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詩陽 王濱鷺 金愛博
隨著遺產理論與方法的不斷發展,遺產管理與實踐呈現整體化、系統化與動態化的趨勢[1-4]。目標上從對遺產歷史價值的靜態保護轉變為可持續的動態保護和利用[5];對象上愈發關注遺產間以及遺產與周邊多類型環境的有機聯系,強調遺產簇群效應與區域效應[6];屬性上更加關注自然與文化遺產的綜合性,強調自然特征與文化價值的協同保護與展示[7]。中國大運河具有時間跨度長、類型豐富、活態性、整體性和文化景觀性五大特征[8],也是在文化和自然屬性上層積而產生的“整體價值大于部分之和”的歷史地區[9]。近年來,國家文化公園、文化帶等整體性創新舉措得以提出,明確了當下中國大運河遺產行動應注重國家代表性、文化主導性與大眾參與性的統一,以可持續的視角發揮其多元價值。同時,中國國土空間規劃體系的逐步成熟也從空間整體層面提出了相關要求以及潛在發展機遇。2021年《自然資源部 國家文物局關于在國土空間規劃編制和實施中加強歷史文化遺產保護管理的指導意見》中,明確了歷史文化遺產是國土空間基礎信息的組成部分,應對歷史文化遺產及其整體環境實施嚴格保護和管控。同時結合《省級國土空間規劃編制指南》可以進一步發現,線性分布的大運河遺產有潛力作為區域網絡化組織歷史文化資源與自然景觀資源的骨架與樞紐,也具備加強沿線在生態格局完善、文化傳承、風景營建與游憩組織等方面有機互動關系的空間潛力。
整體性視角下大運河遺產現有研究包括3個典型方面。構成要素上,水利視角下的大運河遺產核心由水道、水源、工程管理和附屬設施構成[10],而以發生學解析運河歷史演進則提出大運河遺產廊道包括自然、遺產與支撐3個系統[11]。關聯特性上,要素、價值和時空被認為是城鎮歷史景觀間關聯的3種類型[12],而運河與區域風景體系的空間聯系則涵蓋了城郊水利景觀、城池園林景觀與邑境文化景觀3個層次[13]。當代價值方面,大運河的完全價值觀包括作為文化遺產、城鄉生產生活的重要保障、區域生態基礎設施以及潛在休閑通道4類[14],而在全域歷時態下大運河價值則進一步拓展到構建城市山水格局、承載文化故事、彰顯獨特景觀特征以及見證社會環境變遷等多個維度[15]。
文化遺產空間是事關國土空間高質量保護開發與國家文化安全的重要內容[16],而對景觀特征與內因動力之間影響作用機制的解析則是整體性活態保護以及歷史景觀延續發展的前提[17-18]。因此,以空間整體性為視角,全面剖析、闡釋大運河與沿線每一類空間以及所在地理單元整體的關聯機制,能夠明晰大運河遺產整體環境的保護與利用對象,完整揭示其自然特征與文化價值,也為可持續規劃策略的提出提供線索與依據。研究以浙東運河為樣本,展開以下三方面探討:
1)典型歷史時期大運河與所在環境產生的系統性關聯方式;
2)空間整體性視角下大運河環境關聯的典型特征與機制;
3)大運河遺產及其整體環境的可持續規劃啟示。
景觀被理解為土地的集合,既能夠強調“我們”的存在與個性,也揭示“我們”的歷史[19]。景觀被納入遺產領域是20世紀遺產語義擴展的結果。作為疊加于自然系統的持續社會過程的產物,遺產與景觀相聯系的價值恰恰在于其作為生活空間的性質[20]。因此,遺產從過去作為限制條件變成了靈感來源與機遇,從“現成的”的物品變成以不斷變化的方式承載過去并連接當下和未來的有機更新系統[21]。
