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外博物館簡介的修辭對比與英譯策略研究*

吳友強 李君怡 陳 雋

（福建農林大學國際學院,福建福州 350002）

根據國務院發布的數據，2022年GDP增速最高的省市有一半以上位于華東、華南地區，這意味著這兩個地區不僅是引領中國經濟發展的先行區，對于“一帶一路”倡議的深入推進更是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經濟發展必將帶動文化交流。作為社會服務機構，博物館為提高文化遺產重視度和加強跨文化交際提供了良好平臺[1]ii。然而，不少省級博物館的英文簡介在話語內容及語篇布局等方面存在諸多問題，很可能會損害中國在國際社會的形象。而究其背后原因，是譯者缺乏受眾意識導致譯文可讀性不佳，讀者的信息獲取效率大大降低，最終阻礙中華文化對外傳播。

因此，將國內博物館外宣文本與主流英語國家博物館平行文本進行修辭對比，反思國內博物館在對外譯介方面存在的不足和失誤，并提出相應翻譯策略，有利于從語言服務的角度為國內博物館“講好中國故事”提供借鑒。

一、修辭學與修辭對比

亞里士多德曾在其著作《修辭學》中指出，修辭術具有在任意問題上確定說服手段的功能[2]23，其首要目的是使自身觀點以自然合理的方式讓受眾接受。肯尼斯·伯克認為，修辭的最基礎功能，就是通過使用言語讓人類形成觀點，或是誘導他人產生一定行為[3]41。由此看來，在語言交際過程中，能否正確應用修辭以求在受眾中產生預期的生理和心理反饋，對于言語發出者的根本目的達成有著決定性的作用。

陳小慰教授指出，“修辭對比”是指比對英漢雙語出于類似的交際目的而產生的原生性文本，考察雙方如何在各自的主要話語中有效地使用象征性語言資源，包括話語內容、訴求策略、建構方式和美學辭格，以影響和改變受眾態度和行為，包括修辭格，但不專指修辭格。[4]7因此，以修辭對比為指導，研究國內外博物館外宣文本思維和語言層面存在的差異，能幫助國內博物館更好地把握國外受眾的信息需求和閱讀偏好，更好地達成“講述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的目標。

二、國內外博物館外宣文本中的修辭對比

（一）國內外博物館研究樣本選取依據

基于前文對國內經濟發展形勢以及文化影響力的分析，選取華東和華南地區有英文外宣譯文的山東博物館、上海博物館、南京博物院、安徽博物院、海南省博物館作為樣本。同時，依據“主題公園報告和博物館報告：全球主題景點游客報告”以及《英國藝術報》發布的“百大藝術博物館榜單”，從中選取排名最高的大英博物館、大都會藝術博物館、美國國立自然歷史博物館、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泰特現代美術館作為平行文本來源。

（二）話語內容對比

“確保話語可信、真實、符合邏輯是有效論辯的基礎和前提。”[4]29在不同的文化語境下，國內外博物館對于信息的展現也有不同的選擇。

國內博物館喜好羅列獎項，期望以此體現自身的杰出實力，打動讀者，如：“榮獲……全國博物館十大陳列展覽精品獎。”（安徽博物院）

國外博物館語言則偏于平實低調，不羅列獲獎狀況，著重展現自身的特色和實力，例如：“The British Museum is unique in bringing together under one roof the cultures of the world,spanning continents and oceans.”（大英博物館）

（三）訴求策略對比

國內博物館通常采取訴諸意識形態的方式，通過意識形態濃厚的語句或引用領導人來訪事跡以增加權威性。例如：“毛澤東同志視察安徽省博物館……”。

相較之下，國外博物館則更傾向于通過添加Vision,Mission或Commitment等內容分區，展現自身的社會責任感，如：“Our mission is to increase the public’s enjoyment and understanding of British art from the sixteenth century to the present day…”（泰特現代美術館）

此外，中國文化更加強調集體主義，喜好采用統一口徑撰寫外宣話語，因此在宣介材料中，博物館通常采用以第三人稱為主語，從整體角度出發進行敘事描述，如：“海南省博物館位于……。海南省博物館造型獨特、展覽豐富，……”。

而國外博物館則更注重個體的獨立性和多樣性，強調文案對受眾的影響，因此多以第一人稱作為主語，以更加親切的語言闡述自身特點，比如：“… we all work to shape a sustainable world…”（美國國立自然歷史博物館）

（四）建構方式對比

經統計，5家國內博物館簡介平均字數約1464字，其中南京博物院簡介字數最多，約為4486字。龐大的文字體量大多被放置于單一頁面內，內容繁雜冗長，缺少合理的信息模塊分區，讀者難以快速獲取所需的具體信息。

相比之下，國外博物館則充分利用“圖片+標題”的超鏈接形式將各級內容進行詳細分類，極大提高了文本的交互性與可讀性，也方便受眾獲取信息。在大英博物館官網界面中，About Us下方為一段80字的簡短介紹，之后將各個內容分級為“Governance”,“The British Museum History”等小標題，每個小標題卡片下方均有一段簡介，點擊進入后可見詳細信息。

國內博物館簡介常采用詩化語言和四字格等駢體行文風格，講究對仗，讀來抑揚頓挫，如：“南溟泛舸”“方外封疆”“仙凡之間”。（海南省博物館）

國外博物館則偏向使用平實的語言直接描述，例如：“We steward a collection of 145 million specimens and artifacts.Each one reflects a moment in space and time;in these moments we find Earth’s story.”（美國國立自然歷史博物館）

