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商文化的價值重塑研究

⊙唐越 尹貴斌 ［牡丹江師范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黑龍江 牡丹江 157000］

晉商文化一般是指晉商的商業組織制度、商業技術、經營技術、城鄉建筑、廟宇奉祀、商業教育、社會習俗等整個商業文明體系，是特定歷史條件下由明清山西商人形成的一種寶貴文化財富。由于歷史和其自身文化發展的影響，傳統意義上的晉商已經日趨衰落，并且目前在社會上也存在著晉商文化缺失嚴重的現象。因此，通過深入探究晉商文化的核心內涵，并詳細分析晉商文化衰落及其當前文化缺失的原因，從而為新時代背景下晉商文化的價值重塑提供新的思考。

一、晉商文化的核心內涵

晉商作為明清時期全國首屈一指的大商幫，其在當地自然條件、傳統儒家文化和山西地域文化的共同影響的基礎上，形成了獨具特色的晉商文化，并成為其在日常生活和商業經營中的價值規范和行為準則。

（一）勤儉節約、愛崗敬業的道德觀

晉商之所以能夠成功，離不開其具有的勤儉節約、愛崗敬業的道德品質。縱觀許多晉商家族的創業奮斗史，他們大多是秉承著艱苦奮斗和克勤克儉的理念逐步壯大起來的，并且即使在發家之后的家族教育中也十分注重勤儉家風的塑造。例如在臨猗王申李家宅門聯中就寫著“創業維艱祖輩備嘗辛苦，守成不易子孫宜戒奢華”的訓誡。同時，在晉商心中良商與士儒同等重要，并不存在高低貴賤之分。因而晉商沒有對自己所從事的事業產生自卑和抵觸心理，反而始終兢兢業業。歷史上許多晉商都對商業經營的各個環節嚴加管控，認真負責，會針對顧客的合理要求和喜好偏向不斷優化調整經營項目，以使顧客獲得更好的體驗。

（二）誠實守信、以義制利的信義觀

晉商在日常的商業經營活動中始終遵循著誠實守信、以義制利的信義觀。晉商將做人的基本倫理道德觀念同商業經營活動有機結合在一起，樹立起了誠信經營的商業價值觀，從而使自身的發展進入良性循環。同時晉商所為也和普通商賈不同，他們在經商時秉承著以義制利的利益觀，將仁義放在利益前面，既不巧取豪奪，也不發不義之財。例如平遙雷家的南廳就書有“貨殖高賢義為本，漁鹽大隱誠作根”的楹聯。晉商在日常的商業經營活動中尤為重視產品的質量，盡力保證交易的合理和公平，并在東家、掌柜與伙計之間也都以信任作為紐帶。因此，誠實守信和以義制利的信義觀使得晉商成為商業經營中杰出的商業道德典范。

（三）積極進取、勇于創新的智慧觀

晉商能夠在明清時期成為商業和金融巨頭，其中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其在創業的過程中能夠進取和創新。無論是在歷史上“走西口”，還是在開辟橫跨歐亞大陸的“萬里茶路”的國際商道時，晉商都是靠著勇于開拓的進取精神不斷披荊斬棘、艱苦奮斗，最終創造了屬于他們自己的輝煌成就。同時，在價值觀念上，晉商打破了以往“學而優則仕”的傳統觀念，轉而形成了“學而優則商”和儒賈相通的價值追求，塑造出了獨特的商業價值理念。在經營管理方式上，晉商也基于長期的經驗對其進行了大量創新。例如像頂身股、經理負責制以及票號的開創等，不僅為晉商帶來了豐厚的利潤，也為之后企業和商業的發展提供了有益借鑒。晉商正是依靠著創新進取的智慧，才能夠在歷史的不斷發展中保持較長時間的興盛。

（四）精誠團結、同舟共濟的集體觀

在眾多商幫中，晉商最為團結。這種團結精神同時表現為一種不離不棄的相互忠誠，這亦得益于關公的影響。晉商以關公信仰為精神根基，以血緣和地緣關系為紐帶，形成了精誠團結、同舟共濟的集體觀念。一方面，晉商內部以及晉商之間依靠“相與”制度得以保證在商幫內部以及各商號之間可以通過有序競爭和彼此扶持的方式實現雙方的共同發展；另一方面，晉商在異鄉建立會館，除了能在平時寄托山西商人的思鄉之情之外，也可以在受到當地商人欺壓時通過會館進行集體抗爭來維護晉商的利益。因此，這種精誠團結、同舟共濟的集體觀念將晉商商幫團結在一起，使得他們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能夠同氣連枝，共同進退。

