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杰 魏振琪
(石河子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新疆 石河子 832000)
長期以來,人們對氣候變化問題的治理多聚焦于生產領域,認為碳排放引致的溫室效應主要源于生產活動,一度忽視和低估了消費碳排放造成的生態環境影響。實際上全球氣候變暖與消費者的消費活動密不可分[1]。據聯合國環境署測算(2020)[2]當前家庭消費碳排放量約占全球碳排放總量的三分之二,若通過調整消費方式實現消費低碳轉型可使未來30年碳排放量減少40%~70%[3],可見家庭消費低碳轉型將成為實現經濟綠色低碳發展的必然選擇。2020年習近平主席向全世界做出“中國力爭2030年前實現碳達峰,努力爭取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目標”的莊嚴承諾,消費低碳轉型不僅成為我國實現“雙碳”目標的關鍵所在,也成為拉動我國經濟質量變革、效率變革和動力變革的重要力量。雖然從“十一五”時期我國就已開展家庭節能減排工作,在相關政策的引導、規制與激勵下我國綠色消費占比有所提高,如2022年我國新能源汽車銷售量達688.7萬輛,同比增長93.4%,市場占有率為25.6%(1)數據來源于中汽協:http://www.caam.org.cn/,但能源消費依然持續增加。2006—2020年生活能源消費從30 104.26萬噸增加至64 380.34萬噸標準煤,年均增長率高達5.19%,占總能源消費量的比重從10.51%增長為12.92%(2)數據來源于國家統計局:https://data.stats.gov.cn/。
已有研究表明,中國超過50%的碳排放都歸因于家庭消費[4]。可見,受信息不對稱、監管成本高、宣傳引導方式陳舊等多重因素制約,傳統治理方式在促進家庭消費低碳轉型方面的效果并不理想。“十四五”規劃再次提出加快推進綠色消費方式形成,并且強調要充分發揮數字技術促消費、提能效的作用。當前數字經濟占到我國經濟總量的40%以上,數字技術已滲透到生產、流通、消費的全過程和各方面,成為穩增長、擴內需、促轉型的重要引擎,正在深刻改變著人們的消費理念、消費方式和消費行為。2021年《關于加快建立健全綠色低碳循環發展經濟體系的指導意見》提到通過互聯網平臺建立綠色銷售專區促進綠色產品消費、利用智能化技術倡導低碳生活方式,2022年《促進綠色消費實施方案》也強調加強智能技術、數字技術等研發推廣和轉化應用,促進消費低碳轉型。
隨著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的持續推進,以新型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大數據、人工智能、平臺經濟為核心的數字經濟逐漸成為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新引擎,正在持續釋放消費紅利和低碳紅利。數字經濟通過促進消費擴容升級、縮小消費差距和推動消費市場高質量發展釋放消費紅利。首先,互聯網技術具有減少交易成本、拓寬信息渠道等作用,通過緩解融資約束、便利居民支付、增加非農收入等方式提高居民消費水平并促進消費結構升級[5-6];其次,在數字經濟的收入效應和溢出效應的影響下,城鄉和地區之間的消費差距得以縮小[7-8];最后,隨著產業數字化持續提速、數字產業化穩步推進、數據價值化進程加快,消費模式發生轉變,消費市場高質量發展的新增長極不斷形成[9]。數字經濟通過實現企業低碳生產、能源高效利用與產業綠色發展、區域低碳轉型釋放低碳紅利。第一,數字技術賦能企業數智化改造,提升了技術創新水平,促進企業低碳生產[10];第二,在技術優化尤其是綠色技術進步的持續發力下,能源向低損失、高效率、減污染等可持續方面發展,產業向高級化、合理化和綠色化轉型[11-12];第三,數字經濟又能通過技術創新、產業升級和能源效率提升等途徑成為區域低碳發展的重要推動力,為實現數字經濟推動發展方式綠色轉型提供現實依據[13-14]。可見,數字經濟能夠在需求端推動消費擴容提質促平等,也可從供給端為消費者提供更多低碳產品與服務。然而,目前鮮有學者探究數字經濟促進消費低碳轉型的直接效應,已有文獻尚未厘清數字經濟與消費低碳轉型的關系。部分研究認為數字素養通過提高非農收入推動能源消費結構清潔化,便捷的移動支付也會顯著降低家庭碳排放,推動綠色生活方式形成[15-16],另一部分研究發現數字金融通過擴大消費規模并提升消費傾向增加家庭碳排放,不利于實現消費低碳轉型[17]。那么,數字經濟能否驅動家庭消費低碳轉型?如果是,其作用機制為何?是否因地區、家庭特征和消費類型差異存在異質性?厘清上述問題不僅有助于挖掘數字經濟在消費方面的低碳紅利,也能夠從家庭消費角度加快“雙碳”目標實現,進而促進經濟綠色低碳發展。
