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冬,劉 月
(齊齊哈爾大學 1.公共外語教研部;2.外國語學院,黑龍江 齊齊哈爾 161006)
1931年9月18日,日軍制造陰謀嫁禍中國,并以此為借口發動令人發指的侵華戰爭,日軍的鐵蹄踏入東北地區,自此東北各地區逐漸淪為日軍的殖民地,使東北3000多萬同胞飽受欺凌之苦。與此同時,各個領域、行業用自己的行動來抵抗日軍的侵略。在此時期,文學界掀起抗日巨潮,大批劇作家開始轉變自己的創作風格,以犀利的語言來體現最有力的反抗。劇作家們以當時的東北社會現狀為背景,借戲劇的形式將日軍侵略中國的丑惡行徑揭露出來,扯下掩蓋日軍真正面目的遮羞布。因此,在這一時期涌現出了多種多樣的具有民族主義和國家主義性質的抗日戲劇:《最后一課》《窮教員》《哈爾濱之夜》《無線電急奏》等。
一方土地的地域色彩、地域文化,是一個獨特的、有機的生命體。孫晴,劉薇(2020)曾提到:“地域文學是一方文化的重要載體,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體現出該地域的文化特色。”[1]朱萬曙(2014)指出:“地域文化是指在一定的地理空間形成,并經過長期積累且包括觀念、風俗在內,具有自我特色的諸多文化元素的總和。”[2]因此,書寫地域文化不單單是了解一個地方的風土人情,更準確地說是一種文化表達和文化傳承,它將某個特定時代和某個特定地方的各種文化因素結合起來共同組成了這個特定時期的時代印記和文化符號。
以上學者對地域文化進行了自己的概括和闡述,但總的來說地域文化主要包含了以下幾層含義:首先就是地理和空間上的差異;此外,地域文化具有相對穩定性,地域文化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這個形成過程比較漫長,一旦形成,這種文化就會不斷傳承下去;另外,和其他文化一樣,地域文化也是以價值觀念為核心,然后由此擴展到其他方方面面;最為重要的一點就是,能稱得上地域文化一般都區別于其他地區的文化并具有自己的特色。基于以上分析,地域文化下的東北抗日戲劇的形成也具有多方面的原因。東北是中國最北部地區,受蒙古西伯利亞冷空氣影響,這里的冬天寒冷而又漫長,這種特殊的地理環境不僅影響了此地區的生產生活方式,還是東北戲劇文化發展的一個外部條件。東北地區距離日本較近,東北地區最先被日本殖民,因此,東北地區的抗日戲劇要比其他地方發展得更早更快。東北地區文化歷史久遠,此地區的文化都是世世代代的人民傳承下來的,這些代代相傳的文化既可以是有形的,也可以是無形的。抗日戰爭時期的東北培養出了敢于斗爭、不怕犧牲的紅色精神文化,這些無形的文化成為革命的源頭,該時期的東北人民形成了頑強、堅韌、團結一致的個性特點,東北人的骨子里嫉惡如仇、是非分明的性格使他們在面對日軍的侵略時更加勇敢抗敵。
老子曾說:“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后相隨。”[3]從此可以看出,萬事萬物都緊密相連,共處于相互依存、相互轉化的過程中。東北抗日戲劇的產生與當時所處的環境背景息息相關,而抗戰時期的東北地域文化和東北抗日戲劇的產生也存在著必然的內在聯系。
一方面,地域文化對創作主體產生觀念上的影響。每一位劇作家出生、生長的環境都會對其創作作品產生影響[4]。該地域的文化元素都深植于其觀念中。在抗日戰爭時期,每個劇作家都身處其迫害中,他們的作品受到該方面的影響,都會表現出該時期的文化特點。
