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星火點亮自己

譚仲池

新年的前夜，古老的山城瀏陽沸騰起來了。人們用熱情和祈愿，點燃了滿城煙花焰火。

在這個禮炮、鞭炮轟鳴，紅燈霓虹飄飛，金龍彩鳳翔舞，火樹銀花競放的歡樂時刻，寒冷悄然離去，陰霾瞬間散盡，黑暗化作了白晝。萬家燈火，歡聲笑語，傳遞著溫暖快樂、美好祝福。

彼時，我在湘江之濱，遙望家鄉這場迎接新年到來絢爛無比的盛大焰火晚會?？吹搅藶g陽河兩岸升騰的紫光煙霞、花團錦簇的煙花，自己仿佛也融入了這個醉心歡樂的光明世界。

此刻，我感到特別的激動、自豪！從心底感謝家鄉人民的這份情感寄托和對生活的熾烈熱愛，對未來的美好憧憬。

《中國實業志·湖南篇》記載：“湘省爆竹之制造，始于唐盛于宋，發源于瀏陽也。”又據1935年湖南經濟調查所編輯的《叢刊·湖南之鞭爆》中說：“按爆竹最早之意義既屬于迷信，而今內地每逢新年佳節、婚喪祭祀之時，家家燃放鞭炮，亦不出乎于迷信與娛樂之意味。惟自爆竹銷路推及南洋與歐美諸國以后……華僑外人，多習用之，故爆竹一業，前途頗堪樂觀?！?/p>

一朵煙花，一縷彩光，一聲雷鳴，一地落紅，無不閃耀著歲月斑斕的煙雨天光、云蒸霞蔚。當今，隨著高科技的賦能，煙花焰火更加安全環保，色彩形態更加富于美學想象。無論是重大的節日、隆重的國家慶典，還是各種不同類型的國際盛會，煙花焰火都能從其蘊含的詩情畫意的呈現中，凸現其主題的鮮明性，放射歷史主動的時代精神光輝。

在新征程上，踔厲前行的奮進者們，同樣期待這種火光的照耀、響雷的激勵和來自自己身體上的聲音召喚。

尼采在《彼世論者》一文中告訴我們：“我的兄弟啊，寧可傾聽那健康身體的聲音：這是一種更誠實和更純粹的聲音。健康的身體，那完滿而方正的‘身體，說起話來更誠實也更純粹，而且它說的是大地的意義。”

在新冠病毒猛然來襲的日子里，我也曾惶恐過、郁悶過，也曾在心里虔誠地祈禱玉宇澄清、國泰民安。愿世上所有的爺爺奶奶、父母、兄弟姐妹都能自由地昂起“為大地創造意義的大地上的頭”。

我知道，誰也不愿意默然離開大地。

當然答案是有的。尼采在《身體的蔑視者》中又告訴我們：“我的兄弟啊，在你的思想和感情背后，站立著一個強大的主宰，一個不熟悉的智者——那就是自身。它寓居于你的身體中，它就是你的身體?！?/p>

目前，我國疫情防控進入新的階段，我們特別需要守望相助，樹立共度難關的強大信心。此時，細細品味尼采的這些醒世之言，我感覺到，從瀏陽河畔發出的禮炮、鞭炮聲音，也是來自“健康身體的聲音”，它是“一種更誠實和更純粹的聲音”。而這個聲音，就是來自燃放者“自身”。

認知自身，是不容易的。強大自身，更重要的是內心的光明力量。因為“自身”決定于你思想和感情。只有具有“最高智慧里的理性”，而不是“把頭埋入天上事物的沙堆里”，去天國尋求“救贖的血滴”的人，才可能走出陰霾，發出自身的聲音。

這一刻，我的思緒回到了遙遠的昨天，想起了花炮祖師李畋發明鞭炮，嚇走山魈，驅散瘴氣，使陽氣上升，瑞氣降臨，除舊布新，寄托愿景的美好傳說。宋代詩人范成大，在詩中是如此感嘆《爆竹》：

一聲兩聲百鬼驚，三聲四聲鬼巢傾；

十聲百聲神道寧，八方上下皆和平。

元代趙孟頫《贈放煙花者》一詩，寫得更生動形象：

人間巧藝奪天工，煉藥燃燈清晝同。

柳絮飛殘鋪地白，桃花落盡滿階紅。

在古代中國燦若星辰的眾多發明中，煙花爆竹是一顆閃亮的明珠。一千多年來，它穿越時空，走向世界，書寫著歷久彌新、熠熠生輝的中國文明史。我以為，這也是中華民族最早的文化創意和最初的美學花蕾，也是來自人的自身思想、感情、智慧的光芒、美妙想象，創造的奇異光影，發出的自身最誠實、最純粹的聲音。

