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瑞霞 王 攀
(湖南科技大學商學院 湖南湘潭 411201)
中國經濟發展已經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但是現階段依然存在地區發展不平衡的問題。一直以來,受限于區位條件及金融資本、人力資本等因素,中西部地區和東北地區發展相較于東部沿海地區仍存在一定差距,區域間資源錯配較大,這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中國整體經濟的高質量發展。為順應新時代要求,《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全面振興東北地區等老工業基地的若干意見》《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新時代推進西部大開發形成新格局的指導意見》和《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新時代推動中部地區高質量發展的意見》等政策文件相繼出臺,為東北地區和中西部地區高質量發展提供了政策指導。同時,高質量發展是一個整體的概念,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是我國經濟總體高質量發展不可或缺的部分,推動欠發達地區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在促進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諸多因素中,金融是關鍵的驅動力之一,它能夠通過為企業提供融資驅動企業的創新發展,進而影響經濟高質量發展。然而,金融排斥現象卻廣泛存在于欠發達地區。金融排斥是指經濟主體被傳統金融所排斥,較難獲得正常的金融服務,尤其小微企業和低收入人群。金融排斥會影響欠發達地區經濟增長速度,進而嚴重影響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以大數據、云計算以及人工智能等為技術支撐的數字金融迅速發展,已經成為驅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動力之一。相較 于傳統金融,數字金融能夠在很大程度上降低金融供給服務的門檻和成本,提高欠發達地區金融服務的可得性[1]和金融服務的普惠性,逐步緩解欠發達地區的金融排斥問題,為當地經濟提供動力[2]。還有學者從影響綠色發展[3]、產業結構[4]和收入水平[5]等多個視角揭示了數字金融與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系。同樣,產業集聚也是驅動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因素之一。 產業集聚是指相同或者相近產業的大量企業在某一特定區域內高度集中,產業要素在空間范圍內不斷匯聚的一個過程。它能夠通過外部效應,促進知識和技術的交流及擴散,提高區域整體生產效率[6-7],從而影響欠發達地區經濟發展質量。根據集聚模式的不同,學者們又將產業集聚分為了多樣化集聚和專業化集聚。多樣化集聚強調各企業通過共生與協作,形成多樣化發展模式;專業化集聚則側重于在產業內部形成專業化分工發展模式。產業集聚的兩種模式對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是否存在不同,還需進行進一步探究。當然,產業集聚也離不開金融支持,但是目前學界對數字金融與產業集聚關系的研究較少。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了以下問題:數字金融對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會產生什么影響?數字金融、產業集聚和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之間存在什么關系?何種產業集聚模式更合適欠發達地區經濟發展?對上述問題的回答有助于我們全面地認識數字金融對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實際作用,而且也有助于進一步豐富和拓展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路徑研究。
基于此,本文將以國家級承接產業轉移示范區(以下簡稱“示范區”)所覆蓋城市2011—2019 年面板數據為樣本,采用雙向固定效應和中介效應模型探究數字金融、產業集聚和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三者之間的關系。本文選擇示范區數據作為研究樣本主要基于以下兩點考慮:其一,我國從2010 年開始就相繼設立了多個示范區,截至目前,已設立11 個國家級承接產業轉移示范區,范圍覆蓋了中西部及東北地區43 個欠發達市(區),涉及13 個省,這些示范區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反映我國欠發達地區經濟發展情況。其二,設立示范區是國家引導產業從東部沿海地區向中西部及東北欠發達地區進行有序轉移的重要舉措,示范區經濟發展質量可以為我國欠發達地區經濟發展提供經驗證據,為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借鑒。與以往研究相比,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在于:其一,在研究視角上,從產業集聚的視角探究數字金融對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這不但豐富了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研究,而且為數字金融在欠發達地區的發展和推廣提供了相應的理論依據。其二,在研究樣本上,本文以國家級承接產業轉移示范區為數據來源,可以使研究更好地聚焦欠發達地區數字金融、產業集聚和經濟高質量發展等變量,同時,根據研究結果提出的對策建議對示范區建設也更有參考價值。
