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彬 徐司琪
(河北傳媒學院,石家莊 河北 05000)
《月亮與六便士》(The Moon and Sixpence)是威廉·薩姆塞特·毛姆(William Somerset Maugham)于1919 年發行的長篇小說,該小說以法國畫家保羅·高更為原型,講述了一名倫敦證券經紀人思特里克蘭德因迷戀上畫畫,拋棄穩定的婚姻事業,追求自己繪畫夢想的故事。 其中“月亮”象征著人們心中高遠的理想,“便士”象征著現實的物質條件,引發了無數人們對追求人生理想和物質生活的思考。
文章將以傅惟慈、徐淳剛、李繼宏這三名譯者的譯文進行比較分析。 傅惟慈,中國近代著名文學翻譯家,曾擔任兩任中國翻譯工作者協會理事,其翻譯的《月亮與六便士》是我國目前版本最早,印數最多,流傳最廣的版本。 徐淳剛,當代詩人、翻譯家,其主要著作有出版詩集《腳踏車王國》《南寨》等,譯詩集《弗羅斯特詩精選》等。 李繼宏譯有《李繼宏世界名著新譯》叢書,他的譯作總銷量超過2000 萬冊,受到國內外學者、媒體的眾多好評。
譯文賞析節選自《月亮與六便士》第十二章,本章是主人公思特里克蘭德因繪畫夢想不辭而別,來到法國,其妻子拜托作者來法國勸主人公回家從而展開的故事。 文章將從傅惟慈、徐淳剛和李繼宏三名譯者(以下簡稱傅、徐和李)的用詞準確性、語義一致性、語言風格和翻譯策略等四個方面進行分析鑒賞。
例1:
The Avenue de Clichy was crowded at that hour,and a lively fancy might see in the passers-by the personages of many a sordid romance[1].
傅:這會兒正是克里舍林蔭路最熱鬧的時刻,只需要發揮一點兒想象力,就能夠在過往行人中發現不少庸俗羅曼司中的人物[2]。
徐:這會兒,正是克里希林蔭路人頭攢動的時刻,只要想象豐富,就能在來來往往的行人中,發現許多庸俗貪婪的浪漫[3]。
李:克利希大道在這個時段很是熱鬧,想象力豐富的人不難從過往的行人中認出許多庸俗愛情小說中的角色[4]。
文中有一處爭議是對“sordid romance”的翻譯,其中傅翻譯為庸俗羅曼司。 羅曼司在字典的解釋是:一種特定的文學形式,在歐洲中世紀多以吟唱詩歌的方式出現。 這個詞語意思的傳遞是準確的,但不太符合現當代的閱讀習慣;徐將其翻譯為庸俗貪婪的浪漫,屬于直譯,但是從文中上下文可以看出,作者想要表達是愛情小說,所以徐的用詞不太符合原文意思;這三版譯文中,最合適的是李的譯文:庸俗愛情小說,這一翻譯既符合原文而且還具有很強的時代性,有助于讀者理解。 個人認為這里可以將其翻譯為“老套的愛情小說”。
例2:
“Poor Amy,” he grinned.
傅:“可憐的阿美,”他笑容未消地說。
徐:“可憐的艾米。”他還在笑,齜牙咧嘴地說。
李:“可憐的艾美。”他樂不可支地說。
這句中三位譯者對grin 的翻譯也各有千秋。字典中grin 的意思是咧嘴笑、露齒而笑、齜著牙笑的意思。 傅和李都采用了意譯的表達方式,但是傅稍顯書面化,徐的齜牙咧嘴采用了直譯。 齜牙咧嘴在字典中意思是:張嘴露牙,形容兇狠的樣子或形容因痛苦或驚恐而面部扭曲變形。 文中作者用grin形容主人公笑的樣子,齜牙咧嘴與原文想表達的意思不太相符。 筆者認為這里翻譯成“笑得合不攏嘴”較為合適。
整體來看,傅對詞匯的選擇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而且在他所處的年代具有一定的前瞻性,但不符合現代的表達習慣,具有一定的時代局限性;徐在選擇詞匯上稍有欠缺,有待提高。 徐和李的選詞更加符合年輕人的閱讀習慣,李的表達更加口語化。
例3:
It seemedto me that the question was beside the point...A course that would have been natural for me was absurd for him. I wished to be quite fair.