因此,本文利用2010-2018年兩年一期的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數據,以“寬帶中國”試點城市政策作為準自然試驗,采用三重差分模型對比政策實施前后、試點城市相對于非試點城市、使用互聯網家庭相對于未使用互聯網家庭的人均消費碳排放和消費碳強度的變化情況,檢驗數字經濟對消費低碳轉型的影響及內在機制,分析地區、家庭特征和消費類型的異質性,對數字經濟驅動家庭消費低碳轉型這一核心命題展開深入研究,以期為數字經濟背景下實現家庭部門消費低碳轉型提供理論依據。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如下:第一,回答了數字經濟能否推動家庭消費低碳轉型這一現實問題。學術界關于數字經濟對居民消費的影響的研究數不勝數,但鮮有學者探討數字經濟與消費低碳轉型的關系,且經驗觀點存在爭論,本文從消費低碳轉型視角聚焦數字經濟的低碳消費紅利,為數字經濟推動家庭消費低碳轉型提供經驗證據。第二,更為全面地考察了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作用機制和多維異質性。現有關于低碳消費的研究主要從需求角度展開分析,本文從需求側和供給側全面地考察了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實現路徑。此外,本文還從地區特征、家庭特征和消費類型三個維度進行了異質性分析,為我國制定差異化減排政策提供理論指導。第三,采用三重差分法研究了宏觀政策對微觀個體經濟行為的影響。以往文獻在探究宏觀政策對微觀主體影響時主要采用雙重差分,本文采用三重差分模型,在考慮“寬帶中國”試點城市政策的基礎上,加入個體是否使用互聯網這一關鍵變量,對比政策實施前后、試點城市相對于非試點城市、使用互聯網家庭相對于未使用互聯網家庭的人均消費碳排放和消費碳強度的變化情況,降低因忽略互聯網使用導致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低碳轉型效果的估計偏誤。
作為低碳轉型的重要推動力,數字經濟正以數字技術賦能的方式驅動家庭消費向綠色低碳轉型。第一,在消費理念上,隨著“互聯網+”的持續推進,“互聯網+環保公益”項目進入大眾視野,居民通過線上虛擬的低碳行為強化低碳理念,從而轉化為現實生活中的低碳行為[18]。郭國森等(2023)[19]研究發現,使用“螞蟻森林”的用戶會更多地參與線下綠色消費。第二,在生活方式上,數字技術不僅催生平臺經濟的出現促使居民生活便利化,還推動二手市場和共享服務的發展實現資源的循環利用[20]。這些由數字技術帶來的生活便利化和資源循環利用一方面可以通過降低能源需求直接減少家庭能源消耗,另一方面通過降低出行需求間接減少交通碳排放。第三,在能源選擇上,作為提升個體人力資本的數字技能是提高信息獲取能力、推動消費者更多地選擇清潔燃料的重要因素,是實現能源消費結構低碳轉型的有利條件[21]。由此可見,數字經濟能有效推動家庭消費低碳轉型,實現消費理念綠色化、生活方式低碳化和能源選擇清潔化。據此提出以下假設。
H1數字經濟推動家庭消費低碳轉型。
消費行為由消費需求與產品供給共同決定。從需求角度來看,既往研究主要基于認知行為理論和計劃行為理論從認知和心理角度對居民低碳消費行為展開研究,而數字經濟作為數字技術和數字賦能的新經濟形態,不僅能夠通過互聯網信息傳播和數字技術提高消費者對環境壓力的認知還能轉變消費者偏好,進而實現家庭消費低碳轉型。認知行為理論和計劃行為理論認為,環境認知和個體行為意向是影響消費者行為的主要因素[22]。一方面,互聯網技術發展打破時間和空間限制,提高信息傳播速度,拓寬知識獲取途徑,有效提升消費者對環境壓力的認知水平,從而推動家庭消費低碳轉型。同時,基于數字技術的信息嵌入式監管工具提高了消費者環境認知水平,有效推動消費者線上綠色行為[23]。另一方面,數字算法重塑了居民消費意識,轉變了居民消費觀念,“綠色”“健康”“低碳”等詞通過網絡迅速傳播并改變消費者需求偏好,引導消費行為向綠色化轉變。研究表明,消費者對低碳產品的偏好程度越高,則購買低碳產品的實際行為越頻繁,越有利于實現家庭消費低碳轉型[24]。
從供給角度來看,數字經濟通過提高產品綠色技術創新水平促進家庭消費低碳轉型。與傳統經濟相比,兼具綠色和技術屬性的數字經濟在推動綠色技術創新過程中具有天然優勢,綠色技術驅動企業低碳化轉型優化產品供給結構,增加綠色低碳產品數量和種類,為消費者提供更多可選的綠色低碳產品,以此倒逼消費行為綠色化,實現家庭消費低碳轉型[25]。一方面,綠色技術創新減少產品生產過程中的碳排放,最終體現在消費品隱含碳排放減少。另一方面,綠色技術創新增加低碳產品供給,從使用終端降低家庭消費碳排放。綠色技術創新可以降低產品生產、使用和處置過程中對環境的不利影響[26]。由此可見,數字經濟不僅會從需求端影響家庭低碳消費行為,也會通過供給端引導消費行為向低碳化轉型,其中,消費者環境壓力認知、消費者低碳偏好和產品綠色技術創新是數字經濟推動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主要途徑。據此提出以下假設。