自2017 年經濟高質量發展概念明確提出以來,經濟高質量發展就成為學界討論的焦點。關于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內涵,學界認為經濟高質量發展是一種體現了新發展理念的發展[8],是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9-10],更加公平、更高水平、更有效率、更加持續的發展方式[11]。在實現路徑方面,學者們從數字經濟[12]、大眾創業[13]、科技創新[14]、產業結構升級[15]等角度進行了探討。目前學者們大多是從中國整體經濟視角對高質量發展的實現路徑展開研究,但是,我國作為一個幅員遼闊的大國,地區間資源稟賦各具特色,區域經濟發展差異大,適合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路徑可能對欠發達地區未必適用。例如,呂祥偉、辛波[16]通過動態空間面板模型發現人力資本在東部地區能夠促進當地經濟高質量發展,但是在欠發達地區卻產生了負向溢出效應;儲德銀、姜春娜[17]則基于FDI 視角發現FDI 能夠促進發達地區的經濟高質量發展,相反,在欠發達地區則產生了抑制作用;任曉燕、楊水利[18]發現技術創新能夠促進東西部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但是由于不同地區的產業結構存在較大差異,東中西部地區產業結構升級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存在差異。然而通過文獻檢索可以看出,目前專門針對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文獻還比較少。
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鍵是實體經濟發展,而產業集聚是提振欠發達地區實體經濟發展的著力點。關于產業集聚如何影響欠發達地區經濟發展的問題,學界已有較多文獻進行了研究。黃慶華等[19]認為產業集聚能夠通過“外部效應”和“競爭激勵效應”來培育地區技術創新能力,進而提高欠發達地區經濟發展質量。另外,對產業集聚的形式也有諸多討論,學者們引入了多樣化集聚和專業化集聚兩種模式[20]。一方面,多樣化集聚通過雅各布外部效應推動欠發達地區經濟發展,即不同產業的企業集聚能夠實現產業間知識和技術的跨行業交流,推動知識和技術的互補融合,促進新思想和新產品的產生,從而推動經濟發展[21];另一方面,專業化集聚則通過產生馬歇爾外部性來推動欠發達地區經濟發展,即某個產業在特定區域內集中時,會形成較大的勞動力市場,吸引具有專業化知識的工作人員和專業化公司,帶來馬歇爾溢出效應,從而降低行業內的交流成本和交通成本,助力專業化知識的傳播和擴散,促進創新程度的提高[22-23]。誠然,產業集聚帶來的雅各布外部效應和馬歇爾外部效應通過技術溢出能夠對欠發達地區經濟發展產生積極影響[24],但是,產業集聚發展離開金融的支持就是無本之木,而欠發達地區的金融發展還相對薄弱,故目前欠發達地區的產業集聚尤其是產業專業化集聚的程度還相對低下,其作用還未得到充分發揮。隨著數字技術的發展,數字金融應運而生。數字金融不僅會對欠發達地區經濟發展質量產生重要影響,還將對產業集聚產生深刻的影響[25-26],這對欠發達地區來說無疑是一個重大的歷史機遇。然而,尚未有文獻將這三者納入同一框架進行系統分析,而這種系統分析對欠發達地區又尤為重要。因此,本文將在前人的基礎上研究數字金融對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及產業集聚的中介效應。
通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以下兩條假設:
假設1:數字金融能夠推動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
假設2:產業集聚在數字金融推動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過程中發揮中介效應。
1. 基準計量模型
為考察數字金融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本文構建了模型(1),模型(1)中已加入相關的控制變量。若index的回歸系數顯著大于0,則表明數字金融可以促進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基準計量模型設置如(1)式所示:
其中, hq代表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index代表數字金融;Control代表控制變量;j代表地區;t代表時間。
2. 中介效應模型
為研究數字金融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機制,本文設定了以產業集聚為中介變量的中介效應模型(2)和(3)。其中模型(2)為數字金融對中介變量的回歸方程,模型(3)為數字金融與中介變量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共同影響的回歸方程。具體如下:
其中,AGG代表產業集聚,本文將根據產業集聚的類型劃分為多樣化集聚和專業化集聚來進行分析,其他變量解釋同上。
1. 被解釋變量
