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藤素藥理作用及制劑研究進展*

沈靜琳，毛坤軍，葉穎俊

（1. 江西醫學高等專科學校，江西 上饒 334000； 2. 浙江中醫藥大學，浙江 杭州 310053）

千金藤素于20 世紀50 年代初在日本上市，目前，有普通片劑和注射劑2 種劑型（我國市售僅有常規片劑），主要用于白血病、斑禿、毒蛇咬傷等多種急、慢性疾病的治療。在我國，千金藤素片收載于《國家中成藥標準匯編》，主要用于腫瘤患者放射治療（簡稱放療）、化學藥物治療（簡稱化療）引起的白細胞減少癥［1］。近年來，隨著其基礎研究的不斷深入，千金藤素抗腫瘤、抗炎、抗病毒的生物活性不斷被證實，作用機制也愈加清晰，臨床應用前景廣闊。與此同時，千金藤素藥用新劑型的研究也大量開展。本研究中檢索了中國知網、PubMed 數據庫2002 年1 月至2022 年12 月發表的千金藤素藥理作用和制劑相關研究，并進行歸納總結，以期為千金藤素的進一步深入研究提供參考。

1 藥理作用

1.1 抗腫瘤作用

鄧應彬［2］研究發現，千金藤素可通過下調miR -29a 的表達發揮抗膽管癌作用。細胞實驗還證實，千金藤素可通過抑制miR-150 和miR-182 的表達促進人肺癌細胞A549 的凋亡［3］，也可通過上調miR - 34a 和miR-34b的表達而發揮抑制人肺腺癌細胞LTEP-a-2生長的作用［4］。周用等［5］研究表明，千金藤素通過升高miR-34a 的表達水平而抑制結腸癌細胞SW480 增殖，并誘導其凋亡。在婦科腫瘤方面，千金藤素可通過上調miR - 215 的表達而抑制人宮頸癌細胞RL - 952 的生長，并促進其凋亡［6］。

自噬途徑參與免疫細胞亞群向腫瘤的轉運，同時，腫瘤自噬可通過調節免疫反應抑制腫瘤生長。千金藤素能通過激活P53 介導的自噬逆轉人非小細胞肺癌細胞的埃克替尼耐藥性［7］。千金藤素還可通過抑制PI3K/AKT/mTOR 信號通路誘導人卵巢癌細胞SKOV3 自噬，進而抑制腫瘤細胞活力［8］。LI 等［9］的實驗證明，千金藤素通過激活P38 信號通路調控自噬，發揮抑制A549 細胞增殖、遷移和侵襲的作用。WANG 等［10］的肝細胞癌（HCC）原代細胞體外實驗和異種移植模型小鼠實驗結果顯示，千金藤素與G蛋白耦聯受體30（GPR30）結合可引發線粒體自噬，且與自噬抑制劑聯用對HCC 移植模型小鼠有顯著的抗癌作用。

此外，千金藤素對多種癌癥有廣泛的治療作用，且作用機制復雜、多效。ZHOU 等［11］研究表明，千金藤素通過激活TLR4和MYD88天然免疫信號，改善順鉑治療食管鱗狀細胞癌的效果及化療引起的腸道菌群失衡。LYU 等［12］研究表明，千金藤素可通過阻斷膽固醇在內皮細胞的轉運抑制血管生成，進而抑制體內腫瘤生長，并增強了順鉑在模型小鼠肺癌和乳腺癌移植瘤中的抗癌活性。千金藤素還可通過抑制翼狀螺旋/叉頭轉錄因子（FOXL2）和細胞增殖抗原Ki67的表達，誘導口腔鱗癌細胞TSCCA的凋亡［13］。沈鋒等［14］發現，千金藤素能抑制天門冬氨酰β-羥化酶（ASPH），而ASPH的過度表達與肝癌、肝內膽管癌、惡性膠質瘤、小細胞肺癌、結腸癌、胰腺癌、肝纖維化、肝硬化等系列疾病的發生密切相關。