遺產與景觀的聯系能夠在認識論與方法論上相互影響,以闡釋景觀的文化性和社會性,這一趨勢促進遺產景觀概念與風景園林學方法在遺產保護領域的興起,也通過空間結構關系與敘事性等方式使遺產在時空和社會等維度中得以發展與聯系[6,22-23]。價值內涵方面,現有研究闡述了典型遺產景觀地區歷時性遺產價值與完整的共時性遺產價值的多維關聯[24],也有利用社會連通性原理探索大運河與城市空間和要素的復雜聯系[25],以及通過對自然景觀要素與文化遺產要素的綜合景觀特征識別解釋長城文化帶自然與文化的耦合關系[26]。技術方法層面,已有研究利用空間數據挖掘技術探討大尺度線性文化遺產景觀體系的構建方法[22],以及利用空間、時間與感知3個維度探索中國語境下城市歷史景觀的識別路徑[27]。但是目前以大運河環境關聯機制為切入點的相關研究還較為缺乏。
2021年新版《世界遺產公約操作指南》(以下簡稱《指南》)將文化景觀定義為自然與人的共同產物,反映在物質限制、自然機遇以及一系列社會、經濟和文化因素的內外力作用下,人類社會和居住環境的歷史沿革。保護文化景觀能夠支撐可持續土地利用技術以及與自然特定精神關系的延續,并維持或提高景觀的自然價值與生物多樣性。此外,文化景觀相關信息在新版指南中從附錄轉移到正文,而附錄原有的遺產運河等特殊遺產類型則被刪除[28]。可見文化景觀具有概括包括遺產運河在內的多種遺產類型的廣泛含義,也更加適合當前的整體化要求與可持續視角。而“文化景觀區”與“線性文化景觀”也被認為更適合于中國的文化遺產保護探索[16,29]。
總的來說,大運河以河道為主體的傳統水利工程遺產是一種對象明確的線狀文化遺產[30],其與沿線環境則應一并作為持續有機演進的線性文化景觀區域,同時其還應作為區域以水為特色的文化景觀系統的組成部分加以整體理解。因此,研究基于文化景觀視角和風景園林學方法,從空間結構圖析入手,關注運河全線的各種環境類型,揭示運河與環境之間的過程關系,以期完整闡釋運河水資源傳輸、航運等核心價值和基于區域人居需求產生的其他多元價值。
浙東運河是中國大運河的三大組成部分之一,全長約239km,跨越杭州、紹興與寧波3座城市。浙東運河所在的寧紹平原位于浙江省東北部,是以河湖水網為特色的典型地理單元。平原北面杭州灣,南倚會稽與四明山脈,整體呈南高北低的臺階式地理格局,同時山脈與自然河流又將平原分割成數個條件各異的山前平原、河谷平原與濱海平原[31]。以曹娥江為界,寧紹平原東西地理格局差異顯著,西部以山前平原為主,錢塘江、錢清江、曹娥江等天然河流自南而北匯入杭州灣;東部姚江則沿河谷平原貫穿東西,在寧波平原匯甬江出海。地理與氣候環境的特征為寧紹平原帶來了豐沛的水資源,因此寧紹平原景觀特征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人類基于生產生活需求適應水環境,并對其進行河網水系化改造的過程。現有關于浙東運河研究多以歷史演進為視角,翔實地闡釋其發展歷程[32-33];而已有空間視角下的研究則多關注浙東運河的某一河段[34]或典型村落[35],缺乏對全線環境的系統性解析。
研究依據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制作的中國土地調查圖(浙江部分)[36],結合《浙東運河史》及其他相關研究[32,37],繪制反映大規模城市化前寧紹平原河湖水網和浙東運河及其沿線城鎮的空間分布示意圖(圖1)。

圖1 19世紀末寧紹平原河湖水網和浙東運河及其沿線城鎮空間分布示意圖(作者繪)
