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曉東 徐熒罄
摘 要:無產階級是最具革命性、堅定性和先進性的階級形式,無產階級的共同體認同是實踐革命的集體意識、維護社會的繁榮穩定、實現全人類解放任務的共同基礎。由此,塑造青年群體的無產階級認同,是社會主義道路發展的基本問題和必然歸宿,更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維護中國式現代化發展成果的根本路徑。然而,隨著現代社會的視覺技術和記憶工程的加速發展,形象工業化的發展趨勢使得青年群體的無產階級認同不可避免地卷入戲謔化、淺表化、庸俗化,乃至分裂化的異化危機。《覺醒年代》的影像敘事線索(即以生動影像將觀眾代入到1915-1921年間的中國歷史情境),既是復現無產階級歷史影像的文本實在,又是抵御形象工業化危機的影像堡壘,更是促進無產階級再認同的價值實在,亟待得到社會的挖掘與重視,以擺脫當前時代異化的共同危機。
關鍵詞:無產階級;認同政治;《覺醒年代》;影像敘事
中圖分類號:G641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 — 2234(2023)04 — 0072 — 05
一、問題提出:無產階級的認同危機
迄今為止,世界歷史范疇內一切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的革命斗爭,都是圍繞著無產階級作為共同體的物質基礎和觀念形式緊密展開的。無產階級的共同體認同是實現革命的集體意識、維護社會的繁榮穩定、實現全人類解放任務的共同基礎。認識無產階級的共同體本質、實現共同體整合和凝聚共同體意識,能夠塑造青年群體的無產階級認同,這不僅是社會主義道路發展的重要議題,更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維護中國式現代化發展成果的關鍵路徑。
其一,無產階級是利益的共同體,這是馬恩所揭示的無產階級的類本質。無產階級的誕生是社會化大生產的結果,社會化大生產的變遷使得生產資料同勞動力完全分離,社會必然形成一個只能完全依靠勞動獲取基本生存所需的共同體。同時,無產階級的禍福存亡,都取決于市場對勞動的需要[2],這也根本地造就了無產階級的革命性、堅定性和先進性。
其二,無產階級是拼寫的共同體,這是無產階級客觀存在的能指關系與社會象征。從表1指涉無產階級的青年話語中可見,“草根”等青年話語的不同類型及內在指向,都意味著無產階級的斗爭與身份分裂,這種象征的斗爭實際必然蘊含著對青年認同的再賦義。然而,這種再賦義的過程到底是一種抵抗的技術,還是一種自我鄙視的完成?是階級的覺醒,還是對精英文化的妥協?不斷遭遇細分化的和戲謔化的無產階級話語,同樣也意味著無產階級共同體的區隔危機。青年群體對無產階級的拼寫指涉,是建立在客觀的物質生產條件及生產關系之上所形成的思想、觀念和意識,但這一結果又不可避免地重新成為其政治經濟活動的主人。

其三,無產階級是情感的共同體,這既來源于無產階級對其生活世界的知覺感受和審美實踐,也是其建立政治人格的心理基礎和行為保證。作為情感共同體,對無產階級的自我認同離不開其自身的審美實踐。一方面,伊格爾頓認為審美通常是人們賦予感覺活動與歷史活動以意義的認識形式[7],因此,審美經驗是深陷意識形態危機時社會的最終指望[8];另一方面,他更是指出隨著國家的治理能力逐漸削弱,維系社會秩序的最根本力量將會從暴力工具的強制性轉向習慣、虔誠、情感和愛等等更為一般化的控制手段[7]。進一步,在斯蒂格勒看來,這視覺技術與記憶工程的加速發展,情感貧困化將進一步成為新時代無產階級的共同困境[10]。形象工業不僅造成藝術作品的機械化、產業化的發展趨向,也同樣造成無產階級認同不可避免地卷入戲謔化、淺表化、庸俗化乃至于分裂化的異化危機[11]。“草根”等青年話語的戲謔化演繹實際上都體現出這種異化危機。
綜上,從利益共同體、拼寫共同體到情感共同體的整體認識,既闡明了無產階級作為共同體的物質基礎和觀念形式,也表現出青年群體對無產階級認同的戲謔化、淺表化、庸俗化與分裂化的社會現實。面對這一異化危機,以《覺醒年代》為典型的革命歷史劇,不僅是無產階級歷史影像的復現,亦是抵御形象工業化的影像堡壘和重塑無產階級認同的重要路徑。
二、研究方法與基本描述
影像敘事是傳播學領域的重要概念[1]。一方面,影像敘事的研究是判斷傳播有效性的基本要求,另一方面,影像敘事的研究意味著不僅要關注傳播過程中的影像存在,還必須關注受眾對此類影像的接受過程。從《覺醒年代》的影像復現到豆瓣評論的受眾再生產,正突出了這種對話交互的基本性質,也突破了對《覺醒年代》影像藝術的單向研究,由此不僅實現了對影像敘事的深度關注,還能夠呈現出當代青年的注意力所在,進而作為一種敘事的技藝,為青年群體的認同重構奠定客觀基礎。為形成對《覺醒年代》影像敘事的總體化認識,同時實現將非結構化的文本數據結構化、可視化與可預測的研究目的,本文采取了混合研究的方法,利用python軟件對豆瓣短評的一級評論內容進行抓取,其中共抓取7367條短評內容,有效內容4757條,時間分布自2021年2月1日(《覺醒年代》首播)至2022年1月10日,其短評發表的時間序列具體見圖1。

