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教師如何與生成式人工智能“聊天”

武和平

在生成式人工智能出現之前，人工智能已經在語音識別、模式識別、智能推薦、自動翻譯以及虛擬現實和增強現實等領域得到了廣泛應用，對我們的生活、學習和工作產生了很大影響。但隨著ChatGPT的問世，基于語言大模型的生成式人工智能如雨后春筍般出現，如NewBing Chat、Google Bard、文心一言、訊飛星火，等等。我們就像打開了隱藏在一個個AI程序、應用和算法背后的“潘多拉盒子”，只需在聊天框中簡單輸入人類自然語言，就能獲得相應的文本回答，實現與人工智能直接的、面對面的交互，零距離體驗人工智能的技術優勢。生成式人工智能不僅能夠處理機器語言發出的指令或問題，而且能夠使用人類自然語言進行更為復雜的對話和文本生成，從而實現更加智能、更加自然的人機交互。

由于生成式人工智能是基于深度學習的語言模型，語言是理解它的運作機制的關鍵。生成式人工智能在大規模語料訓練、自然語言理解、文本自動生成和語境化咨詢問答等方面表現優異，在長文本序列處理和自然語言文本的生成方面也有重要創新和突破。在生成式人工智能問世后，自然語言代替了其他人工智能系統后臺工作的算法或程序語言，于前臺界面亮相，成為人和機器順暢交流的“工作語言”，并迅速得到許多人的喜愛和追捧。

生成式人工智能的主要功能是聊天機器人，要想最大限度地發揮其優勢，我們需要提高與它交流的質量，輸入合適的提示語。下面，筆者將結合生成式人工智能在語言教學領域的應用場景，探討如何在與它聊天時給出合適的提示語。

一、探索應用場景

生成式人工智能可以被廣泛地應用于語言教師的工作場景，成為一款勝任教學設計、資源整合、文本翻譯、測試訓練、對話練習、提供反饋、釋疑解惑以及個性化學習指導等多種任務的教師教學助手。它也憑借自身的語言處理優勢，讓語言教師直接與之“聊天”，彌補了人工智能在教育領域的不足。

語言教師成功注冊生成式人工智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探索它可以應用于哪些語言教學場景。我們把這個問題拋給生成式人工智能后，可以看看它在哪些方面會為語言教學提供幫助。

Hi， I'm teaching English language in a middle school in China， and I've been told that you are a very powerful tool for language teaching and learning. Please tell me in what ways ChatGPT can be helpful for an English teacher in China. Thank you！

生成式人工智能隨即給出語言生成、會話反饋、教學方案設計、資源開發、作業輔導、教學設計、語言評估、個性化學習指導、跨文化交流、多語互譯、語言游戲等內容，幾乎涵蓋教師工作的所有方面。教師可以結合自己的語言教學實際案例，給生成式人工智能“出題”，選取多個應用場景，測試生成式人工智能可以在哪些方面充當自己語言教學工作的稱職小助手，在哪些方面的表現不盡如人意。例如，英語新課標倡導“主題單元整體教學”，很多教師對此教學設計的理念可能不甚了解，這時可以求助于生成式人工智能，讓它按照主題單元整體教學的思路幫助我們起草一個單元教學設計。具體如下所示。

我是一名農村中學的英語教師，想在教學中嘗試運用新課程標準提倡的主題單元整體教學思想，打算從教材的Clothing and Fashion這個單元開始嘗試。請根據單元主題整體教學的思想為我起草一個以clothing and fashion為主題的單元教學設計。

二、指令具體精確

提示語是我們發給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工作指令。為了讓生成式人工智能準確執行指令，我們給出的提示語必須具體、精確，避免含混不清和過于籠統或模棱兩可。上例中，生成式人工智能確實能夠在幾秒鐘內洋洋灑灑地給出一個完整的教學設計，但基本上是一個模板式的萬能教案，幾乎可以套用在任何主題的單元設計中。如果我們給出的提示語包含學生的英語水平和年齡層次、課型和教學材料等具體信息，生成式人工智能則可以撰寫一份具有更強操作性的教學方案。下面以Clothing and Fashion單元中的一個教學環節為例進行具體分析。

I am teaching English language to Chinese students in a rural middle school. I'm going to teach them a unit about clothing and fashion， which is a topic that my students are not quite familiar with. I wish that you would make a list that the most frequently used words and expressions on this topic. I also want you to group the words according their categories and give their Chinese equivalent.

Please note that the vocabulary size of my students is no more than 1500 English words so you are expected not to exceed the limit when making the list.