（五）經世濟民、忠義報國的責任觀

儒家的“家國”思想對晉商產生了重要的影響，晉商家族在進行財富積累的同時，并沒有忘記心中的“家國”責任。在國家和百姓遭遇危難時，許多晉商經常會慷慨解囊，將自己經商獲得的財富拿出一部分來造橋修路，興辦各種公益事業，并主動幫助朝廷賑濟災民。尤其是像近代歷史上由愛國紳士階層發起的山西愛國保礦運動，充分體現了晉商將國家利益置于個人利益之上的高尚愛國情操。對于晉商而言，他們雖為商身，卻始終不忘國家和民族大義，并用實際行動踐行了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家國情懷，這也是當前需要廣泛傳承和發揚的寶貴精神品質。

二、晉商文化衰落及其當前文化缺失的原因分析

近代以來，晉商在受到內外各種因素的共同影響下逐漸走向了衰落。從文化的角度進行審視，晉商的衰落根本上是文化的衰落。通過對晉商文化的衰落及其當前文化缺失的原因進行深入分析，可給晉商文化的價值重塑以新的啟發。

（一）晉商文化存在自身局限性

晉商文化其自身帶有一定的局限性，主要表現為信仰的功利性、中庸思想的束縛和獨立人格的缺乏，這也是導致近代以來晉商文化衰落的深層原因。

1.信仰的功利性

明清晉商持續五百年的輝煌成就很大程度上建立在其以關公信仰為基礎的以義制利的信義觀基礎之上。中國民間信仰的顯著特征是它的實用性和功利性，任何有希望解決現實問題的神靈都有可能成為頂禮膜拜的對象，這是中國百姓同時供奉眾多神靈的心理基礎。在這種實用主義和功利主義文化的影響下，晉商在創業初期和發展的關鍵時期出于對長遠利益的考慮，自然能夠以信義作為商業準則。但是隨著家族實力的快速壯大，在信仰與利益的矛盾不斷擴大之下，這種所謂的信仰的約束力就會大幅下降，從而導致許多晉商家族的后代逐漸走向奢侈墮落的結局。

2.中庸思想的束縛

晉商文化中帶有鮮明的儒家中庸的思想文化，其很大程度上對晉商文化中誠信、勤儉等精神品質的形成起到了重要的塑造作用。不可否認的是，這種強調居庸處常、尚中貴和的中庸思想雖然在和平穩定的環境中對人良好人格的塑造起到了積極的作用，但是長期以來卻使晉商形成了知足常樂、小富即安的思維方式。面對近代歷史上社會動亂、經濟失衡的局面，中庸思想中的保守性和過猶不及的思想觀念反而一定程度上束縛了晉商的競爭和創新思維，使得他們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沒有將傳統的德行信用向契約信用轉變，也沒有對傳統的金融發展模式進行改造，最終在這種思維的影響和束縛下晉商以及晉商文化沒有避免走向衰敗的歷史命運。

3.獨立人格的缺乏

晉商文化中的一個突出特征就是商人對于官府的依附，這也是中國傳統封建社會一直存在的重大問題。晉商雖有著“學而優則商”的觀念，但是其與官員的來往依然非常密切。晉商前期通過捐官等方式不斷加強同官府的關系，從而借助官方渠道和其他不正當的手段使自身商業實現了飛速的發展，但是后期晉商對于政府以及官員的過分依賴卻最終導致了政府對晉商的強制干預和瘋狂壓榨。在政府的盤剝和敲詐下，晉商逐步喪失了金融自主性，其自身正常的商業經營活動也遭受了巨大沖擊。而反觀近代歷史上的東部錢莊，它們及早撇清了與清政府之間存在的畸形官商關系，逐步塑造出獨立商業人格，從而順利地完成了轉型發展。

（二）晉商文化傳承存在外部制約

晉商文化的傳承與弘揚有賴于社會、學校和家庭三方的共同參與，但是目前這三個方面都分別存在著不同程度的問題。首先，從社會層面來講，晉商文化在與新的傳播媒介結合方面存在著不足，微傳播方式不能有效地對晉商文化進行宣傳。同時山西對于本地區晉商旅游資源的開發依然存在一定的問題，一些地區對資源的利用更多局限于服務經濟發展這一主要目的上，較少提供相匹配的人文教育宣傳。其次，從學校層面來講，在山西各地中小學教育的過程中對于晉商文化的宣傳教育較少，同時也較少通過實踐教育深化學生對于晉商文化的價值認同。同時在山西部分高校中，對于晉商文化也大多停留在類似于宣傳板、主題學習等形式的宣傳上，缺乏對本地區晉商文化資源的深入挖掘。最后，從家庭層面來講，部分家庭對于家風教育的思想認識仍然不足，既沒有充分理解晉商文化的科學內涵和優秀品質，也沒有將晉商文化融入家庭教育當中，從而無法對形成良好家風產生積極影響。

