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佳麗 陳帆 朱婧雯 張盼
自我同情(self-compassion,SC)是指在面對失敗、挑戰、消極經歷和個人弱點時,接受體驗中涉及的挑戰和情緒,將其作為自身的一部分,而不是個人的不公正或失敗[1]。以前大部分研究將自我同情視為整體,研究其一維結構[2],近年來有學者提出應將自我同情的積極成分與消極成分分開進行研究[3], 其構成的二因素結構也許更有價值[4]。有研究指出,消極自我同情與積極自我同情為弱相關[5],一方面積極和消極的自我同情與另一方面的癥狀之間存在不同的關系模式,積極與消極不是簡單的對立關系,過度的積極自我同情本質上可能是消極自我同情[6-7]。因此,有必要將自我同情的積極與消極成分分開討論。SC 被發現可以減輕乳腺癌患者女性社會化適應不良方面引起的痛苦,乳腺癌是女性最常見的癌癥[8],關注乳腺癌患者的心理反應,對于幫助患者適應疾病、融入家庭與社會、重塑積極健康的生活、提高癌癥患者的生活質量具有一定的價值。既往研究關注乳腺癌患者消極心理反應[9]。如今,研究者越來越多地從積極心理學的角度關注患者所經歷的積極變化,如創傷后成長[10]。盡管心理困擾和(posttraumatic growth,PTG)存在于潛在心理結果的兩端,但它們并不是相互排斥的現象,并且已被發現同時發生。鑒于乳腺癌患者同時存在積極與消極心理反應,不同的心理反應又與自我同情的積極與消極成分作用不同,本研究從辯證的角度探討乳腺癌患者自我同情水平及其影響因素,為今后提高乳腺癌患者自我同情干預提供參考。
選取2021 年11 月—2022 年6 月華北理工大學附屬醫院腫瘤外科及放化療科就診的乳腺癌患者為調查對象。納入條件:病理確診為乳腺癌;年齡≥18 歲;知曉自身病情,溝通無障礙且自愿參加。排除條件:合并其他慢性病或軀體傷殘者;具有精神疾病病史。根據多元線性回歸分析,樣本量(n)至少是納入回歸分析自變量個數(m)的10 倍,考慮20%的無效應答率,本研究最小樣本量為120 例,本研究實際納入樣本量為203 例,符合本研究最小樣本量條件。本研究經過華北理工大學倫理審查委員會批準(編號:2022129)。
(1)采用自行編制的一般資料調查問卷:調查資料為患者的年齡、文化程度、宗教、長期居住地、家庭人均月收入、婚姻狀況、有無子女、是否仍在工作、癌癥分期、確診時間、手術方式、是否復發轉移。
(2)自我同情量表(Self-Compassion Scale,SCS):由Neff[2]編制,陳健等[11]漢化,共26 個條目,每個條目都按照從1(幾乎從不)~5(幾乎總是)的5 點李克特量表回答。自我同情條目均分得分為1~2.5 分代表低水平,2.6~3.5 分代表中等水平,3.6~5分代表高水平。本研究分別計算積極自我同情(即自我友善、普遍人性感和正念)和消極自我同情(即自我批判、孤立感和沉迷;反向計分)的得分。因此,較高的積極自我同情得分表明了較高的積極自我同情,而較高的消極自我同情得分意味著較低水平的消極自我同情。問卷整體的 Cronbach’sα系數為 0.96,積極自我同情與消極自我同情分量表的Cronbach’sα系數均為 0.90。
(3)領悟社會支持量表(Perceived Social Support Scale, PSSS):由Zimet[12]等開發,黃麗等[13]漢化修訂,包括家庭、朋友和其他支持3 個維度,12 個條目。采用Likert 7 級(1~7)評分法,總分12~84 分。該量表Cronbach’sα系數為0.896。
經華北理工大學倫理委員會審批,取得患者和醫院科室同意,由培訓合格的調查員對研究對象進行面對面或者以電話隨訪方式問卷調查。為保證隨訪溝通有效性及收集數據真實性,調查前均告知研究對象調查耗時及信息的保密性。本次共發放卷205 份,回收205 份,其中有效問卷203 份,有效回收率99.02%。
采用Excel 軟件進行數據錄入,使用SPSS 25.0統計學軟件進行統計描述與分析。計量資料采用“均數±標準差”表示,組間均數比較進行t或t’檢驗或單因素方差分析;計數資料計算百分率;采用Pearson 相關分析積極與消極自我同情及社會支持的相關性;多因素采用多元線性回歸分析。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分析結果顯示,乳腺癌患者積極自我同情得分為45.27±5.73 分,消極自我同情得分為40.81±5.84 分。社會支持得分為60.97±5.97 分。具體得分見表1。