1.2 抗炎作用

炎性反應是很多疾病進展中的關鍵傳導性要素。千金藤素能影響多種炎性因子表達，從而發揮抗炎作用。千金藤素可能通過抑制NLRP3、白細胞介素1β（IL-1β），下調p38 MAPK、JNK 和細胞核核因子（NF）- κB蛋白的表達，發揮其抗炎作用，最終實現其對局灶性腦缺血小鼠的腦保護作用［15］。有研究表明，千金藤素通過抑制12/15-LOX 信號而減輕NLRP3 炎癥小體誘導的炎癥和氧化應激［16］。PAUDEL 等［17］研究表明，千金藤素能抑制巨噬細胞（RAW264.7）中誘導型一氧化氮合酶（iNOS）、環氧合酶2（COX-2）、前列腺素E2等炎性因子的表達，通過減輕炎性反應和血管平滑肌細胞的遷移和增殖發揮抗動脈粥樣硬化作用。WU 等［18］研究顯示，千金藤素能通過減少β-淀粉樣蛋白沉積和NLRP3 炎癥小體改善模型大鼠的老年癡呆程度。

在骨科領域，千金藤素能抑制NF-κB 配體受體激活劑誘導的活化NF-κB 和活化T 細胞的核因子，從而抑制破骨細胞形成［19］。ZHOU 等［20］的研究結果表明，千金藤素可通過抑制破骨細胞生成阻止雌激素缺乏所致的骨丟失。ZHAO 等［21］通過分子對接實驗研究證實，千金藤素通過調節類風濕關節炎模型大鼠Wnt/ PI3K/TLR-3通路，從而減弱軟骨細胞的自噬和凋亡程度。

1.3 抗病毒作用

千金藤素在體外能有效抑制拉米夫定耐藥的乙型肝炎病毒的產生和復制［22］。自噬在病毒感染過程中也有重要作用。細胞一旦檢測到病毒入侵，相應受體可上調自噬，并能進一步加強受體依賴的天然免疫信號。千金藤素能通過干擾素刺激因子（STING）介導的信號通路，促進干擾素非依賴性自噬，抑制單純皰疹病毒1［23］。楊潔等［24］研究發現，千金藤素能特異性地破壞流感病毒核糖核蛋白復合物vRNP 活性，影響流感病毒的復制，進而發揮抗病毒（尤其是甲型流感病毒）活性。

在抗新型冠狀病毒（SARS-CoV-2，簡稱新冠病毒）方面，FAN 團隊［25］分離得到了穿山甲冠狀病毒xCoV，發現該病毒與SARS-CoV-2 的全基因組DNA 序列同源性達86.0%，S 蛋白同源性達92.2%，二者進入細胞的受體均為ACE2。千金藤素在阻止此病毒的進入和復制方面表現出了強大的活性。LI 等［26］研究證實，在SARS - CoV - 2 相關病毒GX - P2V 的細胞培養模型中，千金藤素能有效逆轉感染細胞中包括內質網應激/未折疊蛋白反應和熱休克轉錄因子1（HSF1）介導的熱休克反應在內的大多數失調的基因和通路，為千金藤素有效治療SARS-CoV-2 感染提供了證據。OHASHI團隊［27］使用新冠病毒感染細胞VeroE6/ TMPRSS2，確定千金藤素靶向病毒入胞階段，并通過結合病毒S蛋白干擾其與ACE2 的結合，且發現其與奈非那韋在抑制新冠病毒感染方面有協同作用。有研究發現，千金藤素在3 種不同細胞系（293T - ACE2，Calu - 3，A549 - ACE2細胞）中對新冠病毒假病毒S - G614 均有顯著的抑制作用［28］。千金藤素在體外可有效抑制新冠病毒突變體及不同冠狀病毒的感染［29］。清華大學和北京協和醫學院研究團隊的研究表明，千金藤素對新冠病毒突變株感染的細胞和新冠病毒感染的人源化ACE2（hACE2）模型小鼠均表現出很強的病毒抑制作用［30］。另外，肺纖維化被公認為新冠病毒感染的后遺癥。LI 等［31］的研究結果顯示，千金藤素可明顯減輕博來霉素誘導的膠原堆積和炎癥，從而防止肺纖維化。

2 藥物制劑

2.1 已上市劑型

普通片劑：目前，我國市售劑型僅有普通片劑，其標準收載于《國家中成藥標準匯編》。在該標準中，千金藤素加上填充劑淀粉、糊精，以硬脂酸鎂為助流劑，濕法制粒壓片制得千金藤素片劑，但其藥物溶出慢，生物利用度低。