為了建立便捷、高效和高覆蓋的水資源“引-蓄-傳-排”網絡,作為主干的運河河道往往體現出對環境本底的高適應性,從而支撐其水資源傳輸、航運等核心功能,也作為其發揮區域整體影響的結構基礎。浙東運河河道東西向連接不同地區,包含開鑿修筑的人工運河和改造利用天然河道作為運河2種類型。
平原西部的系統性開發時間要早于東部,以紹興為核心形成了以人工運河為主體的河道主干,其選線主要位于平原靠近山體的南緣地帶。這一選址能夠最大化地利用會稽山匯水所形成的河溪,又便于依山修筑鑒湖等系列水柜工程進行調蓄。高程相對較高且變化較小的南部平原地區還有利于東西貫通連接城鎮,為聚落規模的持續增長提供相對穩定的結構與安全的空間。山前地區眾多的孤丘也為軍事防御、風景營建、應對水患等提供有利條件。在供給與排水方面,西部地區自運河向北引出的支流水系還能夠利用地勢高差進行排洪排澇并灌溉農田、供給北部村鎮。
將天然河道改造利用為運河這一方式主要分布于東部的河谷平原,如對姚江及其上游四十里河、十八里河的利用。此外也利用甬江實現與出海口的連通。由于天然河道極易受水患、潮汐等影響,兩宋之后區域人民又疏浚了慈江、中大河以及利用虞甬運河、剎子浦和西塘河等人工河道作為復線,從而提高了運河傳輸效率、覆蓋范圍以及應對災害的韌性。
水源利用是浙東運河與區域天然山水要素的主要關聯方式,包括對天然河道的直接利用、依托山體構建水柜型水體以及人工運河直接或間接由天然河道引水4種類型(圖2)。出于便捷引水和安全的需要,河道靠南的選線還導致其毗鄰南部淺山地區與眾多孤丘,這一區位特點為運河沿線帶來了豐富的林木石材與動植物資源以及優越的生態環境和天然風景,進而也導致了其沿線天然環境的高強度利用與改造。以風景地為例,其典型類型包括以蘭亭為代表的對自然山林的改造,以鑒湖為代表的發揮水柜工程的風景價值以及以東湖、吼山為代表的挖掘采石場的風景特質,進而形成憑依運河的兼顧自然與人文屬性的山水景觀序列。

圖2 浙東運河與天然山水要素間的4種水源利用關聯方式(作者繪)
水資源傳輸與航運交通對浙東運河組織沿線多層級城鎮體系起到基礎作用(圖3)。一方面,浙東運河串聯了區域各主要城鎮,強化了蕭山、鎮海(寧波)分別面向內河航運與海運的對外連接定位,也奠定了紹興、上虞、余姚、慈城以及寧波在各自地理區域城鄉發展的中心地位。另一方面,浙東運河還對沿線眾多中小村鎮的形成與發展起到重要作用。依據運河與這些村鎮間的推測主導性關系可分為5種類型:1)港口渡口型,為區域主要天然河道沿岸港口渡口所在城鎮;2)水工生成型,結合重要閘、壩、堰等運河水工設施的修筑而發展的城鎮;3)交匯樞紐型,位于運河沿線主要河道、水陸交叉或分叉口的樞紐型城鎮;4)據山關隘型,依據山河關系形成的重要關隘防御型城鎮;5)水運中轉型,因長途水運而設置的中轉驛站類城鎮。這一分類并非說明這些村鎮僅屬于某一種類型,它們大多數都具備驛站和市場特征,而河道交匯處、渡口處的村鎮也多有閘壩等水工設施營建。此外,隨著時間的推移,村鎮的定位也會發生轉型,如蒿壩早期因引水工程而設,而后得益于其區位條件成為連通紹興與臺州的重要交通樞紐。
浙東運河及其關聯的水系、山體也影響了各沿運聚落的具體空間格局。對于主要城鎮而言,運河以穿越、環繞和鄰近3種方式形成了與城鎮空間的基本關系,連通城市內外其他主干水系一同塑造了水網地區特色的不規則城市形態與臨水場所,也影響了城鎮商業、碼頭、園林等區域的布局選址(圖4)。對運河沿線的中小村鎮而言,運河河網的具體形態更加完整地影響了其沿運線狀空間的走向與規模(圖5)。

圖4 19世紀末浙東運河沿線主要城鎮空間格局示意圖(作者改繪自參考文獻[36])

圖5 19世紀末浙東運河沿線典型村鎮類型空間格局示意圖(作者改繪自參考文獻[36])
