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背紋在現代服裝設計中的創新應用研究

崔瀚文 李斯奇 孫已航

（吉林外國語大學,吉林長春 130117）

一、龜背紋溯源

1.龜背紋簡概

龜背紋也稱作龜甲紋，將龜殼的具象形象進行意象化處理，是典型的幾何類型圖案。它以幾何形狀為框架，六邊形為基本單位，所組成的二方連續、四方連續紋樣。[1]六邊形在中國傳統文化當中代表著堅固，沉穩，這得益于它穩定的結構基礎。傳統龜背紋當中填充著各色花卉元素，能帶給人輕松、歡樂的體驗。在古代民間的生活中，印在面點上的花紋就包含龜背紋，寓意長壽，平安。[2]從排列結構上看，龜背紋與其他紋樣有著明顯區別，它沒有特定的元素填充，也沒有固定的填充形式。龜背就像一塊供人雕刻的原石，可以在上面“雕刻”花卉、動物，海納百川，包羅萬象。在古代更多的是利用意象化的動物形象放置于龜背紋中，不同符號、不同元素代表不同的含義。

2.龜背紋的文化內涵

由于人類生存過程中的生老病死，意外天災，使得古人對生命力頑強的龜產生了信仰，并加以神化。龜作為我國神話故事中的上古神獸，生命力強盛，性格溫和，平易近人。在古人看來龜具有神力，匯聚靈氣，厚積薄發，生生不息。在風水學上來看，龜殼也是占卜的重要材料，他們認為龜殼堅不可摧且具有靈性可以抵擋煞氣與霉運，且龜具有三界之相，能夠通曉天地，包容萬物。

以寓意發展變化為例，明朝之前龜背紋的寓意僅局限于長壽、吉祥等美好寓意。[2]但是明朝之后，社會的發展衍生出了新的文化風氣。例如，裝飾圖案必須要有確切的意思，因龜諧音“貴”，就給龜賦予了富裕，富足的含義。但是，龜紋與龍紋、鳳紋不同，不管是設計應用領域，還是在文化影響力方面都處于邊緣地位。但是，或許龜的平凡樸素卻更加貼近生活。以服裝應用領域為例，龜背紋在明代以前主要出現在民間百姓的常服之上，它們主要與不同形態，不同顏色的各類紋樣搭配使用，多為四方連續，內有骨架穿插。有些富貴家的老人服飾中就會出現龜背朵花紋，龜背仙鶴紋等，有著龜鶴延年，福壽無雙的含義。而明朝之后，龜背紋則因辟邪、堅固的寓意大量出現在軍士的盔甲之上。

3.龜紋的歷史演變

以目前學術研究成果來看，對龜紋來源的認知都均認為其是以紡織品作為承載體傳入的中國，并經過中國本土化的吸收，創作出全新的含義與裝飾特征。[3]首先，據目前資料來看，國內最早出土的有關于龜紋的實物是存在于公元1-3世紀尼雅遺址（西漢精絕古城）中的龜甲填四瓣花紋毛織物。河南密縣東漢墓中還出土了目前年代最久遠的龜背紋，有學者認為隨著東漢墓龜背紋的出現，推斷傳入中原的時間應該不晚于東漢晚期，或甚至更早。

漢代的龜背紋主要與云氣紋搭配使用，這就不得與當時的思想因素產生聯系，云氣紋是古人對于自然現象崇拜的再設計，象征著天空，當時的人們崇信傳說中的神仙都是踏云而來，所以選取云氣紋作為主要裝飾元素。當時人們將美好的長生不老的夙愿寄托于神仙，想要擺脫壽命束縛的渴求相關聯。由此可見，云氣紋與龜紋當中的長壽崇拜十分契合；到了魏晉南北朝時期，龜背紋的主要填充元素發生了變化，聯珠紋成了典型的搭配紋樣。[4]聯珠紋也是由外來文化傳入中國，有學者認為古伊朗至高神手握的聯珠圓環象征著“王權神授”，而后時代發展圓形的聯珠則代表著“帝王之環”，而后由絲綢之路傳入中國。當時的龜背紋隱隱帶有權力象征。然而，隨著時間的推進聯珠結構逐漸邊緣化以至于被簡化直到消失，但時間也已經來到了唐代，取而代之的是植物紋樣；唐朝的大眾審美已經從虛無縹緲的慕神轉變為對世俗的享受和贊美，由于擺脫了宗教束縛，植物類紋樣可以大肆進入平民的生活，植物紋樣和龜背紋同屬于自然界，融合相宜；宋朝是文人的時代，當時的文人賦詩“愿作池中曳尾魚”表達出了愿意成為龜的心理境界，可以理解為他們當時的思想文化與龜文化內涵的重合。[5]