H2數字經濟通過提高消費者環境壓力認知和消費者低碳偏好、促進產品綠色技術創新的方式助力家庭消費低碳轉型。

圖1 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傳導機制圖
由于中國各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氣候條件、電力生產結構有所區別,不同家庭的個體特征差異比較明顯,消費者對消費類型的偏好不盡相同,這些都可能會改變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影響。從地區差異性來看,第一,東部和中西部因經濟發展基礎和發展機會互異,導致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規模和消費結構的影響存在差別[27],對城市能源利用效率也有所不同[28],因此,東中西部地區的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碳排放和碳排放強度也存在差異化效果。第二,由于南北地區氣候差異和城市供暖設備不同,居民生活方式也存在差異,根據路徑依賴理論,數字經濟對不同地區的家庭消費低碳轉型存在異質性影響。第三,電力作為家庭部門最主要的能源,電力生產結構清潔化會直接減少家庭電力消費產生的碳排放,也會間接降低該地區在生產產品中的隱含碳。因此,是否為清潔電力城市會影響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效果。
從家庭特征來看,一是城市信息基礎設施優于農村,城市居民的數字技能也高于農村居民,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和互聯網使用差別會對數字經濟的消費低碳轉型效果產生異質性影響[29]。二是數字經濟對不同財務狀況的家庭消費低碳轉型存在異質性。財務盈余的家庭會在數字經濟的作用下增加消費,提高家庭碳排放水平,也會通過調整消費結構,降低家庭消費碳強度;而財務赤字家庭會通過減少非自發消費降低家庭碳排放,同時,數字經濟發展緩解了融資約束,增加消費性借貸,加劇非理性消費[30],抑制家庭消費低碳轉型。三是不同年齡段消費者的消費心理和消費需求有所差異,數字經濟對不同年齡結構的家庭消費低碳轉型效果也會存在一定區別[31]。
從消費種類來看,數字經濟對不同類型的消費碳減排存在結構性差異。王軍等(2022)[17]認為數字金融發展對家庭設備和文教娛樂碳排放增加效應最明顯,未對居住消費產生增排效應。一是數字經濟對發展型消費和享受型消費的促進作用更顯著,對基礎型消費的提高效果不明顯[5]。二是數字經濟對不同行業的碳減排效應有所差異,在中等收入國家,數字經濟對建筑、制造和電力行業的碳減排效果最佳,對高等收入國家的制造業和運輸業碳減排作用最顯著[32]。由此提出異質性方面的假設。
H3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影響存在地區層面、家庭層面和消費類型層面多維異質性。
為加快我國寬帶建設,2013年8月,國務院發布實施“寬帶中國”戰略,首次將寬帶發展提高到國家戰略層面,并于2014年、2015年、2016年分三批遴選出了117個“寬帶中國”示范城市(群)。網絡基礎設施建設作為“寬帶中國”戰略最重要的內容之一,支撐數字經濟發展。田鴿和張勛(2022)[33]以“寬帶中國”政策作為數字經濟發展的代理變量,采用雙重差分的方法探究數字經濟對就業的影響。然而,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低碳行為的影響不僅受到“寬帶中國”試點城市政策的沖擊,還會受到家庭互聯網使用等數字素養的作用。因此,本文在“寬帶中國”政策實施的基礎上,引入是否使用互聯網構建三重差分模型,從而檢驗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凈效應。
本文將“寬帶中國”試點城市政策作為一次準自然試驗,采用三重差分法估計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影響,構建如下模型
Yit=α+β1Treatc×Postt×Interneti+λZit+γt+ηc+εit
(1)
其中,Yit表示i家庭消費低碳轉型,包括人均消費碳排放(pre_CO2)和消費碳強度(intensity_CO2);Interneti表示是否使用互聯網,使用互聯網為1,未使用互聯網為0,Treatc和Postt是虛擬變量,Treatc用于識別c市是否為“寬帶中國”試點城市,若c市屬于“寬帶中國”試點城市,則Treatc取1,反之取0,Postt用于識別政策是否已經開始執行,Treatc×Postt×Interneti作為數字經濟的代理變量;Zit代表一系列與家庭消費有關的控制變量,包括個體層面和家庭層面,同時控制城市虛擬變量,γt為時間固定效應,ηc為城市固定效應,εit代表隨機擾動項,其余均為待估參數。
