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歌劇創作的新探索

〔摘 要〕《一江清水向東流》是一部民族歌劇，故在音樂上要求具有鮮明的民族性；《一江清水向東流》的音樂非常有特色，它輕松、清澈、清亮，時代特征十分鮮明。筆者從《一江清水向東流》來看歌劇創作風格的新走向。

〔關鍵詞〕一江清水向東流；重慶市歌劇院；廖向紅

廖向紅在執導時，有意將飾演謝青渝和韓玉盈的兩位演員同時“定格”在舞臺上，使兩個人在突如其來的情感與親情面前，如電擊一般地“震顫”片刻，從而以舞臺之上的瞬間感覺，迎合了此時無聲勝有聲的絕妙效果。

2023 年，在第五屆中國歌劇節中，重慶市歌劇院的《一江清水向東流》很是搶眼。這部歌劇與眾不同，它表現的是現代環保題材，劇中所塑造的人物、反映的時代、體現的精神，是具有現實意義的。

這部歌劇是2021 年10 月在重慶施光南大劇院首演的，當時我在現場，并連續兩天觀摩了A、B組演員的演出。《一江清水向東流》屬于民族正歌劇，它結構完整、輪廓清晰、音樂鮮活，從頭至尾邏輯順暢，劇情連貫，感情的糾葛也不突兀。這部歌劇以新的認知和新的手法，賦予了作品新的風格走向，并將傳統形式與現代思維合二為一，把一個活生生的現實故事以歌劇的形式進行了合理而又充分的表現。

關于這部歌劇，在首演后我寫過一篇劇評，此時就不再贅述。下面我只想就重看后所獲得的一些感受作一番評述，借以補充我對該劇在創演上的進一步認識。

首先，我對編劇的劇本創作有了更深的理解。

眾所周知，寫現代題材的歌劇劇本非常不易，尤其是工業類題材、社會科學類題材等，更是難上加難，《一江清水向東流》屬于工業環保題材，其間還涉及到法律等問題，這就使得編劇在創作時更加難以下筆。

然而，馮必烈、馮柏銘兩位劇作家卻以戲劇邏輯為基礎，以典型人物、典型角色為媒介，以劇情漸進、矛盾變化為動力，將原本“散裝”的事件和人物捏合在一起，組成并編排了令人信服的戲劇結構和情節展現。

人們看到，歌劇一開始以一對新人的出現作為“引導”，通過他們對環保事業的執著追求和努力工作，“順藤摸瓜”式地轉到了江水污染源，繼而以韓玉盈（召翚集團董事長）、韓哲（韓玉盈之子、謝青渝男友）、謝青渝（韓玉盈養女，韓哲女友）之間的情感糾葛及矛盾發展，反襯出法律與親情、環保意識與盲目開發意識之間的斗爭。

最后，韓玉盈在老河長謝江及一對青年苦口婆心的勸解下，終于認識到自己罪責的嚴重性后投案自首，而謝江則從堅持綠色發展的角度，幫助韓哲接過了母親的公司，使其重整旗鼓，度過了瀕臨倒閉的難關。

我個人感到，在整部歌劇中，編劇刻意安排了三條戲劇線索，即事業線、友情線、愛情線，并用這三條線索來穿插連接劇情，使其中心內涵得到了曲折而又富有深度的展現。

巧妙的是，在這三條線索中，韓玉盈與謝江的友情線、韓哲與謝青渝的愛情線都是接近隱形的輔助線索，它們是為環保事業這條線索做鋪墊和烘托的。然而這兩條輔助線索卻在劇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有了它們，整部歌劇就有了情感矛盾的凸顯，同時也從另一個側面顯現出了劇作家的精明，因為他們深知戲劇發展的邏輯是需要多層次、多角度、多方面的情感及情節堆積的，進而推動故事發展。

現場觀看歌劇《一江清水向東流》后，我清晰地感覺到劇作家對歌劇劇本特點的熟悉，縱觀全劇，每一幕、場的情節表現，都有故事發生的場景和時間節點，而全劇的串聯則顯得協調自然，環環相扣，實為“以點帶面”與“點面結合”。再有，《一江清水向東流》在戲劇呈現方面帶有音樂劇的痕跡，在某種程度上是好事，它很符合現代題材，對于當代故事情節的表現十分貼近，同時也很符合當代青年觀眾的審美需求。

關于《一江清水向東流》這部歌劇，我感觸最深的是音樂創作的突出。孟衛東是一位優秀的作曲家，創作的作品從掌握結構、運用素材、創作旋律、使用樂隊等方面來看，他的手法顯得相當適當。

《一江清水向東流》是一部民族歌劇，故在音樂上要求具有鮮明的民族性，特別是在唱段上，一定要既寫出歌劇化的感覺，又富有地方民族韻味，如此才能更好地體現出時代特征和地域風格。

孟衛東在創作中，十分自然地融入了當地具有典型意義的民歌、號子、小調（如啰兒調、川江號子、重慶方言等）等素材，有的出現在詠嘆調中，有的出現在重唱中，有的出現在合唱中，它們貫穿全劇，為整體音樂風格的建立奠定了基礎。