如圖可得,《覺醒年代》開播時一級評論數僅為18,而在3月19號劇集完播后,一級評論數則上升至67,隨即第二天達到峰值83,并且,在劇集播出期間評論數大于30的共計13天。從中可見,《覺醒年代》反響熱烈,獲得了受眾的廣泛關注。而在完播后,劇集的評論數也維持在較高水平。自2021年3月21日至2022年1月10日,劇集評論數大于30的共計25天,值得注意的是,在劇集完播約9個月后的12月23日,評論數仍存在12條的峰值。由此可見,《覺醒年代》有其自身獨特的吸引力,能夠為受眾重新認識“無產階級”起到持續性影響。
本文借助4757條有效評論的“關鍵詞-頻度”分析,即通過對有效評論中重復出現的相似關鍵詞進行核心主題的歸類和提煉,還可以展現出影像敘事的具體內涵。一是影像敘事的文本實在,主客觀統一地凸顯了《覺醒年代》這部革命歷史劇,受眾關注什么內容、關心哪些人物和事件等等;二是影像敘事的價值實在,透視了受眾何以關心、為何關注這些歷史影像的價值基礎和情感事實,為今后共同體的情感認識、教育及實踐奠定基礎。
三、影像敘事的文本實在:無產階級再認同的影像復現
從“關鍵詞-頻度”的結構化分析,影像敘事的文本實在基本包含三個核心主題,即革命事件、革命人物以及革命信仰,如表1可見。這三個核心主題的凸顯以及文本間的層次差異,基本呈現出影像敘事的歷史標識性、描寫中立性、革命中心性以及內在發展性的重要特征。
其一是影像敘事的歷史標識性,歷史標識性亦是引發記憶聯想的基礎。一方面是以新文化運動、五四運動和中國共產黨成立這三大事件為內在主線的歷史事件標識性;另一方面是以陳獨秀、李大釗、胡適、魯迅等等為代表的歷史人物標識性,這支撐了青年群體對《覺醒年代》的印象基礎。借助《覺醒年代》的影像復現,不僅重新賦予了這些“熟悉”的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以“新穎”的影像意識,也使得原本固有的抽象感受升華為個人情感和觀念形式。
其二是影像敘事的描寫中立性,描寫中立性亦是實現情感共鳴的理路。《覺醒年代》對黨內與黨外角色都進行了豐富的描寫,以更為完整客觀的敘事方式呈現了歷史事實。借助頻度分析可見,頻度最高的人物是“陳獨秀”,其次是“李大釗”和“魯迅”,而“胡適”和“辜鴻銘”的頻度同樣很高。不僅對陳獨秀的描寫更豐滿更完整,同樣對胡適、辜鴻銘等角色的情感色彩、價值矛盾與觀念差異也更立體真實。描寫中立性是對歷史事實的必要還原,也是呈現歷史復雜性的要點所在。
其三是影像敘事的革命中心性,革命中心性亦是引導價值觀念的方向。影像敘事的革命中心性基本體現在“覺醒”“救亡圖存”“信仰”“啟蒙”等關鍵詞的具體頻度上。可以說,影像敘事的革命中心性不僅意味著傳播者和接收者對革命年代精神的傳承與再認識,而且也完整地透視出受眾對啟蒙和救亡兩個歷史中心任務的基本認識,以及對啟蒙民智、救亡圖存的民族復興道路的高度價值認同。
其四是影像敘事的內在發展性,內在發展性亦是認識歷史事實的原則。受眾對《覺醒年代》的歷史故事、人物群像以及時代精神等等的接受過程是隨著敘事影像的深入而不斷走向縱深發展的,這種雙重的內在發展性使得豆瓣社區中的影像敘事不是扁平的,而是飽和的,譬如陳獨秀從激進的民主革命派到堅定的馬克思主義者,魯迅從拒絕入世到積極戰斗的重要蛻變都是影像敘事的關注所在。敘事的舞臺化和豐富化將革命實踐的前因與后果相結合,生動地再現了一場自新文化運動到五四運動再到中國共產黨誕生的救亡圖存運動。
綜上,影像敘事所凸顯的歷史標識性、描寫中立性、革命中心性以及內在發展性,既闡明《覺醒年代》影像復現的重要特征,也是無產階級再認同的影像基礎。“覺醒”“救亡”“啟蒙”“馬克思主義”等等這些話語由此也不再是一個抽象的政治修辭,而是一個具體影像的復現,更是一種情感記憶的回歸。
四、影像敘事的價值實在:無產階級再認同的情感特征
正如前文所述,任何影像敘事的形成都是社會的象征行為,是歷史性的、意識形態的。影像敘事的價值實在,作為一種烏托邦欲望,不僅指向對共產主義理想社會的歷史闡述,還指向對共產主義社會的未來想象,是無產階級再認同的情感表現。通過“關鍵詞-頻度”的結構化分析發現,影像敘事的價值實在基本包含五個核心主題,即初心使命、民族理想、時代成就、正面情感和負面評價,具體如表2。這些主題內容基本呈現出影像敘事從符號表征到價值實在的深入認識。


其一,初心使命的主題內容是無產階級再認同的可見化基礎。可見化不僅指主題線索和價值理念可見,也指革命情感的可見。通過影像敘事的影像復現,亂世之犧牲與今日之反思相互映照,舊日之覺醒與今日之覺醒相互交織,才使得受眾進一步明確自身階級的屬性意義,強化對中國共產黨的初心使命與百年偉業的立場認同,譬如“犧牲”“奮斗”“初心”等高頻度的關鍵詞,都具體可見地展現了通過《覺醒年代》受眾對黨的初心使命的認識之深。
其二,民族理想的主題內容是無產階級再認同的本真化基礎。本真化,即打破原本的固有印象和刻板認知,回歸真實,表現為:一是從認識到認同的民族理想,馬克思主義并非一開始就被早期共產黨人認同,而是經過了不斷的探索實踐才逐漸清晰的;二是從搖擺到堅定的民族理想,早期共產黨人的革命理想由于認識的有限性,并未完全確立下來,正是通過理論探索與實踐檢驗,才讓他們明白只有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