灌溉與排澇是運河對沿線農業空間的主要影響方式,因而作為灌溉排澇載體的運河延伸支流則塑造了沿運區域圩田景觀的骨干肌理。如作為山前平原的紹興地區圩田肌理結構由運河河道與錢清江、曹娥江之間的南北向塘河構成,受自然河流走向影響呈河湖相間的不規則形態。而作為河谷平原的余姚地區農田肌理結構則是由自山體幾乎垂直匯入主河道的支流構成,其單元多以近長條狀等距分布。此外可以看出,在紹興、寧波以及蕭山等區域主要城鎮周邊,運河沿岸圩田水網開發的密度、強度均要高于其他地區。
中國獨特的土地整理與利用方式造就了人工與自然融合的傳統國土景觀,形成了山、水、田、城一體的景觀系統[38]。適應自然的運河系統在一定程度上揭示并強化了環境的本底特征,展現了對沿線城鄉與農業發展格局的提前構想。運河成型后,已經成為天然環境的一部分,并作為各類土地經營的先決條件和本底依據。
浙東運河是由自然與人工水系構成的區域水文化景觀系統的重要樞紐。以紹興地區為典型,南部山地的匯水和天然河流作為水源,河道作為東西連通主干,河湖水網作為調蓄與傳輸的主要載體,北部海塘起到御潮作用,而三江閘、玉山斗門等關鍵水閘設施則作為泄蓄樞紐。連接山海的區域水文化景觀系統使得浙東運河的影響拓展到整個寧紹平原地區,而區域水系統的更新與社會變化也會一同導致運河水系的變遷。如唐宋時期區域人口快速增長帶來了糧食壓力,協同同一時期海塘完善、西興運河與斗門的修建帶來的平原整體調蓄能力的提升,共同導致了鑒湖因圍湖造田而產生的大面積湮滅。
同時也不難發現,浙東運河對沿線各山前平原、河谷平原的景觀結構特征產生了差異化的影響。如會稽平原呈現“山-運河(鑒湖)-城-平原水網-海”的自南而北階梯型景觀格局,姚江河谷則主要呈現“山-支渠-運河(城)-支渠-山”的對稱型谷地格局。因此,浙東運河還揭示了寧紹平原不同環境景觀特征的多樣性。
通過樣本研究可以發現,運河河道主干的空間結構決定了運河所聯系的主要天然環境要素,也是沿運城鎮和農業發展空間格局形成的基礎。運河水資源“引-蓄-傳-排”過程及其衍生的社會流動是其關聯各沿運區域的基礎,支撐了水資源供給和交通運輸兩大運河核心價值的產生。同時,也不能忽略運河承載的生態流動過程以及基于不同環境需求而產生的包括防災減災、風景營建、軍事防御等在內的其他價值。在空間尺度上,運河對沿線各類環境格局的具體影響取決于所處位置的河道形態、水系關系與水利工程建設情況等;運河對沿線天然要素、城鎮環境以及農業環境格局的組織則取決于運河河道與環境基底的空間耦合關系;而在整個地理單元的尺度,運河則作為區域水系統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保障了區域水環境的安全和高效,也影響了區域水景觀特征的統一性。此外,運河作為自然與文化融合的區域國土空間的骨干,也塑造與強化了山、水、田、城一體的景觀系統的獨特關系。
進一步歸納形成系統剖析大運河環境關聯機制的“格局-過程-價值”整體框架,為開展大運河個案研究提供依據(圖6)。“格局”具有空間屬性,用以解析運河與所在區域水系統及其相關城鎮環境、農業環境以及天然環境在區位關系與形態結構等方面特點,反映不同尺度運河文化景觀的空間格局特征;“過程”具有關系屬性,用以理解連續時空下人類對運河水資源流動及其承載的生態和社會過程的持續認識與利用特征,揭示區域憑依運河的環境適應與土地經營方式;“價值”則具有使用屬性,用以明晰從運河直接或間接獲得的水資源供給、交通運輸、防災減災、風景營建以及軍事防御等價值,同時也支撐可持續視角下利用大運河遺產開展生態保護與修復、游憩旅游等策略的產生。