由于這一提示明確給出了學習者的語言水平、單元話題以及生成詞匯表的要求等，因此，生成式人工智能模型給出了20多個與clothing and fashion話題緊密相關的生詞，包括clothing（衣物）、accessories（配飾）、patterns（圖案）、colors（顏色）、shoes（鞋類）以及其他與著裝和時尚相關的詞匯，為教師設計主題單元活動提供資源支持。

三、充分利用語境

因為生成式人工智能能夠很好地理解自然語言，對提示語沒有特殊的格式和字數等限制要求，我們可以提供比較豐富的語境信息，讓生成式人工智能模型更清晰、更全面地了解我們的真實意圖。對于同一話題的聊天記錄，也是語境信息的重要組成成分。為此，我們可以要求它回溯前面某話輪的某個信息，進行補充說明或深入解釋。例如，在“Clothing and Fashion單元主題整體教學設計”這個話題下，我們可以直接在聊天框中接著輸入新的提示語，無須重復提示該話題的背景信息。

Please write an interesting story using some of the words listed above which I will use in the first class hour of the new unit， and I wish the text would be about 150 words long.

生成式人工智能模型很快就會生成一篇符合課堂教學需要的短文。

Lisa loved fashion. She attended a fashion show wearing a stylish outfit. At the show， she admired the clothes and saw some famous people. However， two women in black dresses laughed at her， making her feel sad and angry. Another woman dressed in bright colors said that Lisa looked pretty in her colorful clothes.They exchanged kind words， and Lisa felt happy again. She realized fashion was about having fun and being yourself. Lisa ignored the mean women， enjoyed the show， and made friends with the kind woman who shared her passion for fashion.

四、話輪依次遞進

雖然我們可以在生成式人工智能對話框中輸入整段文字，為模型提供豐富的語境，但也可能會因提示語不夠聚焦，容易讓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回答“顧此失彼”。對此，我們需要逐漸細化問題，借助一系列相關問題，深入探討話題。在這個過程中，生成式人工智能會得到一定的訓練，逐漸理解教師的真實意圖，給出的回答也會接近問題最優解。如在Clothing and Fashion主題單元整體教學中，我們可以先讓生成式人工智能介紹什么是主題單元整體教學，再讓它依據主題單元整體教學理念起草Clothing and Fashion單元設計教學方案，之后不斷豐富授課教師、學生和教材等相關信息，讓模型不斷修改教學設計方案，直到教師滿意為止。

五、嘗試表格呈現

生成式人工智能還可根據指令繪制出表格，便于我們直觀、系統地觀察某個問題各組成部分的橫向與縱向聯系。例如，我們可以讓生成式人工智能以表格的形式呈現單元整體教學設計的步驟和環節，每個環節包括教學步驟、活動名稱、教學資源、活動形式、教學用時等，以從整體上系統、直觀地把握主題單元整體教學設計全貌及各構成要素之間的關系。它還會在表格之后給出教學設計的理念說明（見表1）。

六、善用雙語切換

生成式人工智能是一個基于深度學習技術的自然語言處理模型，主要是基于大量的文本語料進行訓練，所以，我們要讓它學會理解語言的規律和特征。某一語言的預訓練文本語料所占比例越大，其豐富性和多樣性就越高，模型對這一語言的理解和生成也更加熟練，生成的文本質量就越高。因為英語在模型訓練語料中的比例超過90%，占有壓倒性的地位，而中文僅占5%左右，所以一般情況下，英文的應答質量要比中文更高、更全面。因此，建議英語教師在向生成式人工智能提問時，最好能發揮自己的語言優勢用英語提問，這樣就可以在與系統“聊天”時自由切換兩種語言，充分發揮兩種語言的優勢。

七、設定身份人格

雖然生成式人工智能是一款聊天“機器人”，但因為算法設計和優化訓練，回答問題時，它表現出思維縝密、條理清晰、冷靜客觀、從善如流、知錯就改等智慧人設特征。如果我們在提問時一開始就向模型介紹自己的身份特點，并對預期回答的語言風格和語言難度等進行限定，模型的回答可能更加精準，更接近人類之間的自然對話。例如，為了準備本單元的“班級時裝秀”表演，教師可以讓生成式人工智能變身為服裝設計師，為即將參加表演的學生提供表演穿搭建議。

Please act as a fashion stylist named Betty. One of my students， Cathy， is going to take part in the“class fashion show”and she wants you to give her some advice on the combination of clothing and accessories. You are going to have a talk with her. You are going to give her advice according to her preferences. You are expected to list the expressions wherein you give suggestions and Cathy expresses preferences at the end of your talk. Please don't forget that my students are still learning English in a Chinese secondary school and their vocabulary size is no more than 1500 English words. Thank you.