另一方面,地域文化影響作品題材的選擇。一地有一地的人文,一地有一地的時代印記[5]。抗戰時期的東北人民身處于水深火熱之中,他們為反抗被殖民不得不使用各種手段來掙脫這種欺凌。以至于現在提到東北就會想到東北三省被殖民的悲慘經歷和東北抗日題材的作品。
九一八事變后,東北地區便陷入戰火紛飛的深淵。東北人民不甘屈服于日寇統治,他們為了保衛家鄉,率先舉起抗日旗幟,在極端艱苦的條件下浴血奮戰,譜寫了愛國主義的英雄壯歌。在東北的深山密林中,在零下幾十度的冰天雪地里,始終有一群人在極端不利的情況下,堅持和侵略者作戰周旋。他們缺吃少穿、缺槍少彈,甚至連御寒的衣服都沒有,放眼整個二戰歷史,他們都是條件最艱苦的部隊。但同時,他們卻創下了全世界堅持反法西斯、抗擊侵略者的最長時間記錄。東北抗日戲劇以九一八事變和七七事變為界點,本文以此為基礎選取三部紅色作品進行微觀層面上的分析,每部作品以創作的影響因素、人物形象的解讀和時代精神的表達為主要研究內容。
1.《打回老家去》——九一八事變記憶的延續
從九一八事變直至七七事變,該時期的文學思潮受到世界的影響,左翼文學思潮盛行,加上當時特殊的社會環境的影響,當時的東北劇作家創作了大批具有左翼思想的劇作。其中,易揚的《打回老家去》與時代背景相契合,將該時期的抗日故事以戲劇形式呈現出來。該劇作講述了1933年初發生在東北邊境地區抗日英雄的抗日故事,其中以每個人物的心理描寫和行為刻畫來突出當時背景下既有自私自利、趨炎附勢的親日者和奉行“不抵抗主義”的政府官員,又有不怕犧牲、為國為民的抗日英雄和有勇有謀、敢于斗爭的地方民眾。在這部劇作中,主要突出了帝國主義的壓迫和工薪階級與官僚地主階級的斗爭。劇作圍繞“糧食”展開,所有人為生存而爭搶糧食,其中,年過花甲的老人林伯及其鄰居急需糧食填飽肚子,而該老伯之子阿全的部隊也需要口糧以維持體力與敵人斗爭。此時,東北抗日軍隊得到眾人支持,眾人募捐糧食但也未能進入抗日義勇軍的手中,加上大地主王大貴等人欺騙農戶,將農戶逼入絕境。多處細節描寫都展示了各個人物的特點。
為了強化抗日的階級界限,《打回老家去》還設置了蘇聯和日本階級對抗的世界背景[6]。阿全等人撤退到了蘇聯境內,這讓敬佩抗日英雄的蘇聯政府和民眾熱情接待,蘇聯政府和民眾稱他們為“反對帝國主義的英雄”。阿全及其帶領的義勇軍甚是感激,不禁感嘆蘇聯的開明和認同,他們聯想到自己即使在關內也未感受到如此熱情。作品階級色彩濃郁,將《打回老家去》中的抗日活動與當時的階級斗爭結合在一起,既反映出人民大眾對抗帝國主義的決心,又體現出與地主階級和官僚資本主義斗爭的勇氣和謀略。
2.《沒有祖國的孩子》——黑暗的來臨
由于東北特殊的地理位置——緊鄰朝鮮和日本,因此東北人民熟悉朝鮮文化和日本習俗。而朝鮮半島被日本吞并后,東北人民看到了日本的野心,這也喚醒了東北人民內心的國家意識。而朝鮮半島淪陷后,“朝鮮敘事”式的文學藝術成了當時環境下的產物。舒群發表的小說《沒有祖國的孩子》吸引了文學藝術界的注意,幾經改編,迅速成為了名噪一時的作品,與此同名的話劇也成為了當時抗日的精神支柱。在改編的三部話劇中,“祖國”始終是作品的核心,主人公果里是個高麗人,他始終對祖國保持著熱愛之情。小說中多次突出“祖國”的重要性:第一次是蘇聯人果里沙羞辱果里說:“高麗?在世界上,已經沒有了高麗這國家。”這句話深深刺痛了果里的心。第二次是果里沙指著飄在宿舍外面的國旗說:“一半屬于中國,一半屬于蘇聯的。”這對于果里來說是極大的恥辱。第三次是“我”深深記著果里的話:“唉!不像你們中國人還有國,我們連家都沒有了。”“我”的腦海里一直縈繞著這句話,而“我”是沒有辦法設身處地地站在果里的立場上去感受,“我”只能同情果里卻又無可奈何。第四次是“我們天天仍是希望把舊的旗子升起,哪怕這是一年,一月,一天……一刻也好”。此外,當果里看到墻上的世界地圖時,他呆呆地望著靠近海洋的那個方向,那是他的祖國,他的家,他一刻也沒有忘記過。