傅:我覺得他提這個問題與我們談的事毫不相干……對我說來是自然的道路在他那里就成為荒謬悻理的了。 但是我還是想盡量對他公道一些。
徐:我覺得他跑題了……于我自然的東西,于他卻顯得荒謬。 但我還是想盡量公平。
李:在我看來這個問題毫無意義……一條道路對我來說是自然而然的,對他來說就完全是荒唐的。 我希望讓他明白這個道理。
這句話的背景是作者想問主人公為何離家出走,主人公回答原因是畫畫從而引發作者的思考。“It seemed to me that the question was beside the point”這句的翻譯中,傅和李的理解是正確的,但傅的翻譯稍顯冗長。 李的翻譯與原文想表達的意思不符,原文想表達的意思是他認為這個回答與作者想勸說主人公回家這一事情毫不相關;同時最后一句的“I wished to be quite fair”的意思是成為藝術家對主人公來說可能性很小,但“我”希望自己的話不那么絕對。 因此李對這句話的理解不到位,導致語義出現一定的偏差。 整體來看,這句中徐的翻譯比較好,既簡單凝練,又準確地傳達了作者的意思。
例4:
It must be remembered that I was very young,and I looked upon him as a middle-aged man. I forgot everything but my own amazement.
傅:讀者應該記住,我那時還很年輕,我把他看作是一個中年人。 我除了感到自己的驚詫外什么都不記得了。
徐:讀者務必記住,我這時還很年輕,面前坐著的,是一個中年人;而我驚詫不已,什么都忘了。
李:要知道的是,當時我年紀還很輕,在我眼里他已經是個中年人。 我當時驚詫得什么都忘記了。
這句話的背景是主人公向作者表示自己離開家庭的原因是想學畫畫,作者震驚的內心獨白,這句中“It must be remembered that”這句,傅和徐翻譯為讀者應該記住,傅和徐的翻譯方法促進了作者與讀者之間的距離;李翻譯為“要知道的事”,李的翻譯更加口語化,符合現如今流行的表達方式,這兩者各有千秋。 同時“I forgot everything but my own amazement”中,原文想表達的是現在除了震驚什么都想不起來,以表現作者對這件事的震驚程度之深。 徐和李的翻譯不太恰當,傅的翻譯更為準確,表現了傅深厚的語法功底,但略顯啰嗦。 筆者認為這句話翻譯為“除了驚詫,我什么都忘了”更為合適。
例5:
I was prepared to be persuasive, touching, and hortatory, admonitory and expostulating, if need be vituperative even, indignant and sarcastic.
傅:本來我預備說服他、打動他、規勸他、訓誡他、同他講道理,如果需要的話還要斥責他,要發一通脾氣,要把他冷嘲熱諷個夠。
徐:本來,我想說服他,打動他,勸導他,警告他,曉之以理,必要時,還會斥責他,咒罵他,挖苦他。
李:我本來準備說服他、感動他、規勸他、責備他、告誡他,有必要的話甚至還會臭罵他,朝他大發雷霆,大加嘲諷。
這句話的背景是作者指責主人公拋妻棄子的行為,但是主人公對他的指責也十分贊同。 在這句話中,三位譯者都熟練地運用了四字詞語和排比句,增強文章的氣勢,但是徐的排比和短句更多,節奏性更強,讀起來朗朗上口,富有音韻美。 傅的語言比較考究,用詞書面化,但不太符合日常表達習慣,李的語言風格更加日常,通俗易懂。 而且整體來看,傅譯版本對細節解釋較多,字數略多。 徐用詞簡練,語言簡潔。
例6:
“Beastly job for you this, isn't it?”
傅:“交給你辦的事很叫你頭疼,對不對?”
徐:“真是可惡的差事,對吧?”
李:“你的任務很棘手,對吧?”