本文數據主要來源于每兩年一期的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2010年基線調查覆蓋了25個省121個市162個縣,16 000個家庭樣本,該數據包括了食品支出、衣著支出、居住支出、家庭設備及用品支出、交通通訊支出、文教娛樂支出、醫療保健支出和其他支出,對研究家庭消費低碳轉型問題具有很強的代表性。本文旨在探究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影響,由于CFPS2020數據未涉及消費問題,因此本文主要使用2010—2018年CFPS的個人數據庫和家庭數據庫,并采用2011—2019年的《中國能源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工業統計年鑒》和2006年的《IPCC溫室氣體排放清單指南》計算八類消費的碳排放系數。另外,考慮到不同城市的能源利用效率的差別,通過中國碳排放數據庫(CEADs)的城市碳排放量計算城市碳排放強度,并利用與全國碳排放強度的比值衡量不同地區的能源利用效率和能源結構差別,從而使家庭人均消費碳排放和消費碳強度數據更合理。(3)以往學者對家庭消費碳排放的測度都是采用碳排放系數法和消費者生活方式法先計算出每一類消費的碳排放系數,再利用每種消費的金額與碳排放系數相乘得出單個家庭的碳排放量。但是這種計算方式存在一個較大的缺陷,全國所有城市的每一類消費碳排放系數都是統一的,這樣就可能會忽略不同地區因能源利用效率和能源結構差異造成的消費碳排放系數差異。因此,用各城市碳排放強度與全國平均碳排放強度之比衡量城市能源利用效率和能源結構差異,將其納入家庭消費碳排放計算模型中,可以將城市能源利用效率和能源結構異質性納入考量之中,李曉萍等(2022)在計算企業全要素生產率時將企業銷售額權重作為企業規模異質性納入模型中。在實證分析之前,本文首先刪除關鍵變量缺失和無法識別的樣本;其次,將家庭財務回答人視作戶主,作為家庭代表性樣本,并刪除年齡小于16歲的戶主樣本;再次,將個人數據庫與家庭數據庫匹配,篩選出個人特征變量,并計算出家庭有關變量;最后,合并2010-2018年數據,刪除樣本期內未能連續統計的樣本,最終形成2 599個家庭共12 995個樣本的平衡面板數據。
1.被解釋變量
家庭消費低碳轉型,包括人均消費碳排放(pre_CO2)和消費碳強度(intensity_CO2)。家庭消費低碳轉型指消費產生的碳排放量減少和消費的產品由高碳向低碳轉變,具體表現為人均碳排放量減少以及消費碳強度下降。若數字經濟對人均消費碳排放和消費碳強度的影響都顯著為負,則說明數字經濟不僅實現了家庭消費低碳轉型,且因消費增長產生的碳排放低于因消費結構綠色化減少的碳排放,是數字經濟驅動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最佳效果;若數字經濟對人均消費碳排放的影響顯著為正或不顯著,但對家庭消費碳強度的影響顯著為負,則說明該家庭實現了消費低碳轉型,但因消費增加產生的碳排放超過因消費產品調整減少的碳排放;若數字經濟對人均消費碳排放的影響顯著為負,但對家庭消費碳強度的影響顯著為正,則說明該家庭并未實現消費低碳轉型,而是降低了消費支出。由于本文采用微觀數據研究數字經濟與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關系,參考童玉芬和周文(2022)[31]的做法,利用消費者生活方式法(CLA)并將城市生產效率納入模型計算家庭碳排放,具體計算公式如下
(2)
其中,CO2i為i家庭消費碳排放總量,CIj為第j類消費的碳排放系數,Pcej為第j類消費支出,ratioc為城市c的碳排放強度占全國平均水平的比例。
人均消費碳排放的計算公式如下
(3)
消費碳強度的計算公式如下
(4)
其中,pre_CO2為i家庭人均消費產生的碳排放量,即人均消費碳排放,familysizei為i家庭的人口數;intensity_CO2i為i家庭單位消費額產生的碳排放量,即消費碳強度,consumei為第i個家庭的總消費。
2.核心解釋變量
數字經濟。網絡基礎設施建設是衡量數字經濟發展的重要指標之一。由于實施“寬帶中國”試點的城市在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城市網絡平臺建設、數字產業發展方面要優于非試點城市,采用“寬帶中國”試點城市政策作為數字經濟的政策沖擊具有一定的合理性[33]。同時,只有使用互聯網的家庭才能獲得數字紅利[34],因此將“寬帶中國”政策與互聯網使用結合起來衡量家庭是否受到數字經濟的沖擊更為精準與合理。本文采用是否為“寬帶中國”試點城市、政策實施前后、是否使用互聯網三者乘積(ddd)衡量數字經濟。
3.控制變量
