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敏
廣東敏和律師事務所,廣東 佛山 528300
刑事合規直接關乎企業犯罪治理,我國最高人民檢察院、財政部、司法部等九部委聯合印發了《關于建立涉案企業合規第三方監督評估機制的指導意見(試行)》(以下簡稱《指導意見》),在企業合規條例的頂層設計之下,可實現“涉案前合規”與“涉案后合規”兩種合規模式對接,同時為刑事合規制度提供了一定的理論支撐。本文以企業合規不起訴為研究重點,分析單位犯罪治理價值與轉向路徑,具體如下。
截至目前,在司法實踐中,學術界、律師界和司法界均對企業合規不起訴制度保持高度關注,但對于企業合規不起訴定義并未給出規定。本文結合相關典型案例與政策文件,認為可將企業合規不起訴定義為:針對企業違法犯罪事實,制定專項合規計劃,對符合一定條件的涉案企業設定考察期限,如果其在審查起訴過程中經評估合格,可以對其做出不起訴決定。在刑事合規背景下,企業合規不起訴路徑從本質上講是一種內部防控機制,為避免企業在經營過程中引發法律風險而進行體系化犯罪治理,犯罪治理價值主要體現在企業內部和外部激勵兩個層面,引導單位犯罪治理進行價值轉向。
其中,在企業內部層面,通過合規不起訴,可以避免企業內部員工和管理層因違法行為承擔刑事責任,引導其商業伙伴規避刑事風險,使得相關企業和與企業有關利益所得者遵循行業規范與倫理道德底線,對企業犯罪行為進行預防與制止;從外部激勵層面來講,企業合規不起訴路徑選擇,可有效推動相關企業改變治理理念,形成有效、有序的內外部監督管理機制,從法律獎勵與激勵視角出發,獎懲并濟,最終使得企業不斷完善治理結構,在促進企業有序發展的同時,提高檢察機關執法力度與執法效率,使犯罪治理價值顯著。
事后合規整改模式是當前企業合規不起訴改革工作的最常用模式[1]。從國際角度來講,這一整改模式與美國暫緩起訴協議有一定相似之處,即:先對涉案企業作出不起訴決定,之后根據相關改革制度對其進行合規整改,但在這一過程中,對檢察機關審查起訴期限做出一定約束,通常情況下,審查起訴期限為30 天,然而在30 天內涉案企業未必可以對相應整改問題做出制度的有效構建和整改評估考察。
以環境污染類的刑事案件常見的修復環境污染為例,如果對于企業做出合規不起訴決定,該企業在30 天之內難以對環境污染做出實質性的修復,也未必能對申報批準手續進行補齊,因此在一定程度上,如果需要對企業做出合規不起訴決定,則有必要對案件進行提前介入。
在企業合規不起訴背景下,單位犯罪理應受到刑法制裁,但如果其管理層和相關涉事主要人員可以履行合規計劃,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作為其犯罪的“出罪”依據,即對過錯行為采取彌補措施,可幫助涉事單位與企業從輕處罰或者減輕處罰。但此時應該思考一個問題,為什么在合規整改之后涉案企業和犯罪單位可以不被起訴,部分學者認為企業刑事合規不起訴,實質上與司法中的認罪從寬有一定相似之處,但是從程序法角度來講,這一認定處于空白位置,程序法依據不足。因此在法律完善中,有必要將有效的實施合規計劃納入《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以下簡稱《刑法》),使得企業刑事合規不起訴成為一種“附條件的不起訴”,在不起訴調整范圍中納入相關犯罪情節,以此實現單位犯罪治理的長效發展。
一般情況下,如果涉案企業與單位其行為已經構成刑事犯罪,在司法實踐中如果該企業可有效按照合規計劃做出補救措施,可在量刑中得到較大幅度的從寬處理[2]。但是從實際落實層面來講,企業單位認罪認罰與從寬處置適用率不高,部分涉案企業內驅力不足,其中一個重要因素為相關部門對從寬處置的激勵制度未能落到實處,導致被告人和被告企業不愿意自愿認罪認罰,選擇速決程序的積極性不高。因此,在今后司法完善中,應該從量刑方面將涉案企業可獲利益明確化,避免涉案單位存在認知盲區,以此提高其認罪認罰主要驅動力。
