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兆信 張澤園 劉文杰
摘要: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是國家創新體系建設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也是打造科技強國,實現高水平自立自強的重要支撐,其使命擔當包括瞄準尋求重大原始創新突破、聚焦攻克關鍵核心技術“卡脖子”難題、錨定服務國家重大戰略需求三個方面。在科技自立自強背景下,我國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范式需要在目標定位上實現從注重“經濟使命”向更注重“混合型使命”,在組織方略上實現從注重“自由探索科研”向更注重“有組織科研”,在類型特征上實現從注重“節點式創新”向更注重“全鏈式創新”的全面跨越,以積極回應科技體系與教育體系的系統性變革。立足經濟發展向高質量發展的關鍵時期,在學校優勢學科和特色學科發展上“尋突破”,在提升產學研用合作核心競爭力上“謀先機”,在服務國家和區域創新發展戰略上“下功夫”,將成為未來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范式轉向的實現進路。
關鍵詞: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范式;邏輯轉向;有組織科研
中圖分類號:G434 文獻標識碼:A
本文系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課題攻關項目“科技自立自強背景下高校創新體系建設研究”(項目編號:21JZD057)階段性研究成果。
2022年8月29日,教育部印發《關于加強高校有組織科研 推動高水平自立自強的若干意見》,就推動高校充分發揮新型舉國體制優勢,加強有組織科研,全面加強創新體系建設,著力提升自主創新能力做出部署。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范式作為表征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體系發展水平與發展方式的制度實踐,不僅體現了大學內部創新發展與運行的根本規律,同時也反映了大學科技事業的總體進程。歷史經驗表明,當一種科學技術理論體系發展成熟且被廣泛接受后,就會進入常規科學階段,科學技術便會陷入一種“范式”,而重大科技創新往往來源于“范式之間的轉換”,對于研究型大學而言亦是如此。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范式的提出既是研究科技創新過程的必然結果,也是更好地解釋科技創新對研究型大學影響的需要,其建立在對科技創新規律和研究型大學創新行為客觀認識和理解的基礎上。
當前,我國高等教育在讀人數規模已位居世界第一,其內部科技創新體制與科技創新方法也正在發生深刻的變革。隨著科技自立自強作為國家發展的戰略支撐,必將對我國科技創新的發展環境與實現方式產生全面而深刻的影響,也將對研究型大學參與并開展科技創新的策略與方法產生系統而深遠的重塑。我國要努力建成世界主要科學中心和創新高地,唯有對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的整體構思和總體布局進行重新審視,把握科技創新“范式轉換”背后所體現的全局性與根本性變化,才能塑造新動能與新優勢,最終實現科技創新層級與能級的雙躍升。基于此,本文主要立足科技自立自強背景下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的使命擔當,在探討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范式的邏輯轉向的基礎上提出實現路徑,以期為后續有關理論與實踐研究的開展提供指導借鑒。
研究型大學作為高校高層次人才培養與科技研發的重要承擔者,不僅在我國知識創新體系中發揮著關鍵性的作用,同時也是國家戰略科技力量的重要組成。面向科技自立自強的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需要處理好高等教育體系與科技體系之間存在的支撐作用與互動關系,重點在瞄準尋求重大原始創新突破、聚焦攻克關鍵核心技術“卡脖子”難題、錨定服務國家重大戰略需求三個方面肩負起應有使命。
(一)瞄準尋求重大原始創新突破
新中國成立以來,我國重大原始創新突破的主要職責和使命多由各級各類科研院所承擔。伴隨著國家綜合實力的提升以及基礎研究投入力度的不斷增大,主要科技創新研究單位在人員規模和經費規模增長的同時,其結構也隨之發生變化。高校特別是研究型大學,在基礎研究方面的作用日益顯現,開始承擔大量原始創新突破的科研任務,積極推進一些關鍵核心技術的實現與突破。原始創新是整個創新鏈的源頭和基礎,不僅需要緊密圍繞國家戰略需求和科學前沿重大問題,形成科學的選題機制和合理的資源配置機制,而且需要優化調整任務布局和科技力量布局,不斷優化組織模式和管理方式[1]。研究型大學加強原始創新和基礎研究,標志著我國科技發展已逐步跨越以引進吸收和規模效應為主的階段,正開啟從“科技大國”邁向“科技強國”的偉大征程。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全社會研發投入從2012年的1.03萬億元增長到2021年的2.79萬億元,研發強度從1.91%增長到2.44%。根據世界知識產權組織發布的全球創新指數顯示,我國排名從2012年的34位上升至2022年的第11位,是唯一持續快速上升的國家”。與此同時,近10年間,高校獲得了全部10項國家自然科學一等獎中的6項、全部自然科學獎中的67%[2]。不難看出,我國研究型大學已在重大原始創新方面有了一定的突破,已成為名副其實的基礎研究主力軍。隨著國家對原始創新和基礎學科研究的投入力度逐步加大,并注重支持開展應用牽引、問題導向的基礎研究,未來研究型大學唯有加快科學研究范式和科研組織模式變革,瞄準若干重大前沿科學問題,才能為科技現代化建設提供有力支撐。