實際上，一部優秀的歌劇其聲樂部分和樂隊部分永遠是一個整體，二者之間的關系是互幫、互補、互襯，而樂隊在歌劇演出中應該是一個總“角色”，它從頭至尾都應該是參與其中的重要部分。

《一江清水向東流》是由當今著名戲劇導演廖向紅執導的，她是一位細膩的導演，擅長執導場面豐富和情感交織的戲，對演員的表演要求很嚴，對舞臺的調度亦十分精細。

廖向紅在執導歌劇時，總是能夠盡量將戲劇“音樂化”，并將音樂“戲劇化”，很多地方都能夠體現出與作曲家及劇作家心領神會的一致感，這是她的獨特優勢。例如：在本劇中，當謝青渝力勸韓玉盈自首未果而失聲喊出“媽媽”一詞時，全劇達到了情感及戲劇升華的頂峰。此時，作曲家、劇作家同時安排了一個短暫的停頓，為的是在此獲得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效果。

而廖向紅在執導時，有意將飾演謝青渝和韓玉盈的兩位演員同時“定格”在舞臺上，使兩個人在突如其來的真情與親情面前，如電擊一般地“震顫”片刻，從而以舞臺之上的瞬間感覺，迎合了此時無聲勝有聲的絕妙效果。

我曾經看過廖向紅執導的很多歌劇，對她的導演風格和導演特點很是欽佩，并從內心里感覺到，她是一位很有實力的歌劇導演。

這一批演員，都是重慶市歌劇院自己的演員，他們每個人都有著大歌劇的唱演經歷（重慶市歌劇院曾經演出的歌劇《巫山神女》《辛夷公主》《塵埃落定》等，都有他們所飾演的角色），很多人還曾就學于德國、意大利等國。

在此次演出中，劉廣作為經驗豐富的男中音發揮穩定，整場戲的表現十分從容，角色的飾演亦顯得成熟老練。

青年男高音肖飛的表現令人欣喜，他比上次演出有所進步。這個年輕人聲音本質很好，當晚在麥克出現問題時，還能夠以本來的聲音（真實聲音）堅持演唱，且效果基本未受影響，尤其值得表揚。

肖飛的問題主要是在對人物性格的把握上略失準確，許多地方應該再陽剛些，避免給人過多的“媽寶男”印象。

再有就是飾演韓玉盈的楊暢，她明顯比上次演出提高了不少，記得上次她是以B 角身份參演的（A 角是外請的李思琦），這次擔當A 角，可謂不負眾望，在唱演兩方面都有令人滿意的表現。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飾演謝青渝的青年女高音趙丹妮，她是此次演出中進步最大的演員。趙丹妮上次參演的是B 角，但當時就與A 角的表現各有千秋，此次充當A 角，她大有如魚得水之勢，在舞臺上演唱精湛，表演松弛，很有忘我的投入感。

趙丹妮這次變化最大的是她的聲音，不僅花腔完成得很從容，高音也較之原來圓潤通透，整個演唱非常完整，各方面都老練了許多。

據說這個年輕演員非常用功，目前投身于著名歌唱家楊小勇的門下，我想她此次的出色表現，楊教授在其中一定也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吧。

重慶市歌劇院的青年指揮家郭修武也是當晚的一個亮點，對于他我并不太熟悉，只是上次看他指揮的一場B 角演出，對其臨場表現留下印象，此次他獨挑大梁，可謂肩負重任并圓滿完成。演出中，他心理素質不錯，指揮動作和手勢亦簡潔清晰，有一定的現場掌控能力。

郭修武的指揮風格比較務實，沒有什么不必要的動作，這是他的一個優點，而能夠在現場“抓”

住舞臺上的演員和樂池中的樂隊，使演出達到無縫銜接從而取得成功，這本身就是一個歌劇指揮值得夸贊的地方。

以此來看，郭修武在演出中做到了很多，這是值得肯定的。當然他在專業上還有很多缺陷（例如在現場對樂隊音量控制以及對樂隊層次的控制，還有對聲樂的預感提示等），這都要靠他日后在實踐中更加努力，更加刻苦地學習才能彌補和提高。

重慶市歌劇院交響樂團比前幾年成熟多了，其變化涉及到方方面面。演奏中，他們的聲音豐厚沉穩，聲部比例亦很協調，管樂、弦樂、打擊樂間富有層次感，音響也十分均衡。這個交響樂團我曾經很熟悉，知道它有著一定的職業化實力和基礎，然而此次聽他們演奏，感覺變化非常明顯。

歌劇《一江清水向東流》是重慶市歌劇院奉獻給人們的一部新穎的當代題材歌劇。它的劇情篤實，音樂出色，既有歌劇的規格，又有音樂劇的氛圍，實為一種滿載時代氣息和新鮮風格的綜合音樂戲劇。

這部歌劇是重慶市歌劇院自《辛夷公主》《塵埃落定》等歌劇之后的又一力作，它如同一股清澈的江流，滿載著藝術家和環保工作者的心愿，緩緩流入觀眾的心中。

作者簡介

景作人，著名音樂評論家。

責任編輯 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