元代龜背紋沒有任何造型上的創新改變，只用作基礎結構，主要原因是抵抗元朝的南宋主戰派都是龜文化的忠實粉絲，所以元朝建立后，統治者產生了抵觸情緒。蒙古人認為龜膽小懦弱，行動緩慢，并不符合其快馬彎刀，沖鋒陷陣的民族精神，再加上在民族典籍里并沒有龜文化的類似記載，民族傳統中也沒有類似風俗，進而衰落。自此之后，龜背紋作為主體裝飾圖案的權力便被剝奪，變為輔助裝飾，加上元人的生活極度奢靡，簡單的幾何類圖案無法滿足審美，因此它逐漸淡化于歷史長河之中。到了明代，由于統治者受到蒙元文化的影響，并沒有將龜紋重拾，對于龜的抵觸情緒相對于元代減弱但并不推崇，此時社會文化與統治者保持中立態度，不作為主要裝飾使用但是并沒有拋棄，因此明代的龜背紋多在服裝上出現，僅起到基本裝飾作用，明代的龜背紋較為隱晦，符合幾何形狀的圖案皆為龜背紋的展現，縮小六邊呈四方連續規律，并不大篇幅使用，明清時期也是龜背紋在服裝設計紡織品類別應用較多的年代，因此具有很大的參考價值。[6]發展至明清時期，吉祥文化非常盛行，認為“龜”諧音同“貴”，象征富貴，在這個時期龜的應用也十分的廣泛，但是卻是以簡單符號的形式。這也表現出中國傳統圖案能指與所指的另一種結合形式。[7]但是自此之后因其特征縮小逐漸被人們所淡忘。

二、龜背紋在現代服飾中的創新應用

目前，服裝設計上的創新主要表現在刺繡和旗袍的制作上，刺繡當中又有不同的種類，如法繡，顧繡等，大多是多種技法同時出現。[8]當代旗袍制作主要采用日本的正絹面料制作而成，這種布料的特點就是自帶龜背紋，設計師依靠其在制作過程當中利用編織工藝編織出的幾何形狀凸起紋理，再搭配不同的裝飾材料進而進行對服飾的二次創新。

1.工藝上的創新

在當前現代服裝設計行業中，使用龜背紋進行服裝創新的案例并不多，能夠滿足大眾眼光且新穎的設計更是寥寥無幾。其中獨立設計師品牌INES LUO就很好地將龜背紋進行了再設計。其中，在該品牌2017年的換季新品當中進行了面料與工藝的創新和碰撞，徹底顛覆了傳統龜背紋的工藝做法，他將全新的材質與超前的設計理念進行融合，利用鏤空拼接的工藝，創造出了具有顛覆性的設計作品。同時剪裁下來的布料同樣可以進行二次利用，一定程度上實現了材料的環保與回收。

設計師試圖用面料和服裝樣式結構來營造松緊的質感與空間上的變化，他將看起來并不匹配的元素進行融合，將創意真實的穿在了身上。此外，在服裝設計中面料除了單獨使用，還能進行復制與疊加，材料顏色搭配也進行革新，整體理念為，在極簡的設計風格中將傳統元素植入，形成簡約而不簡單的設計作品。這也印證了優秀設計要根植于傳統文化之中，進行創新而不是創造，讓作品符合大眾審美的需求，且不失傳統文化的內涵。[9]

2.搭配創新

市面上幾乎無法尋找到真正將龜背紋進行整體搭配創新設計的服裝，只能尋找到二次設計的方案，但可惜的是沒有實現量產。我們要掌握的原則是，在搭配方面的創新也要遵循基礎的框架，要從整體骨架開始，骨架為正六邊形或者尖角拉長的長六邊形，就算當中填充其他紋樣，也要將龜背作為承載的平臺。根據歷史上各種不同的填充元素來看，龜背紋與花草紋進行的搭配從美觀性或大眾接受程度都有不錯的反響。此外，將內里的填充元素變為寶相花紋或錦鯉紋所展現出的效果是十分奪目的。寶相花紋在結構上與搭配方式上都可以同龜紋完美融合。對此筆者進行了實踐并得出結論，在龜背紋的創新設計上利用花草紋作為首要填充，既不破壞應有的結構，又不違背形式美，可以復刻出龜背紋鼎盛時期的樣子，重要的是要秉持著視覺上的美觀與內涵的保留與深化。

3.創新分類

搭配上的創新分為現代極簡設計創新與復古設計創新；其中現代的設計創新將填充元素都進行簡化進行極簡的框架設計，此類的設計方法在一定程度上迎合了大眾的審美，也符合當今社會的快節奏。過于繁忙的生活讓人們逐漸喜歡上了不需要過多思考，過多觀察便可以概括形狀的設計形式，這種設計在根本上推動了現代設計與傳統元素融合設計。當然因為頻繁出現在大眾眼中，大眾接受度高，所以也對傳統文化元素的傳播做出了推進作用，但是要是想不失去設計當中傳統元素的內涵，還是需要進行復古設計。因為，現代設計在簡化的過程當中往往會忽略其真實承載的文化內涵與人文價值，以至于只運用了形狀來進行設計傳播，當中的文化價值在簡化的過程當中會被慢慢消磨殆盡。所以進行復古設計并保留文化內涵顯得尤為重要，復古設計的重點就在于顏色搭配與設計細節等方面。復古設計與現代設計相對不同的地方在于，它相對具象，而現代設計會向抽象靠攏，如何尋找出兩種設計當中的平衡點是眾多設計師需要思考的重要方向，怎樣設計出兼顧兩種設計種類的產品是當下對于傳統紋樣二次設計領域的重要課題。