圖6 空間整體性視角下大運河環境關聯機制解析原理框架(作者繪)
框架中對運河及其環境“格局-過程”關系的解析具有相互揭示的作用。對于不同過程的分析能夠解釋水道工程、水源工程、工程管理設施及運河附屬設施等核心水利遺產之間的關聯方式和對環境的適應方式,揭示運河在包括自然與人工水系在內的區域水系統中的角色,進而闡釋運河對多類型環境空間形態與布局結構影響的機理。同時對于空間格局的綜合研究也能夠推斷和揭示不同尺度中諸如視廊、交通流線等更加具體或隱性的過程關系。最后,格局與過程的綜合影響則是理解運河直接或間接產生具體價值的原理依據。
大運河遺產的可持續保護傳承利用應以其所在地域環境為整體對象。一方面要關注沿運空間的完整連續,將納入遺產保護規劃的水利工程遺產、聚落遺產和其他相關歷史遺存與全線的城鎮空間、農業空間、生態空間統籌考慮,挖掘不同遺產要素之間的關聯以及遺產與當代環境間的連接潛力,同時也強化運河對沿運城鎮、農業與自然空間的串聯作用。另一方面也要關注運河所在區域水文化景觀系統的完整性,充分利用其全域文化、生態與景觀價值(圖7、8)。

圖7 當代浙東運河遺產及其環境(遺產信息引自《大運河浙江段遺產保護規劃(2010—2030)》,森林公園、風景名勝區、濕地公園、綠地生態廊道以及城區范圍等參考杭州、紹興、寧波相關空間國土規劃)

圖8 當代浙東運河沿線典型景觀風貌與活動(作者攝)
傳承歷史時期浙東運河的區域結構價值,適應當下城鄉環境的發展需求,大運河遺產的全線連貫策略主要包括基于其水利特性的生態水文連貫性、對城鄉空間串聯的風貌連貫性以及承載沿線多樣生活的活動連貫性3個方面。
4.1.1 河道生態與水文功能的連貫性
大運河在空間上為絕大多數地區提供了天然河道不具備的廊道走向。例如在南高北低的臺階型地貌影響下,寧紹平原的主要生態廊道多為南北向分布,連接南部的山林生態源地與北部的濱海生態源地,而貫穿全域的浙東運河則有潛力發揮其東西向的生態連通作用。因此,應識別與保護運河水系的關鍵生態節點,通過對非歷史遺留河段的近自然化改造、拓寬濱河生態空間等方式,充分發揮運河在生物多樣性保護方面的生境價值以及在降溫、風廊等方面的通道效益。同時,浙東運河作為區域水系統的東西向主干,應強化其在雨洪管理、水利供給等方面的綜合性水文功能,延續其歷史上作為區域彈性支撐體系的傳統。
4.1.2 沿運河景觀風貌的連貫性
無論對于寧紹平原上運河沿線的城市還是村鎮,運河與周邊環境都作為其發展的空間參照與風景條件。因此,以多尺度多層積的歷史景觀特征為依據,應保護沿運遺產聚落及相關自然環境的整體性空間格局與風貌特征,并將水網肌理特色作為支撐當代城鄉建設空間設計與更新的基礎條件。同時,應在滿足生態保護紅線與基本農田紅線要求的基礎上保證沿運區域圩田景觀特征與自然環境本底特色的可見性,預留不同環境與沿運典型歷史要素的視廊關系,塑造體現水網地區特色,兼顧歷史文化傳承與當代文化展示的連續沿運景觀風貌走廊。
4.1.3 沿運河游憩體驗的連貫性
浙東運河連接了區域幾乎所有重要的城鎮。依托主要運河聚落以及其他主要遺產聚集區、自然風景區、特色農業區以及當代城市重要開放空間作為目的地型節點,依托運河流經的城市主要居民聚居點和重要村鎮作為連接民眾的驛站型節點,并適當依托沿運其他類型的文化、商業聚集區作為功能擴展型節點,構建連貫的多類型多層級游徑體系。具體可包括憑依運河河道的水上交通與游覽線路,相鄰或相關節點之間的連貫步行游徑,貫穿區域、體現沿運國土景觀風貌獨特性與多樣性的騎行游徑和車行風景道等。進而實現沿運自然景觀與歷史文化資源的連接,也促進生態、農業和城鎮空間的有機互動,支撐具有地域特色的綠色公共生活方式的形成。