(二)聚焦攻克關鍵核心技術“卡脖子”難題
在黨的二十大上,習近平總書記闡述了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首要任務是實現高質量發展。這意味著我國發展正面臨著質的飛躍和變革,而科技創新是實現向高質量發展轉變的核心動力。研究型大學作為基礎研究的主力軍和重大科技創新突破的策源地,要主動發揮科技創新的優勢,堅持以推動高質量發展為主題,以聚焦攻克關鍵核心技術“卡脖子”難題為著力點,展現科技自立自強的使命擔當。當前,中國已發展成為世界第一大工業國,同時也是全世界唯一擁有聯合國產業分類當中全部工業門類的國家,但中國的科技發展卻遭遇了“卡脖子”問題。特別是諸如芯片、發動機、材料、數控機床、工業軟件等核心技術領域存在明顯短板,一些關鍵零部件、關鍵裝備仍高度依賴國外進口[3]。眾所周知,“卡脖子”問題關鍵技術不同于一般性的關鍵核心技術,不僅涉及產業鏈、供應鏈的安全性,同時也兼具技術性、公共性、社會性與安全性等特征。如果只在產業鏈的部分環節或創新鏈的中下游努力,而不從源頭上牢固掌握關鍵核心技術的要領,就很難從根本上突破“卡脖子”的局面。在我國從“世界科技創新大國”邁向“世界科技創新強國”前列的關鍵機遇期與戰略抉擇期,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和“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交織的大背景下,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既要瞄準未來科技和產業發展的制高點,又要加快戰略高技術發展和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充分保障國家發展的獨立性、自主性和安全性[4]。既要打造高水平科研創新平臺,鼓勵學者瞄準國家需求推動創新型研究,又要引導學者聚焦經濟社會發展和國家安全面臨的實際問題展開研究。唯有如此,才能攻克關鍵核心技術“卡脖子”難題,將科技的命脈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三)錨定服務國家重大戰略需求
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在科技創新領域先后取得了一系列舉世矚目的偉大成就,成為具有全球影響力的科技創新大國。但必須清醒認識到,與發達國家相比,我國科技創新能力仍存在顯著短板和不足,并沒有從根本上打破科技基礎薄弱,關鍵領域、核心技術受制于人的局面[5]。伴隨著國家整體經濟的崛起,研究型大學與國家創新的雙向互動和協同發展愈來愈受到重視。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要充分了解“國之所需”,加強謀劃建設重大科技基礎設施,積極承擔具有戰略性、全局性、前瞻性的國家重大科技項目,打造“國之重器”,爭取攻克更多前沿引領技術、關鍵共性技術及顛覆性技術[6]。當前,新一輪科技和產業革命浪潮席卷而至,我國正在量子通信、航空發動機、深空深海探測、智能制造和機器人、腦科學、健康保障等領域部署一批重大科技項目,力圖擺脫重大關鍵核心技術受制于人的局面[7]。研究型大學有責任有義務錨定服務國家重大戰略需求,推進科技協同攻關,將創新優勢轉變為發展優勢,繼續加大原創性、引領性科技創新力度,提升服務國家戰略、服務現代化建設的能力。總之,作為實現大學成體系服務國家和區域戰略需求的重要形式,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只有與區域產業深度融合,在校地合作方面尋求新突破、補短板、鍛長板,才能成為我國實現高質量發展的引擎,并使我國在新一輪科技和產業革命中搶占先機。
面向科技自立自強的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范式轉換是對科技體系與教育體系系統性變革的積極性回應,也是加強原創性、引領性科技攻關,提升國家創新體系整體效能的必由之路,暗含了未來我國科技發展從“跟隨型戰略”向“引領型戰略”的戰略轉型。具體而言,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范式需要在目標定位上實現從注重“經濟使命”向更注重“混合型使命”,在組織方略上實現從注重“自由探索科研”向更注重“有組織科研”,在類型特征上實現從注重“節點式創新”向更注重“全鏈式創新”的全面跨越。
(一)目標定位:從注重“經濟使命”轉向更注重“混合型使命”
