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努力控制與聯合行動共同表征的關系：工作記憶的中介作用

林琳琳　鄒文謙

【摘要】本研究考察了幼兒努力控制與聯合行動共同表征的關系，以及工作記憶在其中的中介作用，結果發現：（1）幼兒的努力控制及其注意集中和抑制控制子維度、工作記憶與聯合行動共同表征之間存在顯著相關關系；（2）工作記憶的中介作用顯著，幼兒努力控制及其注意集中和抑制控制子維度均能通過工作記憶來影響聯合行動共同表征。研究者據此提出相關建議。

【關鍵詞】幼兒；聯合行動共同表征；努力控制；工作記憶

【中圖分類號】G61０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604（2023）7/8-0043-06

聯合行動是兩個或多個個體在時間和空間上協調其動作以給周圍環境帶來變化的所有社會互動形式。〔1〕個體能夠同時表征自己與同伴，即共同表征，被認為是個體能夠開展聯合行動的基本機制。〔2〕在共同表征過程中，個體既要進行對自我與他人的表征，又要能夠區分對自我與他人的表征，如此聯合行動才能更加有效、順暢開展。〔3〕目前還很少有研究關注個體自身特征對幼兒聯合行動共同表征的影響。因此，本文欲探討幼兒氣質中的努力控制維度對聯合行動共同表征的影響，以及工作記憶在其中的作用。

一、研究方法

（一）研究對象

本研究采用整群抽樣法，在遼寧省大連市和浙江省麗水市共抽取3所幼兒園，從中選取4—5歲幼兒132名，排除7名沒有完成全部任務的幼兒，最終有效被試為125名（月齡范圍49—69個月，M±SD=58.68±5.87）。其中，男童65名，女童60名。

（二）研究工具

1.聯合行動共同表征

本研究采用相同/不同任務測查幼兒的聯合行動共同表征水平。〔4〕幼兒（被試）與研究者共同完成相同任務和不同任務。在相同任務中，幼兒與研究者都對同一刺激做出反應，如看到小鴨子就按鍵，看到小熊不按鍵。在不同任務中，幼兒與研究者分別對不同刺激做出反應，如幼兒看到小青蛙就按鍵，研究者看到小狗就按鍵。

研究者采用編輯軟件（E？鄄Prime2.0）設計實驗程序，用筆記本電腦呈現實驗材料。實驗流程見圖1。相同任務和不同任務的程序一致，各包括2個部分，每個部分12個試次。一套實驗材料為小熊、小鴨子。另一套實驗材料為小青蛙、小狗。幼兒與研究者先完成相同任務，再完成不同任務。為消解實驗材料不同產生的影響，63名幼兒以小熊、小鴨子材料作為相同任務材料，以小青蛙、小狗材料作為不同任務材料，另62名幼兒相反。研究者通過儀器記錄幼兒的正確率和反應時。

2.努力控制

努力控制是指個體有意抑制自己的優勢反應而執行其他反應的能力。〔5〕簡版兒童行為問卷（Child Behavior Questionnaire）通常被用于測查3—7歲兒童的氣質。問卷包括外向性、消極情緒性和努力控制3個維度，每個維度有若干子維度。〔6〕問卷采用李克特七點計分法。問卷在中國兒童被試中具有較好的信度和效度。〔7〕本研究使用其中的努力控制分量表測查幼兒的努力控制水平，包括注意集中、抑制控制、低強度愉悅、知覺敏感性4個維度。量表由幼兒父母填寫。分數越高，表明幼兒的努力控制水平越高。努力控制分量表在本研究中的克龍巴赫α系數為0.67，表明量表在本研究中具有較好的信度。

3.工作記憶

工作記憶是指大腦對信息的保持和操縱能力。〔8〕本研究采用兒童執行功能問卷（Childhood Executive Functioning Inventory，CHEXI）〔9〕中的工作記憶分量表測查幼兒的工作記憶水平。量表共24個項目，采用李克特五點計分法，由幼兒父母填寫。初始量表包括工作記憶、計劃能力、調節能力和抑制能力4個維度。我國學者在經過驗證后，將量表改為工作記憶、調節能力和抑制能力3個維度，從而更符合我國學前兒童的實際情況。〔10〕在本研究中，工作記憶分量表的克龍巴赫α系數為0.83，表明量表具有較好的信度。量表題目為反向計分，分數越高，說明幼兒在工作記憶方面存在的問題越多。