本文的被解釋變量為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 hq)。本文參考李夢欣、任保平[27]關于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標的設定,緊扣“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的發展理念,根據可獲得數據,選取5 個一級指標,17 個二級指標來構建經濟高質量發展評價體系,如表1 所示。

表1 經濟高質量發展評價指標體系
部分二級指標解釋如下:
創新創業指數是由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編制,包括新建企業進入數、外來投資筆數、vcpe 投資數目、發明專利授權數目、實用新型專利公開數目、外觀專利公開數目、商標授權數目等七個子維度,對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標中的創新維度有很好的解釋力度。
對產業結構合理化指標,本文借鑒干春暉等[28]的做法,用泰爾指數表示。當 TL值 越大時,產業結構越不合理。具體公式如下:
式中, TL表示泰爾指數;L表示地區就業人數;Y表示地區生產總值;i為第i產業,i=1,2,3。
首先,本文根據指標的正負性,利用最大最小值法對數據進行標準化處理,目的是消除量綱等因素的影響,確保數據的準確性,之后運用stata 對數據采用熵值法進行處理,得到相應的指標權重,最終計算出從2011 年到2019 年間示范區共29 個城市的經濟高質量發展指數。
2. 解釋變量
本文設定的解釋變量為數字金融(index)。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利用阿里巴巴集團螞蟻金服的金融服務數據,從覆蓋廣度(cover)、使用深度(use)和數字化服務程度(digition)三個維度建立數字金融評價體系,構建了我國數字金融發展水平指數。該指數覆蓋面廣,維度多,對數字金融進行了相對準確的度量。本文借鑒郭峰等[29]的研究,采用該機構發布的2011—2019 年中國城市數字金融指數對示范區各市的數字金融發展水平進行衡量。本文通過對數字金融指數及其分維度都除以100 進行量綱統一。
3. 中介變量
本文以產業集聚為中介變量,研究在數字金融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產生影響的過程中產業集聚發揮的作用。借鑒以往的文獻成果,本文將產業集聚模式劃分為專業化集聚和多樣化集聚來進行研究。本文依據數據的可獲得性,借鑒李金滟和宋德勇[30]的做法,采用相對專業化指數和赫芬達爾指數倒數來分別表示產業專業化集聚和多樣化集聚,公式如下:
其中,AGGz表示產業專業化集聚,AGGd表示產業多樣化集聚,p表示產業就業人數,i表示第i產業,j表示示范區城市,n=1,2,3。
4. 控制變量
根據以往關于經濟高質量發展影響因素的研究,為減少因遺漏變量產生的內生性問題,同時考慮到數據的可得性與準確性問題,本文選取了以下六種可能會影響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控制變量:房地產投資(IRE),采用房地產投資總額的對數表示;地區經濟發展水平(GDP),采用地區生產總值對數表示,消除無量綱化;基礎設施建設(IV),采用人均固定資產投資來反映;產業結構(IS),采用第三產業總值與GDP 的比值表示;財政干預(GOV),采用財政支出的對數來反映;人力資本(HC),采用普通高等學校在校大學生人數與地區年末總人口的比值來衡量。
本文根據數據可得性,對示范區43 個市(區)進行篩選。具體如下:第一,2011 年巢湖市并入合肥市,因此,本文剔除了巢湖市,只保留合肥市;第二,根據數據的可得性,剔除了重慶沿江示范區的4 個區縣和湖北荊州示范區的天門、仙桃和潛江三市;第三,根據可分析性,剔除了2020 年設立的遼西北承接產業轉移示范區的錦州、阜新、鐵嶺、朝陽和葫蘆島等五市。最終,本文選取剩下的29 個城市進行實證研究。
本文的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各省統計年鑒及《中國城市統計年鑒》等。對于部分缺失數據,采用線性插值法和熱卡填補法補齊。詳細描述性統計如表2 所示。

表2 各變量描述性統計
固定效應模型和隨機效應模型是面板數據回歸分析的常用模型,本文采用豪斯曼檢驗方法對兩者進行驗證。檢驗結果顯示,豪斯曼檢驗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固定效應模型比隨機效應模型更適合本研究。為盡量降低不可觀測因素對回歸結果的影響,本文進一步采用雙向固定效應作為基準回歸模型。
數字金融與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關系的檢驗結果如表3 所示。所有模型中的擬合優度都在0.599 到0.700 之間波動,說明面板雙向固定效應模型的整體擬合較好。列(1)顯示的是未加入任何控制變量的情況下數字金融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其中,數字金融的系數為正,并且通過了5%顯著性水平下的顯著性檢驗,說明數字金融能夠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產生正向作用。為避免模型的遺漏變量問題,確保模型的準確性,逐步代入控制變量,得到列(2)至列(6)顯示的結果。從結果可以看出,數字金融的系數依然為正,并且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表明數字金融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是較為穩健的,假設1 得到驗證,即數字金融能夠推動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