組織使命是組織在社會大系統中所處的地位、承擔的義務以及扮演的角色,它決定著組織目標及戰略規劃的制定。研究型大學創新的組織使命主要表現為兩個方面,這是由科技創新的內在邏輯所決定的。一方面,科技創新主要通過形成新的技術、新的產業形態來實現傳統產業發展模式向新興產業發展模式的轉變,從而實現知識與技術的價值增值。另一方面,科技創新的發展進程本身蘊含著豐富的創新型人才培養所需的資源,是實現科教融匯、協同育人的重要載體。然而,無論是致力于知識與技術的價值增值,抑或是面向創新型人才培養,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旨在為達成經濟發展目標、實現經濟增長而努力,其更多地體現為“經濟使命”。與之相適應,在以“經濟使命”為核心的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目標定位下,科技創新的領域也天然地嵌套于市場經濟體系之下,滿足與迎合市場中具有較高經濟價值和附加值的產品成為科技創新的主要追求。
在科技自立自強背景下,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的組織使命已從注重“經濟使命”轉向更注重“混合型使命”。所謂“混合型使命”是一種集“經濟發展”與“戰略導向”為一體的組織使命,其超越了經濟單一向度發展的簡單邏輯,轉而面向更廣泛的戰略價值追求[8]。這一目標定位直接衍生到從事科技創新的主體的價值目標選擇,表現為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不只服務于社會經濟效率與社會價值創造,還必須致力于原始科技創新水平與國家創新體系整體效能的提升。“混合型使命”將利益相關方的多元價值訴求更好地納入科技創新的戰略視野,以國家戰略性需求為導向,以加快研究型大學科研范式和組織模式變革為基礎,有利于促進研究型大學創新使命的轉向,更好地服務國家安全和經濟社會發展面臨的緊迫需要與現實問題,為加快建設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創新高地提供有力支撐。
(二)組織方略:從注重“自由探索科研”轉向更注重“有組織科研”
組織方略體現了研究型大學統籌謀劃和推進實施科研的基本方式和方法,是研究型大學建立科學家之間分工與共享體系的基礎。自中世紀大學誕生伊始,“學術自由”不僅是一項重要的學術活動原則,更是大學奉為圭臬的立身之本。其范圍上至“研究的自由”,下至“教授的自由”和“學習的自由”[9]。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我國研究型大學鼓勵并倡導科研人員和科研團隊以個人好奇心和科學興趣開展自由探索科研,不僅形成了良好的大學科研生態系統,同時也為我國的科技事業與經濟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然而,隨著科技發展不斷向宏觀推進和向微觀演化,大科學時代顛覆性科技創新成就往往依賴于跨學科、跨領域、跨組織的創新團隊和大團隊、大設施、大平臺資源的高效配置[10]。發揮“大科學”研究范式的優勢,必須進行頂層設計,凝練大科學問題;而后對大科學問題進行有效分解和組織分工;在實施推進階段,對分解后自由探索研究結果進行“重新組裝”。科學研究正從興趣導向的、純學理性的、自由探索式的研究逐漸過渡到應用指向性的、學科交叉性的、資源依賴性的科研活動,并逐步彰顯出其對技術發明的引領作用以及對經濟社會發展的帶動效應。為加強對科學研究的方向引導,政府統籌安排和組織引導科研工作者瞄準國家重大需求和戰略目標,實施具有導向性和指向性科研創新實踐的“有組織科研”新模式[11]。
“有組織科研”作為一種新的科學研究組織框架,是一種建制化的科研范式變革,更加重視以國家戰略目標導向的大科學、大工程、大裝置的組織實施。縱觀美國戰后研究型大學科研實力的卓越,很大程度上歸功于其健全的“有組織科研”體制。20世紀70年代,美國高校中運行的有組織研究單位大概有5000多個,美國大學容納有組織研究的能力不僅是戰后大學研究體系擴張的決定性因素,同時也在社會的知識需求和大學研究人員的知識生產能力之間發揮了有效調節功能[12]。研究型大學通過“有組織科研”能夠組織有限優勢力量開展長期深入科研攻關,既兼顧每個子問題研究的獨立開展,又關照跨學科、跨領域的集成式研究,從而形成具有整體性、系統性和突破性的理論成果。需要明確的是,研究型大學加強“有組織科研”不是不重視自由探索,而是在更好地發揮自由探索優勢和特色的基礎上,圍繞國家戰略需求組織開展科學研究、人才培養和創新高地建設。為此,我國要進一步強化團隊建設和大軍團作戰意識,利用多渠道為黨和國家重大戰略需求服務,真正將“有組織科研”打造成為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工作中的重中之重。
(三)類型特征:從注重“節點式創新”轉向更注重“全鏈式創新”
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對科技創新的需求日益迫切,以及科學技術活動本身呈現出的新趨勢與新特點,以學術人和學術機構自由探索為主的“小科學”時代正在邁向由國家主導、社會各界力量共同推動協同創新的“大科學”時代[13]。特別是科學研究目標導向、學科交叉、合作競爭趨勢的出現,使得建基在技術創新和產業發展需求之上的國家戰略科技力量逐漸成為科學研究的問題來源和驅動力,從而要求政府重視科學研究的整體布局和資助,由此演化出對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范式的新要求,即從注重以突破某項單獨技術領域的“節點式創新”轉向為更注重“全鏈式創新”。“全鏈式創新”作為一種集開放、協同、共享于一體的創新發展路徑,其主要特征表現為全要素創新、全流程創新和全員創新三個方面。“全鏈式創新”體現了以網絡化知識交流合作為主要鏈接關系,以知識集聚和技術創新為核心的高水平創新范式,不僅有利于提升原始創新和源頭創新能力,同時亦有助于形塑具有全球競爭力的科技創新體系。