《沒有祖國的孩子》戲劇版中的主題仍然沒有改變,與小說背景一致,發生在同一個時代,三幕劇刪減了蘇聯因素,但更加強化中日之間的直接對抗。作品通過描寫東北淪陷區三個不同國籍的孩子,尤其是失去祖國的高麗人果里的遭遇,啟發人民要認清現有局勢與敵人做斗爭,激發人民的愛國之情。舒群從自己的東北經歷為切入點塑造了果里父親這一日本統治下的高麗反抗者形象。此外,果里骨子里不向命運低頭、與侵略者斗爭的精神成為當時東北地區抵抗日本侵略者的精神力量。“沒有祖國”的果里和遭受同樣境遇的東北孩子們一起歷經磨難,激發國人的斗志。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人與人因所處環境、成長經歷不同,因此,其觀念與想法會因人而異。積極勇敢的果里,嫉惡如仇的果里沙,善良聰明的“我”,這些人物各有特點,而這些都是“沒有祖國的孩子”,他們失去了祖國媽媽,但他們一起努力、一起經受戰爭的考驗,從而激發每一個“沒有祖國的孩子”抗戰的斗志和決心。而當時的世界背景也與這部劇作息息相關,在這種大環境下,世界反法西斯陣營成立,中國孤立無援,蘇聯成為援助中國最重要的國家,因此,在劇作中體現了中蘇雙方的友好和中日的對立。這些種種都體現了東北人民抗日的決心和對和平的希望。
3.《最后一課》——民族的覺醒
語言是情感的表達,是一個民族的符號。伽達默爾曾指出:“動物依靠自己身體的氣味或撒下的便溺來辨認自己的來路,人卻通過語言來辨認自己的來路,一個人是這樣,一個社團、一個民族都是這樣。”[7]語言于人而言不僅是文字的表述,更是一種情感的寄托和表達。話劇《最后一課》以東北被日軍操控的背景下創作產生,刻畫了劉漢卿這個典型的抗日知識分子形象。劉漢卿在“自治政府”的驅逐下,被迫離開,在離開前給他的學生們上了最后一課。而劉漢卿頂著當時“自治政府”的壓力,告訴學生這些課本已經被改編,他們篡改課本,凡是有關民族歷史的全部被刪減,被刪減內容恰恰是標識中華民族身份、符合民族大義和主流思想的部分,侵略者是想同化并殖民我們中國國民。劉漢卿大聲向學生呼喚:“課本改了,將來中華民國是什么國家,你們是哪一個國的國民都不知道了。”劉漢卿在黑板上寫下:“中華民國萬歲!”學生在臺下高聲回應:“我們要做中華民國的大國民!”此時,下課的鈴聲響起,有人在哭泣,有人在駐望,有人在期許……
話劇《最后一課》真實地反映了中國內部階級矛盾和階級對抗的嚴重性,除了體現勞苦大眾與日本侵略者的斗爭,其中還體現了知識分子、窮困者和官僚權勢與“當局政府”之間的對抗。左翼思想活動者與中國勞苦大眾結合到一起,不僅是對侵略者的仇恨,也是對當局不作為的惱怒。話劇《最后一課》和都德的《最后一課》內容相呼應,二者都是在民族危亡下呼吁人民站起來保衛家園、保衛祖國,兩部作品共同表達出一個主題:一個民族只要其文化不變,語言不改,外國侵略者就永遠侵略不了他們。劉漢卿在最后一課中仍然在努力喚醒學生心中的那份民族正義,鼓勵學生堅持把中國字、中國話、中國文化傳承下去。筆者正是通過這些幼小心靈的對比描寫,更加鮮明地表現了其對祖國所蒙受災難時的憂憤以及對處于災難之際的東北人民的同情[8]。
紅色革命文化在東北地域文化中舉足輕重。紅色革命文化貫穿整個抗日戰爭時期,并隨著時代的發展而歷久彌新。東北地區紅色資源豐富,有大量的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和紅色經典風景名勝區。現實主義紅色文物反映了文學作品中的革命描寫,共同構成了東北革命文化。東北是革命的熱土,在苦難中,東北人養成了更加倔強、堅強、活潑的性格特征,自由而強烈的生命意識在革命中廣為人知。東北地域文化長期以來融合了濃郁的家庭和國家的幸福感與苦難感,是東北精神文明的重要支撐。