注射劑：高春生等［32］的一項鹽酸千金藤素注射液發明專利顯示，其特征在于制備工藝處方中不含防腐劑苯甲醇，對機體刺激性小；藥液的pH 在3.7～3.9 范圍內，長期貯存穩定性好；能經受過度殺滅法（121 ℃，15 min）滅菌，確保了藥品的質量。

2.2 新劑型

2.2.1 其他口服制劑

彭紅等［33］運用自制的滴丸制備儀，以聚乙二醇（PEG）4000/PEG 6000 為基質，二甲基硅油為冷凝液，采用正交試驗法優化處方和工藝參數，制備了千金藤素滴丸。千金藤素滴丸相較于傳統的千金藤素片，提高了溶出度和生物利用度。千金藤素軟膠囊的溶出度和生物利用度也有所提高。以PEG 400和植物油混合物熱溶千金藤素作為藥液，以甘油、明膠、二氧化鈦、水為囊材，在制丸機中壓丸成型，適于工業化生產［34］。但這2種劑型均存在載藥量低的缺點。

口腔崩解片無需水或僅需少量水，且無需咀嚼，片劑置舌面，遇唾液迅速崩碎，反射性隨吞咽動作進入體內，減少了癌癥患者放療、化療期間服藥嘔吐的發生，減輕了其服藥痛苦。蔣海松等［35］的千金藤素口崩片專利以微晶纖維素、甘露醇、木糖醇、山梨醇等為填充劑，以交聯聚乙烯吡咯烷酮、羧甲基淀粉鈉、低取代羥丙基纖維素、交聯羧甲基纖維素鈉等為崩解劑，通過混合直接壓片法或空白丸芯噴霧制含藥微丸后再壓片的方法制得。

為解決千金藤素片服用次數多、血藥濃度難以維持的問題，王兵等［36］申請了千金藤素緩釋制劑專利，通過羥丙基甲基纖維素或乙基纖維素為骨架材料達到緩釋效果，也可用醋酸纖維素、丙烯酸樹脂Ⅱ號配制包衣液、包衣片芯達到緩釋效果，且每日僅服用1次。體外釋放度實驗顯示，該制劑能在12 h 內逐步釋放藥物，達到治療所需的血藥濃度。

2.2.2 吸入制劑

肺臟中肺泡的表面積巨大，分布有豐富的毛細血管。肺部吸入藥物制劑不僅可使藥物在肺部集中分布，迅速發揮藥效，還能避免首過效應，提高生物利用度，被世界衛生組織推薦為呼吸道疾病的首選制劑，尤其適用于急性肺部疾病的快速救治。顧若蘭等［37］的研究顯示，千金藤素有抗穿山甲冠狀病毒xCoV（與新型冠狀病毒2019 - nCoV 高度同源）的作用。為提高藥物在病灶的濃度，該團隊研發了千金藤素吸入制劑，包括干粉吸入藥劑和霧化吸入制劑。其中，干粉吸入藥劑是先制得千金藤素微粉（粒徑0.1～25 μm），再與載體形成膠囊、泡囊或以多劑量貯庫形式置干粉吸入裝置中，在患者自主呼吸時將霧化的藥物吸至肺部。制備千金藤素微粉的方法：將千金藤素-聚山梨酯微乳滴入2 ℃冷水中得千金藤素微球，再噴霧干燥，得微粉；將千金藤素、泊洛沙姆（F127）、檸檬酸溶于乙醇旋蒸后加入碳酸氫鈉和水得納米混懸液，再噴霧干燥得微粉；使用氣流粉碎機或轉子定子膠體磨將千金藤素粉碎成微粉（粒徑0.1～25μm）。霧化吸入制劑是利用千金藤素的堿性與醋酸或硫酸成鹽，制備溶液，裝入吸入裝置，即得。藥物代謝動力學（簡稱藥動學）實驗顯示，模型小鼠肺部吸入千金藤素后，各時間點血漿中均可檢測到千金藤素，且第一時間點（即給藥后15 min）血藥濃度最高，說明肺部局部給藥可發揮全身治療作用。模型大鼠肺部吸入千金藤素（1 mg/ kg）后，各時間點肺組織中均可檢測到，且吸入給藥后肺局部藥物濃度迅速達峰，5 min時藥物濃度為（17.02±2.32）μg/g，且持續時間較長。該結果表明肺吸入給藥后藥物可直接作用于靶器官，肺局部藥物濃度高且能維持較長時間，適用于肺部疾病的治療。