讓人欣喜的是，我在新年元旦的央視新聞，看到國內外不少城市，都在燃放辭舊迎新的煙花焰火，展現著一派歡樂吉祥的喜悅景象，表達著大家對幸福生活、和平自由的向往。大家借禮炮發聲，托煙花飛彩，抒發創造美好未來的共同心聲。

讀湖南日報短評《從“禁燃”到“限燃”一字之變看進步》，我感觸到了這種心聲自覺的回鳴。

“東風夜放花千樹”“火樹銀花觸目紅”“燈樹千光照，花焰七枝開”……自古以來，中國傳統節日的氛圍，就與煙花密切相關，也留下了許多著名詩篇?！薄?/p>

今年，不少地方都有“松動”的跡象，從之前“一刀切”地禁止，變成了有序規范“燃放”。之所以有這樣的改變，應該與當下的國情社情緊密相連；三年疫情，大眾的心情“無法描述”，臨近春節，很多人希望用煙花驅散陰霾；“年味”越來越淡的背景下，需要點儀式感來拯救日漸式微的“年味”。

從“禁燃”到“限燃”，真實地展現了社會的曲折前行。但無論是一開始的禁止，還是如今的“限制”，都是一種理性的選擇……

這應是一種真實存在，人們心理訴求與客觀現實的相融統一。

我記得在童年時代，每逢喜慶佳節，尤其是春節，盡管那時候的農村，還沒有解決溫飽問題，生活很艱苦，但到了過年，家里總是會準備一些鞭炮，讓孩子們興高采烈地燃放。也就在鞭炮噼噼啪啪炸響、紅紙碎片鋪滿地、天空焰火升騰成絢麗幻景的時刻，這個美的精靈，已經不再是一個簡單的娛樂品，而是一個給人們傳遞感情，帶來歡樂、吉祥、夢想和希望的藝術品。

托爾斯泰說過：“藝術起源于人們把自己體驗過的感情傳達給別人，在自己心里喚起曾經體驗過的感情，在喚起這種感情后，用動作、線條、色彩、聲音以及言辭所表達的形象來傳達這種感情，使別人也能體驗到同樣的感情?！?/p>

生活是多彩的，世界是紛繁復雜的，未來是美好的。盡管我們生存的世界，還會有動蕩、紛爭、異化、饑荒、災難乃至戰爭，但這一切都與人自身的靈魂有關，都與有的人用鐵鏈把自身束縛有關。只要我們認識“大地的意義”，并且為在大地上創造人類命運的共同福祉而奮斗，這個世界就一定會越來越好。

在我的心中，“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就是一個真正讀懂了“大地的意義”，并在大地上創造奇跡的拓荒者。他一生視種子為自己的生命，視大地為養育人類的父母。他幾十年如一日地，用夢想的星火點亮自己，照亮大地；用健康身體發出的“誠實和純粹”的聲音，與種子絮語，與禾苗交談，與土地對話，與歲月傾懷。最終自己又化作一束金色的星火，照亮了世界。

歲月不居，日月共輝，天空晴朗，大地欣榮，征途壯闊，前程似錦。習近平總書記在新年賀詞中，深情地說：“經過艱苦卓絕的努力，我們戰勝了前所未有的困難和挑戰，每個人都不容易?！薄包c點星火，匯聚成炬，這就是中國力量?！庇眯腔鸪删?，比喻中國力量，這是何等生動、形象、富有哲理的深邃比喻。從點點星火，構筑的光輝時代長廊，我們可以看到浩瀚大海澎湃的磅礴力量，領略到今天的中國夢想接連實現，明天的中國奮斗創造奇跡的壯麗景觀。

星火是我們的紅色基因，星火是我們的精神光芒，星火是我們的夢想花朵，星火是我們的生命旗幟。用星火點亮自己，燃燒激情，砥礪意志，我們就擁有戰勝一切艱難險阻、創造大地神奇的無窮力量。

讓自己也化作一朵璀璨的小小煙花吧！即使是一縷微弱的火焰，也要縱情綻放、響亮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