模型隨即生成一段對話，并按照提示列舉出對話中表示建議及個人喜好的表達方法。

Betty： Hi Cathy！ I heard you'll be in the class fashion show. That's exciting！ I'm here to help with your outfit. Can you tell me what colors and styles you like？

Cathy： Hi， Betty！ Thank you for helping. I like light blue and pink colors. I prefer something feminine and comfortable.

Betty： Great！ Based on that， I have a few ideas. How about a light blue floral dress？ It's pretty and the pastel color suits you. Pair it with comfy white sneakers. You can also add a pink cardigan if it gets chilly.

Cathy： That sounds nice！ I like the dress and sneakers. What about accessories？

Betty： For accessories， wear a small silver necklace and earrings. They add a nice touch without being too much. And don't forget a cute floral hairpin for your hair.

Cathy： I love it！ Thank you so much for your help.

Betty： You're welcome， Cathy！ Remember to wear your smile and be confident on the runway. You'll do great in the fashion show！

八、探索模態轉換

相關研究表明，語言學習涉及多種模態的協同作用，多模態學習比單模態學習更能增強學生對所學知識的認知加工，不同模態的轉換可以增強學習者對所學內容的內化程度，提高內容記憶的持久性。升級版的生成式人工智能開始支持多模態功能。比如，運用Voice Control for ChatGPT等瀏覽器插件，我們能夠進行語音輸入，并得到語音回復。這一功能可以讓英語教師、學生與生成式人工智能實時對話，獲得真實的語言交際體驗。此外，OpenAI的DaLL-E、百度的文心一格，以及Midjourney等應用提供的“文生圖”功能，可以讓英語教師根據聊天窗口的文字描述創作圖片，實現文本模態到視覺模態的轉換。例如，在Clothing and Fashion單元教學中，教師把上述對話中生成式人工智能為學生建議的時尚穿搭，輸入DaLL-E的“文生圖”應用——Bing Create中，生成如圖1所示的圖像。同時，Bing Create還會給出提示語。

與從網絡中下載的圖片不同，我們用文本“投喂”AI應用生成的圖像，是在教學過程中生成的教學資源，可以自然嵌入教學活動中，具有情境真實性的特點；由文生圖應用生成的圖像可以實現圖文互證，讓學生在兩種模態的轉換中加深對語言的理解與運用。

九、及時甄別驗證

由于訓練文本語料不足或者對話上下文信息不清，有時候，生成式人工智能會給出相關性不高的錯誤回答，即出現所謂的“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的問題。所以，對于生成式人工智能給出的應答，我們不應全部采信，也不應過于依賴它提供的信息。如果發現生成式人工智能給出錯誤應答，我們要重新修改提示語、限定提示語范圍或直接指出錯誤答案。在語言教學課堂上，我們甚至還可以把生成式人工智能給出的錯誤應答設計為課堂活動，讓學生根據自己的理解判斷內容的真實性和可信度，或讓他們為生成式人工智能糾錯，借此提升學生使用人工智能的信息素養和批判性思維能力。

生成式人工智能作為一款強大的語言模型，匯聚了海量的人類語言和教育知識，是提升教師教學能力與專業素養的有效工具，但是要最大限度地發揮它的強大能力，關鍵在于教師采用正確的提示策略，學會與ChatGPT有效對話，提高有效提問的能力，這樣才能挖掘生成式人工智能作為知識寶庫的巨大潛力，為外語學習者創設更有價值的學習體驗。

在教學實踐中學會使用生成式人工智能，與它有效互動，也是一線教師提升數字素養和專業發展能力的重要方式。通過與生成式人工智能的交流，教師有機會提高自身的語言理解和交際能力，發展跟進提問和批判性思維的能力。這些技能不僅在與生成式人工智能的互動中顯現出價值，還能直接運用到與學生的互動中，提出啟發學生高階思維的引導性問題。教師還能更好地將對話技能融入教學設計和課堂上，引導學生進行更深入的思考、學習與探究。

參考文獻

[1] 王佑鎂，王旦，梁煒怡，等.“阿拉丁神燈”還是“潘多拉魔盒”：ChatGPT教育應用的潛能與風險[J].現代遠程教育研究，2023 （2）：48-56.

[2] KIM S， SHIM J， SHIM J. A Study on the Utilization of OpenAI ChatGPT as a Second Language Learning Tool[J]. Journal of Multimedia Information System， 2023，10（1）：79-88.

[3] 顧曰國.多媒體、多模態學習剖析[J].外語電化教學，2007（2）： 3-12.

（作者系西北師范大學國際文化交流學院教授）

責任編輯：孫建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