2.2.3 納米混懸液

納米制劑是將藥物顆粒減小至納米級水平，并采用少量穩定劑保持納米級藥物顆粒處于穩定狀態的一種新型藥物制劑形式。楊建宏等［38］為了提高藥物的生物利用度，結合臨床用藥劑量的需求，研制了千金藤素納米混懸液。該混懸液是由千金藤素和穩定劑水溶液經納米化處理所得。其中，穩定劑組成：羧甲基纖維素鈉、聚維酮VA64、羥丙基纖維素和維生素E聚乙二醇琥珀酸酯等空間立體穩定劑；十二烷基硫酸鈉、泊洛沙姆188、大豆卵磷脂、海藻酸鈉和殼聚糖等電荷穩定劑；交聯羧甲基纖維素鈉、交聯羧甲基淀粉鈉、交聯聚維酮、低取代羥丙基纖維素等超級崩解劑。制備工藝：將穩定劑溶于純化水攪勻得穩定劑溶液，將千金藤素分散于穩定劑溶液得粗混懸液，配得的粗混懸液置納米研磨機的研磨室中（所用研磨珠的粒徑為0.6～0.8 mm）以1 000～5 000 r/min 研磨，即可得到千金藤素納米懸浮液。制得的納米混懸液中，千金藤素納米粒子的粒徑為30～600 nm，在室溫下儲存1個月后的粒徑增長量不超過初始粒徑的30%，千金藤素以結晶態、無定形態或二者混合狀態存在。空間立體穩定劑和電荷穩定劑均以分子狀態吸附在千金藤素納米顆粒表面發揮穩定作用，超級崩解劑是以納米顆粒形式通過物理屏障作用而發揮穩定作用。該混懸液可作為制劑成品或制劑中間體制備固體或液體狀態的千金藤素制劑，具有良好的應用前景。

2.2.4 自乳化給藥系統

基于提高生物利用度的考慮，YANG 等［39］研制了一種千金藤素自乳化給藥系統，在溶解度測定和擬三元相圖試驗的基礎上，選擇棕櫚酸異丙酯為油相、氫化蓖麻油聚烴氧酯40 為乳化劑、PEG 200 為助乳化劑，采用響應面法的中心組合設計來優化處方。制得最大載藥量為36.21 mg/ mL、最小粒徑為36.70 nm 的千金藤素自乳化給藥系統。該給藥系統在磷酸鹽緩沖溶液中30 min 后的溶出度接近100%。模型大鼠體內藥動學實驗也表明，與活性藥物成分相比，千金藤素的相對生物利用度顯著提高。

2.2.5 仿生納米顆粒

強烈的炎性反應在急性肺損傷的病理機制中起重要作用，基于巨噬細胞向炎癥部位聚集的特點，LU等［40］利用天然巨噬細胞膜包覆納米結構脂質載體研發了千金藤素仿生抗炎納米系統。該給藥系統憑借脂質載體適宜的理化性質和巨噬細胞膜獨特的生物學功能，穩定并可持續釋放藥物，改善生物相容性。在體內，巨噬細胞膜可使藥物靶向炎癥部位并蓄積，達到治療效果。

3 展望

隨著千金藤素藥理作用研究的不斷擴展，其逐步被證實具有抗腫瘤、抗炎、抗病毒等藥理作用，特別是具有抗SARS-CoV-2 的良好前景［41］。但因為腫瘤、病毒的病理機制極其復雜，千金藤素抗腫瘤、抗炎、抗病毒的機理尚未完全闡明，藥理作用方面的基礎研究和臨床研究需進一步深化。除普通制劑外，千金藤素開發出了多種新劑型（如吸入制劑、自乳化給藥系統、仿生納米顆粒等），改善了溶解性，并能根據病情需要合理選擇劑型，使患者達到并維持有效血藥濃度的時間合適，增加了用藥的靈活性和患者的依從性。考慮到千金藤素抗腫瘤、抗病毒的生物活性，將來還可更多地開發靶向制劑及相關新劑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