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龍
近代以來,中國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西方的堅船利炮徹底將中國傳統意義上所推崇的禮儀秩序擊碎。一些近代學者認為中華文明的教育觀需要所謂的“尚武精神”,其中多以日本的“武士道”精神為例,呼吁國人振作奮起。就尚武而言,中華文明中的精神基因可以追溯到先秦。秦朝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大一統王朝,其成就使古老的中華文明得以延綿至今,遺憾的是秦朝嚴酷的統治手段未能挽救其作為過渡王朝的命運。此前的很多學者分別從大的歷史背景、統治政策、法律制度、治國理念和思想文化等方面討論秦朝二世而亡的原因,諸多學者也將秦亡的思想文化原因歸結于秦在統一六國后,面對新的歷史局面仍采取法家思想為治國理念,秦的治國理念未能有效化解區域文化沖突,并且激化了六國遺民的反秦意識,秦亡乃是后戰國時代的必然。秦因“尚武”而興,也終因暴力而亡國。自西周宣王開始,至秦一統華夏,傳播文化火種于南越、滇、蜀,內容范圍涉及禮樂、祭祀、官制、刑名、金石、歷法等方面,可謂視角獨特,對于幫助我們打破以往對秦文化“尚武”元素的定式思維有著積極的學術價值與研究意義。
學界普遍認為,秦之文化源流最早可以追述至周宣王統治時期,如《詩·車鄰·小序》中記載:“《車鄰》,美秦仲也。秦仲始大,有車馬、禮樂、侍御之好焉。”《鄭氏詩譜》中也記載了周孝王認為秦國祖先伯翳本領非凡,“能知禽獸之言”,因此將其分封到秦谷之地。到了伯翳的曾孫秦仲時,周宣王提拔其為大夫,因此“始有車馬禮樂侍御之好。國人美之,秦之變風始作”。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引發犬戎攻入鎬京,導致西周滅亡。秦襄公因護送周平王東遷有功,平王封襄公為諸侯,賜之岐以西之地,襄公于是始國。此后,秦國與東方諸國交往頻繁,與諸侯通使聘享之禮。文公十三年,秦地民眾大部分已經與東方各國風俗不異。由此可知,早在東周初年,秦人已經逐漸開始了與東方諸侯交往,并得到了周天子的正式冊封認可,成為周王氏在西部的重要屏藩。
如單從禮儀發展角度來看,前人觀點認為秦代禮制相對于周反而是一種倒退。柳詒徵就在《中國文化史·夏之文化》中表達了對歷史進化論的質疑:“夏后氏十四世,十七君,傳祚四百數十年。”如果按照時間線性的簡單推演方法,夏朝應遠比上古唐、虞時期更加治平、和睦,但顯然夏桀之暴虐遠不如唐、虞之仁政。實際上,在商鞅變法之后,秦人在注重實用的同時,也沒有放棄對禮義昌明社會的追求。秦國在迎接趙國進獻和氏璧時,曾經對趙國采取過九賓之禮,而且在《史記·刺客列傳》中確實記載了燕國獻督亢地圖時,秦王對荊軻采用九賓之禮。如今出土的秦文化考古材料日益增多,在律令類簡贖大量出土的同時,亦不乏宣揚儒家文化及維護喪葬祭祀禮制的內容出現。柳詒徵認為歷史與道德不可分離,他認為,如果運用史德觀治史,則必須考據德之所由來,和其為什么得以普及。在這樣的視域下,秦代禮制是否具有先進性和繼承性,不僅滿足了柳氏在當時進化史觀的需求,也是符合其“史德”觀的重要因素。