三、對晉商文化進行當代價值重塑的思考

晉商文化蘊含著優秀的文化內涵，但同時也具有自身的局限性。因此，晉商文化的價值重塑可以在保持自身傳統和優秀品質的基礎上，通過繼續挖掘晉商文化的財富寶庫、更新升華晉商文化的科學內涵和整合協調晉商文化的傳承方式來實現符合新時代要求的創新發展。

（一）繼續挖掘晉商文化的財富寶庫

晉商文化是中國明清時期的山西商人在長期艱苦創業和商業經營的奮斗過程中形成的重要財富寶庫。晉商文化雖然一直在被民間和學術界廣泛研究并且取得了顯著的成果，晉商文化的影響力也在逐步得到提升，但同時也要看到，目前對于晉商文化的挖掘還有待進一步深入，例如在研究方面更多側重于對商業文化和企業精神相關的討論，選題重復性較多等，尤其是對晉商歷史上相關的文字、家風家訓、商業經營史等開發和整理得還不夠嚴密。因此，對晉商文化的相關資源要進一步深入挖掘，同時在研究方面可以從不同學科視角、研究方向進行深入研究，例如從廉潔思想、家風教育等角度切入等，從而更加豐富晉商文化的財富寶庫和現實價值。

（二）更新升華晉商文化的內涵和價值

晉商文化畢竟是在中國傳統封建社會中形成的文化體系，其帶有的封建性、保守性等文化特點需要在新的時代條件下得到現代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在內涵層面，傳統晉商文化中存在的信仰功利性、中庸思想以及畸形的官商文化需要得到剔除和改造，在新的社會轉型發展時期要結合晉商文化中的優秀品質重點塑造當代社會的誠信和勤儉意識、現代企業家精神以及獨立完整人格等。從價值層面來講，晉商文化與我國目前主流文化價值體系的內容有許多契合之處，因此不能僅局限于晉商文化的商業和企業文化的教育導向價值，要將晉商文化和當前我國主流文化價值體系相結合，重塑其在人們日常行為習慣和價值觀念方面的教育和規范價值。

（三）整合協調晉商文化的傳承方式

要想晉商文化的價值重塑以及其傳承和發揚實現良好效果，就必須要從社會、學校和家庭這三個方面整合協調好晉商文化的傳承方式。第一，依托晉商文化資源營造良好的社會氛圍。借助于山西當地豐富的晉商文化資源和新興媒體技術，通過旅游、影視和文藝作品、科教宣傳等方式，將晉商文化以人們喜聞樂見的方式進行傳播，充分展示晉商文化的核心內涵，從而為晉商文化的傳承和弘揚營造良好的社會文化氛圍。第二，以晉商文化為內核加強學校教育。對于中小學校來說，學校可以通過展板、標語、書法等各種形式對晉商文化加以宣傳，同時借助當地的晉商文化資源將晉商精神融入中小學勞動實踐教育活動當中，使學生在身體力行中充分感受和體會晉商文化的魅力和價值。對于高校大學生，可以打造晉商文化慕課、搭建晉商文化學習網站以及舉辦學習競賽等，使晉商文化在大學生群體中得到更好的傳播，營造積極健康的校園文化氛圍。第三，加強家風建設。家長可以通過讓孩子對晉商優良家訓進行誦讀和摹寫，從而將晉商文化蘊含的誠信、勤儉等優秀品質從小深植于孩子心中。同時家長也可以在日常的工作和生活中以實際行動踐行晉商文化的優良作風，從而以榜樣的方式不斷影響孩子的價值準則和行為方式，進而促進良好家風的形成。

四、結語

晉商文化作為歷史上山西商人遺留下的寶貴財富，對其精神文化的傳承和弘揚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完成的。在新的發展時期，要繼續深入挖掘晉商文化的財富寶庫，在傳承和弘揚晉商文化的過程中緊跟時代發展，不斷更新升華其內涵和價值，從而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發展以及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事業的推進做出應有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