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逢李龜年》的賞析與對讀"/>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俞冰越[上海師范大學,上海 200233]
杜甫在人生末年創作的《江南逢李龜年》作為極負盛名的重逢詩,相較于杜甫的其他氣勢恢宏博大的詩篇,讀者從詩句中似乎還能感受到淡淡的歡欣和幸運感受。“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好風景”的“落花時節”,乍看頗有閑適的情致,但如果結合杜甫與李龜年的生平以及詩人特有的寫作風格,這首詩為人稱道的內涵則顯得更加獨特。
詩歌創作于770 年,杜甫在自己人生末年的某一年春天在江南的湘潭一帶遇到青年時期的故人李龜年,故而寫下這首詩篇。值得注意之處在于這首詩歌與常規的重逢詩并不相同,二者并非友人關系,因此杜甫所作的重逢詩并不只是依托給李龜年本人的寄語,更有其對人生的感慨。
前半首詩敘述了李龜年的生平:“岐王宅里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①李龜年作為開元初期極負盛名的樂師,常于豪門貴族處獻唱。玄宗時期,李氏兄弟三人極受唐玄宗賞識,由于王公貴胄的入府邀請使得演出規模頗為宏大。杜甫早年也因祖父杜審言之名,家庭環境優越,物質豐裕且富足,李龜年的歌聲與公孫大娘的劍舞都作為其少年時期文化與精神的塑造,被抽象為盛唐意象,影響了后續的創作生涯。
由于身份的關系,創作者與敘述主角的“相識”實際是單方面的認知,歌者與聽眾的關聯極其薄弱,李龜年于杜甫而言是唐朝開元天寶年間物質富裕且精神富足繁華的象征,符碼的象征意義比本人的存在感更加明顯。除杜甫之外,李瑞曾作《贈李龜年》,亦有《明皇雜錄》特注“龜年能歌,尤妙制《渭川》”②,李龜年的歌聲在不同的場域和作品中被提及,都被視作對過往唐朝繁華盛世的相思之情,符碼作用極其明顯。因此在多年后杜甫創作詩歌的重逢時分,他所書寫的并非友人重逢的場景,而是將李龜年當作盛唐意象的指代,回憶少年時期的情境與情感,并寄托自己的感想。
由于杜甫在開元后參加進士考試落第,又試,因李林甫的鬧劇再次落第。科舉不通,杜甫為實現政治理想一而再地數次干謁也僅僅得到生計難以維持的結局,物質窘迫以及后續所經歷的顛沛流離使得他與少年時期的風光涇渭分明,體現出明顯的創作差距。創作風格從 《望岳》 轉向詩史式的敘述,如 《自京赴奉先縣詠懷五百字》,記錄時代的變遷與人民的苦難。在安史之亂爆發后他經歷了長時間的顛沛流離,晚年漂泊返鄉時遇到了詩歌中的主人公。
時代背景和杜甫個人的經歷使得他再次審視李龜年身上承擔的象征意義:回顧杜甫自少年時期至二人相見的滄海桑田與乾坤扭轉,李龜年也因安史之亂流落湘潭,盛世時期的靡靡之音使如今更添愁苦。淪落南方的李龜年由于其時代性的歌手身份在戰亂年代被給予了對于故往時代的哀思,其符碼作用是歷史與個人經歷發展的必然。杜甫與李龜年的重逢也因唐朝數年的變遷被賦予時代性的意義,承載歷史的巨變。
前半句“岐王宅里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是對過往情境的實寫,又因為“重逢”的基調體現出幾分回憶之“虛”。本句表達安史之亂爆發數年以前的繁華盛景,由于岐王李隆范與崔滌同于開元十四年(726)去世,故而此處所指的時間節點必然在開元初年,時李龜年名噪一時,杜甫也極受追捧,“尋常”與“幾度”在對偶之外也強調了前半生二人出入王公貴胄宅邸的頻繁,以渲染曾經生活的鮮衣怒馬,轉而承接后半句江河日下的現狀,更顯出矛盾和沖突感。這兩句虛實之間的轉換從二人的經歷中又承接出時代的烙印,與安史之亂后逐漸衰敗的中唐時期形成強烈反差,以體現詩人對過往時代的懷念。