本文主要從個人層面和家庭層面出發,控制可能對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產生影響的因素。性別(gender)、健康狀況(health)和受教育程度(education)等戶主特征是影響居民消費的重要因素[5]。性別差異會從心理層面影響對低碳產品的需求,健康狀況會通過影響居民消費結構進而對消費低碳轉型產生影響,戶主的受教育年限會影響其對低碳技術的接受程度和環保意識水平[35],從而影響消費低碳轉型。基于環境STIRPAT模型[36],控制家庭人口規模、人口結構和人均財富,人口規模采用家庭總人口衡量(familysize),人口結構采用16周歲以下和65周歲以上的占比衡量(foster),人均財富采用家庭人均總收入對數衡量(lnpincom)。根據規模效應,家庭人口越多,邊際碳排放增長越小,越有利于碳減排。童玉芬和周文(2022)[31]認為由于老年人與年輕人共同生活的主干家庭更加“節能環保”,因此家庭老齡化有利于抑制家庭碳排放。根據絕對收入假說,收入是影響消費的關鍵變量,也是決定消費結構的重要因素,對家庭消費低碳轉型具有重大影響[37]。
4.機制變量
本文采用消費者環境壓力認知、消費者低碳偏好和產品綠色技術創新作為機制變量。借鑒Wang等(2023)[11]做法,選用家庭認為環境問題的嚴重程度衡量個人環境壓力認知。(4)消費者環境壓力認知是以CFPS問卷中“您認為環境問題在我國有多嚴重”為基礎,0表示環境問題不嚴重,10表示環境問題非常嚴重,利用家庭對環境問題認知的平均值表示環境環境壓力認知。借鑒何祚宇等(2023)[38]對消費者偏好的衡量方法,采用綠色消費品需求收入彈性作為消費者低碳偏好的替代變量。產品綠色技術創新借鑒董直慶和王輝(2021)[39]做法,采用城市每萬人綠色發明專利的申請量衡量。

表1 相關變量及描述性統計
為了解數字經濟是否對家庭消費產生了低碳轉型的效果,本文對比了2010—2018年實驗組和非實驗組的pre_CO2以及intensity_CO2的大小以及變化情況。如圖2(a)所示,無論是實驗組還是對照組,家庭人均消費碳排放量都在逐年增加,2010—2018年對照組人均消費碳排放量從1 061 kg增加至2 048 kg,實驗組人均消費碳排放量從1 349 kg上升為1 705 kg。2013年之前,實驗組家庭人均消費碳排放量高于對照組,受到“寬帶中國”試點城市政策的沖擊后,實驗組家庭人均消費碳排放量均低于對照組,表明在數字經濟的影響下家庭人均消費碳排放增加速度放緩,數字經濟促進家庭消費碳減排潛力可觀。從圖2(b)可知,實驗組的消費碳強度始終低于對照組,且在2013年之后,對照組消費碳強度呈現上升趨勢,而實驗組消費碳強度呈下降趨勢,表明“寬帶中國”試點城市政策調整了消費者對商品的選擇偏好,家庭消費結構向綠色化轉型。從直觀上看,數字經濟減緩了人均消費碳排放量的增長態勢,有效降低消費碳強度,有助于推動實現家庭消費低碳轉型。

圖2 2010—2018年實驗組與對照組pre_CO2和intensity_CO2對比圖
三重差分估計結果滿足一致性假定的前提是實驗組和對照組具備共同趨勢,為驗證上述模型是否適用于本文的研究,基于三重差分模型的平行趨勢檢驗方法,通過設置年份差額考察試點城市和非試點城市、使用互聯網家庭和未使用互聯網家庭的人均消費碳排放和消費碳強度在“寬帶中國”試點城市政策實施前后的變化情況。由于“寬帶中國”試點城市政策在各地區設立的時間不同,無法以單一年份作為政策實施年份,因此本文將政策區間與“寬帶中國”試點城市設立年份相減,分別得到政策實施前4年(before4)、政策實施前2年(before2)、政策實施當年(current)、政策實施后2年(after2)以及政策實施后4年(after4)。具體公式如下
Yict=α+δ-4before4+δ-2before2+δ0current+δ2after2+δ4after4+γt+ηc+εict
(5)
圖3中展示了政策實施前4年至后4年間隔期為兩年的各時點的不同估計值,該圖反映了95%的置信區間下系數δt估計結果。從圖中可以看出,政策實施前人均消費碳排放和消費碳強度系數均不顯著,實施后估計系數才出現明顯變化,且隨著時間推移,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作用效果越明顯,該結論滿足共同趨勢假定,說明三重差分模型適用于本文的研究。
表2報告了數字經濟對人均消費碳排放和消費碳強度的影響。從結果來看,數字經濟減少了家庭人均消費碳排放,顯著降低了消費碳強度。從“減排”和“降碳”的效果來看,相比未受到“寬帶中國”示范城市政策沖擊的家庭來看,數字經濟平均可以減少“寬帶中國”試點城市使用互聯網家庭3.77%的人均消費碳排放,降低10.45%個單位的消費碳強度,說明數字經濟對降低單位消費產生的碳排放作用更明顯,而對家庭人均消費產生的碳排放量影響較弱。一方面,數字經濟能夠引導消費行為低碳化,另一方面對增加家庭消費也有正向影響,從而提高人均消費碳排放[5],數字經濟對消費行為低碳化的作用強于消費水平增加產生的碳排放從而推動家庭消費低碳轉型。控制變量回歸結果與以往學者研究基本一致[37]。
1.PSM-DID
