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布畫中的留白藝術探究

劉小雙

摘 要：留白作為畫面構圖中的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獨具東方審美意蘊和深厚的華夏美學精神特質。夏布畫中的留白處理將夏布材料天然的色彩差異和手工技藝印制過程中保留的自然的肌理效果展現得相得益彰。本文以留白藝術在夏布畫中的運用為切入點，通過比較法分析夏布畫作品中不同留白表現形式所產生的不同藝術效果，并基于夏布材料特殊的材質屬性，剖析夏布畫作品中的留白與其他傳統材料的國畫作品留白所存在的視覺差異，以期為留白藝術研究和夏布畫的創新發展研究等提供啟示。

關鍵詞：夏布畫；留白；藝術；構圖

Abstract： As an important part of picture composition， blank space has unique oriental aesthetic implication andprofound Chinese aesthetic spiritual characteristics. The white space treatment in the grass cloth painting showsthe natural color difference of the grass cloth material and the natural texture effect retained in the process ofmanual printing. This paper takes the application of blank art in grass cloth painting as the breakthrough point，through the comparative method to analyze the different artistic effects produced by different forms of blank ingrass cloth painting， and based on the special material attributes of grass cloth materials， to analyze the visualdifferences between the blank in grass cloth paintings and other traditional Chinese paintings. In order to provideinspiration for the study of blank art and the innov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grass cloth painting.

Keywords： Grass cloth painting;blank space;art;composition.

1 夏布畫的產生與發展

夏布的原料為苧麻，其由半脫膠苧麻纖維手工紡紗織造而成，因其柔和勝絲，夏季穿著透氣排汗、避暑爽身，故稱“夏布”，早在《詩經》中就有“東門之地，可以漚苧”的描述，有中國古代紡織品“活化石”之譽[1]。夏布有生、熟之分，生夏布保留著原本制作工藝中的色彩，顏色為淡草黃本色，可用于中國畫的創作，熟夏布則為人工漂白后的產物，多用于染色、印花等，往往不宜用于繪畫的創作。夏布是由苧麻纖維織就而成的，苧麻纖維管壁的空隙較多，中間有溝狀空腔，其苧麻材料的纖維孔中彌漫著脂和膠，這使得傳統國畫的水墨、顏料等很難浸入到苧麻布之中，再加上夏布原本的質料較硬，表面比較粗糙，原本繪畫效果并不好。為此，夏布畫創始人之一的王少農教授在脫脂脫膠和纖維開孔技術上經過反復的實踐研究改良出了書畫夏布，改善了夏布的吸墨效果，使其可滿足繪畫者對于國畫工筆、寫意、半工半寫的需求，讓夏布畫可以達到宣紙畫般的書畫效果。與同為紡織品的帛、絹等傳統中國畫材料比較，改良后的書畫夏布作為繪畫材料有著自身的獨特性，即具有布面光潔、底紋古樸、吸墨吸水效果好、撕裂強度高、不易變質等特點，使其成為了繼宣紙、絹帛等之后又一重要的國畫材料。

夏布畫將傳統的中國畫和夏布文化融為了一體，一般是指藝術家結合夏布材料的天然色差和傳統手工藝生產過程中所形成的自然肌理效果而創作出來的中國畫，當代最具代表性的夏布畫家有重慶榮昌的劉海石，四川的王少農，湖南瀏陽的伍艷輝等。其中劉海石融嶺南畫風于川渝畫韻于一體，將傳統水墨畫與夏布相融合展現重慶山水，其作品如《峨眉金頂圖》《山鄉新貌——社會主義新農村》等，筆墨酣暢、暈染勻凈，整體的格調勁爽厚重，是在中國語境之下進行的探索與創作，但具有著油畫濃墨重彩般的藝術效果；王少農則結合了四川盆地的風土人情和休閑宜居的生活環境，創作了《沱江山水畫》《荷花圖》等作品，色澤飽滿、嫻靜雅致，透露著濃郁的鄉土氣息和鮮明的地域特色；伍艷輝的夏布畫《詩意老家》《林澗情深》等作品，則是在湖南瀏陽夏布上重現了瀏陽山水，以女性特有的細膩與柔情捕捉湘東山水樹木的變化、四季陰晴的更迭，具有古拙淳樸、溫潤如詩的藝術特色。

2 夏布畫留白的表現形式

2.1 背景的留白處理

留白是一種帶有東方美學內涵的畫面空間處理形式。在中國傳統繪畫中對留白技法的使用，最具代表性的畫家是有著“馬一角”和“夏半邊”之稱的馬遠、夏圭，其作畫不用重彩濃墨，而是用大面積的留白來營造空靈的意境美，以寥寥數筆表現山水、樹木，如此大膽巧妙的構圖，不僅不失畫面的均衡，反而更具意境感、空間感[2]。

