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人際交往語境下表情包傳播現象研究

趙澤琛

（作者單位：西北政法大學新聞傳播學院）

1 表情包的概念

現如今學界尚未針對表情包的概念給出一個清晰而明確的解釋。清華大學彭蘭教授曾在其論文中對表情包作出一個簡要的解釋：“表情包主要指用于表達情感、情緒與態度的圖片。表情包可以是簡單的圖形符號，也可以由真實人像、動漫人物、動物、自然景色等構成，有時還會輔以文字，包括網絡流行語，越來越多的表情包以多種元素組合的方式呈現。”[1]從彭蘭教授所給出的概念可以發現表情包的內容豐富多樣，能夠為使用者帶來不同的情感表達?？v觀社交媒體發展歷程，表情包儼然已經成為網絡人際交流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以圖片形象或圖片與文字結合的形式進行情緒、思想或觀點的表達與傳播。

2 表情包的網絡傳播特點

2.1 內容拼接

表情包并非本身就存在，而是要經過加工、再造，其最常見的形式就是內容拼接，大多數表情包都是在原有的圖片基礎上進行文字加工，從而產生新的意義。2020年東京冬奧會期間，吳京在《老師·好》中的一個劇照因身穿印有“中國”二字的外套被網友各種加工，制作出“今年奧運冠軍中國包了”“中國國歌真好聽”等具有不同意義的表情包，因此不少網友戲稱“冬奧會最忙的不是運動員，而是吳京?！?/p>

2.2 緊跟熱點

表情包雖然是圖片和文字的結合，但并非一成不變的內容，而是不斷迭代更新，且這種更新緊跟潮流。在新媒體時代，只有貼合用戶的內容才能受用戶喜愛，表情包的內容只有緊跟時事，才更容易引起使用者的情感共鳴，更好地表達出時下社會中存在的共有情緒。每當現實生活中的任何一個人或是一件事沖上熱搜，隨之而來的就是與這些相關的各種表情包。從表情包的生產基數、使用范圍和頻率可以看出公眾對這個人或這件事的關注程度，表情包生產數量越多，使用范圍越大，使用頻率越高，也就證明關注的人越多。由此可見，表情包的生產與社會熱點事件的出現緊密相連。

2.3 隱喻表達

最初，表情包的使用是為了表達使用者最直觀的思想或情感，但隨著表情包生產者與使用者心境或者情緒的不斷發展，表情包產生了新的意義。表情包有時并不是簡單描述著圖文所直觀反映的情緒，而是具有與之相反的意義。比如，在微信傳統表情包中代表“微笑”的笑臉看似是端莊的笑容，但是在網絡傳播中其實也是“敷衍”的代名詞，尤其是對于年輕一代，微笑的表情包代表的不是開心，更多的是不滿。很多時候表情包并未表達出使用者最真實的內心，而是借助表情包來隱喻表達自己最為真實的想法，虛擬網絡下用表情包來隱喻自己的想法、情緒，或許是既能表達自己觀點，又能減輕真實想法對他人造成傷害的最佳方式[2]。

3 表情包在網絡廣泛傳播的原因

3.1 外部：技術更新激發用戶創作動力

伴隨著Web3.0的到來，修圖技術與平臺技術不斷迭代更新，各種應用軟件接踵而來，其中不乏各式各樣的拍照軟件。這些軟件不僅能夠實現自拍美顏，還能夠讓用戶自己拍攝表情包。也正是因為這些軟件的出現，用戶制作表情包的自主性大大提升，用戶能夠通過簡單的修圖技術對不同的圖像進行拼貼修改，從而實現二次創作。比如，當下較火的制作表情包的軟件美圖秀秀，其具有非常強大的功能，看似只是一個用來自拍美顏的拍照軟件，但同時也是表情包的“大型生產基地”，用戶可以自拍為基礎進行真人表情包創作，也可以借助網上流行的圖片進行文字加工，生成具有別樣意義的表情包。正因如此，用戶自身所生產的表情包越來越多，在網絡人際交往過程中已成為一種重要的信息資源，表情包的生產正在由專業化轉向用戶自制化。