截至2021 年底,我國對于企業刑事合規不起訴探索取得顯著進展,在試點地區有327 家涉案企業構建合規監督評估機制,在刑事合規案件偵查與整改中效果明顯,確實能有效幫助涉事企業和單位增強刑事風險抵御能力,依法享有現代化法治國家發展而帶來的司法紅利。但是也應該注意到,在合規監督評估主體方面,缺乏一定監督體系和納入標準,評估主體遴選考評體系有缺陷[3]。在評估監督主體權利與義務方面,多地檢察機關對合規監督人、監管人做出義務規定,保障其可以定期報告合規監控情況,且獨立、客觀履職,并對接觸到的隱私與機密文件加以保密,但是仍然不能100%保證監督員嚴格履行相應義務,導致評估監督公正性與權威性大打折扣。
國家通過刑事合規,實施刑事政策上的激勵措施,引導和推動企業建立完善的刑事風險內控機制,激發企業自我監管的內生動力,主動消除內部犯罪誘因,避免違法犯罪行為的發生。企業通過合規制度,將《刑法》等相關法律要求轉化為合規要素,融入日常業務流程之中,實現有效的內部控制;建立企業及其內部人員的行為準則,培養內部人員的守法意識,形成對法律規范的內心認同。
從以上分析可以發現:在當前刑事合規背景下,要想實現企業合規不起訴路徑的切實落地,實現單位犯罪刑事責任追究的預防轉型,必須結合我國國家性質和司法特征,構建出嚴厲、嚴明、有效的司法協同保障,高度重視刑事合規核心內容與突出性問題,尤其應該不斷優化刑事司法制度與實踐之間的銜接,引導涉事企業構建刑事司法創新理念,讓企業和相關單位充分認識到構建刑事合規制度是當前我國司法改革的大勢所趨,在量刑中具有一定價值。畢竟,單位依據其獨有的專業知識和特殊的活動能力而進行的內部合規管理,與國家和社會的外部控制相比,更加符合單位自身預防犯罪的需求。同時也應該注意到,在司法實踐過程中,必須做好從寬制度與刑事合規之間的銜接,以此最大化提升涉事企業與相關單位認罪從寬概率,從而提高刑事司法保護正當性與嚴密性,給予犯罪治理有效回應,最終實現社會效應和司法效應的有機統一。
在刑事合規背景下,要想保障刑事合規制度的完善,相關部門應該基于單位犯罪治理現狀,給出針對性完善建議[4]。首先,可借鑒國際上相關有益經驗,做好合規不起訴制度與刑事相關制度的有效銜接,例如,西方國家最常見的方法為暫緩起訴協議法,其協議主體分別為涉案企業和檢察機關,在涉案企業全力配合相關部門調查的同時,承諾可給予政務部門和受損單位一定修復費用與高額賠償,以此換取一定考驗期,考驗期過后經由第三方評估認為涉案企業已經履行相應承諾義務,即可作出不起訴決定。其次,從我國基本國情來講,該種暫緩起訴協議不具有完全適應性,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為我國刑事合規背景下企業合規不起訴路徑優化與單位犯罪治理價值轉向,提供新思路與新方法。例如,我國檢察機關目前提出分案處理和提前偵查兩種方法[5]。但是無論哪種方案,其考察期均為6 ~12 個月,以上考察期期限設定在法律條文中仍未做出規定,因此,在法律完善過程中,要想使得企業合規制度邁出堅實的一步,本文建議,應該根據企業實際情況,從犯罪事實出發,成立專門合規委員會,必要時將緩刑考驗期延長為3 年左右,并且在3 年之內,企業不能出現任何形式的新的行政與刑事犯罪處罰。如此,可以從源頭上治理企業違法違規問題,引導其全面排查刑事風險,以此實現涉案企業的合規“去犯罪化”。
