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國
見不得別人吃酸的東西,比如山楂和石榴。有人可能覺得石榴是甜的,在我的印象里石榴是酸的,一看到別人吃胃里就涌起一股酸液。
印象里小時候,家里種了兩棵石榴樹,每到秋天的時候,父親就回老家摘石榴。老家的石榴紅彤彤的,個個果粒飽滿,咧著嘴笑得那么的開心。父親把石榴帶回來,我就會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把石榴掰開,把石榴籽一粒一粒地放到碗里,一把一把填嘴里嚼著。那種酸味在我的心里是甜的,甜到我的心尖上。這么多年過去,當我成人有了自己的家庭,我就恐懼石榴了,與其說恐懼石榴不如說恐懼酸味。父親年年都會摘石榴,每年都帶回來讓我品嘗,每次都說今年的石榴可甜了,而我卻很少再碰觸了。
還有一種比石榴酸很多的東西,那就是山楂。記得有一年,我到岳母家,正趕上摘山楂的時節,我便和岳母一起到果園摘山楂。去的時候已是下午,岳母早已忙碌了多時,她把一顆顆飽滿的山楂摘下來放入筐子里,然后用三輪帶回家,等待收購的商販來村里進行收購。每年都會有商販到村里收購,價格壓的很低,出去賣又會耽誤大量的時間,只好讓商販收購省出售賣的時間。摘山楂也是一種技術活,剛開始,我的速度很慢,根本跟不上岳母的腳步,岳母摘了一筐又一筐,我的一筐還沒有滿,此時我確實感到有些羞愧,一個七尺男兒,竟沒有岳母摘的多。其實,我很少有機會參加勞動,從小就隨父母搬到縣城居住,與農村隔絕了起來。
我們當地的山楂都比較小,遠在百公里外的丈母娘家的山楂卻比我們當地的山楂大的多,整整大了好幾倍。那一年,父親的表兄弟到家中做客,我把從昌邑帶來的山楂洗干凈,請他們品嘗。他們都說山楂又大又好,我卻不太習慣吃山楂。這種大山楂咬上一口酸味就蔓延開來,一股強烈的酸味瞬間讓你的腮幫子鼓了起來,那種酸的感覺還真是無法享受。不過,有的人就喜歡吃酸的山楂。父親和兒子都喜歡吃山楂。我一看到他們吃山楂的那種表情,欲說不能,卻特別地享受。
那些如山楂一樣的酸味刻畫在他們的臉部,常常在我的腦海里出現,特別是到了秋天。
從小就喜歡吃甜的東西,尤其是糖,一把一把的糖攥在手里裝在小口袋里,隨時都要拿出一顆放在嘴里。
一到過年,父親就領我挨家挨戶的串門或者走親訪友,無論到誰的家里,主人總是要抓一大把糖遞到我的手里。作為一個孩子,總能蹭到許多的糖,那是童年最開心的一件事情。還有,到了過年,母親會到市場購買年糕,這是家鄉的一種習俗,家家戶戶都要買年糕供菩薩,母親也不例外。她會提前去購買年糕,放到家里的一個瓷盆里,等到年三十那天晚上,母親把年糕放到一個又一個的小瓷碗里擺上供桌,大年初一母親再把年糕取出,專門為我炸年糕吃。我已經記不清是年糕本身就有糖還是母親放了一大把,每次吃年糕都特別甜。在我食之無味,啥也不想吃的時候,母親就會為我炸年糕,直到我成家立業,和母親分居而住,就很少吃到甜甜的年糕了。現在,年糕雖然遠去,但糖在我的生活里是隨處可見,隨處可以觸摸到的東西。不過,我已經很少去吃糖了。我記得,一到有人結婚,大包小包的糖就遞到了手中,那時會拿起糖塊去吃,自己根本不會去買糖。
有一次,我出差到南方,經常要和甜食打交道。早上吃糖包,中午和晚上的菜也是甜的。剛去還比較習慣,時間長了就覺得膩了,吃不慣菜里加糖。
原先家里很少買白糖和紅糖,糖塊也是到了過年才要買的,都是母親自己去挑選。我們家幾乎很少吃糖,偶爾會吃一點白糖。吃白糖還是源于兒子喜歡吃爆米花。買小玉米粒在家給孩子爆,加上大量的白糖爆出的爆米花才好吃。如果不加糖,爆米花的味道淡而無味,就沒有嚼勁了。
現在,甜甜的糖雖很少在我的生活里出現了,但,甜甜的日子卻充實著我的生活,一直在我身邊不曾離開。
都說良藥苦口,這句話是對的。有的藥確實很苦,你不吃又不行,只能硬著頭皮去吃。小時候,一到感冒發燒,嗓子不舒服,咳嗽,母親就會去藥店買一種叫甘草片的苦藥。
這種藥的確很苦,那時候我根本無法下咽。那個藥片很小,一放到嘴里苦味就特別濃。后來,還是吃了。小時候身體比較弱,每年都會因高燒不退去衛生室掛吊瓶,高燒不退成了季節性的事情,每次打完吊瓶嘴里都是苦苦的,無論吃什么都感覺到苦的讓人難以下咽,母親這時,就會走很遠的路,去小賣部買我最愛吃的方便面,淡化嘴里的苦。隨著年齡的增長,感冒發燒也就很少出現在身邊了,苦澀的味道也就消失了。我記得有一種比甘草片更苦的藥,我忘記藥的名字了,是我得肺炎那一年,我到醫院住院治療,醫生給我開的。藥是一種丸子形的,黑色,放到嘴里嚼著吃特苦,我就把它掰開,分成一塊一塊用水沖著下咽。
