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碳戰略下家具行業可持續發展體系建設

■李鑫力，趙光澤 Li Xinli & Zhao Guangze

(東北林業大學家居與藝術設計學院，黑龍江哈爾濱 150040）

全球氣候變化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幅度影響著人類社會的發展。二氧化碳濃度從工業革命以前的285ppm增加到目前的417ppm，全球平均氣溫增加了1.09攝氏度。2020年9月，中國政府在第七十五屆聯合國大會上宣布“中國二氧化碳排放力爭于2030年前達到峰值，努力爭取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在“雙碳”目標的引領下，中國各產業行業必須加速駛入“碳達峰和碳中和”新賽道。中國是世界第一家具生產國、出口國及消費國，生產及出口占全球的比重超過38%，消費占全球28%。2021年5月，中國林產工業協會發布《關于全面推進林產工業行業綠色低碳循環發展，助力國家碳達峰、碳中和戰略目標的實施意見》。2021年7月，中國林產工業協會發布《關于推進“雙碳”戰略、促進綠色發展行動方案》。2022年3月，由中國林產工業協會組織編制的《林產工業行業碳排放現狀與達峰路徑藍皮書》發布。在國家和行業“雙碳”政策法規和行動方案指導下，家具行業也要加緊探索出綠色轉型與可持續發展的具體實施路徑，加快國家“雙碳”目標的實現。

1 碳達峰和碳中和

碳達峰是指在某一時點，二氧化碳排放不再增長，達到峰值，之后逐步回落。碳中和是指在一定時間內，通過植樹造林、節能減排、碳匯交易等途徑，抵消自身所產生的二氧化碳排放量，實現二氧化碳“零排放”[1]。

根據全球碳計劃（GCP）最新報告，2022年全球化石能源碳排放量為366億噸，中國約為105億噸，接近全球的1/3。木材加工和家具制造業整體呈現高耗能、高排放的特點，“雙碳”目標下家具行業的低碳轉型勢在必行。2021年“能源雙控”行動也對家具企業的產能產生一定的影響，促使高耗能、低產出的企業轉型升級，跟上碳中和的產業升級趨勢。因此，家具行業的“雙碳”之路必須是行業自下而上、全方位的科技創新和轉型升級。

2 可持續發展與產品全生命周期

1987年世界環境與發展委員會（WCED）在《我們共同的未來》報告中將可持續發展定義為既能滿足當代人的需要，又不對后代人滿足其需要的能力構成危害的發展[2]。產品全生命周期是從原料獲取、設計、制造、銷售、使用、維護到淘汰或循環再利用的產品生命周期全過程[3]。

可持續發展理念融入家具設計、生產、包裝、銷售、服務全生命周期，需要評估和預測家具全生命周期內碳排放對環境造成的影響，進而“限制”對滿足未來環境需要的能力可能具有的危害性，盡早實現“雙碳”目標，推動家具制造業可持續發展。

3 中國家具行業可持續發展體系建設

3.1 可持續設計

可持續設計是從源頭解決可持續問題的最有效方法[4]。家具可持續設計包括材料、造型、結構和工藝四個方面的可持續性實踐（表1）。

表1 中國家具行業可持續發展體系建設

3.1.1 可生物降解資源

美國材料和實驗協會(ASTM)將生物可降解材料定義為在細菌、真菌、藻類等自然界存在的微生物作用下能發生化學、生物或物理作用而降解或酶解的高分子材料。設計師和科學家正在嘗試合作，將軟木、竹子等可循環原生材料以及木質納米纖維素、真菌材料、棉纖維等可降解材料應用于家具設計中。

“杭州凳”由16張0.9毫米厚且長度各異的竹皮組成，從竹皮兩端最末25厘米處進行粘合。一根直徑3厘米左右的青竹穿透層層竹皮，在底部將凳子的兩端連接在一起。中國設計師陳旻利用竹子的天然彈性，通過竹片的累加，讓椅子形成了足以支撐人體重量的力量，并根據使用者的體重自然調節。頂部層層竹皮自然形成的拱形宛如湖面蕩漾的層層波紋，寧靜而富動感（圖1）。

圖1 杭州凳

丹麥設計師尼古拉吉特g 卡爾森（Nikolaj Thrane Carlsen）在萊索島海藻屋頂的啟發下，用100%可生物降解的海藻復合材料制成了Coastal Furniture Chair。先用數控切割機制作出一個半球形模具，然后將大量的鰻魚草、水和卡拉膠（紅藻中提取）混合后附著在模具上，厚度約為40 mm。把模具放在烤箱中干燥約3天，待海藻殼干燥至約10 mm的厚度，將其從模具中取出，此刻海藻殼的邊緣被塑造成椅子的形狀（圖2）。