因此,我們可以從柳氏崇古的思想基礎上推導發現,嬴秦與姬周文化雖非同源,但秦人在占據周人故地之后,不斷學習周人文化,大大提升了自身的禮樂文明程度,逐漸進入了周禮文明國家之列。在融匯多種文化的基礎上,秦人自春秋中期開始形成自己的文化特色。此后,秦人不斷通過婚姻、朝聘、會盟、戰爭等手段,與中原“周禮”文明進行文化交流。隨著國家實力的劇增,在戰國中期,秦國逐漸成為國際間婚姻、朝聘、會盟等禮制活動的主導國家。這種差異也體現在了秦國對于人才的選拔、任用方面,秦國立國較晚,且地處西隅,深受戎狄文化影響,缺乏嚴格的宗法制度,貴賤等級、親疏差別也不似山東諸國嚴格,因此秦國在用人方面更為容易突破宗法制的束縛,重用他國的賢人良將。柳詒徵認為:“其后之強,率以用客卿之故。”而且柳還特意指出秦國不用文士,商鞅、韓非這樣的法家思想家則是注重“愚民”。如《商子·墾令篇》:“民不貴學,則愚,愚則無外交;無外交則國安不殆。民不賤農,則勉農而不偷。”《韓非子·五蠹篇》:“事智者眾則法敗,用力者寡則國貧,此世之所以亂也。故明主之國,無書簡之文,以法為教;無先土之語,以吏為師。”而呂不韋相秦時作《呂氏春秋》,秦國開始好士尚文藝,直至秦統一之后,天下文字皆同于秦文。柳引用《說文序》中秦國文字的描述為例,列出當時文字共有八種,不僅僅只是我們通常認為的秦小篆一種。“秦書有八體。一曰大篆,二曰小篆,三曰刻符,四曰蟲書,五曰摹印,六曰署書,七曰書,八曰隸書。”由此可見,清代龔自珍詩句“從此燒盡蟲魚書,甘作東京賣餅家”中的“蟲魚書”可能是“蟲書”的一種。而在對隸書的論述中,柳詒徵強調了秦代隸書是漢代隸書的源流,由篆體到隸書的文字迭代可以看作是秦國大一統過程中的步驟,但對后世的影響卻遠不止如此。
秦國由于地理位置和經濟狀況的原因,在早期發展過程中極其注重功利性。學者林劍鳴曾指出,秦人的價值體系中存在道德評估的缺失,是完全以世俗功利為參考標準的。若以當今社會的價值取向看來,功利性的社會很大程度上將會導致信仰的缺失和道德的淪喪。20 世紀70年代,湖北云夢出土的睡虎地秦簡《日書》中發現了大量關于祭祀、喪葬、婚禮等儀式的記錄。《日書》雖屬卜筮之書,卻受到較多禮制的影響,可以說是秦國禮文化與傳統巫文化相結合的產物,體現出秦國對周禮文化繼承的同時又保留了自己特殊的原始禮俗遺存。在《中國文化史》成書時,睡虎地秦簡尚未出土,但今日學者對《日書》的研究成果,卻恰恰以“二重證據法”的視角佐證了柳氏“崇古”“信古”的觀點。秦人始終對先祖有所敬畏,正如柳氏自始至終堅持對中國古代史官道德素養的信任。以現代西方科學觀點來看,中國傳統史學難免不完善甚至粗糙,但“禮”及其所承載的不變之“道”,才是維系世道人心的核心價值。
柳詒徵通過轉述顧炎武《日知錄》中的史料來闡述秦代整頓民間習俗的事跡,他參考《國語》中的相關記載,認為秦統一天下之前,民間倫理道德秩序混亂。自春秋以來,戰亂頻繁,各國都極其重視人口繁衍。比如,越王勾踐自會稽山戰敗于吳王夫差后,曾經無視倫理道德,“惟恐國人之不蕃,故令壯者無取老婦,老者無取壯妻”。規定女子十七歲不嫁、男子二十歲不娶,父母皆將獲罪,并對人口繁衍進行物質獎勵,生男子獎勵“二壺灑,一犬”;生女子獎勵“二壺酒,一豚”;甚至生雙胞胎或三胞胎以上的,勾踐將親自前往拜見、嘉獎其父母。《吳越春秋》中也有記載:“勾踐以寡婦淫泆過犯,皆輸山上。”