盡管本文控制了個人和家庭層面相關的變量,并且控制了城市虛擬變量,但個體間存在較大差異,仍可能造成估計結果偏誤,因此,對實驗組和對照組采取1∶5臨近匹配,使用PSM-DID進行穩健性檢驗。從表3的前2列檢驗結果可知,數字經濟顯著抑制了家庭人均消費碳排放,也降低了消費碳強度,表明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低碳轉型具有一定的積極效果。從差分項的估計結果來看,匹配后家庭人均消費碳排放顯著性水平明顯提高,估計系數絕對值變大,說明在縮小個體間的差異后,數字經濟對家庭人均消費碳減排的作用效果更明顯,所得結果保持穩健。

表3 穩健性檢驗結果1
2.替換變量
為避免變量選取造成的估計偏誤,用家庭碳排放(CO2)替換家庭人均消費碳排放(pre_CO2),用未考慮城市能源使用效率的消費碳強度(intensity_CO2_1)替換考慮地區能源使用效率的消費碳強度(intensity_CO2)。從表3列(3)和列(4)可知,數字經濟促進家庭消費低碳轉型。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結果穩健。
本文采用“寬帶中國”示范城市政策作為數字經濟的代理變量,雖然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內生性問題,但忽略了不同地區數字經濟發展程度的差異,因此,借鑒趙濤等(2020)[40]的做法,采用主成分分析法從互聯網發展和數字金融兩個維度測度數字經濟發展水平。結果依舊表明數字經濟發展促進了家庭消費低碳轉型。
3.雙重差分法
目前較少有學者采取三重差分法衡量數字經濟的效果,為使結果穩健可信,將核心解釋變量變換為“寬帶中國”示范城市的城市虛擬變量和政策實施的時間虛擬變量兩者交乘項(did),估計結果與基準回歸相似,結果穩健。并且,相比于既考慮城市的信息基礎設施建設,又考慮個人數字技術采納,僅考慮“寬帶中國”試點城市的政策沖擊會高估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效果。
4.排除低碳政策干擾
已有研究表明,低碳城市試點政策會顯著提高城市居民綠色生活水平[41],即家庭消費低碳轉型可能會受到低碳城市試點政策的影響,為排除該政策的干擾,將2010年和2012年的低碳城市試點地區的樣本剔除,但保留了2017年第三批低碳城市。主要原因有:一是本文所考察的樣本時間為2010—2018年,而且調查問卷采用的是調查對象前一年或前一個月的消費情況,家庭消費低碳轉型受到2017年的低碳城市政策影響較小;二是政策具有滯后性,低碳城市試點政策其目的是為了降低城市整體碳排放,提高能源利用效率,對居民消費決策的直接作用較小,可能會通過其他間接途徑影響居民低碳消費,政策的滯后性更加明顯。因此,本小節僅剔除2010年和2012年實施低碳城市政策的地區。從表4列(3)和列(4)的結果來看,在剔除低碳城市試點政策的影響之后,數字經濟對人均消費碳排放和消費碳強度的影響顯著為負,數字經濟促進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結果是穩健可信的。

表4 穩健性檢驗結果2
上述實證結果表明,數字經濟推動家庭消費低碳轉型,有效發揮數字經濟的低碳消費治理紅利。那么,數字經濟驅動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機制如何?根據理論分析,數字經濟在需求端可以通過提高消費者環境壓力認知和轉變消費者偏好促進家庭消費低碳轉型,在供給端通過推動產品綠色技術創新的方式助力家庭消費低碳轉型。接下來從上述兩個方面三個路徑展開分析。
首先,數字經濟發展通過提高消費者環境壓力認知引導家庭消費低碳轉型。表5列(1)呈現的回歸結果顯示,數字經濟對提高消費者環境壓力認知有積極作用。Gifford和Nilsson(2014)[42]研究指出環境認知是環境友好行為最有利的預測因素,而數字經濟尤其是互聯網的發展有效提升了消費者對環境壓力的認知。以互聯網技術為核心的數字經濟改變了信息傳播的主流方式并加快了信息傳播速度,消費者可以通過網絡學習低碳知識和環保知識自發形成環境保護意識,提高消費者對環境問題的認知水平以及增加環境友好型行為的可能性。由此,數字經濟有利于提高消費者環境壓力認知水平促進家庭消費低碳轉型。

表5 機制檢驗結果

表6 地區異質性檢驗結果
其次,數字經濟通過改變消費者偏好推動家庭消費低碳轉型。表5列(2)結果顯示,數字經濟能夠驅動消費者偏好向低碳化轉變,助推家庭消費低碳轉型。數字經濟發展促使新消費觀念通過互聯網向居民傳播,在心理層面重塑居民消費意識轉變居民消費偏好,從需求端調整消費行為。因此,消費者偏好低碳化是數字經濟推動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影響機制。