圖2 Coastal Furniture Chair

松樹是世界上主要的木材來源之一，但占松樹總量20%至30%的松針卻通常會被丟棄。荷蘭設計師塔瑪拉g 奧約拉（Tamara Orjola）主持的“Forest Wool”項目發現數十億松針是各種纖維的絕佳替代品。通過粉碎、浸泡、蒸煮和壓制等技術，將這些松針轉化為紡織品、復合材料和紙張，制成一系列優雅的生態家具和生態地毯（圖3）。

圖3 “Forest Wool”項目生態家具和生態地毯

英國設計師塞班斯g 克斯（Sebastian Cox）與研究員尼內拉g 諾娃（Ninela Ivanova）合作Mycelium+Timber項目，開發蘑菇菌絲體在家具設計中的應用潛力，設計制作出全生態的系列家具和燈具。他們將廢棄的黃花柳木切成薄片并編織在一起形成單獨的模具，然后在模具中加入一種名為木蹄層孔菌提取物（fomes fomentarius）的真菌材料。隨著真菌的生長，菌絲體成為替代膠水黏合木材的天然材料（圖4）。

圖4 “Mycelium+Timber”項目生態燈具

3.1.2 可追溯資源

木材是家具設計最主要的材料。選擇環保型與合法采伐的天然材料是森林資源可持續利用的重要條件。世界各國及其國際組織都在建立完善的法律和規范來促進和保障森林的合理開采和利用。2019年12月28日，中國政府首次修改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森林法》，以禁止購買、加工或運輸非法原木。2022年1月1日，FSC中國新版森林經營標準(FSCSTD-CHN-01.1-2021)正式實施。經營者可向認證機構申請將非木質林產品加入其認證范圍。1996至2021年，世界自然基金會（WWF）相繼啟動中國森林項目、中國森林和貿易網絡、中國人工林可持續經營項目，旨在推動中國森林的可持續發展。

3.1.3 可回收利用資源

家具材料中木材和金屬占有90%比重。鋼、銅、鋁、合金等廢舊金屬的回收再利用不僅能夠緩解資源需求，產生巨大的經濟效益，同時還可減少空氣污染、水污染和固體廢棄物，對環境起到保護作用。家具材料的選擇要優先考慮回收再利用資源，減少碳足跡和碳排放。

冰島設計師索爾g 特魯森（S?lvi Kristjánsson）從14,400盞廢棄的茶蠟中回收了鋁，再加上回收的廢軟木，制成了Kollhrif凳子，旨在提高冰島人民對回收鋁的認識（圖5）。

圖5 回收材料制Kollhrif凳子

英國設計師湯姆g 克迪森（Tom Dixon）與挪威鋁業生產商HYDRO合作使用了100%再生鋁制成了HYDRO靠背椅。椅子在高溫下吹制成形，然后再通過機器人進行激光切割。HYDRO靠背椅幾乎沒有額外的組件，能夠百分百回收，是一種輕便且可堆疊的可持續椅子，適用于室內和室外（圖6）。

圖6 100%再生鋁制HYDRO靠背椅

3.1.4 造型和結構可持續設計

家具造型與結構需重回設計的本質，貫徹可持續設計理念，用最低碳的材料、最簡單的形式、最合理的結構達到最舒適的性能。造型和結構可持續設計需要考慮三個方面因素，即基本功能需求、可持續材料特性、智能化和數字化技術。造型設計需要控制材料用量，精煉造型語言，滿足家具功能需求和情感需求。結構設計盡量運用可拆卸結構、簡約化構造和標準化部件，提高家具結構的適用性及其原材料利用的合理性。

蔡烈超工作室運用不銹鋼薄板的柔韌和彈性設計出力學與美學相結合的“壓力桌”。由厚鋼板桌面和三片柔軟的薄鋼板擠壓形成的底座構成，底座和桌面通過吸盤輕松的連接（圖7）。

圖7 壓力桌

3.1.5 工藝可持續設計

生產工藝是指改變材料形狀、尺寸、表面形態和物理化學性質的加工方法與過程[5]。家具生產需要從原輔材料、結構形式、工藝流程等方面進行設計創新和技術優化。家具生產工藝設計應當以集約化低碳生產為依據，在確定新技術條件和造型結構的前提下，制定合理的原材料利用計劃，優化工藝路線、加工方法和加工能力，最大化的實現家具生產的控碳、減碳和低碳運行[6]。

