大理的風采,傳播了“有一種生活叫大理”的美好生活方式,成為大理最好的旅游宣傳片,獲得了受眾認同,打造了“影視+文旅”的成功樣板?!坝耙?文旅”是鄉(xiāng)村振興、傳統文化傳播的新風向,但是根據以往經驗,還需要思考:當通過田園劇實現鄉(xiāng)村認同、帶來符號消費時,如何避免鄉(xiāng)村過度商業(yè)化及鄉(xiāng)村文化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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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陳卓(1998—),女,河南南陽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新聞與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