表1 乳腺癌患者自我同情、社會支持得分
單因素分析顯示,年齡、婚姻狀況、宗教信仰、子女情況、工作狀態、復發轉移、手術方式、家庭人均月收入、術后時間是乳腺癌患者積極自我同情的影響因素(P<0.05)。年齡、婚姻狀況、復發轉移、手術方式、家庭人均月收入、術后時間是乳腺癌患者消極自我同情的影響因素(P<0.05),見表2。

表2 乳腺癌患者自我同情單因素分析(分)
Pearson 相關分析結果顯示,乳腺癌患者領悟社會支持總分及其各維度得分與積極自我同情及其各維度得分均呈正相關、消極自我同情及其各維度得分均呈負相關,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3。

表3 乳腺癌患者社會支持、自我同情相關性分析
分別以積極自我同情、消極自我同情得分為因變量,單因素分析及相關分析有統計學意義的因素為自變量,進行多元線性回歸分析(α入=0.05,α出=0.10),自變量賦值見表4。結果顯示, 年齡、宗教信仰、手術方式、是否發生復發轉移及社會支持是積極自我同情的影響因素(P<0.005);年齡、婚姻狀況、家庭人均月收入、是否發生復發轉移及社會支持是消極自我同情的影響因素(P<0.005)。結果見表5。