其三,時代成就的主題內容是無產階級再認同的崇高化基礎。時代成就的主題內容,一方面表現在受眾的歷史感知,“犧牲”“民族”“愛國”等關鍵詞,深刻體現出受眾對這段歷史的高度評價和認同;另一方面表現在受眾的時代感知,以“盛世”一詞為例,在時代成就的評論中,“盛世”一詞共出現56次,這種歷史聯系時代的情感特征不僅可以窺見青年群體的時代認同,而且能夠助力階級認同的崇高化。
其四,敘事反思的主題內容是無產階級再認同的深度化基礎。對《覺醒年代》的敘事形式,受眾并不是一味肯定。一是對敘事教科書化與人物臉譜化的反思,前者出現頻度103次,后者40次;二是女性缺位的反思,出現頻度80次,提出對革命敘事中女性群體的歷史貢獻及形象深描的重審;三是過分煽情的批判,表現出受眾對高質量歷史敘事的理性化欲求。這三重反思,說明受眾不再是被動的《覺醒年代》文本敘事的接收者,而是主動的敘事挖掘者,這為無產階級再認同走向深度性發展提供可能。
無產階級再認同的可見化、本真化、崇高化以及深度化的四個發展趨勢,深刻地呈現出受眾從被動走向主動、從表層走向實質、從歷史走向現實的主體特征。同時,作為一種重構集體意識的價值引導策略,《覺醒年代》也為未來更多的文藝作品和批評分析提供新的認識范式。
五、結語
新時代青年的無產階級認同實際是青年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革命事業與建設事業的認同,是對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事業的認同,這也正是《覺醒年代》影像敘事的內在展現。可以說,無產階級的再認同既是社會主義建設的群體基礎,更是支撐社會大繁榮和社會化大生產的根本保證。面對新時代的“兩個大局”的國家發展需要與“兩個一百年”的目標實現需要,無產階級共同體的本質認識具有不可替代的根本價值。但作為一種時代異化的共同困境,形象工業化下無產階級的認同危機同樣亟待重視與應對,這也是當前學界學者共同的時代責任和理論任務。要應對這一危機,首要的必然是回歸到對青年受眾異化的揚棄。以《覺醒年代》為典型藥方的影像敘事,是救贖時代異化危機的一次重要實踐,亦是無產階級再認同的一次社會行動。但真正要想讓青年無產階級從異己的意識統治形式中解放出來,依然任重而道遠,需要更多且更主動的踐行與反思。
〔參 考 文 獻〕
[1]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466.
[2]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8:357.
[3]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28-29.
[4]共產黨宣言[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36-37.
[5]福柯.知識考古學[M].北京:三聯書店,1998:63.
[6]高宣揚.當代政治哲學[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31.
[7]伊格爾頓.美學意識形態[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3:5.
[8]伊格爾頓.歷史中的政治、哲學、愛欲[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9:9.
[9]伊格爾頓.美學意識形態[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3:9.
[10]斯蒂格勒.象征的貧困1:超工業時代[M].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21:1.
[11]羅曉東,謝宏忠.形象工業:飲食生活的現代化與主體顛覆[J].哈爾濱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7,19(01):68-76.
〔責任編輯:丁 冬〕
收稿日期:2023 — 04 — 03
基金項目:本文系全國高校思政課名師工作室(哈爾濱工業大學)項目(21SZJS23010213)、黑龍江省名師工作室項目(無編號)、教育部高校思政課教師研究專項“中華文化和中國精神融入高校思政課教學研究”階段性成果(22JDSZK027)。
作者簡介:羅曉東(1991—),男,福建莆田人,博士,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社會學;徐熒罄(1998—),女,浙江寧波人,碩士,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