（三）研究程序

在征得幼兒園同意后，研究者通過幼兒園主班教師向幼兒家長發放《知情同意書》，并由家長填寫相關測查資料。

在進行聯合行動共同表征任務測查前，研究者先進入班級與幼兒互動，讓幼兒熟悉研究者。測查任務在幼兒園一間較安靜的活動室中進行。研究者與幼兒并排坐在電腦前，研究者向幼兒介紹游戲規則并請幼兒完成單人練習。指導語：“這個游戲需要小朋友找到藏在門后的小動物。咱們一共請來了兩只小動物（主試邊說邊呈現刺激圖片），它們是小熊和小鴨子（以下均以被試對小鴨子的反應為例）。你的任務是找到小鴨子。等下門打開后，如果你看到是小鴨子，就快速地按一下這個按鍵（手指向相應的鼠標按鍵）。但是，如果你看到的是小熊，就不能按任何按鍵。”研究者讓幼兒嘗試操作，在確認幼兒理解規則后開始單人練習，并對幼兒的每個反應給予結果反饋。單人練習結束后，研究者加入游戲，與幼兒共同完成相同任務。指導語：“現在，我和你一起來玩這個游戲。我的任務也是找出小鴨子。所以，當我看到小鴨子時，我會按我的按鍵。如果我看到小熊，我就不能按任何按鍵。”研究者與幼兒共同練習一遍后開始正式實驗。相同任務結束后，開始進行不同任務測查。指導語：“接下來，我和你一起來玩一個和剛才不太一樣的游戲。這一次我的任務是找出小熊，所以我看到小熊時會按按鍵，看到小鴨子時不按任何按鍵。你的任務是找到小鴨子，所以你看到小鴨子時就按按鍵，看到小熊不能按。”任務結束后，研究者感謝幼兒參加游戲，并贈送貼紙。

（四）統計分析

本研究采用統計分析軟件（SPSS23.0）進行描述性統計和相關分析，使用統計分析軟件（SPSS PROCESS2.16.3）進行中介效應檢驗。

二、結果與分析

（一）幼兒聯合行動共同表征的描述性統計

幼兒相同/不同任務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1。研究者對相同任務和不同任務的正確率進行配對樣本t檢驗，發現正確率差異不顯著（p>0.05）。研究者先剔除錯誤反應、少于250毫秒和大于3個標準差的反應時，再對反應時進行配對樣本t檢驗，發現反應時差異顯著（p=0.047）。這表明幼兒在不同任務中對自己和同伴進行了共同表征。〔11〕

（二）幼兒努力控制、工作記憶與聯合行動共同表征的相關分析

根據相同/不同任務的描述性統計結果，研究者計算聯合行動共同表征的得分。分別把相同任務和不同任務的正確率和反應時轉換為Z分數，將反應時Z分數進行符號轉換后，再與正確率Z分數相加，即形成速度—正確率綜合分。相加后分數越高，代表幼兒表現越好。之后，利用回歸分析計算相同任務和不同任務的殘差，該殘差為共同表征指標。〔12〕殘差值越低，表明受到表征同伴的干擾越強。為方便對后續分析的理解，將所有殘差值加負號，即殘差值越高，表明受到表征同伴的干擾越強。在控制月齡與性別后，幼兒努力控制及其子維度、工作記憶和聯合行動共同表征的相關情況見表2。幼兒聯合行動共同表征與工作記憶、努力控制及其注意集中和抑制控制子維度存在顯著相關關系，工作記憶與努力控制及其注意集中和抑制控制子維度存在顯著相關關系。努力控制及其子維度間，除注意集中與知覺敏感性的相關是邊緣顯著外，其他均存在顯著相關關系。

（三）中介模型及其效應分析

本研究采用統計分析軟件（SPSS PROCESS2.16.3）中的軟件包，選擇模型4，采用貝葉斯校正中的方法（bootstrap），將樣本量定為2000，以月齡和性別為控制變量，分別以努力控制及其子維度為自變量（X），工作記憶為中介變量（M），聯合行動共同表征為因變量（Y），進行中介模型檢驗。路徑分析結果見表3，中介效應檢驗結果見表4。