3.2 內部：自我表達與群體認同的需求驅動

首先，當下中國正處于轉型關鍵期，面臨著經濟下行壓力，青年群體在這種情形之下面臨巨大的壓力，內心對生活的向往已演變為對生活的無奈與焦慮。這些負面情緒只能自己悄悄進行消化，即便消化后可能也無法改變當下困境。而表情包的出現為當代青年提供了釋放負面情緒的出口，絕大部分表情包中的惡搞與調侃其實反映了當下年輕一代對生活的心理狀態，比如表達對自身處境的無奈與對生活的屈服。盡管表情包僅僅只是為當代年輕群體提供了宣泄情緒的方式，對改變現實生活沒有實質幫助，但至少這種方式為他們提供了一種表達真實自我的方式，使其能夠從使用表情包的過程中體會到反抗現實的快感。

其次，互聯網的發展使得當下網絡空間逐漸開始向“部落化”發展，每個人都能夠使用社交媒體來尋找和自身觀點、興趣一致的“小部落”，從而形成自己的“網絡社交圈”。由此可以說，網絡空間已并非一個個獨立的個體，而是由具有各種風格特征的“部落”組成?！安柯洹背蓡T因為有著高度共鳴，他們具有很強的凝聚力，并且擁有著自己獨特的文化與價值觀，通過共同的情感訴求達成共識，抱團取暖。但社交媒體時代的年輕一代都恐懼被“孤立”“排斥”，因此青年群體使用表情包表達自己真實情緒，每個人通過在網絡人際交往過程中所使用、轉發的表情包來尋找到專屬自己的圈層，獲得圈層內部的歸屬感，從而實現群體認同[3]。

4 表情包網絡傳播意義的建構

4.1 折射社會現實，緩解人們的壓力和不良情緒

智媒時代的到來催生出各式各樣的亞文化，如“表情包”“彈幕”等，因亞文化自身所具有的抵抗性，表情包的生產與傳播在網絡人際交往過程中其實也是對現實社會的抵抗。表情包在網絡人際傳播過程中通過“惡搞”“拼貼”等元素來進行隱喻，表情包自身的“隱喻”能夠給予某些人表達對現實的不滿，這種無聲的抵抗雖然難以改變現實，但能夠使他們得到精神上的宣泄。比如“打工人，打工魂”這一表情包頻繁被使用，并非代表使用者都喜歡工作，而是借助這個表情包的“隱喻”來說服自己，但其實內心可能是對工作的厭煩。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表情包在網絡空間的傳播不僅僅是人際交往的形式，同時也是反映某些社會問題的工具，雖然無法徹底地通過表情包的傳播來解決社會現實問題，卻能適當地緩解人們的壓力和不良情緒。

4.2 豐富交流語言，拉近社交距離

一方面，當下在網絡空間傳播的表情包以圖文結合為主，與以往單一的文字交流相比，圖像與文字的結合能夠給予他人更為豐富和形象的信息，這種圖文結合的表情包所傳達的情緒更為多樣。在網絡人際交往過程中，表情包的使用能夠起到對文字信息補充強調的作用，豐富信息的含義。視覺時代，人們更傾向于圖片的傳播而非文字，表情包的出現也彌補了文字的缺陷，使表達變得鮮活、生動起來。不僅如此，在網絡人際交往過程中，表情包能夠代替文字語言表意，一個表情包就夠為彼此打開聊天的話題，滿足了當下快節奏的交流方式，一定程度提高了社交效率。

另一方面，文字本身在不同的語境下能夠表達出不同的含義。例如，文字可能還會帶有信息發出者自身的一些情緒，這在一定程度上加大了信息接收者理解信息的難度，有時甚至會理解過度，從而產生誤解。但表情包具有非常直觀的特點，在網絡人際交往過程中使用表情包能夠迅速將要表達的信息傳達出來，并且使用表情包也能夠將那些難以言表的情感表達出來，降低了雙方溝通的成本，也拉近了交流雙方的距離。越來越多的人在網絡人際交往遇到冷場的時候喜歡用表情包來“破冰”，迅速拉近交流雙方的距離，也正因如此，表情包大火之后，“斗圖”時代也迅速到來。

4.3 滿足用戶需求，激發用戶創作

首先，社交媒體時代背景下，手機、iPad等電子媒體的發展，人們進行社會交往已不僅僅只是接收和發送信息，更多的是滿足自己在社交過程中的娛樂需求，而表情包自身具有的生動有趣與幽默受到大眾的青睞。傳播學家卡茲提出的“使用與滿足”理論認為，人們都是為了滿足自身的需求從而去接觸或使用媒介，當自身需求得到滿足后則會加深對媒介內容的媒介印象，但如果并未滿足自身需求則會對其加以修正。因此，在網絡人際交往過程中，用戶對表情包的使用不僅滿足了其社交需求，還滿足了自身在情感宣泄上的需求。