3.2 可持續生產

科技創新是國民經濟與社會發展的持續動力。家具行業科技創新體現在能源使用創新和生產技術創新兩個方面。

3.2.1 生物質能源使用創新

生物質是碳平衡燃料，它在生長中需要的CO2量相當于作為燃料時排放的CO2量，CO2凈排放量近似于零。生物質能是重要的可再生資源，而林業生物質能占生物質能源總量的87%[7]。林業生物質主要包括林區剩余物、林區廢棄物、林副產品廢棄物、林產加工廢棄物和薪炭材等。我國生物質能源開發潛力巨大，但開發利用尚處于初級階段。生物質能源政策法規出臺及實施細則完善，林業生物質資源充分利用，生物質專用能源林基地建設及規模化經營，林業生物質原料采收儲運科學管理，林業生物質能源產地認證，林業生物質燃料技術研發，林業生物質能源產業規模化建設，生物質能源經濟扶持及科研投入都將成為推動我國林業生物質能源快速發展的可行性技術方案。

3.2.2 工業4.0智能化技術革新

工業4.0時代智能化、數字化轉型是家具企業可持續發展的必由之路。通過智能化、數字化技術革新，最大限度提高生產效率，大幅降低單位產品的能源消耗量，從而做到綠色生產，低碳發展，將家具制造業向智能化轉型。工業4.0三大主題——智能工廠、智能生產、智能物流是現代家具行業的可持續發展方向。家具智能制造實踐路徑應貫穿頂層企業戰略規劃、中間層生產邏輯與控制技術、底層數據結構和數據質量，重視智能制造軟實力建設[8]。

3.3 可持續包裝

產品包裝是商業模式的關鍵組成部分，也是實現可負擔性、可持續發展和安全搬運的重要推動因素。為了保護環境和降碳節能，家具行業應倡導包裝材料可持續性、包裝結構合理性以及“零度包裝”概念。

3.3.1 植物纖維和紙質材料

常見的家具包裝材料主要包括瓦楞紙板、瓦楞紙箱、蜂窩紙板、蜂窩紙箱、保麗龍EPS、珍珠棉EPE、PE膜等。其中用于包裝內部的各種塑料雖有良好的緩沖效果，但仍是使用化石燃料制造而成，難以回收利用，不符合可持續發展的愿景。因此，可回收利用的一系列植物纖維和紙質替代材料被開發和應用在家具包裝中。例如宜家（IKEA）開發出蘑菇泡沫、蜂窩芯材、甘蔗薄層、模壓紙模等新型家具包裝材料。2021財年IKEA銷售額創歷史新高，但碳排放量較2016財年基線卻下降6%，總計2620萬噸。碳排放量下降主要源于產品全生命周期中可再生能源和可回收資源的使用。

3.3.2 平板式包裝

包裝是生產的終點，物流的起點。包裝對產品的保護性能恰好適應于產品所經歷的物流環境時才是最科學、最合理的包裝。平板式包裝充分考慮包裝內部結構設計的合理性，把所有家具可拆卸部件合理安排在扁平包裝形態內部，從而節省空間,減少運輸和倉儲成本，降低CO2排放量。

奧地利設計師邁克爾g 索耐特（Michael Thonet）設計的14號椅由六根彎曲木條、十個螺絲以及兩個螺帽組成，可以自行組裝。一個立方體積的包裝箱可以裝進36把Thonet 14號椅（圖8）。瑞典設計師艾克g 塞爾森（Ake Axelsson）設計的“Wood Chair”結構部件簡潔輕巧，可以拆卸并包裝在一個很小的紙盒當中（圖9）。

圖8 Thonet 14號椅平板式包裝

圖9 “Wood Chair”平板式包裝

3.3.3 零度包裝

“零度包裝”需要考慮包裝功能、材料、結構和視覺信息的“零度”優化，具體體現在包裝保護功能得當、使用材料可循環、體積及容量適量、運輸成本合理和基本信息完整。鑒于包裝與產品的緊密關聯性，在家具設計階段就要開始思考家具材料、結構、造型如何設計才能使包裝最優化，生產、儲運成本降到最低。

3.4 可持續銷售

“互聯網+制造業”孕育出大量的新型商業模式。新零售即企業運用智能化、社交化、移動化的多元媒介和技術，重塑全業態結構與生態圈，深度融合線上服務、線下體驗以及智慧物流的零售新模式[9]。家具行業也在加快新零售體系建設，構建低碳循環發展經濟體系。