由中介效應檢驗結果可知，努力控制對聯合行動共同表征的總體效應量為0.175，95%置信區間為〔-0.370，-0.080〕，間接效應量占總效應量的55.43%，說明工作記憶在幼兒努力控制與聯合行動共同表征的關系中起中介作用；注意集中對聯合行動共同表征的總體效應量為0.220，95%置信區間為〔-0.364，-0.075〕，間接效應量占總效應量的60.91%，說明工作記憶在幼兒注意集中與聯合行動共同表征的關系中起中介作用；抑制控制對聯合行動共同表征的總體效應量為0.290，95%置信區間為〔-0.437，-0.142〕，間接效應量占總效應量的35.86%，說明工作記憶在幼兒抑制控制與聯合行動共同表征的關系中起中介作用。

三、討論

本研究從個體特征視角探討幼兒努力控制與聯合行動共同表征的關系，以及工作記憶在其中的作用。研究結果發現，努力控制水平越高，特別是注意集中和抑制控制水平越高的幼兒，越能夠更好地完成聯合行動，工作記憶在其中起中介作用。

（一）幼兒努力控制與聯合行動共同表征的關系

從幼兒在相同/不同任務中的表現來看，幼兒在不同任務中的反應時更長，表現出明顯的共同表征效應。這與已有研究結果相符。〔13〕幼兒在不同任務中受到了更多干擾，這種干擾效應被認為是個體聯合行動共同表征存在的證據。

從努力控制與聯合行動共同表征的關系來看，本研究發現幼兒氣質中的努力控制維度能夠預測幼兒的聯合行動共同表征水平，努力控制水平高的幼兒受到表征同伴的干擾較小，說明高努力控制水平的幼兒在聯合行動中能夠更好地調節表征同伴的干擾。這可能是因為高努力控制的個體在互動情境中更善于區分自我與他人表征并抑制表征他人帶來的干擾。已有研究發現，高努力控制水平的個體在互動情境中更具有他人中心傾向，能夠更好地關注他人的情緒，但同時也能夠更好地調節關注他人情緒帶給自己的影響，能夠較好地區分自我與他人表征，并抑制表征他人帶來的影響。〔14，15〕特別是在不同任務情境中，高努力控制水平的幼兒能夠更快速、準確地區分自我與他人表征并做出按鍵反應。進一步研究表明，努力控制中的注意集中和抑制控制子維度對幼兒的聯合行動共同表征有重要影響。也就是說，高努力控制水平的幼兒可能通過對注意資源的集中與調節來更快地區分自我與他人。

（二）幼兒工作記憶在努力控制與聯合行動共同表征關系中的中介作用

從工作記憶與聯合行動共同表征的關系來看，本研究發現，工作記憶能夠預測幼兒的聯合行動共同表征水平。雖然有研究發現工作記憶僅單獨與共同表征有顯著相關性，當抑制能力與工作記憶共同進入回歸方程后，工作記憶的影響不再顯著，〔16〕但也有研究發現，幼兒在不同任務中能夠清楚地記得和區分自己和同伴的任務及規則，說明工作記憶對聯合行動共同表征有顯著影響。〔17〕工作記憶水平越高的幼兒越能夠快速、準確地理解和掌握規則，有利于對任務的識別，從而更快地做出反應。本研究證實了工作記憶對幼兒聯合行動共同表征的預測作用。

從中介效應檢驗來看，幼兒的工作記憶在努力控制及其注意集中和抑制控制子維度與聯合行動共同表征的關系中起中介作用。這可能是因為高努力控制水平的幼兒通過注意集中與調節，為工作記憶提供了更多的認知資源，當屏幕上出現任務刺激時，可以更快地在工作記憶中識別兩種任務規則，從而更好地進行表征區分，同時做出適宜反應。因此，在互補性聯合行動中，高努力控制水平的幼兒能夠通過工作記憶對自己與同伴的任務規則快速做出表征區分，從而更好地完成聯合行動。

四、教育建議

在聯合行動中，對自己與同伴的共同表征是個體有意識地完成相互協調任務的重要機制。共同表征的發生和發展意味著幼兒開始進行真正的聯合行動，對幼兒成長為真正的社會人具有重要意義。因此，在教育過程中，我們應當關注幼兒聯合行動共同表征的發展。本研究結果表明，在幼兒能夠在聯合行動中建構對自我與他人的表征后，通過對幼兒工作記憶和努力控制的培養來減少表征同伴對幼兒行為的干擾，提高幼兒聯合行動績效，是一種可行路徑。