也是為了彌補戰亂后的人丁損失。當時各國為了快速繁衍人口,而普遍不注重民間道德倫理問題,直到秦統一六國之前,這樣的淫風陋俗依然在民間廣為流傳。始皇帝為了整頓社會風氣,嚴厲禁止亂倫行為,甚至將道德規范“特著于刻石之文”,與滅六國的事跡相提并論,布告天下。據柳氏的觀點,始皇帝在注重社會風俗重建的同時,也做了許多促進女性解放和平等的工作,提倡男女平等、鼓勵寡婦改嫁都是始皇在位時期的作為,如《史記·貨殖列傳》中所記載的始皇表彰寡婦秦清之事,可謂是一個典型事例。“巴蜀寡婦清,其先得丹穴,而擅其利數世,家亦不砦。清,寡婦也,能守其業,用財自衛,不見侵犯。秦始皇帝以為貞婦而客之,為筑女懷清臺。”可見,柳詒徵對秦始皇整頓社會風俗的措施是比較認可的,秦統一后重新整合了自春秋到戰國末年這一時間段中民間家庭的倫理道德秩序,為社會重新塑造了女性道德規范的榜樣。
針對后世對秦法嚴苛、秦政暴虐的刻板印象,柳詒徵同樣通過翔實的史料考據提出了個人的觀點。在他看來,“吏”為行政之首,“師”為教育之長,二者看似不同,實為相通,如不然則“法令不通,學理不明”,且“師吏一體”可以說是“三代舊典”。清人章學誠《文史通義》中記載:“以吏為師,三代之舊法也。”
可見秦人不同于夏、商、周三代的并不是“以吏為師”的舉措,而是禁絕《詩》《書》,僅允許法家思想流傳的行為。上古三代之時,天下所有學說,“無不以吏為師”。如《周官》三百六十,飽含“君師政教”合一的思想。柳氏強調,秦時很多改革措施都有悖于古人,但唯獨合于古者卻是“以吏為師耳”。柳詒徵還認為,“以吏為師”的做法更有利于民眾通曉當世之務,注重使用性技能的培養,避免了空談理論的紙上談兵,恰恰與近代教育理念相吻合。周代官府教民,注重讀音、讀法,到了漢代重視尉律。《說文·序》中記載,漢代學童十七歲以上,能背誦九千字的“諷”和“籀書”,才可以成為吏。在段玉裁的注釋中,“諷”是指尉律的正文文書;而“籀書”則是用于解釋“諷”的陳述性文字,二者合計有九千余字,可見從周至漢,民眾皆積極學習法令,秦國雖然滅亡,但其律法制度已然被漢律所繼承。因此,《漢書·刑法志》記載:“蕭何攈摭秦法,取其宜于時者,作律九章。”秦法可以說是中國封建時期法律的源流,中國法律淵源可以追溯至《尚書·堯典》《呂刑》《周官·司寇》。據《唐律疏議》記載,春秋時期各國雖有刑名條例但都不稱為“律”,戰國時期魏文侯令李悝集諸國刑典,造《法經》六篇,分別為盜法、賊法、囚法、捕法、雜法、具法。秦孝公重用商鞅,改法為律,因此“言律實始于秦”。漢承秦制,蕭何在李悝《法經·六篇》的基礎之上,加戶、興、廄三篇,稱之為“九章律”。曹魏時期,律被列為刑名第一。晉代賈充等人增損漢、魏律為二十篇,宋、齊、梁及拓跋魏因而不改。爰至北齊,并刑名法例為名例,后周復為刑名,隋因北齊更為名例。唐沿襲隋制,相承不變,此乃中國舊律傳授之源流脈絡。自宋迄清,亦多沿唐律。相比之下,柳詒徵認為,清末變法后改定的新刑律,是我們結合自身國情和歐洲西洋之法的一種拼湊與妥協,其要義并未能改變舊俗和除舊立新。政府推行法律需要民眾的理解與配合,國民力量不足時,即使政府效率奇高也無濟于事。如果百姓能夠自立自新、自強奮起,縱然政府暴力壓制,是亦然不能改變民眾進取精神的。