最后,數字經濟通過提高產品綠色技術創新水平促進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由表5列(3)可知,數字經濟提高了綠色技術創新水平。理論上來看,綠色技術創新是降低碳排放強度和增加低碳產品供給的有效手段。其一,綠色技術創新減少產品生產過程中的碳排放,最終體現在消費端隱含碳排放減少。其二,綠色技術創新能夠增加低碳產品供給,從而引領居民消費低碳行為。
總體而言,數字經濟從需求端提高消費者環境壓力認知和低碳偏好,從供給端促進產品綠色技術創新,共同助推家庭消費低碳轉型。
參考白俊紅等(2022)[43]的做法,通過在基準模型中加入地區和家庭特征虛擬變量與政策交互項的辦法進行地區局面和家庭層面的異質性檢驗。同時,還探究了數字經濟對不同消費類型碳減排效果,為今后消費碳減排的重點方向提供理論支撐。
雖然本文在基準回歸中控制了城市虛擬變量,但東中西部地區數字經濟發展基礎和經濟發展水平差異造成居民消費觀念和消費習慣不同,南北之間的氣候差異會導致家庭對能源需求的不同,電力生產結構對城市能源供給的不同,都會影響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估計結果。因此,按照城市所在位置和城市種類進行異質性分析。首先,將東部地區賦值為1,中西部地區賦值為0,采用東中西部地區虛擬變量(east)與政策虛擬變量(ddd)的交互項驗證經濟基礎不同導致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差異化效果。其次,將北部地區賦值為1,南部地區賦值為0,通過在基準模型中加入南北虛擬變量(north)與政策虛擬變量(ddd)的交互項,探討氣候差異引起的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低碳轉型影響的異質性。最后,將高碳電力城市賦值為1,其余城市賦值為0(5)火力發電占比大于全國平均水平定義為高碳電力城市,包括福建、湖北、湖南、廣東、廣西、重慶、四川、貴州、云南、西藏、甘肅、青海12個省市(自治區),小于全國平均水平定義為低碳電力城市。,采用高碳電力城市虛擬變量(coal)與政策虛擬變量(ddd)的交互項驗證電力生產結構不同造成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差異化效果。從經濟發展基礎來看,數字經濟對東中西部地區的家庭人均消費碳排放影響不顯著且無差異,對中西部地區的家庭具有降低消費碳強度的作用,但數字經濟對東中西部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的作用無明顯差異。從氣候差異來看,數字經濟對南方地區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效果更明顯,主要原因在于北方漫長的冬季需要長時間供暖,能源消耗相比南方大幅度增加,除了家庭能源消費直接導致家庭消費碳排放增加,在產品生產過程中也需要更多能耗,因此數字經濟對北方地區的家庭消費低碳轉型效果低于南方地區。從電力生產結構差異來看,數字經濟對高碳電力城市與低碳電力城市的家庭消費碳減排效果無顯著差異,對低碳電力城市降碳作用更加明顯,因此,電力生產結構清潔化不僅有利于自身低碳轉型,也能有效減少消費品的隱含碳從而加速家庭消費低碳轉型。
城鄉二元結構一直以來都是我國突出的問題之一,城鄉之間的經濟發展水平、基礎設施建設、消費觀念等都存在較大差異,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影響存在城鄉異質性。因此,將城市家庭賦值為1,農村家庭賦值為0,采用城市家庭虛擬變量(urban)與政策虛擬變量(ddd)的交互項驗證家庭財務狀況不同導致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差異化效果。從表7列(1)、列(2)報告的結果可知,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減排”的影響不存在明顯的城鄉差異,對城市家庭“降碳”的效果更明顯。在數字經濟的沖擊下,“綠色”“健康”“低碳”等詞迅速傳播并影響消費者的消費理念,由于城市家庭的消費者更易接受低碳消費、綠色消費的新理念,并將其轉化為消費行為,以此降低城市家庭消費碳強度。

表7 家庭特征異質性檢驗結果
凱恩斯的絕對收入理論認為消費是由當期收入決定的,然而,由于消費性借貸的出現和超前消費觀念的興起,家庭財務赤字現象多發。一方面,財務赤字可能是由于家庭變故導致入不敷出,居民會減少不必要支出從而降低消費碳排放,而食物等自發性消費碳含量較低,因此財務赤字可能會促進居民“減排降碳”,但這種以減少自身效用的消費低碳轉型并不是可推崇的。另一方面,財務赤字還可能是因為居民過度消費造成的,過度消費不僅會造成不必要的浪費,也對實現消費低碳轉型產生了負面影響。本文將財務赤字家庭賦值為1,財務盈余家庭賦值為0,采用財務赤字家庭虛擬變量(deficit)與政策虛擬變量(ddd)的交互項驗證家庭財務狀況不同導致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差異化效果。從表7列(3)、列(4)可知,數字經濟抑制了財務赤字家庭的消費低碳轉型,說明財務赤字家庭受數字經濟影響后會導致非理性消費,從而不利于家庭消費低碳轉型,因此,適度消費是引導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重要方式。
