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風雨墻,唐宋元明清,從古看到今。”這是家鄉高郵文聯主席趙德清先生新著小說集《風雨墻》的歷史跨度。在時空輪轉和文字的穿梭中,讀者與趙德清故事中的人物同悲同喜,我們在感嘆世事無常、造化弄人之時,更多的體悟是在一份堅守、一份釋然、一份恬淡和一份真情交匯成的暖流中暢游浮沉,情不能已,歡笑的淚水盈盈欲滴,急于奔進家鄉豐富水系的任一條河流,從而得以撫慰。
所向無敵的大地之子安泰只要身不離地,便能從大地母親那獲得無窮力量,然一旦離開大地,他便會如脫水的魚兒般不堪一擊。于我而言,眼波流轉間,距離開家鄉負笈南下求學已近三十年,如今,人已中年的我客居省城雖有業可作、有夫可依、有子可期,但那份無名的倦怠若背陽處石縫里的草種,就著一丁點的陽光雨露便會頂破薄土冒出芽來,癢癢的,撓不得、拔不去,可一旦讓其任性生長便會讓原本漂泊的心空空落落的,似掏盡了內里一般。我知道從離開家鄉的那日起,我便已成了游子,如離索的鳥,在偶爾的鳴叫中尋得一兩句同聲相應的慰藉,獲取一份前行的鼓勵和力量。然而這娑婆世界的所有落寞與悲涼卻在《風雨墻》中得到了釋放與和解。
里下河水哺育了趙德清,也滋養了《風雨墻》九篇故事中的人物,因而他們身上都攜有水至柔至剛的基因,行為處世“善”字當頭、“韌”字為要,在不爭不搶中凸顯大寫的人格。這在大家閨秀陳怡琪、胭脂山賈沉香、船娘虹姐等人物身上表現得分外明顯。陳怡琪和王明禮青梅竹馬、相愛至深,然造化弄人,革命年代兩人一個留守家鄉、一個奔赴革命,九封信件的往來扯長了漫漫歲月的無盡守候,扯淡了刻骨相思的悲情戚戚。陳怡琪這個未過門的兒媳婦以女兒身為王明禮的父親送終守孝,以王明禮嫡妻的身份精心照顧其來高郵待產的革命女同志。從掐得出水來的芳華美少女到撫養“情敵”女兒王思思長大成人的姆媽,陳怡琪全身散逸出圣潔的光輝,完成了人性中情愛之“小”到博愛之“大”的升華。王思思是中共黨員王明禮與革命戰友所生的女兒。誰又能說這不是以陳怡琪為代表的高郵女子在為照料呵護革命后代所做貢獻呢?!
里下河水哺育了趙德清,也滋養了《風雨墻》九篇小說中的人物,因而他們身上都散逸出氤氳水氣所特有的溫潤,舉手投足中更會抖落出故鄉的風俗。一如在酷暑之夜,家鄉的人會在運河堤上、鄉村的小石橋上輕搖蒲扇,話話家長里短、聊聊趣聞野事、談談抱負理想。于是讀故事,就如與作者話家常,其中一兩人物原型似乎就來自與你家炊煙相向的鄰家,讓你不由惶恐自己是否在一次酒后失語向作者吐露了鄰里間的舊事;其中的一兩處情節真實得恍如角色臨時缺位而將猝不及防的你拖入救場一般。《家裝人物軼事》中的五個人物瘸腿張、瓦匠老王、裝配工小姚、全宅配小宋、木工周五都很寫實,每個人都在為了那口“飯食”而認真地生活,只是小宋沾染了商家的市儈氣,但是作者以包容的筆觸拯救了他,讓他趕在年三十晚還“趙哥”一萬元,以表明其天良未泯,更是表達了作者借新歲喚醒小宋,期待其從頭開始,重新做人之期翼。
里下河水奔涌不息,里下河平原魚米飄香。倉廩實而知禮節,因而水網縱橫的里下河養育出的兒女柔和淳厚、善良質樸,他們的文字干凈利索、敘事風格明凈敞亮。他們筆下的人物性格歡快跳脫,不怨天尤人,即使《搓背王》中的王青高考成績被人冒名頂替后,也沒有一味地沉淪,而是直面現實,爬出青春的沼澤地,走向遠方成長為一只打不垮的孫猴子。他們筆下的人物于庸常中袒露出的良善與憨厚,讓人不禁嘖嘖稱贊、拍案叫絕。《三輪車夫二憨子》中的二憨子用源自本能的樸素感情愛慕保護著周文芳,居委會大爺、大媽和梁二爺等也對這個失去雙親的傻孩子溫柔之待。然而世俗的眼光、境況的改變、文化的差異注定二憨子和周文芳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會背向而馳,漸行漸遠。但在作者筆下癡情不會錯付,老天自有安排,走了一個周文芳,來了一個元桂芳,二憨子較之他人有了雙倍的幸福,身邊有著一個有香氣的小芳,心里住著一個有文化的小芳。
讀罷一部《風雨墻》,淚濕青衫袖,為有福氣的二憨子、為堅貞的陳怡琪、為大愛無邊的喬宛容,更為作者筆下一個個溫暖的文字所串聯成的故事。“文藝創作要以扎根本土,深植時代為基礎,提高作品的精神高度、文化內涵、藝術價值。”“清泉永遠比淤泥更值得擁有,光明永遠比黑暗更值得歌頌。”我想《風雨墻》做到了,九篇故事中沒有假、丑、惡,只有真、善、美,而這也正是我親愛的故鄉及故鄉人生活的觀照和藝術的再現。
風中有真情,雨后見彩虹。這是《風雨墻》所要傳遞的聲音,也是我這個與作者同鄉的游子要向廣大讀者分享的體悟。
——選自西部散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