基于當前程序法依據不足問題,相關部門在后續法律完善過程中應該通過法律修訂,使得程序法和實體法有效銜接,確立合規“出罪”制度,使得合規法律體系起到有效作用。例如,當一家涉案企業被刑事指控時,其法務人員或者代理律師可以為企業做無罪辯護,在具體實踐中,最常用的理由為:該涉案企業已經做出完備的合規計劃,同時該計劃正在進行中,因此獲得刑事免責的可能。但是企業要想真正免除刑事責任,必須基于犯罪事實,拿出充分證據表明企業本身已經構建完整的合理體系,且對員工日常行為做出有效約束,同時組織成員已經認真履行相關條例,管理層負責人均支持并進行合規體系的落實。此外,也應該利用質證方法,表明本次刑事指控事件和犯罪行為并非主要生產經營行為,且屬于非系統性企業犯罪。以此可以將以上內容作為換取不起訴的標準,充當企業“出罪”的依據,使得合規體系真正發揮實效。
前文中已經分析到,當前部分涉案企業和單位未能充分認知和了解到認罪認罰給被追訴人帶來的好處,因此在今后工作中,應該將從寬處理激勵制度落到實處。一方面,應該從程序法維度使得量刑機制更加合意化、規范化,提高涉案企業和單位對從寬處理的可預期性,對法院不采納量刑建議事由進行明確化,以此可以有效激勵被追訴人認罪從寬;另一方面,應該將被追訴人認罪認罰從實體法維度給予利益明確化,以此提高認罪認罰和從寬制度的適應性的同時,也能提高涉案企業主動認罪的內驅力,進而彰顯我國司法體系優勢與特色。此外,對于企業形式合規不起訴制度的完善和對單位犯罪治理的價值導向優化,可以引入程序分流激勵機制,將部分案件前置到程序審判之前,避免大量案件進入到司法審判程序,體現寬嚴相濟刑事政策改革優勢,以此可有效節約相關司法資源,同時該種方法也可給予涉案企業更多時間進行修復與整改,故在今后企業合規改革試點方案建立中,可設置專門刑事合規程序分流專業部門或機構。在必要時也可以給予公安機關適當合規不起訴建議權,如果在調查和傳達過程中發現部分企業已經可以建立刑事合規計劃,可以提前與檢察機關有機聯動,針對具體案件情況不追究企業刑事責任,引導其有效整改,以此更好地輔助從寬處理激勵制度優勢的有效發揮。
針對監督評估機制改革不完善問題,各地區應該貫徹落實《指導意見》,制定監督評估遴選管理辦法,不斷完善合規監督主體遴選配套措施,明確“遴選推薦”“資質審核”“年度考核”等相關制度,嚴把資質關的同時,提高評估監督人員專業能力,同時對其從業或執業年限作出規定,以此保障所有合規監督評估人員執業信譽良好,專業能力突出,實踐經驗豐富。在遴選第三方監督評估人時應該同時遵循規避原則,即與企業有直接利害關系的人員不應參與本次遴選與考評,以此提高監督考察的公正客觀性。同時相關部門還應該注意到,為最大限度提高監督公正性,應建立監督評估主體保障機制,尤其應該賦予合規監管人一定司法權力,根據案件實際調查情況,在涉案企業合規整改的同時,應賦予合規監管人一定閱卷權、知情權,使其在一定程度上享有辯護律師部分權利,深入企業進行調查,給予合規監管人查閱企業章程、財務記錄、涉案資料等權利,以此保障企業提供資料的真實性與可信性。最后,為有效保障評估監督機制的有效落地,最大限度降低人為操作,可引入評估組織智能監管平臺,自動導出結果并予以公示,或者利用監管平臺隨機遴選出監督評估人員,以此提高案件執法公正性,避免在監督評估中暴露出合規風險。綜上所述,基于以上分析,通過合規不起訴,可以避免企業內部員工和管理層因違法行為承擔刑事責任,引導其商業伙伴規避刑事風險,有效推動相關企業改變治理理念,形成有效、有序的內外部監督管理機制。因此,在今后司法完善過程中,應為我國刑事合規背景下企業合規不起訴路徑優化與單位犯罪治理價值轉向,提供新思路與新方法,從犯罪事實出發,設置緩刑考驗期,將從寬處理制度激勵落到實處,完善合規不起訴體系,并健全監督評估主體遴選機制,以此提高案件執法公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