后兩句的書寫極顯杜甫的創作風格——從不顯得哀傷愁苦。由于前半篇將往昔渲染得極致肆意汪洋,若后文直接將情感承接至轉折,則會淪落于哀傷與愁極的情感表達中,反復渲染苦痛與二人身份的差異,體現世事變遷。但杜甫卻在此規避了常見的敘述方式,并未提及其多年淪落的顛沛流離,僅僅在前兩句提及對往事的追憶,轉而贊嘆眼下江南的“好風景”以及二人在楊花落盡的春日時節再次相逢的現實。
杜甫在此處點出“落花時節”,而其反復書寫過“落花”的意象,如在《曲江二首》中寫道:“一片花飛減卻春,風飄萬點正愁人”,杜甫的書寫使得詩歌中的落花意象在安史之亂后出現了偏差。在中晚唐時期,落花往往都與悲哀的情緒相結合,發生了意象抒情內容上的轉變。二人在江南落花中安然相逢,繁華盛世一去不返的深沉慨嘆被他融入對景色的感慨中,由于沒有任何對情緒的極盡渲染,反而在避而不談的過程中將情緒推向極致的隱忍。后世辛棄疾以相同的方式寫道:“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此處杜甫的書寫正是“欲說還休”心情的先河,隱晦的情感書寫將詩詞中克制含蓄的情感表達得淋漓盡致,以二十八字寫盡興衰。
此處的“好風景”是安史之亂后故國飄零、處處災荒的“好風景”,“落花時節”的“花”,是春日之花,也是二人暮年相逢、行將就木時對不可追溯的蹉跎歲月的感嘆,青春不再的“落花”,也是唐朝戰亂后極盡心酸、盛世不再的凋敝景象的“落花”。詩人諱莫如深,最后僅僅對蹉跎歲月、回不去的開元盛世發出一聲故作輕描淡寫的感慨。
此詩將杜甫的風格極盡渲染,以隱忍、含蓄而克制的姿態將心情抒發到極致,含蓄中又展現出詩人的筆力,將唐朝興衰變換的感慨融入短短絕句之中,“沉郁頓挫”的風格體現得著實鮮明。
如果將高適的《別董大》與《江南逢李龜年》進行對比,則能夠察覺到兩種相反情境下錯位的情緒——重逢的悲哀與離別的歡欣。尤其在《別董大二首·其一》當中,兩者情緒的差別體現得非常清晰。詩人書寫離別之景——二人在寒冷晦澀的冬日分別,但離別之情卻又飽含壯志豪情。
“千里黃云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③此句既寫眼前之景,又寫詩人眼前境遇,天寶六年的高適正逢不得志之時,流浪貧賤是生活的常態,又恰好冬日千里黃云蔽日,天色昏暗又大雪紛飛,此兩句頗顯天氣與事態的沉重。但之后兩句一轉攻勢,情緒變得昂揚灑脫。“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之前的疲憊與沉重似乎都毫無必要,在迷茫不定的前路中,知己友人不會缺少,董大離開此處后必然能獲得更大的作為,因為四海八方都會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末句的反問在質樸中足見豪邁,又飽含著對未來的無條件信任,也是對整個安定時代的信賴。故而離別不值得讓人感到憂愁和悲傷,因為離別后必定能重逢,并獲得更高的成就。正因離別的遭際能為彼此帶來更好的經歷,才會得詩人如此雀躍,沖淡了離別本身的苦楚。
《唐才子傳·卷二》中稱高適:“少性拓落,不拘小節,恥預常科,隱跡博徒,才名便遠。”④他生性曠達,《別董大》也體現出他“拓落”的一面,盡管葉羲昂稱其“慷慨悲壯,落句太直”,但此處的“直”恰恰體現出高適粗豪的一面,也唯有“直”能將他胸中豪情抒發而出。
如果將這種離別的歡愉與杜甫的《江南逢李龜年》進行對讀,這“離別”與“重逢”的情境反差使情緒也是錯位的,無論是重逢的悲傷與離別的歡喜,還是杜甫克制的悲憫與高適雄闊恢宏的氣勢都形成鮮明的差別。
這二者間的差異不僅是作者的寫作風格與寫作情境間的差別,更是作者寫作的年齡與時代間的差異。《別董大二首》寫于玄宗天寶六年(747),正是高適中年、杜甫年少、李龜年紅極一時的盛唐時節,此時唐朝繁榮興盛,高適與董大都懷揣著對家國的信賴,無條件地信任唐朝將會不斷地繁榮發展。而杜甫創作《江南逢李龜年》時的年紀則是在自己人生的末年,也是唐朝由盛轉衰后步入凋敝的中唐時期。因此如要概括兩首詩的創作,則是“壯年離別”與“末年相逢”兩種不同的境遇。