表3 面板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回歸結果
此外,從控制變量的估計結果看,模型中示范區經濟發展水平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系數在1%水平下顯著為正,表明經濟發展往往是一個動態的過程,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往往是基于原有的經濟發展基礎發展。基礎設施建設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系數在5%水平下顯著為正,表明基礎設施建設可以在經濟發展的過程中為企業提供跨區域的物資和人員保障,還可以吸引人才資源集聚,帶動當地經濟高質量發展。產業結構與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正相關,并且通過了10%水平下的顯著性檢驗,表明產業結構的合理化能夠有效促進市場資源的合理化配置,促進經濟發展,與相關文獻的結論類似。房地產投資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系數為負,并且在1%水平下顯著為負,可能的解釋為房地產發展可能會吸收大量的市場資源,導致其他產業的資金缺少,從而阻礙其他產業的發展,不利于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人力資本和政府干預的系數并不顯著,二者是否會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產生作用,還需進行進一步研究。
通過上述實證研究可以發現數字金融與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存在線性關系,同時考慮到數字金融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可能存在的異質性特征,本文擬在控制時間的基礎上運用面板分位數回歸模型探究數字金融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異質性表現(見表4)。

表4 面板分位數回歸結果
為了厘清數字金融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邊際影響,本文選取了10%、25%、50%、75%和90%5 個分位點進行面板分位數回歸,結果如表4 所示。從表4 可以看出:數字金融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回歸系數均在10%以上的置信水平上顯著為正;從回歸系數的大小看,隨著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數字金融的促進效果逐漸增強。在此基礎上,本文進一步繪制了不同分位點上數字金融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邊際影響,如圖1 所示。

圖 1 數字金融面板分位數回歸系數變化圖
圖1 中,橫坐標為分位點,縱軸為數字金融的面板分位數回歸系數。可以明顯地從圖1 看出,數字金融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效果會隨著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程度的提高表現出逐漸加強的趨勢。原因可能為:首先,當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程度比較低時,傳統金融對長尾人群的金融排斥力度較大,而數字金融的普惠性能夠有效地緩解金融排斥,提高長尾群體的收入水平;同時,數字金融的低門檻性能夠緩解中小企業的融資壓力,提高中小企業的創新能力,促進企業的發展,進而推動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其次,隨著產業轉移政策的實施,越來越多的企業從東部沿海城市向示范區轉移,示范區的企業數量逐漸增加,創新活動規模逐漸擴大,企業對金融的需求也會逐漸增大。雖然隨著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程度加深,示范區傳統金融會有一定的發展,然而相較于東部沿海地區,示范區傳統金融發展依然較為欠缺,無法滿足眾多中小企業的融資需求,故數字金融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正向作用會逐漸加大。
為確保基準回歸結果的可靠性,本文采用了以下三種方法對穩健性進行檢驗。一是采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二是對基準回歸的控制變量采取滯后一期處理;三是對數據進行縮尾處理后進行回歸檢驗。
1. 兩階段最小二乘法
為檢驗基準回歸的內生性問題,本文選取數字金融滯后1 期作為工具變量,采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進行內生性檢驗,結果如表5 列(1)和列(2)所示。在第一階段回歸過程中,數字金融滯后1 期,數字金融的系數為0.725,且在1%水平下顯著,滿足了工具變量的相關性要求。第二階段回歸結果顯示數字金融系數為正,且在1%水平下顯著;F 統計量為153.827,大于10,通過了弱工具變量識別,說明選取的工具變量不存在弱工具變量問題。上述數據表明,在考慮了內生性影響后,回歸結果依然穩健。

表5 穩健性檢驗結果
2. 控制變量滯后處理
為驗證基準回歸結果的穩健性,本文借鑒前人[31]的做法,對控制變量進行滯后一期處理,重新進行固定效應回歸,結果如表5 中的列(3)所示。檢驗結果表明,滯后一期時,數字金融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依然有正向促進作用,并且通過了5%水平的顯著性檢驗,再次驗證了結果的穩健性。