回顧建國以后我們國家取得的諸多“從0到1”的偉大突破,無論是“兩彈一星”的成功發射還是C919客機的成功研制,都是在黨的堅強領導下開展“全鏈式創新”的結果[14]。歷史和實踐證明,“全鏈式創新”能夠較好滿足國家戰略發展的重大需求,在跨學科、知識或技術密集型領域開展工作,以應對國家與社會不斷變化的需求,從而取得更大的突破。可以說,在新的歷史機遇下,研究型大學推動“全鏈式創新”不僅體現了充分發揮社會主義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制度優勢,同時也彰顯了基于國家能力與國家目標充分調動、配置、優化各領域經濟性與社會性資源,最終實現既定國家戰略目標的治理優勢。以研究型大學“全鏈式創新”賦能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是一項系統工程,一方面需要加強頂層設計,以破解重大問題為導向,通過建立重大平臺,組建重大團隊,集中優勢科研資源開展持續攻關;另一方面,還需要樹立國家需要干什么就干什么的理念,以中國自主的知識體系建構為導向,發揮組織有序的優勢,積極向世界傳播中國聲音、中國理論、中國思想。
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范式不僅蘊含了深刻的歷史文化邏輯,同時也彰顯了新時代與時俱進、創新發展的現實因素,已成為時代賦予大學的一個核心命題。當前,我國正處在經濟發展向高質量發展轉型的關鍵時期,教育、科技、人才的協同已成為創新型國家發展的核心支撐。為破除機制體制障礙,推進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范式轉換,需要從微觀層面推動學校優勢學科和特色學科發展,中觀層面提升產學研用合作核心競爭力,宏觀層面服務國家和區域創新發展戰略入手,消解原有邏輯制約下的科技創新發展方式。
(一)微觀層面:在學校優勢學科和特色學科發展上“尋突破”
從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的微觀層面來看,學科既是科學知識和科學活動的建構方式,也是大學調配資源的路徑依賴。改革開放以來,我國高等教育從實際出發,逐步探索形成了以“學科”為本位的學術體系、人才培養體系和大學治理體系,不僅在國際高等教育中呈現出鮮明的特色,同時也為建立世界上最大的高等教育體系發揮了突出作用。縱觀世界科技創新范式轉換發展的歷程不難發現,科技創新范式轉換從來都不是無中生有,而是建立在科技創新理論與實踐世代延續且深厚累積的歷史基礎之上。其中,最根本的經驗就是傳承科技知識以及重視科學創新研究。承載著科學創新研究的優勢學科和特色學科是研究型大學學術高度和學術特長的表征,亦是研究型大學發展的根基與出發點。在搶抓科技創新范式轉換主動權的道路上,科技創新與學科的發展耦合程度越高,創新范式的轉換就越有可能實現。因此,立足并緊跟優勢學科和特色學科創新的發展方向既是研究型大學未來發展的必然走向,也是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的根本之道。
推動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范式轉向必須依靠優勢學科和特色學科創新,不斷推動高校學科創新發展和科技成果創造性轉化,構建和完善更適應新科技革命背景和新發展要求的新學科結構和學科體系。具體包括以下三個方面:一是打破學科發展壁壘,優化學科和研發布局,搭建基礎學科交叉研究的平臺,鼓勵和促進學科交叉融合,加快培育新型學術組織,構筑學術創新支撐基地,不斷推動研究型大學學科創新發展和科技成果創造性轉化,構建和完善更加適應新科技革命背景和發展要求的新型學科結構和體系[15]。二是充分利用研究型大學優勢學科和特色學科基礎研究深厚的天然優勢,根據學科知識結構和邏輯體系的演化規律,分析研判學科領域在未來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中可能的新的學科生長點,通過提出制約國家創新發展中與本學科領域緊密相關的重大科技問題,明確科技創新主攻方向,為加快建設創新型國家和世界科技強國提供科學決策依據[16]。三是發揮好學科評價和資源分配等政策“指揮棒”的作用以推進學科建設,調整優勢學科和特色學科建設周期,設立優勢學科和特色學科建設專項和研究人才專項,鼓勵引導科研人員積極參與重大項目和重大任務攻關,同時深化科研經費體制改革,給予優勢學科和特色學科長期穩定、可預期的經費支持和配套措施。
(二)中觀層面:在提升產學研用合作核心競爭力上“謀先機”
科技創新不能止步于實驗室的科學探究,而必須將研究成果通過市場化及時轉化為現實的生產力,用以推動經濟社會的發展。換言之,科技成果只有在完成向新技術、新工藝、新材料、新裝備的轉化后,才能成為服務于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力量。歷史實踐表明,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與產學研用合作是相互促進、彼此依托的關系。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范式轉換為產學研用合作升級乃至新興行業產業的崛起提供了理論先導和知識儲備,反之,行業產業變革及其創新發展又為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范式轉換創造了物質條件與旺盛需求。在科技自立自強的時代訴求下,產學研用合作發展不僅肩負著推動自主創新成果加速轉化為現實生產力的全新任務,而且也承載著將市場應用需求及時反饋研發主體,推動自主創新能力快速提升的歷史使命。當前的大數據、云計算等前沿技術已經在戰略需求、市場前沿、技術資源、成果流動等方面為產學研用合作提供了契機,研究型大學要主動與行業產業部門和科技領軍企業加強對接,彌合研發與市場、技術與產業之間的鴻溝,走好有組織的產學研用合作創新發展之路,保障產業鏈、供應鏈、創新鏈的有機融合。