壯年的離別,連分別當中都帶有萬丈豪情,高適、董大處于壯年,唐朝也正處于國家的壯年時期;末年的重逢則是詩人與重逢對象的末年,也是時代臨近終焉的步伐,故而使得整首詩歌都籠罩在時代的巨大悲哀中。即使《江南逢李龜年》中寫了“好風景”與“落花時節”的美麗,江南的美景仍然被宏大的悲哀籠罩并展現在作者的書寫當中。詩歌背景經歷了歷史性的巨大變化,無可避免地被歷史的洪流推動向前,作者僅以一句“落花”的喟嘆表明自己的無奈。
杜甫被稱為詩圣,他的詩歌體現了史詩性的書寫,蘊含著對整個時代脈搏和走向的觀瞻與感受,能將讀者拉入這個時代,感受詩人眼中時代的波動,因此比《別董大》的豪情、高適的慷慨更加體現出閱盡千帆、受盡困苦后重逢的片刻無奈,避而不談恰恰是深沉的悲哀體現。
《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寫于大歷二年(767),杜甫創作此篇時的境遇已與《江南逢李龜年》的背景相同,他們的創作內核中同時包含了時代變遷、故國零落的悲傷,但書寫的方式則有不小的差異。《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一詩有序如散文詩體,又是七言古詩的形式,將童年觀公孫大娘舞劍的氣勢恢宏到后期興盡悲來的感傷前后呼應進行書寫。而《江南逢李龜年》則是一首七言絕句,簡單敘述了舊時的回憶場景與當下的時節,意在言外。
將這兩者進行對比,差異在于《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一詩當中詳細地書寫了自己目睹李十二娘的舞姿,回憶起在玄宗開元三年(715)見到公孫大娘劍舞,劍舞如何鎮人心魄以及梨園弟子在五十年光陰的戰亂中逐漸四散零落、樂極生悲,最后牽引到個人對未來的彷徨感慨之中。而《江南逢李龜年》則沒描寫任何李龜年歌聲的動聽之處以及自己聽曲后的個人感受和對于李龜年歌聲的向往和懷念,僅僅描寫記憶中的虛景與重逢后眼前的實景,著重于場景而非感受的抒發,連尾句最終的感慨都顯得極為克制。
《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一詩當中:“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⑤,屬于對記憶內容的書寫,而從“觀者如山色沮喪”到“晚有弟子傳芬芳”的細致描繪,已經超脫于對“舞劍”事實的感受,而是描寫“觀”后觀者與自己的個人感受,極力渲染公孫大娘劍舞之美。但在《江南逢李龜年》中僅有“岐王宅里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一句作為過往記憶的實寫,僅概括自己當年如何得識李龜年此人,李龜年的歌聲如何并非他關注的重點,沒有對歌聲優美程度的情緒渲染。
按理而言公孫大娘與李龜年于他都是過往時期的象征,但書寫時卻出現這樣的差異,其原因主要集中在兩點。其一是公孫大娘在其寫作此詩時已駕鶴西去,作者在開元年間觀賞劍舞,如今五十年過去,只剩下李十二娘繼承此藝術。作者在回憶和書寫中不可避免地帶上了對古人的追思和無法挽回過往的感慨,甚至有部分類似祭奠的感受。杜甫以詩為文,將斯人已逝的感慨寄托于劍舞的美麗動人中,用極盡喧鬧的絕妙劍舞與當下“梨園子弟散如煙”的現狀形成強烈的反差,對公孫大娘的逝去表達感慨。
而《江南逢李龜年》的創作背景是兩位老人末年相逢,杜甫對興衰歷史避而不談,僅感嘆現狀“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也是為了規避情緒過度宣泄,以克制的方式表達情感。因此他沒有描寫李龜年的歌聲,只是用輕描淡寫的方式點出曾經相見的地點,與全詩克制內斂的情感基調相符合。
其二則是作者記憶點的差異,公孫大娘的劍舞讓詩人印象最深的是劍舞之美,動人程度之深,故而才強調“?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而李龜年的演唱讓他記憶最深的則是“岐王宅里”與“崔九堂前”,李龜年“尋常”“幾度”出現在王公貴胄的家中,寫作重點在于其地位之高以及受推崇的程度之深。