三、龜背紋創新設計思想及未來展望

1.設計思想

對于龜背紋的設計思想應該可以分為具象與意象，任何紋樣的發源以及發展都有其承載的人文含義和價值，那么承載更多人文價值和含義的就可以歸為意象設計，承載具體形態和結構就可以劃分為具象設計，以下著重從具象設計思想和意象設計思想進行研究。

2.服裝具象設計思路

服裝上的圖案具象設計就是概括形狀進行裝飾性的復制與疊加，并不附帶過多的人文色彩。在漫長的歷史當中，具象化的設計一直貫穿古今，由現實當中的龜殼為設計靈感而創造出的龜背紋由于形狀的簡單易懂，極其具有象征意義所以可以傳承千年，在這漫長的歷史當中其基本形態并沒有改變，經常以六邊形的形態出現。要進行龜紋具象的設計就要對其的排列方式以及配色進行創新。[10]不同的視覺組合排列，顏色搭配是二次設計的基礎，配色與搭配方式完成之后就要進行面料的適配，合適的材質只有搭配合適的顏色和排列才可以真正地展現出設計的美感，例如，紋樣線條的主色調為冷色調，紋樣結構樣式相對簡約，那么物料的顏色就要偏向于黑白灰，材質就相應的需要搭配棉布，針織布或者是毛呢布，如果為暖色調且結構紋樣相對復雜，那么物料的顏色搭配就可以為白粉黃，物料的材質就可以挑選相對細膩的絲質或者偏細膩的聚酯纖維作為載體，這樣展現出的整體效果才顯得和諧，舒服。總體來說，龜背紋的具象設計思路無法完全適用于所有場景，還存在局限性，且有時無法展現出設計性，缺乏靈活的運用場景。

3.服裝意象設計思路

相比于缺乏一定人文價值文化內涵的具象服裝設計，意象的服裝設計思路在當前的社會背景下就顯得十分具有創造性。一般來說，紋樣都會承載這各個歷史朝代中的社會思想，人文文化，這種思想和文化映射出了許多可以進行設計的原始題材。例如，龜背紋所代表的龜文化，龜崇拜，在一定層面上映射出了古人的思想狀態，就是將動物神化，龜的壽命相比于人來說是十分漫長，有的龜甚至可以活到三五百歲，這對于缺乏科學理論社會科學的古代社會上來說，相當于神獸下凡，所以龜也是古代神話當中神獸。

根據對古代人文現象的研究與思考，不難發現目前大多數的文創產品以及國潮新設計都是利用了傳統文化當中的神話來進行二次設計，這種意象的設計思想以及帶給人的視覺沖擊力以及文化感染力是非常有力的，可以喚醒人們對于傳統文化以及傳統神話元素的信仰感與歸屬感。這樣的設計才具備了人文價值。以玄武舉例，玄武乃古代神話當中的天之四靈之一，也叫龜蛇，起源于遠古的星宿崇拜，也被認為是龜的祖先，最后演變成龜。在設計當中元素也是相對共通的，以玄武為綱，以龜為主來設計服飾，提煉出形狀，點綴元素，重要的是服飾的整體造型要新穎，要打破傳統的穿著習慣。龜為外骨骼動物，骨骼外化，所以在穿著方式上也從穿變為掛與披，上身利用玄武的配色湖水綠色搭配大面積白色，綠色作為線性點綴，設計出披掛式的服飾。下身要做出雙層疊加效果，內襯可以為純色的自帶龜背紋的正絹面料，可以體現出層次與主題，也可以體現出安全和不易走光的特性。總體來說，服裝的意象設計思路主要就體現在與人文價值上，通過設計產品來映射出中國傳統神話故事，深化設計主題。這樣既不丟失設計感，新穎的想法，大膽的嘗試，也不會使人覺得死板，笨重。同時也將想要表達的主題和元素進行了很好的詮釋，推進了文化的傳播多樣性。

結語

在歷史的長河當中龜文化的進程可謂是跌宕起伏，龜背紋的演變也是精彩絕倫，但是對于現代的服裝設計來說龜背紋的元素確實并不常見。服裝設計是傳統紋樣元素應用最廣的領域，也是將文化傳播到海外的重要途徑，中國傳統龜背紋經過創新改變并融入服裝設計之中也滿足了絕大多數消費者的消費需求和文化需求，也符合了當代設計語言與審美。但是，傳統龜背紋的研究還遠遠不夠，我們還需要繼續挖掘中國傳統文化的內核，解析他們訴說的文化語言，破解文化密碼，讓傳統文化真正訴說出華夏文明的精髓。當代設計師應該將眼光放開，找尋龜文化以及像龜文化一樣逐漸被歷史被人們所淡忘的傳統文化，并加以創造創新，讓他們重新出現在大眾的眼光當中，令傳統文化的大家庭團圓美滿。當代設計師應該抓住此時的機會將傳統紋樣在各個領域當中進行二次創作，將文化進行創新升華，綻放出閃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