其次，在網絡人際交往過程中，社交媒體使得交流雙方均為傳播者與受傳者，這樣的關系便于更好地交流，能夠高效互動。表情包本身就是圖文結合的形式，能夠有效地傳達信息。并且表情包的內容可以由用戶隨意創作，每位用戶都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來制作專屬自己的表情包，很大程度上提高了用戶生產表情包的參與感，從而激發用戶的創作熱情[4]。

5 表情包網絡傳播現存問題

5.1 泛娛樂化顯著，消解主流價值觀

一方面，表情包因自身幽默、輕松等特點，使它能夠在網絡人際交往中成為一個氣氛調節器，但是在表情包的制作和傳播過程中可能因為缺少嚴格的監管，導致一些表情包不符合相關法律法規。表情包被用來調節人際交往中的氣氛本無可厚非，在網絡社交中使用表情包的確可以拉近彼此距離，但是一些未被“把關”的表情包，它們所傳遞的價值內容與當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可能背道而馳，影響了和諧社會的構建。

另一方面，表情包的出現也象征著社交媒體的表達形式逐步由文字向圖像轉變，表情包承載著用戶更為豐富的情緒，這種情緒在社交媒體的不斷發展中發生“病毒式傳播”。技術的便捷為人人都提供了生產表情包的機會，從而提升用戶參與社會議題的積極性，但是不分場合、時間地參與表情包的生產，影響了主流價值觀的傳播。近年來，嚴肅的歷史事件或重大政治問題也頻頻被表情包介入，極大程度上干擾了社會議題的嚴肅性。比如，紀錄片《二十二》本是講述22位慰安婦幸存者的生存現狀，對于每位中國人而言那都是一段沉重的歷史，但是紀錄片中老人們的一些照片竟然被個別網友惡意截圖，并配上“我真的委屈啊”“不知所措”等文字，形成表情包，引發眾多網友質疑。

5.2 隨意拼貼創作，侵權行為頻發

隨著媒介技術的升級，表情包制作的門檻也逐步降低，表情包制作層面已呈現出平民化的特點，網民可以按照自身需求制作或傳播表情包，但表情包無論是制作還是傳播層面都應在法律法規約束的范圍內進行。在網絡人際交往過程中，部分網民制作表情包都是以真實人物為素材，其中使用最多的就是一些公眾人物，比如“吳京”“楊冪”等眾多明星的表情包層出不窮，但當下網絡空間對表情包的傳播并沒有嚴格的把關機制，導致各種侵權行為接踵而來。比如，當時紅極一時的“葛優躺”表情包就是未經葛優本人同意所生產的，在該表情包大火后葛優將發布含有“葛優躺”圖片的微博的藝龍網公司訴至法院，最終藝龍網公司對侵權行為賠償7.5萬元并賠禮道歉。

5.3 使用群體分化，加劇溝通隔閡

當下新媒體技術的普及使得越來越多的中老年群體逐步接觸微信、抖音等軟件，看似正在解決由技術所帶來的數字鴻溝難題，但實際上在加劇中老年與青年群體的溝通隔閡。由于不同年齡階層的使用者自身閱歷以及知識水平的差距，導致不同階層的人群會對表情包所傳遞的內容有不同的理解，正是這些不同的理解造成了年輕群體和中老年群體之間的溝通障礙。在現實生活中，中老年群體經常使用微信表情中的“微笑”來表示開心等積極的情緒，但對于青年群體而言，一旦有人使用了這個表情包就會有厭惡之情，因為對他們而言這個表情包所代表的含義更多是不耐煩等負面情緒[5]。

6 結語

社交媒體時代，人們更傾向于在網絡空間進行人際交往，表情包逐步成為網絡人際交往重要工具。尤其對于青年群體而言，使用表情包已經不僅僅是交流方式，更是借助表情包的隱喻來表達自身對現實生活的反抗。但過度使用表情包將會影響風清氣正的網絡空間的建設，同時也會消解主流價值觀，因此，我們需要理性看待表情包在網絡空間中的傳播，用合理、正確的方式引導表情包走向正軌，營造更加和諧美好的網絡公共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