從這個層面上而言,公孫大娘代表的是整個時代中昂揚如驕陽般的藝術文明,而李龜年則是杜甫對少年時期鮮衣怒馬、歲月青蔥的回憶。因此前者讓他感慨的是“五十年間似反掌……梨園弟子散如煙……老夫不知其所往,足繭荒山轉愁疾”。前路未知,當年梨園弟子的颯爽英姿與當下舊人不再的反差,讓他對未來的“所往”產生迷惘;后者則讓他諱莫如深,欲說還休,最后僅感嘆一句“江南好風景”,李龜年的歌聲如何動人并不是他所渲染和書寫的主題重點。
但除去這兩點差異之外,二者也共同抒發了安史之亂后,又見舊人卻雙雙落魄的景象。宏大的歷史性悲哀籠罩下的感傷,使得作者在書寫過程中都運用了相似的手法。盡管《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一詩比《江南逢李龜年》篇幅長出許多,但都是“回憶過往盛世景象—轉回現實—感慨當下”的書寫結構。

書寫結構對比
兩首詩都從前半首熱鬧歡愉的場面以及對舊時光的回憶到后半場強烈的反差,樂極生悲的哀愁與避而不談的喟嘆都加強了詩歌前后對比上的張力,使得歷史變遷、“五十年間似反掌”的強烈沖突給讀者帶來極強的震撼。
兩首詩的寫作手法是十分相近的,《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情感飽滿,感情抒發得淋漓盡致,更見情緒張合;《江南逢李龜年》則更符合杜甫詩歌當中克制而含蓄的詩歌美,將節制的情緒用“回避”的形式推向高峰,從杜甫的詩歌風格上而言,《江南逢李龜年》盡管短小,但極為精悍。
作為人生末年的七言絕句,杜甫將《江南逢李龜年》的創作從事件本身抽離開來,變為更加宏大的對歷史和時代的觀瞻,這種結合了個人經歷與時代特色的創作使得本詩的歷史感極為厚重,書寫的事件主人公也從個人抽象為創作的符碼,以盛唐意象的姿態出現在作者對故國的回憶當中。作者的避而不談體現出其與常規歷史詩的差異,表達了鮮明的個人特色,正因作者的回避,沉痛哀愁之情反而更加明顯。
將《江南逢李龜年》與《別董大》進行對讀后,則能更加鮮明地體現出時代背景對作者創作情緒的影響。由于唐朝盛年與晚年的差異,二位作者在離別時與重逢時的情緒出現了強烈的錯位感:離別值得歡欣,是因未來仍待探索;重逢令其悲痛,是因繁華的過去不再可見。二者的情緒對應著未來與過往,使得作者歡喜于離別,悲痛于重逢。而《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則體現出作者在同樣創作背景下創作側重點的不同,《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一詩細膩描繪了公孫大娘劍舞的瀟灑身姿,體現出作者對故人的追憶與對技藝幾近失傳的哀嘆;《江》一詩中則一語帶過了歌聲本身的動人,將重點放置在對家國淪落的“落花時節”的無奈嘆息中。
①〔唐〕杜甫:《江南逢李龜年》,見劉開揚:《國學經典導讀——杜甫詩集》,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2011年版,第152頁。(本文有關該書引文均出自此版本,不再另注)
② 〔唐〕鄭處誨:《明皇雜錄》,見田廷柱:《明皇雜錄·東觀奏記》,中華書局1994年版,第27頁。
③〔唐〕高適:《別董大》,見劉開揚箋注:《中國古典文學基本叢書:高適詩集編年箋注》,中華書局2017年版,第193頁。
④ 〔元〕辛文房:《唐才子傳·高適傳》,見關鵬飛譯注:《唐才子傳·卷二》,中華書局1987—1990年版。
⑤ 〔唐〕杜甫:《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見劉開揚:《國學經典導讀——杜甫詩集》,中國國際廣播出版社2011年版,第14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