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強(化名),5年間多次往返中緬邊境,非法組織18名外籍年輕學員偷渡到國內進行雜技培訓和表演……在辦理這起案件時,來自江蘇淮安的檢察官發現,嚴強犯罪的背后,不僅僅與他個人和家庭有關,也與整個仇橋雜技的傳承有著直接關系。
遠赴境外招攬學員
嚴強出身于淮安市淮安區仇橋鎮的雜技世家,他家在當地很有名,被稱為“嚴家班”。嚴強從5歲就跟著父輩苦練童子功,7歲開始登臺表演,為了專心練功,小學讀到一年級就輟學了。頗有天賦的嚴強慢慢成了雜技團的頂梁柱,為了生計跟著雜技團全國到處跑。2007年6月,20歲出頭的嚴強正式從父親手中接班雜技團,成為第四代雜技傳人。2018年12月,嚴強被評為淮安區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雜技傳承人。
2014年,一個同行朋友告訴嚴強,他有個親戚在緬甸表演雜技賺了不少錢。嚴強聽了很心動,很快產生一個大膽想法。他正苦于國內雜技市場不景氣,全國面臨招收雜技學徒難、雜技團更是后繼無人的窘境。現有的雜技演員年齡漸漸偏大,而近年來生活條件好了,本地家長更加重視文化教育,舍不得送小孩去吃苦學雜技,導致雜技團很難招到小學員來傳承技藝。長此以往,雜技人才將出現斷檔,雜技團也將倒閉解散。嚴強決心奔赴緬甸大干一場。
2014年8月,嚴強在緬甸第一次登臺表演,受到當地民眾的熱烈歡迎,更吸引了當地政府的濃厚興趣。當地政府很快便向嚴強拋出橄欖枝,一方面,當地政府想培養地方雜技人才;另一方面,嚴強也迫切需要年輕的雜技學員來支撐雜技團。2014年10月,雙方協商后簽訂合同書,由當地政府提供年齡12-16歲左右的年輕學員,交由嚴強負責培訓指導學習雜技技藝。
不久后,嚴強考慮到當地訓練條件有限,就決定把這些學員帶到仇橋老家,但他面臨的難題是,怎么把這么多學員從緬甸帶回國內。云南省與緬甸接壤,因此偷渡在當地較為普遍。法律意識淡薄的嚴強便一時僥幸走上歧路。據辦案檢察官介紹,從2016年以來,嚴強明知未辦理任何出入境手續,在云南中緬邊境采取乘坐皮筏子偷渡界河、乘坐汽車繞山路、用越野車繞卡運送等多種方法,先后將18名年輕學員從我國云南邊境偷渡進入內地,再回到仇橋老家訓練雜技。其間,他又與其他雜技同行合作,將部分學員安排介紹給山西、河南、四川等地的雜技團,總共獲利80余萬元。
紙終究包不住火,幾年下來,嚴強的組織偷渡行為還是案發了。2021年6月,江蘇省淮安市淮安區警方在博里鎮水晶村發現,嚴強的雜技團里有身份不明的外國人。不久后,嚴強便主動投案。隨著淮安區人民檢察院對該案提前介入,真相慢慢浮出水面。
如何拯救仇橋雜技
辦案中,檢察官感受到,嚴強犯罪的背后,不僅僅是他個人法律意識淡漠,也與整個仇橋雜技的傳承有著直接關系。
2022年9月,檢察官來到仇橋當地展開調研,走訪中發現,仇橋雜技的過去是輝煌的,到了嚴強這一代,隨著雜技行業發展趨于萎縮,仇橋雜技也逐漸走下坡路。最為致命的是,雜技團在淮安仇橋本地,以及江蘇省內以及全國各地,已經多年招不到年輕學徒跟團了。目前,仇橋雜技面臨的問題主要集中在后繼乏人、缺乏規劃與創新、政策扶持力度不足等方面。可以說,沒有人、沒有錢、沒有地、沒人看,無法生存乃至無法傳承,是嚴強雜技團面臨的難題,也是整個仇橋雜技無力解決的困境。
辦案不是最終目的,地方傳統文化保護也是迫在眉睫。檢察官做了大量的案外調研工作,切實體會到地方雜技行業生存發展不易,因此迫切希望通過檢察辦案和全面履職,凝聚社會治理工作合力,推動政府部門善做善為,去為地方仇橋雜技的傳承和發展出一分力,為保護文化多樣性和地方特色文化品牌盡一份檢察責任。
2022年10月,淮安區人民檢察院將該案向法院提起公訴。在檢察機關的努力下,嚴強退回全部違法所得50萬元,綜合考慮嚴強具有自首、自愿認罪認罰等情節,檢察官對嚴強提出減輕處罰的量刑建議。隨后,淮安區人民檢察院將本地區雜技行業的發展現狀撰寫調研報告向區委區政府報送;檢察院還向當地文化廣電和旅游局發出檢察建議書,建議盡快對淮安區仇橋雜技進行全面摸排統計,建立淮安雜技及雜技文化數據庫;此外還要積極向上爭取,尋求省市有關主管部門專項扶助資金,推動仇橋雜技走進校園;協調河下古鎮景區、西游樂園等本土旅游資源,拓展雜技團體演出機會。
在各部門的共同努力下,仇橋雜技走進當地中小學,獨輪車、動感呼啦圈、草帽飛舞等簡單易學的基礎雜技項目被納入校園興趣班課程,讓有興趣的中小學生從小感受傳統文化的魅力。“相信不久,在多方的努力下,仇橋雜技會再次走向大江南北,中國雜技之鄉的金字招牌也會越來越亮。”一直關注此案辦理的全國人大代表、淮安市新安小學校長張大冬表示。
(摘自《中國青年報》管瑩、杜大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