東北抗日戲劇中的紅色精神對新時代的重要價值是不容忽視的。紅色革命精神是東北抗日戲劇中的核心,在喚醒國人反抗、給予國人力量上發揮了巨大作用。紅色革命精神已然不單單是文化,更是一種民族凝聚力,它不僅在戰時極大地鼓舞了民眾的抗日信心,同樣在和平時代給予了新時代人民前進的指引和正向的鼓勵。
1.提供正確價值導向,引領時代潮流
戲劇中的價值觀影響著社會風氣的形成,戲劇是對國人進行思想教育的一個很好的載體和渠道,戲劇在推動紅色文化和精神傳播過程中,不僅體現了自身的文化傳播價值和功能,同時對戲劇行業發展也大有裨益。無論是在戰時年代,還是和平年代,紅色精神在他們心中都是一種信仰,是一種力量。在如此壓抑的生活下,人們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有些許混亂,但是紅色精神對人們追求人生理想和實現人生價值具有鼓勵和導向作用。當前,社會矛盾在不斷變化,文化的多樣性影響著人們的價值觀。因此,我們必須重視紅色精神的潛在價值,以積極的價值觀引領時代潮流。
2.增強文化認同,堅定文化自信
紅色精神作為一種意識形態,具有滲透性、教育性和感染性等特性。從抗戰時期的紅色文化以及現在的紅色教育都滲透著紅色精神。文化形態的形成離不開中國實際,抗戰時期涌現大批的紅色文學書籍、戲劇作品以及報紙刊物,都是在抗戰的大環境下產生,這些都是中國紅色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作為新時代新人,我們不僅僅要去接受紅色文化和領悟紅色精神,還要將他們傳承下去,讓后代子孫學習優秀紅色文化和精神并將之發揚光大。只有在實際行動中有所作為,積極弘揚紅色精神,我們才能進一步增強文化認同感,促進國家文化軟實力的提高[9]。
3.崇尚愛國主義情懷,增強國家凝聚力
紅色精神是典型的“中國紅”,“紅”本身就具有流血、革命的含義。東北地區的紅色精神是中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對中國紅的典型詮釋,它又深深根植于廣袤的黑色大地,源于東北地區,惠于全國人民。紅色精神凝聚了全國上下億萬同胞救亡圖存、愛國愛黨的偉大力量,也是國家前進發展的巨大動力。思想意識文化在人的成長中不容忽視,紅色精神是人民精神邊界點的防線,救人于崩潰邊緣。紅色文化產生紅色精神,紅色精神詮釋紅色文化,二者相互關聯。東北紅色精神本身具有的革命年代的烙印為當今社會發展提供了重要的價值,增強了人們對東北地域文化的認同感,從根本上提高了民族凝聚力。
十四年抗戰史亦成為了東北戲劇發展史[10],在這一時期,劇作家們拿起筆桿作武器與敵人展開了斗爭:奮起反抗的農民、覺醒的女性、敢于抗爭的知識分子和不怕犧牲的革命軍人[11]。因此,東北地區涌現的大批可歌可泣的革命戲劇作品,為鑄就該時期東北地區的紅色文化與紅色精神奠定了基礎。在這民族危亡時刻,大批劇作家頂著巨大壓力創作出一部部抵抗外敵侵略、喚醒國人民族心的歷史巨作[12]。這些作品以東北地域文化為特點,加以濃厚的鄉土氣息使之更加貼近生活,觸動人心;深刻揭露了日本侵略者慘無人道的侵略行為,反映出東北人民在那個時代下的血與淚;同時也贊美了東北人民不懼威逼利誘、有勇有謀的責任擔當,即使在侵略者的壓迫下也要為保衛祖國、喚醒國人內心的民族心而戰的英勇行為。作品的背景、所傳達的價值觀念和語言文化都與地域文化息息相關。在對東北抗日戲劇作品解讀時,從地域文化角度去分析戲劇將有助于研究方向的拓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