小時候,一到年底家里就購買瓜子,瓜子有多種口味,吃得時候遇到壞的,嚼在嘴里就會發苦發澀。還有一種苦,就是父親炸刀魚的時候,內臟未處理,裹了一層面看不到肉里黑色的東西,吃到嘴里就特苦。母親總說日子是苦的,原先我還不理解這句話的意義。自從有了孩子,看著孩子吃藥的那種表情,我才真正理解這句話。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走一遭,是要吃點苦,如果你不吃今天的苦,你就要吃明天的苦了。
孩子吃完藥,母親總拿白糖誘惑著孩子,讓孩子乖乖地吃藥。這讓我想起了一句話:苦過之后才是甜。
無辣不歡,成了我的一種習慣,之前很少吃辣,看到辣的東西望而卻之。現在,我喜歡吃辣,這種喜歡來自大學時代的生活。上大學之前,我對辣沒有多大興趣,大學之后,我就養成了吃辣的習慣,越辣心里越有滋味。
我又回想起了大學里的生活,畢業已經十多年了,現在想來還是充滿著美好。大學里,我常去食堂或者校外吃飯,根本不碰辣椒,自從我認識比我大一級的學姐,辣就開始填充著我的生活。她比較喜歡吃辣,每次吃飯都要辣,而且要多放辣。
有一次,我們去學校南苑餐廳吃麻辣燙,辣椒是自己往碗里添加,每個人吃辣的程度不同,自己添加更能把握量。我是不碰辣的,看到她吃辣椒的樣子,辣得一腦門子汗,汗順著臉頰滑落,滿臉通紅,身體顯得格外清爽。我有了想嘗試吃辣椒的想法,第一次吃辣,辣了一腦門子汗,身體卻清爽了很多,自那時起就愛上了辣椒。我吃辣椒的時間長了,往碗里添加的辣椒就越來越多。出去吃飯,桌子上有一個辣椒罐,我都要放入小半罐,以至于后來,我吃辣的程度比她高很多。
某日,陪家人去牛寨特色旅游區閑逛,特意在一個農家樂里點了一盤杭椒炒肉。老板拿上了一碟煎餅,讓卷著吃。家里人吃不慣太辣的東西,勉強可以吃幾口,我則不然,一盤辣椒被我吃光后還時常惦念著。沒辦法,只得去菜市場買上杭椒和肉,我自己在家炒來卷煎餅。煎餅,是我們當地的主食之一,也是一種特色美食,在百里之外的丈母娘家,她們就沒有吃煎餅的習慣,也沒有一家賣煎餅的。來我家做客的時候,特意準備了煎餅,咬了一口就直搖頭,牙口不好咬著費勁,更別提我準備的杭椒炒肉了。
回故鄉工作后,經常在工作的地方附近,一家西安名吃吃肉夾饃。我喜歡吃之前把辣椒倒入饃里面,這樣,不僅增加了味覺的刺激,還大大增加了飯量。最近,愛人購買了牛肉辣醬,無需動煙火,饅頭配著辣醬,就使我無滋無味的生活充滿了幸福。
其實,有的時候,平平淡淡的東西,更能充實著生活。
家里炒菜是很少多放鹽的,都喜歡清淡的口味。母親喜歡清淡,父親也一樣。母親前些年甲狀腺增大,對鹽的要求也高了起來,在醫生的建議下,開始吃無典鹽,有助于甲狀腺的恢復。父親血壓偏高,鹽吃得格外少。
我不太習慣吃太清淡的東西,我喜歡鹽的厚重。比如,購買咸魚咸鴨蛋來充實著生活。遠在百公里外的岳母家,鄰海而居,時常吃到的就是咸魚。每次去岳母家,她提前用灶房的大鐵鍋為我們做鲅魚,一做就是好多條,她知道我喜歡吃魚,就多做一點,知道我回家的次數少,怕我不夠吃,就做許多條魚讓我吃。每次去我總能吃到岳母做的咸魚,咸讓生活有了厚重感。
在家炒菜,家里總抱怨我醬油加多了,或者鹽放多了。他們不太習慣咸的生活,我則不一樣。如果,有一餐吃的淡了,食欲也會減少很多,感覺生活就會無滋無味,缺少了一劑調味品,那就是鹽。
最早,我記得家里炒菜,那時放的還是鹽粒子,很粗。現在,這種鹽粒子基本都是腌制咸菜的時候用,炒菜幾乎用不到了。那時,奶奶家的一口大缸里就腌制著咸菜,上面撒滿了鹽粒子。奶奶從苦日子走來,特別珍惜現在來之不易的生活,也就養成了腌咸菜的習慣,咸菜成了家里的主食,每餐如果沒有咸菜,就感覺生活無滋無味。奶奶搬離了老家到縣城居住,也沒忘記腌咸菜,她特意叮囑父親要多買點咸菜腌上。家里有一口缸,我們都稱為甕,這口甕有許多年歷史了,打買來這口甕奶奶就腌制咸菜。每次,回家的時候,總能看到甕里滿滿的咸菜,奶奶就撈出咸菜來給大家分分。
回到家,能吃到奶奶腌制的咸菜,是幸福和快樂的。隨著奶奶的離去,咸菜淡出了我的生活,可咸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