“以法為教,以吏為師”恰恰是秦人“崇古”精神的一種體現,“秦之悖于古者多矣,猶有合于古者,以吏為師也”。而通過對中國古代法律、法規、刑名典章的系統性梳理,也說明了秦代的嚴刑峻法只有在執行程度層面的不恰當,并沒有違背古制,甚至時至民國時期的司法系統也都部分遵循了秦代律法的體例。值得注意的是,部分學者受當時意識形態教條化的影響,多將柳塑造成頑固保守、抱殘守缺的舊派文人形象,從而忽略了其思想中的激進性與進取性元素。
公元前221年建立的秦王朝,雖然其國祚只有短短的15年,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個僅僅“二世而亡”的短暫王朝為此后中國數千年的封建社會留下了極深刻的烙印和延續至今的影響。正所謂:“二千年來之政,秦政也。”在秦對后世的影響中,最為詬病的當屬“焚書坑儒”,自近代以來,有部分學者認為,秦代的“焚書”和“坑儒”在當時的歷史時空之下具有一定的合理性和必要性。柳詒徵認為秦被后世病垢最多的無外乎“焚書坑儒”,此事件可以說是中國文化史上之罪大惡極之事。然而,劉海峰卻在《焚書辯》中為秦平反,其辯詞也具有一定的合理性。《焚書辯》中記載:“《六經》之亡,非秦亡之,漢亡之也。何則?李斯恐天下學者道古以非今,于是禁天下私藏《詩》、《書》百家之語,其法至于‘偶語《詩》、《書》者棄市’,而吏見知不舉,則與之同罪。噫,亦烈矣!然其所以若此者,將以愚民而固不欲以之自愚也。故曰:‘非博士官所職,悉詣守尉雜燒之。’然則博士之所藏具在,未嘗燒也。迨項羽入關,殺秦降王子嬰,收其貨寶婦女,燒秦宮室,火三月不滅,而后唐、虞、三代之法制,古先圣人之微言,乃始蕩為灰燼。昔蕭何至咸陽,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圖書;于秦博士所藏之書,獨不聞其收而寶之。設使蕭何能與其律令圖書,并收而藏之,則項羽不燒,則圣人之全經猶在也。”且據《漢志》,秦于諸經,亦未盡燔。《漢書·藝文志》:“秦燔書,而《易》為筮卜之事,傳者不絕。《詩》三百〇五篇,遭秦而全者,以其諷誦,不獨在竹帛故也。”章炳麟在《秦獻考》中提出:“秦博士七十人,掌通古今。識于太史公書者,以叔孫通、伏生最著。仆射周青臣用面諛顯,淳于越相與牴牾,釁成而秦燔書。其他《說苑》有鮑白令之斥始皇行桀、紂之道,乃欲為禪讓,比于五帝,其骨鯁次淳于。《漢書·藝文志》儒家有《羊子》四篇,凡書百章。名家四篇則《黃公》,黃公名疵,作歌詩,二子皆秦博士也。京房稱趙高用事,有正先用非刺高死。最在古傳紀,略得八人,七十員者九一耳。青臣樸樕不足齒,其七人,或直言無撓辭,不即能制作,造為琦辭,遺令聞于來葉,其窮而在蒿艾,與外吏無朝籍,料然有文采論纂者,三川有成公生,與黃公等同時。當李斯子由為三川守,而成公生游談不仕,著書五篇,在名家。從橫家有《零陵令信》一篇,難秦相李斯。然秦雖鉗語燒《詩》、《書》,然自內外薦紳之士,與褐衣游公卿者,皆抵禁無所懼,是豈無說哉。”又如《史記·孔子世家》中記載:“孔鮒年五十七,為陳王涉博士,死于陳下。”所以柳認為籠統提及“焚書坑儒”一語,就認為秦代對于文化極其摧殘,是沒有熟讀史料的緣故。