為呈現出夏布獨特的肌理布局與材質原本的色彩構成，夏布畫家在作品創作中常進行留白處理。在王少農的《荔枝圖》《荷花圖》等作品中均可見對畫面背景部分的大面積留白處理。畫面整體上除枝、葉的大筆觸墨色勾勒與果實、花朵的彩色零星點綴外，其余區域均運用了留白的形式，通過所描繪物象的前后關系進行意象構圖及虛實表現，使畫面主體醒目、突出，讓內容更加聚焦。在伍艷輝的夏布畫《小河水淙淙》等系列作品中，背景處的留白是隨著筆墨及構圖的變化而發生變化的，沒有固定的位置，但此處將留白作為營造畫面意境的重要手段，讓遠景簡淡清曠，近景凝重精練[3]。畫家利用夏布獨特的紋理效果和色彩差異等將留白處展現出氤氳四起、山水朦朧的意境，結合細密的線條，于萬千氣象中捕捉山水、樹木形態的變化，展現出了其他材料無法比擬的特點。夏布畫背景處的這種看似“無意”的留白處理，是畫家基于夏布的材料屬性及構思需要，將留白作為畫中之畫，使留白之境與其格調、秉性相通。

2.2 主體物的留白處理

對于畫面中所描繪主體物象的留白處理，一種是基于夏布畫藝術家的個性創作風格，主動利用畫面的空白位置，去營造筆墨部分無法完成的畫面效果而進行的“有意”的留白設計[4]，另一種是基于夏布本身的材質因素呈現出的特有的“無意”留白效果。

夏布畫家據其個人創作風格對所描繪物象進行的“有意”留白處理，可以看作是運用了預留法，是畫家遵循美學原則，并對畫面的虛實對比、節奏韻律等進行有意識地組織和布局[5]，目的是通過留白使畫面內容更加形象明確。如在重慶壹秋堂推出的夏布青花系列作品中（圖1），圖片中青花瓷本為藍底白花，若將瓷器內部的白花區域進行白色的填充，會產生視覺上的負重感與違和感，使其失去韻味，而在白花圖案部分進行留白處理，會將夏布材料的自然本色透過留白得以展現，使作品更加古樸雅致。且印章位置并沒有位于畫面背景處大面積的留白之中，而是位于主體物的右上側，以達到突出主體、平衡構圖的效果。這里畫家既遵循了物象圖案本身的構成規律，又在規律的基本框架下，基于主體物青花瓷器的造型、裝飾手法的不同，進行留白、虛實、濃淡、開合等變化，考慮到了其留白的大小、形狀、位置等因素，整體營造出構圖嚴謹、結構緊湊的形式之美[6]。

在中國傳統水墨畫的作畫過程中，若筆中含水少，用筆速度較快時，在宣紙上易出現干筆飛白的效果，這種效果則是基于材料本身所形成的“無意”留白。夏布材料的紋理較為粗糙，上面彌漫著纖維孔洞和編織時留下的空隙，可為墨色的反復疊加和多次皴擦提供向上的支撐點和向下的透氣點，有效減少畫面的僵硬刻板、不透氣等問題，所以對比宣紙等其他傳統國畫載體，夏布在進行墨色的多層次表現時，體現出了材料自身獨特的優越性。當筆含水量較少且在夏布上快速行筆時，所著顏色會留在夏布材料紋理凸起位置上，而凹下去的部分就形成了材料本身自然留白的效果。此時夏布材質的自然色差和傳統手工工藝制作過程中留下的經緯布局清晰可見，構成肌理的線條相互垂直交錯，與畫面內容互相穿插、襯托、呼應，呈現出了與傳統國畫材料所不同的厚重的視覺質感和粗糙的觸覺質感。

3 夏布畫留白的藝術效果

3.1 古樸自然的色彩之美

當夏布材料作為繪制中國畫的載體時，一般首選為原色布。由于夏布原材料為苧麻，夏布本身的色彩基底為自然古樸的淡草黃本色，色調深沉古樸、不浮躁，帶有一定的歷史厚重感。同時，由于苧麻纖維是手工織造完成的，這種手工織造過程中的隨機性，讓每一塊夏布都帶有著天然的色彩差異，因此在用夏布材料作畫過程中應注意可以根據夏布材料特有的天然色彩變化來進行畫面的設計布局。當夏布材料與留白藝術相結合時則更彰顯其品位高古美，它保留了夏布材料本身自然古樸的色澤質感，將中國唐宋以來繪畫鼎盛時期的書畫遺風展現于視覺感官之上，尤其是對于花鳥、人物和青山綠水等的描繪，夏布材料以其天然古樸的色彩美可當之為絕佳的作畫載體，其藝術效果是其他載體難以比擬的。畫家在對此類作品進行表現時，用筆方向和用墨、用色上往往也和夏布自然的底色相協調，其著色的濃淡也表現出不同的藝術效果，施以濃色效果艷麗而厚重，施以淡色效果則清麗而潤澤，有時僅運用寥寥數筆的描摹便可彰顯出生機盎然的視覺沖擊力，引發觀者視覺上的共鳴，以留白處的虛、無來反襯畫面中筆墨的實和有，彰顯出畫面中的筆墨和色彩優勢[7]，更將夏布材料自然古樸的色澤之美得以展現。