在國家創新體系中,隨著企業在科技創新中的主體地位愈加顯著,產學研用合作的內涵和外延也將隨之改變,產學研用合作的中心將由大學、科研院所逐步向企業轉移。大學作為基礎研究和人才培養的策源地,應充分發揮多學科綜合、人才聚集、科研平臺集中的獨特優勢,積極發揮好動力引擎作用。具體而言,一是圍繞國家和行業產業重大戰略需求,打造致力于重大關鍵科技問題的研發平臺,分層次、有重點地組織產學研用合作研究,加大對產學研用合作研究的支持力度,強化研究型大學面向重大關鍵科技問題的集成攻關能力[17]。二是研究型大學可以通過與科研院所、企業互聘導師、研究生聯合培養、設立科研基地等方式促進人才培養協同創新,依托共同參與產業關鍵共性技術平臺或國家重大科技工程,組建共享服務平臺等方式實現深度合作,增進跨科跨界知識的積累與經驗的交流[18]。三是數字時代新形勢下,研究型大學一方面可通過委托研究、聯合攻關、組建研發實體、共建科研基地、產業技術聯盟等多種形式積極參與產學研用合作[19]。另一方面還可利用新型產學研用聯合攻關“揭榜掛帥”模式實現以需求引導科研成果的供給與轉化無縫對接,推動科研成果供給的質和量的提升,將科研由實驗室走向經濟主戰場。
(三)宏觀層面:在服務國家和區域創新發展戰略上“下功夫”
隨著當代科技發展所呈現的科學理論引領技術和生產的新特征不斷凸顯,社會賦予了大學科技創新更為重要的戰略意義,研究型大學逐漸成為引領社會經濟發展的驅動機[20]。與此同時,地區經濟的發展使得研究型大學與國家和區域創新的協調發展也越來越受到重視:一方面,研究型大學要充分發揮學科優勢、科研優勢和科技優勢,加速創新融合互動、融通互補,主動服務以北京、上海、長三角和粵港澳大灣區等為核心的國家重大發展戰略布局,支撐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創新高地建設[21]。另一方面,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要深層次融入區域發展戰略,聚焦科技創新協同和高質量發展,精準對接區域發展重大規劃和重點任務,積極發揮高校“知識庫”和“人才庫”的雙重作用,促進創新融合互動、融通互補。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確立的創新要素向集成度高、創新性強、效益顯著的全鏈式創新方向轉變的價值追求為服務國家和區域創新發展戰略提供了基礎,與此同時,國家和區域的創新發展也反作用于研究型大學科技創新,要求研究型大學統籌人才培養、科學研究、社會服務三大職能,優化核心資源要素市場化配置機制,提升科技資源轉化效率。我國要建設成為全球科技強國,真正實現高水平自立自強,必須要具備這種“范式轉換”的意識和能力。
從整體來看,研究型大學需要著力提升競爭力、創新力、貢獻力和影響力,努力把科技創新這個“關鍵變量”轉化為國家和區域全面振興、全方位發展的“內在增量”,為服務國家和區域創新發展提供高質量的科技和人才支撐。首先,要強化教育、科技、人才“三位一體”在推動國家和區域創新發展戰略中的引領作用,完善跨院校、跨學科、跨專業的科研協同創新機制頂層設計,瞄準世界科技前沿、聚焦國家戰略需求,在科研項目布局進程中推動科技創新范式的轉換。其次,按照研發強度大、利用效率高、要素供給多的原則,構建科技創新與資源分配支撐高質量發展的激勵約束機制,推動有限的資源向高產高效的區域與領域集中,激發科技創新范式轉換的內生動力。最后,把科技創新作為重中之重,綜合考慮經濟效益、社會效益、環境效益和研發技改能力等重要指標,探索建立以科技創新為導向的評價指標與衡量標準,發揮積極合理有序的評價導向引領作用,為科技創新范式轉換提供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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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黃兆信:教授,博士生導師,杭州師范大學副校長,浙江省哲學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杭州師范大學中國創新創業教育研究院”首席專家,研究方向為高等教育、創新創業教育。
張澤園:在讀碩士,研究方向為高等教育學。
劉文杰:講師,博士,浙江省哲學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杭州師范大學中國創新創業教育研究院”專職研究員,研究方向為高校創新創業教育、高等教育管理。
The Logical Turn and Realization Approach of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Paradigm in Research Universities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Self-reliance and Self-improvement i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Huang Zhaoxin, Zhang Zeyuan, Liu Wenjie