近年來,隨著國內學者對“焚書坑儒”相關研究的逐步深入,在考古文物挖掘、文獻研究等各個領域也都取得了長足進展和豐碩成果。如陳寶齊在《秦始皇“焚書坑儒”淺探》一文中指出,秦統一天下之初的文化政策其實是以寬松為主的,“焚書”這一事件具有偶然性和突發性,其起因是以淳于越為代表的部分儒生,在朝堂上公然自持才學濫用典章、引古論今,公開反對法家施政者“天下大一統”的治國理念,他們批評時政,甚至主張重啟周之分封制度。這引起了秦始皇和法家當權派的憤怒,進而連鎖引發“焚書坑儒”這一悲劇性事件。這一觀點將“焚書”的發生看作儒、法兩家不同施政理念交鋒后的結果,雖有以不同學術流派的不同施政理念探討政治事件的可取之處,但機械化地將分封制的施政主張歸于儒家,將“大一統”觀歸于法家,忽視其自身學派內部的不同施政差異化理念,是有失偏頗的。正如司馬遷所述:“古之五帝三王,知教不同,法度不明,假威鬼神,以欺遠方,實不稱名,故不久長。其身未歿,諸侯倍叛,法令不行。今皇帝并一海內,以為郡縣,天下和平。”秦帝國正是在這樣“超邁三代、囊括寰宇”的政治理想之下,構建起了“攻滅六國、一統天下”的輿論合法性。因此,當淳于越在朝堂之上重提反對郡縣推崇分封之時,無疑觸動了秦帝國高層的敏感神經,“焚書”的悲劇也就隨之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另有研究者楊曦陽在《簡論秦始皇焚書坑儒》一文中指出,焚書坑儒是秦始皇在統一天下之后進行思想重構的必然步驟。自春秋戰國以來,百家爭鳴、合縱連橫的局面,已經與秦朝這樣一個龐大的“大一統”帝國的身份不相適應。戰爭結束后,面對天下大定的局面,統一思想與文化是任何一位具有集權理念的施政者所必須做的事。在秦統一六國之前,山東諸國之中社會思想混亂雜糅,雖有百家爭鳴之盛況,卻無一統六合之學說。秦地處西陲,與東方六國本就疏離,自商鞅變法之后,法治思想已施行逾百年,官吏、百姓皆嚴守法令,不敢僭越。執政者可以統籌全局地高效調動整體國家資源,做到“獎勵耕戰、賞罰分明”。社會生產力和生產效率的大幅提升,使得百姓安居樂業、各司其職,得以支持徭役、兵役,進而加速了秦的征服步伐。然而,對于新近被秦征服的東方諸國,本就以 “虎狼”“殘暴”“野蠻”之念視秦。對于嚴酷、苛刻的秦國法令表現得極其不適應,加之亡國之恨所引起的反抗情緒,使得矛盾最終全面激化。可以說“焚書坑儒”事件的發生是周秦之變這一大時代背景下的必然產物。當今研究者的觀點雖然與民國時期柳詒徵等學者的視角不同,但都意識到不能簡單、機械地以“焚書坑儒”作為秦朝荼毒文化領域的證據來看待此事,而是要以秦所處的大時代來思考這一事件發生的必然性和深層次原因。
綜上所述,在柳詒徵看來,先秦的尚武精神并不是傳統意義上學界認為的“西戎蠻荒”之陋俗,只是注重野蠻的殺戮而不注重禮儀、教化。反之,秦朝尚武與中原文化雖有差異,但在相互融合的過程中彼此滲透,相得益彰。其特征既有傳統史德觀之下的“繼承性”,又有現代進化論視角下的“進取性”。正是這樣的進取特征彰顯了中華民族的開放與包容。正如林劍鳴的觀點,秦朝尚武精神的核心具有“外向型”傾向的色彩,其特征具有兩面性,對后世中國歷史的發展具有消極和積極影響,但也正是這種精神鑄就了秦漢時期的中國文化基礎,奠定了中華文明兩千多年以來延綿至今的“大一統”理念,成為中華傳統文化的圭臬與源泉。這種影響時至今日依舊伴隨著中華民族的發展,秦之尚武精神已然成為中華傳統文化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