年齡結構是影響家庭碳排放的重要因素。按照年齡結構將家庭分為青壯年家庭、多子化家庭和老齡化家庭,首先將多子化家庭賦值為1,其余家庭賦值為0,其次將老齡化家庭賦值為1,其余家庭為0,采用多子化虛擬變量(young)與政策虛擬變量(ddd)、老齡化虛擬變量(old)與政策虛擬變量(ddd)的交互項驗證年齡結構不同導致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差異化效果。(6)多子化家庭指16歲以下兒童占家庭成年人數的一半及以上,老齡化家庭指65歲老人占家庭成年人數的一半及以上,其余家庭為青壯年家庭。從表7列(5)、列(6)可知,數字經濟促進青壯年家庭消費低碳轉型,對多子化家庭的影響無明顯差異,對減少老齡化家庭人均消費碳排放有顯著影響,但對降低消費碳強度無顯著差異。由于數字經濟對人均消費碳排放的影響不僅體現在消費行為低碳化的降碳作用,還要受到數字經濟對消費規模擴大的增排影響,數字經濟顯著降低了老齡化家庭的人均消費碳排放可能的原因是老年人勤儉節約的思想觀念束縛了消費,因此,發揮數字經濟消費紅利激發老年人低碳消費需求擴大老年人低碳消費市場不僅有利于經濟發展還能有效實現環境目標。
在前文機制分析中已經驗證,數字經濟在需求端可通過消費者偏好低碳化促進家庭消費碳減排,那么,數字經濟對各類消費的碳減排作用到底有多大?哪些類型的消費需要重點關注?為回答上述問題,本文構建消費類型異質性分析,分別探究數字經濟對八類消費碳排放的影響。表8可知,數字經濟顯著降低了衣著、居住、交通和醫療的消費碳排放。從估計系數來看,數字經濟對居住消費的碳減排效果最明顯,對醫療保健、交通、衣著的減排作用依次遞減。對家庭設備及用品消費的減排作用僅在10%的水平下顯著,對食物消費和文教娛樂消費的碳減排效果不顯著,并且提高了其他消費的碳排放水平。農業和服務業一直被視為低碳產業,因此,在實現環境目標時更強調對工業、建筑業、交通運輸業的低碳轉型而忽視了農業和服務業部門的清潔生產,過度施肥、農膜殘留和柴油機械生產采收都提高了農產品中的隱含碳,服務業低投入低產出的發展模式不利于能源使用效率提升,減排成本和減排壓力逐年上升[44]。隨著數字技術的興起,其他消費尤其是網上虛擬消費激增,與之伴生的是碳排放量增加。由此可見,數字經濟賦能農業和服務業低碳轉型是促進家庭消費碳減排的重要路徑,數字經濟引導居民理性消費是實現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關鍵方式。

表8 消費種類異質性檢驗結果
本文基于2010—2018年CFPS數據,運用三重差分法研究數字經濟對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的影響,本文得到如下結論。一是基準回歸結果表明,數字經濟減少人均消費碳排放量和降低消費碳強度有效推動家庭消費低碳轉型,該結論在多重穩健性檢驗中依然成立,這對我國家庭部門實現碳達峰、碳中和具有較強的政策含義。二是機制分析發現,數字經濟可以通過提高消費者環境壓力認知、助推消費者偏好低碳化和促進產品綠色技術創新等方式賦能家庭消費低碳轉型,這對加速降低消費端碳排放提供有效途徑。三是異質性分析表明,數字經濟加快南方地區、低碳電力城市和城市家庭消費碳強度下降,抑制了財務赤字家庭的低碳轉型步伐,雖推動老齡化家庭碳減排但未充分釋放老年人消費市場,對醫療保健、交通、衣著的減排作用依次遞減,對食物和文教娛樂消費碳排放無顯著影響,該結論為我國制定差異化減排政策提供了理論指導。
本文結論提供如下政策啟示:第一,將數字經濟作為推動家庭消費碳減排的新動能。本文研究發現,數字經濟能夠顯著降低家庭人均消費碳排放和消費碳強度。基于此,大力發展數字經濟,鼓勵消費者在日常生活中借助數字技術提高消費效率,減少不必要的資源浪費,通過數字技術踐行綠色低碳消費理念。第二,強化互聯網對家庭低碳消費觀念和低碳消費行為的引導。通過“互聯網+”與“綠色低碳”有機融合,推動財務赤字家庭的消費觀念向低碳化轉變,激發老年人低碳消費市場,進一步推動家庭消費低碳轉型。第三,注重“智能制造+綠色創新”雙擎驅動低碳產品與服務供給。鼓勵企業應用數智技術改造傳統生產模式,引導企業采納綠色技術生產綠色低碳產品,加大綠色低碳產品與服務的供給力度,并依托數字技術推動傳統產業數字化改造,持續推進制造業、建筑業和交通運輸業低碳轉型,重點實施農業、服務業低碳化發展,具體可通過智能系統實現農業精準施肥,通過互聯網技術增加服務業產出,實現經濟綠色低碳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