(Key Research Center of Philosophy and Social Sciences of Zhejiang Province Institute of China Innovation and Entrepreneurship Education, Hangzhou Normal University, Hangzhou 311121, Zhejiang)
Abstract: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of research universities is an indispensable component of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national innovation system, as well as an important support for building a powerful country i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and realizing a high level of self-reliance and self- improvement. Its mission include seeking for major original innovation breakthroughs, focusing on overcoming the “bottleneck” problem of core technologies in key fields, and anchoring to serve the major strategic needs of the country.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self-reliance and self- improvement i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the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paradigm in Chinese research universities needs to shift from focusing on “economic mission” to focusing more on “mixed mission” in terms of target orientation, shift from focusing on “free research” to focusing more on “organized research” in terms of organizational strategy, and shift from focusing on “node innovation” to focusing more on “full chain innovation” in terms of the type characteristics, so as to actively respond to the systematic reform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system and education system. Based on the critical period of economic development to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seeking breakthroughs in the development of predominant disciplines and characteristic disciplines, seeking opportunities in enhancing the core competitiveness of industry-university-research cooperation, and working hard in serving the national and regional innovation development strategy will become the way to realize the transformation of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paradigm of research universities in the future.
Keywords: research university; scientific and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paradigm; logical turn; organized research
責任編輯:趙云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