3.2 經緯分明的秩序之美

夏布材料本身最具視覺特色之處就源于經緯分明自然肌理效果所帶來的秩序之美。雖每一片夏布都在加工過程中保留了自身獨特的肌理布局形式，但整體上肌理紋路排列整齊，無雜亂無章之感。傳統的中國畫表現技法皴、擦、點、染等在夏布材料上均可進行表現，即筆墨表現技法上的一脈相承，但在實際繪畫表現過程中存在著明顯差異，夏布材料的顯著優點是在粗糙的肌理底紋映襯下可以使畫面效果厚重且靈活、豐富而不雜亂，相對于傳統的宣紙、絹帛等材料具有更強的承載力和表現力。在對夏布畫作品進行遠觀時，其畫面效果和宣紙、絹等為底的水墨畫效果差異不大，近觀便能識別出夏布獨有的肌理特色，特別是當作品中出現自然純粹的留白時，更能突出夏布材料本身粗糙的質地美感，從而加強畫面中力量的對比。

夏布畫留白所展現的秩序之美的價值還在于苧麻纖維的粗細、顏色和排列方式等組織布局的差異所帶來的不可復制性，即在畫布材料上的任意一塊區域中，苧麻纖維的經緯布局排列方式都不相同，采用機器檢測乃至目測等方式均可輕松辨別出作品的真實性，這便使夏布畫作品形成了獨有的防偽標識。且夏布材料還具有防水、防潮、防塵、不易褪色等特點，從保真、保存的角度來看，夏布畫作品所留之白具有的材質秩序之美還有效地提升了作品的防偽功能、保存功能和收藏價值。

3.3 以少勝多的意境之美

與傳統的國畫材料相比，畫家更能夠借助于夏布材料本身天然的色彩和紋理構成觸發想象，從而豐富畫面的空間層次，深化作品的意境之美。如在趙金平的夏布畫作品《承德避暑山莊七十二景》中，畫家根據夏布材料上顯示的天然色差和肌理效果進行了綜合設計，將畫面中遠處的遠山、天空、流水等局部進行了留白處理。如在夏布布面上的某些紋理的走向宛如潺潺流水、云霧繚繞，這很容易觸發畫家的創作聯想，經過一番構思與設計后，畫家往往也“因布而為”，使作品達到渾然天成的藝術效果。畫面中小到前景處水波紋稠密的線條之間留出的小空隙，大到畫面遠景處大片的空白處理，體現出了線條與空白、色彩與空白的呼應關系，讓欣賞者可以從畫面中的留白之處感受到彩墨的韻味。此外，畫面的近景和遠景處采用了“留白當水”的技法，所留出的“水”的走向、形態、疏密、大小等各不相同。近景處留白之水迂回曲折，遠景處則飛流直下，是近實遠虛的體現，拓寬了畫面的空間布局，消除了多余的色彩、造型給畫面空間帶來的雜亂感受，為欣賞者帶來一種空遠寧靜的意境之美。顯然，夏布畫中的這種自然留白處理，達到了以少勝多，以無當有的視覺效果，提升了作品的整體空間層次感。

4 結語

通過對夏布畫中留白手法的表現形式和藝術效果的分析，可知夏布畫中的留白與傳統的宣紙、絹等常見的國畫材料的留白所產生的視覺效果不同，源于夏布材料古樸的色澤差異和獨特的肌理構成，使作品更具秩序美與意境美，因而夏布畫中的留白處理更能起到提升畫面的空間感、層次感和突出畫面主體的作用。同時，由于夏布材料具有其他材料所難以達到撕裂強度高、防水、不易變質等特點，使其在被用于中國水墨畫創作外，也逐漸在油畫、攝影、刺繡等各類藝術領域得到了廣泛的應用，并投入于各項夏布布藝文創產品的開發設計中，其中留白手法的介入更能透過材質美增強作品的藝術感染力。當然，夏布畫的發展升級也需要不斷整合新技術并與當代文化創意中的時代語言相融合，從而創造新的藝術價值，這也將對夏布手工織造技藝的傳承和保護、夏布文創產業的發展具有重要的意義。

5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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