（五）美學辭格對比

國內博物館為加強語氣，體現宏大氣勢，多用夸張和排比手法，例如：“讓歷史不再遙遠，讓文明變得親近，讓文化走進生活，……，繼往開來，鏗鏘前行。”（安徽博物院）

盡管國外博物館宣介多為平鋪直敘，但擬人等辭格也有體現。如：“Every day,art comes alive in the Museum’s galleries…”（大都會藝術博物館）

三、修辭對比對中國博物館對外宣介英譯的啟示

翻譯并非單純逐字轉述。要在不同文化語境下打動受眾，譯者就要了解外國受眾在不同的社會觀念下形成的信息偏好和接受模式，并以此作為改變語言策略的翻譯手段，達到信息傳遞和影響受眾的效果。

（一）提高話語內容的可信度

由于國外博物館并無羅列獎項的習慣，因此淡化外國受眾不熟悉的獎項和榮譽，能使譯文更符合其閱讀習慣。

例（1）：“……被評為‘全國公共文化設施管理先進單位’‘國家一級博物館’‘全國愛國主義教育示范基地’。”（南京博物院）

Rated as the first-class national museum,we are a leading center for the study of archeology and promotion of Chinese culture.

原文中的一系列獎項對于外國受眾來說十分陌生，因此在譯文中適當進行淡化，僅保留對受眾有一定說服力的部分，并對其他部分進行整合。

（二）采用受眾熟悉的訴求策略

中國博物館在外宣文本中會大量使用政治性語言，從而與政府機構建立聯系。若要打動對中國政治并不了解的外國受眾，對此類語言應考慮進行模糊化處理。

例（2）：“……，成為貫徹落實科學發展觀，繁榮發展山東文化事業、……的一項重大決策。”（山東博物館）

Our new site construction plan highlights our mission to promote further development of the ever-growing cultural traditions in Shandong.

譯文以“promote”體現該博物館在文化宣傳層面的促進作用，同時將“科學發展觀”等術語隱去，整合后文語義，淡化政治色彩。

（三）套用受眾熟悉的建構方式

中文文本中常用的四字格信息密度通常較高，字面直譯不僅不能體現內在含義，還會使譯文雜糅生澀。因此在英譯過程中，應解釋字詞（即譯文加下劃線內容）所指具體內容的深層含義。

例（3）：“安徽博物院特色藏品包括商周青銅器、漢代畫像石、古代陶瓷器、宋元金銀器、文房四寶、明清書畫、徽州雕刻……潘玉良美術作品等。”

Our collections include many distinctive categories,such as bronze ware of Shang and Zhou Dynasties (ca.1600-256 B.C.),stone reliefs of Han Dynasty(202 B.C.-220 A.D.),ancient ceramics,gold and silver ware of Song and Yuan Dynasties(960-1368 A.D.),writing brush,ink,paper and inkstone (namely the four treasures of the study),calligraphy and paintings of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1368-1912 A.D.),carvings of Huizhou (a cultural and commercial hub of ancient China)… and the art works of Pan Yuliang(one of the most famous female artists of China),etc.

譯文對“文房四寶”、封建王朝、地名和人名等中文文化負載詞并非字面直譯，而是通過添加信息的方式輔以說明，以幫助讀者建立基本概念，避免因文化背景知識缺失而給受眾造成的困惑。

另外，由于中英語境下話語處理和建構邏輯不同，因此在網頁建設過程中，國內博物館可以參考國外網站的建構方式，添加“Mission Statement”,“Our History”,“Collection Areas”等超鏈接子標題，更好地提高受眾對宣介文本信息的接受度，讓讀者感受到機構對于對外宣介的重視，以此提高自身形象。

（四）得體運用美學辭格手段

中文中用以突出強調的排比手法在英文語境下通常只是信息無意義的堆疊，不僅無法獲得認可，還會降低文本說服力。因此在英譯過程中，對排比句等重復手段應當拆分語義，重組語序，以符合受眾預期效果。

例（4）：“……承擔起了山東境內地上地下文物的保護工作，開展了大量田野調查，進行了一系列考古發掘，收藏了大量珍貴出土文物……”（山東博物館）

…we undertook the role as the protector of the indigenous cultural legacies in Shandong.A substantial number of field researches had been conducted to enable multiple excavations,and numerous cultural properties were therefore housed in our museum.

此外，中文中的常見喻體在譯文中也應根據文化差異進行轉換，“在努力尋求‘共識’的基礎上，以受眾容易接受的方式，把具有中國文化特色的意義翻譯出來。”[5]139

例（5）：“南京博物院也是眾多學校、駐寧部隊的素質教育基地……”（南京博物院）

“We also offer cultural exhibition to students and local forces to help them better appreciate the profound traditional culture.”

“基地”一詞在中文中是常用的機構喻體，但若直譯為“base”則帶有軍事色彩，易造成誤解，因此采用英文常用的擬人形象化手法，以“offer”一詞保留原義，淡化意識形態含義。同時，原文中的“駐寧部隊”屬于次要信息，因此予以簡化為“local forces”。

結語

翻譯發生在兩個十分不同的現實背景下，涉及人類使用語言符號來影響他人、誘導合作的方式。[6]10譯者作為兩種文化碰撞的催化劑，必須深入了解母語與譯語的表達習慣、讀者偏好和文化差異。因此，通過修辭對比借鑒英語平行文本的語言特性，從國外受眾的角度出發，以其更為熟悉、更能接受的角度對博物館外宣文本進行話語重構與闡釋，譯者才能夠在最大程度保留原語文本的信息真實度和密度的前提下，做到對受眾“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為中國在全球軟實力競爭日益激烈的時代贏得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