3.4.1 家具智能銷售系統

開發家具智能銷售系統，進行智能化、自動化、科學化和可視化的銷售管理。家具行業ERP銷售管理系統能夠達成采購管理數據化、生產管理可視化、市場營銷數據化、倉庫管理科學化、財務管理自動化，從而實現管理效益最大化。

3.4.2 B2C和O2O多元化銷售渠道

采用B2C和O2O模式統籌線上線下銷售渠道。天貓、京東、小紅書商城、微信小程序、品牌官網等不同的電商銷售渠道給家具品牌增加了多個線上流量入口，降低線下實體銷售規模和比例，減少碳足跡和碳排放。

3.4.3 互聯網新型品牌社交群體

構建家居品牌新型社交群，開展精準營銷。微信群、微博群、小紅書群等社交群拉近了品牌與目標用戶的距離，擴展了產品服務的“最后一公里”。社群維護了穩定的顧客群體，實現了內容驅動社交，社交引導消費的可持續營銷理念。

3.4.4 智慧物流為主體的新物流系統

以物聯網、云計算、人工智能等先進技術建設智慧運輸、智慧倉儲系統，不斷創新物流運作模式，實現資源和效率的優化配置，從而有效降低碳排放[10]。

3.5 可持續服務

在消費升級的大背景下，家具以舊換新、家具回收、家具租賃等服務形式促進資源循環利用，構建可持續生活方式，推動家具行業向低碳和可循環發展方式轉變[11]。家具行業正逐步建立起可持續發展的產品服務體系。

3.5.1 家具以舊換新與回收再利用

加快廢舊家具循環利用體系建設是響應國家“雙碳”號召，發展循環經濟的具體實踐。由于消費者舊家具拆卸、搬運和處理的困難，商家高回收成本、低處理能力現狀以及國家相關保障政策法規缺失，國內市場至今仍未形成家具回收處理和可循環利用的完整產業鏈條。從政策法規、專屬補貼、集中處理、舊物利用和數字化管理等多個方面化解消費者和企業面臨的難題，建立完善的舊家具回收快速響應體系，將舊家具回收再利用逐漸作為一項服務產業進行推廣，成為家具產業可循環發展的重要舉措。

3.5.2 健全家具租賃市場

通過家具租賃的方式，不僅可以提升家具使用效能，節約能源，還能降低環境污染。家具租賃正在成為家居品牌尋求增長點的方式之一。國內家具租賃行業剛起步，大多數家具租賃企業都會選擇從公寓、酒店、公租房等用戶更為集中的B端市場切入。但隨著“互聯網+共享經濟”模式趨向成熟，家具租賃將逐漸從B端業務向C端業務發展。家具來源一類是自營家具品牌租賃原創設計和生產的家具產品，另一類較為常見的是家具租賃平臺與第三方家具品牌和供應鏈合作，提供第三方家具租賃方案。租賃方式打破單品租賃模式，多以家具組合方式場景化租賃，還可以包括軟裝設計方案，提供配送、安裝、定期清理等服務[12-13]。

3.6 零碳與碳匯交易

家具行業除了在產品生命周期內控碳和減碳以外，還要完成從低碳到零碳的產品升級，積極踐行碳中和之路（圖10）。“零碳”并不是不排放二氧化碳，而是通過計算溫室氣體排放，設計方案抵減碳足跡和碳排放，達到“零碳”即碳的零排放。家具企業可以通過植樹造林、生態修復、購買林業碳匯等方式，抵消產品生命周期內直接或間接產生的溫室氣體排放量，從而達到溫室氣體凈排放量為零的目的。林業碳匯交易不僅是國際碳交易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運用市場機制控制碳排放的先行探索模式[14]。林業碳匯是家具行業控碳和減碳措施的有益補充。

圖10 中國家具行業可持續發展體系碳中和路徑

4 結語

家具制造業作為高耗能、高排放產業，碳達峰和碳中和目標任重而道遠，綠色低碳產業轉型升級勢在必行。本文將可持續發展理念融入家具生命全周期，構建可持續設計、可持續生產、可持續包裝、可持續銷售、可持續服務和零碳行動六大可持續發展體系，提出每一體系達成“雙碳”目標的理論方法和實踐路徑，從而加快家具行業自下而上、全方位的低碳轉型和綠色升級。“雙碳”目標的實現需要政府積極引導，企業穩步執行，更需每一個人積極主動踐行低碳生活。將低碳理念融入日常生活之中，享受低碳生活的美好，使人類社會與自然生態和諧共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