一是通過提高工作記憶水平來改善幼兒的聯合行動表現。已有研究發現，幼兒的工作記憶具有可塑性，適度的戶外游戲、體育活動、家務勞動等都有助于提升幼兒的工作記憶水平。〔18〕工作記憶培養的核心是讓幼兒在游戲中能夠保持和監控原有信息，同時處理新的、被激活的信息。〔19〕一些相關干預策略可供教師參考。比如，可以采用倒數數字游戲拓展幼兒的工作記憶廣度。教師說出兩個數字，如3、5，幼兒倒著說出這兩個數字，5、3。教師可以根據幼兒的年齡和能力適時提高難度，依次呈現三個或更多個數字。〔20〕又如，可以采用多次返回游戲（n？鄄back）培養幼兒的信息刷新能力。教師在較短時間內依次以視覺或聽覺形式呈現3—5個刺激（字母、數字或動物圖片等），在刺激消失后讓幼兒說出最后一個或最后兩個刺激是什么。教師可以通過增加刺激的長度來提高難度。〔21〕還有研究者綜合采用言語工作記憶和視覺空間工作記憶訓練策略促進幼兒的工作記憶發展。〔22〕言語工作記憶訓練，如“度假”游戲是教師先說“我要去度假，我帶上了我的睡衣”，接著一名幼兒說“我要去度假，我帶上了我的睡衣和泳衣”，后面的幼兒要在復述原有信息的基礎上增加新的信息。“卡片分類”游戲則要求幼兒按照顏色（如紅/藍）對一組卡片進行分類，分好的卡片正面向上疊放在一起，全部分好后要求幼兒回憶卡片上出現的物體。教師可以通過增加顏色的數量來提高游戲難度。視覺空間工作記憶訓練，如“X先生”是在電腦屏幕左右兩側分別呈現戴著黃色帽子和藍色帽子的X先生，兩人均抱著1個球。其中，藍帽X先生可向8個方位旋轉，其手中的球隨之變化方位，幼兒需要判斷兩位X先生是否使用同側手抱著球。判斷結束后，出現空屏，幼兒需回憶藍帽X先生手中球的位置。該游戲可通過成對增加X先生的數量提高難度。由卡洛琳那研究所設計的工作記憶游戲程序（www.cogmed.com）將視覺空間工作記憶和言語工作記憶訓練相結合，能夠有效提升幼兒的工作記憶水平。〔23〕還有學者發現假想游戲有助于促進幼兒的工作記憶發展。〔24，25〕需要注意的是，無論采用哪一種干預策略，都應根據幼兒的能力循序漸進，逐漸增加游戲難度，同時注意游戲的趣味性和多樣性。

二是通過提高努力控制水平來提高聯合行動績效。努力控制干預策略重視即時給予幼兒正面強化，其核心是使幼兒能夠在活動中有意識地集中與調節注意。我國學者構建了以身體和動作感知為基礎的幼兒正念干預課程，能夠提高幼兒的努力控制水平。〔26〕該課程包括循序漸進的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引導幼兒增加對外界環境的關注，第二階段引導幼兒增加對自己身體行動的關注，第三階段引導幼兒增加對自身情緒和認知的關注。在正念干預訓練中，通過引導幼兒集中注意當下的動作或活動，使幼兒的注意集中和調節水平得以加強，從而提高幼兒的努力控制水平。

綜上，幼兒的工作記憶和努力控制可通過多種相關活動得以提升。未來可進一步通過干預研究來驗證幼兒工作記憶和努力控制對聯合行動共同表征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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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ionship between Childrens Effort Control and Common Representation of Joint Action： The Mediating Role of Working Memory

Lin Linlin， Zou Wenqian

（Ningbo Childhood Education College， Ningbo， Zhejiang， 315336）

【Abstract】This study investigate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childrens effort control and their common representation of joint action， as well as the mediating role of working memory in this relationship. The results show that working memory plays a significant mediating role， as childrens effort control and its sub？鄄dimensions of attention concentration and inhibition control can influence their common representation of joint action through working memory. Based on these findings， the researchers offer relevant suggestions.

【Keywords】children; common representation of joint action; effort control; working memory

*本文為2022年度寧波幼兒師范高等專科學校項目“4歲幼兒聯合行動共同表征能力與執行功能的關系研究”的研究成果之一，項目批準號：NBYZKY2022013。

**通信作者：林琳琳，電子郵箱：linlinlin830904@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