3. 縮尾處理
考慮到數據的異常值可能會對結果產生影響,本文對所有變量在1%和99%分位上進行縮尾處理,然后對處理后的數據進行固定效應回歸,結果如表5 中的列(4)所示。檢驗結果表明,數字金融的系數雖然發生了變化,但是依然為正,且在5%水平下顯著,表明結果未受到異常值影響,基準回歸結果是穩健的。
本部分將在基準回歸結果的基礎上進一步采用中介效應模型來檢驗數字金融能否通過產業集聚促進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結果如表6 所示。其中,列(1)顯示的是數字金融與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關系,可以看出,數字金融能夠顯著促進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列(2)檢驗的是數字金融與產業專業化集聚的關系,結果顯示,數字金融對產業專業化集聚的作用系數為正,且通過了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說明數字金融能夠推動產業專業化集聚。列(3)是數字金融與產業專業化集聚同時代入模型的實證結果,可以看出,數字金融與產業專業化集聚的系數都在5%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產業專業化集聚能夠促進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

表6 中介效應檢驗回歸結果
對比列(1)和列(3)可以發現,列(3)數字金融的回歸系數有所降低,說明產業專業化集聚發揮了部分中介效應。通過計算可得,產業專業化集聚的中介效應為0.034,表明數字金融可以通過產業專業化集聚促進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對此,本文認為可能的原因是:數字金融能夠有效地緩解中小企業融資約束,降低企業融資成本,優化金融資源的流動和配置,從而形成產業專業化集聚效應;數字金融的數字化服務能夠提高支付便利性,有利于人才的區域集中,可以優化示范區的勞動供給;同時,數字金融的普惠性能夠帶動示范區消費水平提升,從側面帶動產業專業化集聚的發展。產業專業化集聚會產生馬歇爾外部性(MAR),降低行業內的交流成本和交通成本,有利于專業化知識的傳播和擴散,進而可以促進創新程度的提升,最終推動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
列(4)和列(5)顯示了產業多樣化集聚在數字金融促進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過程中發揮的中介效應。可以看出,數字金融對產業多樣化集聚的系數為負,且未通過顯著性檢驗,所以數字金融對示范區產業多樣化集聚的作用尚無法確定;同樣,產業多樣化集聚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系數為負,且并不顯著,因此,產業多樣化集聚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也不明了,需要進一步探究。可能的原因是:現階段示范區經濟發展無法滿足產業多樣化集聚發展要求,導致產業多樣化集聚發展不足,數字金融的資源更多地向專業化集聚方向轉移,導致數字金融無法更好地作用于產業多樣化集聚;產業多樣化集聚前期發展尚未完成時,示范區內多樣化產業之間的關聯程度會較低,無法形成高效的學習機制,不利于互補性知識的交換及新知識的產生,因此,多樣化的規模效應和技術創新效應都較小;示范區城市的軟硬件設施可能不是非常匹配,產生的擁擠效應可能會抵消掉部分多樣化集聚經濟外部性。該檢驗結果與孫曉華等[32]和方敏等[33]的觀點一致。
上述實證分析證明假設2 是成立的,即產業集聚在數字金融推動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過程中發揮了中介效應。同時,就目前欠發達地區的發展情況而言,產業專業化集聚的中介效應相較于產業多樣化集聚更具主導地位。
在前文機制檢驗的基礎上,為探討數字金融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可能存在的結構效應,本文對數字金融的三個分維度(覆蓋廣度①、使用深度和數字化服務程度)進行進一步研究,結果如表7 所示。列(1)和列(3)的結果顯示現階段數字化服務程度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系數為正,而且通過了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列(2)的結果顯示數字化服務程度對產業專業化集聚的作用系數為0.112,而且通過了10%水平的顯著性檢驗;列(3)的結果顯示產業專業化集聚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系數在1%水平下為0.064。上述數據表明,數字化服務程度能夠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產生正向作用,產業專業化集聚在此過程中起部分中介作用,中介效應為0.00717。可能的解釋為:數字化服務可以提高用戶使用金融服務的便利性,降低使用成本,可以有效地緩解示范區的金融排斥,提高長尾人群的收入;同時,數字化服務能夠實現互聯網金融服務的低成本和低門檻運作,降低企業間的信息不對稱性,拓展中小企業的融資渠道,促進產業專業化集聚發展,推動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

表7 數字金融分維度回歸結果
