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吵架公約”

錢永廣

父親15歲就外出學醫了，回村當了村醫后，我的姨父牽紅線，把母親介紹給父親并結了婚。婚后父親一邊拿鋤頭，一邊扛著藥箱，雖然日子辛苦，但尚能把日子過得周全。

記得有段時間，父親迷上了打牌，不僅荒廢了村醫的工作，就連田間的勞作，也全丟給了母親。那時家里的田地正需要耕種，父親卻被幾個牌友“圈”進了牌桌。母親追了去，拿起棍子，就朝桌上砸去。母親讓父親出了丑，父親回到家，見母親飯也不做，沉默的火山，終于點燃。只見父親抓起飯碗，朝門外砸去，“哐”的一聲，兩只大花碗，立刻“粉身碎骨”。從那以后，父母常常吵架，有時是因為父親打牌耽誤了農活，有時是因為生活瑣事兩人意見不合，更多時候，我都不明白他倆為什么又吵架了。

父親和母親一輩子爭吵不斷，但始終沒有離婚。他們之間，也許有愛情的牽絆，也許因為舍不得孩子，這讓我很疑惑，他們之間能把日子維持下去，靠的是什么？

就這樣，日子像流水一樣流淌，我們這些孩子就像春天里拔節的莊稼，在他們的爭吵中陸續長大。也許是為了減少父母之間的矛盾，我們兄弟幾個都憋著勁，讀書特別爭氣，在學校里，每次考試，我們個個都名列前茅。這個時候，也許隨著年齡的增長，父母的脾氣也有所收斂，也許看到我們還算優秀，他們臉上的笑容漸漸多了。特別自從大哥、二哥工作后，父親終于告別了牌桌，重新背起了藥箱，又開始給村里的鄉親們看病了，這個時候母親的臉上，就像雨后的莊稼那樣好看。

慢慢地，父母不再經常吵架，除了給人看病，父親還經常陪母親去地里勞作。我進城工作后，父母還經常有說有笑，一起把他們種的青椒、茄子等背進城里，再分發給我們兄弟姐妹。

看著兩個如今恩愛的老人，再想想他們過去經常吵架的日子，我問母親：“當年你們吵得那么厲害，是什么原因讓你們堅持不離婚？”母親看了我一眼后，指著父親讓我問他。父親詭秘一笑說：“我和你母親吵架歸吵架，但我們有個‘吵架公約，第一是事不過夜，第二是我學會了先服軟認輸……”父親還想說下去，只見母親已捂住了父親的嘴，朝他吼道：“壞老頭子，年輕時你的脾氣就像爆竹一點就炸，你還好意思說？”母親的話，嚇得父親趕緊打住了話頭。

夫妻之間過日子，沒有不吵架的。父親說的“吵架公約”，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吵架也有藝術技巧，會運用藝術技巧去吵架的夫妻，他們吵架過后，不僅不會讓兩個人的感情產生裂痕，反而能增加彼此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