這句話的背景是作者在思考如何跟主人公說明來意,這句中傅的翻譯略顯書面化,徐的翻譯稍顯翻譯腔,個人認為最合適的是李的翻譯,符合譯入語讀者的表達方式。 同時也能看出傅的翻譯更加冗長,可以稍加修減。
整體來看,徐更偏向使用四字詞語和排比句來增強氣勢,傅的語言更加正式、書面化,因為在文中主人公是一個拋妻棄子、隨性灑脫的性格,這些語言有時會與主人公的身份不太相符。 李的翻譯比較口語化,比較符合譯入語讀者日常的表達習慣,讓讀者有更好的代入感,同時李的翻譯風也更貼合主人公的性格特點。
例7:
“Then, what in God's name have you left her for?”
傅:“那么你到底是為什么離開她的?”
徐:“那么,上帝作證,你究竟為什么離開她?”
李:“那么,上帝作證,你到底為什么離開她呢?”
這句話是作者在質問主人公離開家庭的原因。在這個句子中傅采用的是省譯的翻譯方法,省去了God 這一西方文化意象,表達出歸化的翻譯思想,徐和李都保留了這一意象,翻譯成“上帝作證”,稍顯翻譯腔。[5]筆者認為翻譯成“老天爺”更加合適。
例8:
“But, my dear fellow, I don't care. It doesn't matter a two penny damn to me one way or the other.”
傅:“但是,親愛的朋友,我才不管她怎么做呢。她同我離婚也好,不離婚也好,我都無所謂。”
徐:“但是,親愛的朋友,我才不管她怎樣呢。她離也好,不離也好,我都無所謂。”
李:“但我無所謂,親愛的朋友。 無論她想不想離婚,跟我兩便士的關系都沒有。”
這就話的背景是作者告訴主人公,他的妻子不愿意同他離婚時主人公的回復。 這句話中,“two penny”的意思是“很小的貨幣面值”,在這句話中也表示“關系很小,幾乎沒有”,傅和徐都將其意譯成無所謂,李對此選擇了保留,個人認為傅和徐的翻譯方式更加恰當,因為一些譯入語讀者可能不了解兩便士的意思。 同時個人認為如果將這句話翻譯為“跟我一毛錢關系也沒有”,能夠實現中英兩種語言的功能對等,這樣翻譯也更符合譯入語讀者的表達習慣。
因此總體來看,傅的翻譯更加偏向歸化意譯的翻譯策略,李的翻譯策略偏向直譯,讓讀者了解到更多的外國風俗。 同時徐的翻譯策略是直譯與意譯相結合,異化和歸化相交替,個人認為徐的翻譯策略更具有借鑒性。
從整體來看,傅惟慈版本的譯文,用詞考究,但有時用詞稍顯生澀,無法滿足當下的閱讀需求,具有一定的時代局限性。 整體文章意思表達準確完整,體現了傅老深厚的文學功底和翻譯水平[6]。 同時與其他譯文版本相比,他的語言對細節有較多解釋,字數較多,稍顯冗長。
徐淳剛作為一個詩人,其譯文有很強的現代氣息,行文自然,通俗易懂,使用較多短句,節奏感強,簡潔有力,具有音韻美,在符合現代大眾閱讀習慣的同時還富有詩意,具有很強的可讀性[7]。
李繼宏老師的譯文版本更加符合當代年輕人的表達習慣,更加口語化,符合主人公的人物性格,給人很強的畫面感和代入感,讓人身臨其境。 但是該版本譯文有時也對原文的理解出現偏差,存在與原文的意思不一致的問題。
文章通過三位老師的翻譯版本,研究其用詞、句義的理解、語言風格和翻譯策略,對譯者今后的翻譯有深遠的幫助。 因此我們在今后做翻譯實踐時,應該結合作者的時代特點和人生經歷,深入理解原文含義,對語言的語法有個準確的掌握,表達方式貼近人物性格,同時也應滿足現代讀者的需求,不斷與時俱進。 同時在比較三位譯者的不同時,還能夠發現其長處,有助于提升自己的翻譯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