列(4)和列(6)的結果顯示現階段數字金融使用深度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系數為正,但并不顯著;列(5)的結果顯示數字金融使用深度對產業專業化集聚的系數為0.264,而且通過了5%水平的顯著性檢驗;列(6)的結果顯示產業專業化集聚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系數為0.067,而且通過了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上述結果表明,數字金融使用深度能夠通過產業專業化集聚來間接促進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其中介效應為0.0018。可能的解釋為:數字金融使用深度的提升可以更好地滿足中小企業發展資金需求,但可能因為數字金融覆蓋面不夠廣泛,導致數字金融的普惠功能未得到充分發揮,因而數字金融使用深度能夠通過促進產業專業化集聚發展來推動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但無法直接作用于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
列(7)的結果顯示,現階段數字金融覆蓋廣度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系數為正,而且通過了10%水平的顯著性檢驗;列(8)的結果顯示數字化服務程度對產業專業化集聚的作用系數為正,但是未通過顯著性檢驗;列(9)的結果顯示在區域存在產業專業化集聚的情況下,數字金融覆蓋廣度的系數依然為正,而且產業專業化集聚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也是正向的,且通過了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上述結果表明,數字金融覆蓋廣度直接作用于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尚未發現產業專業化集聚在此過程中起中介作用。可能的解釋為:數字金融普惠性可以降低金融排斥,進而促進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
探究數字金融對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促進作用及作用路徑,對縮小區域間的經濟發展差距,推動中國經濟整體高質量發展具有重要意義。本文采用2011—2019 年國家級承接產業轉移示范區29 個城市的面板數據,利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和中介效應模型,從產業集聚的視角出發,檢驗了數字金融對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
本文主要的研究結論如下:其一,數字金融能夠促進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并且通過了相關的穩健性檢驗,同時數字金融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會逐漸增強,研究結論可以為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參考。其二,通過機制檢驗發現,現階段產業專業化集聚是數字金融影響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機制,即數字金融能夠通過提高產業專業化集聚程度推動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其三,對數字金融各維度進行異質性分析的結果表明,數字金融各個維度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作用存在差異。數字金融覆蓋廣度直接作用于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數字金融使用深度能夠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產生正向作用,產業專業化集聚在此過程中的中介效應為0.0018;數字化服務程度能夠對示范區經濟高質量發展產生正向作用,產業專業化集聚在此過程中的中介效應為0.00717。
根據以上研究結論,本文提出如下對策建議:(1)鼓勵欠發達地區的傳統金融服務向數字化轉型升級。具體而言,地方政府應加強地區數字金融基礎設施建設,擴大數字金融的應用范圍,建立起數字金融信息技術創新激勵機制,推動產業數字化和相關機構的研發創新,促進欠發達地區數字金融的發展。但是同時需要注意的是,要強化多元監管機制,完善傳統金融監管系統,防范數字金融過度發展可能給欠發達地區經濟帶來的風險。(2)在產業承接過程中要注重產業的專業化集聚。政府應制定相應的促進產業集群式轉移的政策,穩步實施相應的產業集群計劃,鼓勵企業從東部沿海城市穩步向欠發達地區集群式轉移,形成符合當地特色的產業專業化集聚,打造高效的產業集群平臺,從而帶動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3)提高數字金融在欠發達地區的覆蓋廣度。目前數字金融在欠發達地區的覆蓋面還不夠廣,導致數字金融使用深度無法直接作用于欠發達地區經濟高質量發展。政府應該加大對信息技術產業的投入,擴大互聯網的覆蓋面積,擴大欠發達地區對數字金融的接入,提升居民對數字金融的認識,提高數字金融覆蓋廣度,最終推動數字金融使用深度發展。
注釋:
①為體現數字金融的普惠性,展現數字金融吸收長尾客戶的能力,本文采用賬戶覆蓋率來度量數字金融覆蓋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