表4 乳腺癌患者自我同情多因素分析賦值表

表5 乳腺癌患者自我同情影響因素的多元線性回歸分析
本研究結果顯示,乳腺癌患者自我同情處于中等水平,其中積極自我同情條目均分為3.48±0.71分,消極自我同情條目均分3.14±0.72 分,與Wong 等[14]對經歷負性生活事件大學生自我同情水平的研究結果一致,高于Ho 等[15]報告的結直腸癌幸存者積極與消極自我同情水平。可能是因為乳腺癌相比其他類型癌癥疾病癥狀輕、預后好、生存率高,并且隨著乳房重建手術的發展與進步、幫助女性改善身體形象方面的困擾、重拾自尊,增加了患者自信。研究表明,不同自我同情與不同的心理反應關系不同[16],積極自我同情與創傷后成長相互促進[14,17],消極自我同情與焦慮、抑郁、感知壓力關系顯著[18-19],且對消極自我同情的干預效果更為明顯[20]。本研究中,乳腺癌患者積極自我同情高于消極自我同情,表明該組乳腺癌患者面對創傷性事件時會開始主動采取積極的自我認知,但其水平有待提高,提示臨床工作者可從對干預反應靈敏的消極自我同情角度進行干預,以促進患者積極的情緒調節與適應性應對方式,通過擁抱消極情緒,轉化為積極自我同情。
3.2.1 年齡 本研究結果顯示,年齡是乳腺癌患者自我同情的主要影響因素,與Todorov 等[21]研究結果一致。年齡與積極自我同情正相關,消極自我同情負相關。年齡越大,積極自我同情越高,消極自我同情越低。可能是隨著年齡的增長,乳腺癌患者逐漸對自己有了一個清晰的看法,真實、富有同情心、樂于接受,這種自我接納感是年長女性患者來之不易的積極自我認知。年輕乳腺癌患者正處于自我意識缺失的狀態,通常對自己不太友善,并采取過度強調和過度認同策略,他們與人類集體痛苦經歷脫節,從而產生一些消極情緒。針對年輕乳腺癌患者,通過培養同情心和樹立正確認知,減少自我批判,促進積極自我同情發展。
3.2.2 宗教信仰 本研究結果顯示,有宗教信仰的乳腺癌患者積極自我同情高于無宗教信仰的患者。李秋環等[22]指出宗教信仰能夠促進患者主動反芻,減少侵入性反芻沉思,在這種反復的積極認知加工下,創傷后成長增多。侵入性反芻沉思越低、自我同情水平越高,創傷后成長與自我同情相互促進。本研究中,6 例宗教信仰的患者均為佛教,佛教中的憐憫、正念與自我同情有共同點,從宗教信仰中培養了積極的自我認知,謝宇紅等[23]指出宗教信仰與正念水平正相關,通過堅定的信仰來獲得精神支持,是患者適應疾病的精神武器。提示醫護人員對于無宗教信仰的患者,除了關注其生理需求,還要判斷患者精神需求是否得到滿足。
3.2.3 婚姻狀況 婚姻狀況是乳腺癌患者消極自我同情主要影響因素,無配偶的乳腺癌患者消極自我同情高于有配偶的乳腺癌患者消極自我同情。許多沒有伴侶的女性表示在乳腺癌治療后強烈希望開始浪漫的“約會”(即與她們有浪漫興趣的人會面)[24],以期建立新的關系。然而,這些女性也報告了高水平的約會焦慮,即擔心約會情況和害怕浪漫伴侶的負面評價。有配偶的患者,伴侶是整個癌癥生存期間主要支持來源,給予患者精神支持、物質支持,幫助患者面對疾病,促進積極應對,重拾生活信心,增加自我友善。
3.2.4 家庭人均月收入 家庭人均月收入是乳腺癌患者消極自我同情主要影響因素,人均收入越低,乳腺癌患者消極自我同情越高。由于經濟負擔帶來的壓力,影響患者的認知和情緒[25]。家庭人均月收入低的患者擔憂因為疾病及治療會增加家庭經濟負擔,害怕疾病進展,反復消極思考,侵入性反芻沉思水平高。研究表明,侵入性反芻沉思是自我同情的抑制因素[28],侵入性反芻沉思越高,消極自我同情越高。
3.2.5 手術方式 研究結果顯示,乳腺癌保乳手術患者積極自我同情評分低于乳腺癌根治術患者積極自我同情,差異有統計學意義。可能原因是年輕的乳腺癌患者出于對未來生活的考慮,往往會選擇保乳治療,這些會增加癌癥復發和轉移的風險,這可能會導致臨床上顯著的癌癥復發恐懼癥。研究表明,癌癥復發恐懼與自我同情有關,癌癥復發恐懼越高[26],積極自我同情水平越低。此外,年輕乳腺癌患者更加在意身體形象的改變,乳房的缺失造成不自信的傾向,看待事物往往悲觀,自我同情水平降低。提示我們幫助保乳手術患者了解更多疾病相關知識,書寫表達干預減少擔憂與恐懼。
3.2.6 是否復發轉移 乳腺癌復發轉移患者消極自我同情高于未發生復發轉移患者消極自我同情,乳腺癌復發轉移患者積極自我同情低于未發生復發轉移患者積極自我同情。復發轉移患者心理痛苦水平高,研究表明,心理痛苦是乳腺癌患者自我同情的抑制因素[27],由于治療失敗的經歷,患者的希望水平也較低,研究表明,希望是自我同情促進因素[21],希望水平越低,自我同情越低。提示應重點關注復發轉移患者的心理狀況,提高生命意義,促進患者更好生存。
3.2.7 社會支持 社會支持是乳腺癌患者自我同情重要影響因素,與Alizadeh 等[28]研究結果一致。社會支持可正向預測乳腺癌患者積極自我同情,負向預測乳腺癌患者消極自我同情。即社會支持越高,積極自我同情能力越高,消極自我同情能力越低。乳腺癌診斷及治療可能使患者產生病恥感[29],不僅感到心理痛苦,而且在人際交往中容易感到自卑和孤獨,導致社交焦慮等。良好的社會支持可以改善人際關系,促進情緒積極改變,提高積極自我同情能力,減少消極自我同情,進而提高患者的疾病適應,改善心理狀況。
乳腺癌患者自我同情總體處于中等水平,年齡、宗教信仰、手術方式、是否發生復發轉移、社會支持是積極自我同情重要影響因素,婚姻狀況、家庭人均月收入、是否發生復發轉移、社會支持是消極自我同情重要影響因素,提示臨床工作人員識別患者心理狀況的動態變化,針對不同患者的自我同情水平及其影響因素制訂干預措施,指導患者培養積極的自我態度,提高社會支持水平,通過適應性認知過程、積極應對疾病。由于本研究只對一家醫院進行了調查,只能反映一定區域內的情況。今后在后續研究中會進行區域更為廣泛的調查與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