4.2.1 運河遺產聚落
重視運河遺產聚落的自然屬性與景觀特征,將與其歷史或當下空間格局顯著相關的自然要素納入其空間管控范疇。保障聚落在地居民公共生活質量,實現聚落人居價值的持續保護與發展,并協調旅游服務與當地居民生活的關系。挖掘、強化聚落內外運河遺產與其他歷史文化資源、自然景觀資源的歷史與空間關聯內涵,通過慢行游覽系統、開放空間系統、解說科普系統以及視線關系實現不同資源的連接,強化文化游憩與展示的簇群效應。
4.2.2 城鎮空間
強化對城市內部孤立或者聚集性較低的遺產要素環境的整體營造,在明確核心保護區、緩沖區的前提下,結合周邊環境類型與人群特質設置主題開放空間,凸顯遺產在社區認同感、科普教育等方面的當代價值。依托運河構建連續的濱河公園與綠道,提升沿運空間的游憩服務質量與多樣性。塑造更加開放的城河界面,消減諸如鐵路、高架、快速路等大型沿運線性基礎設施對運河可達性、可見性的影響。依托運河構建向城市內部延伸的慢行游徑、騎行游徑,將沿運綠道納入城市開放空間與生態空間體系。
4.2.3 農業空間
對運河沿線的傳統水網、農田與村落格局進行整體性保護,保障沿運圩田風貌的連貫性、完整性與可見性。依托主要沿運鄉鎮、村莊或遺產點構建滿足村鎮居民需求的公共服務空間,利用現有鄉道或者低環境影響道路構建連接遺產點、村鎮以及具有重要景觀價值的農業空間的鄉野綠道與騎行體系,憑依運河實現相關村鎮游憩能力與公共服務質量的提升,拓展其旅游價值。
4.2.4 生態空間
運河沿線的生態空間包括具有一定生態價值的源地,如湖泊、濕地、山林地等,也包含具有自然景觀價值的風景資源。沿運生態源地應以生態環境的整體性保護與修復為前提,不斷強化其生境條件,同時兼顧低介入與低影響的游憩功能。而作為具有一般生態價值且具備較高景觀價值的風景資源,則應強化其與沿運空間的可達關系,也結合實際條件實現運河與自然景觀間的視廊聯系。
針對全域開展結合自然景觀特征與文化遺產價值的綜合景觀特征評價,并與面向車行、騎行、步行以及水上交通等多類型游線建設的土地適宜性評價相結合,依據三區三線要求與現有道路條件,依托區域水文化景觀系統及相關綠廊、河谷、山谷等典型線性區域構建自運河延伸,串聯周邊主要自然景觀與文化遺產聚集區的二級遺產廊道。將大運河作為國土空間規劃體系下區域自然與文化資源網絡化組織的主干載體。
大運河遺產是具有國家代表性、文化主導性以及大眾參與性的線性文化景觀,同時也是流經區域水文化景觀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依托風景園林學方法與空間整體性視角,能夠深化、拓展大運河遺產自然與文化融合的完整價值體系,剖析運河與自然、農業以及城鎮空間的多尺度系統關聯。歸納“過程-格局-價值”框架也能夠為運河個案的空間整體性研究提供原理框架,并支撐大運河遺產可持續保護傳承利用策略的產生。受篇幅影響,研究主要關注了特定時期運河與環境的空間整體關系,而對其動態演變特征分析較少,同時僅用綱領性策略闡釋了浙東運河當下的發展建議,是本文的不足之處。此外,研究也對空間整體性視角下大運河遺產更加系統、深入的探索提出展望。
1)建立整體性視角下大運河遺產數字信息平臺,構建多時期、多尺度與全類型大運河景觀要素治理與分析系統,并將其與國土空間其他信息加以聯系,系統性支撐多尺度國土空間規劃的開展。
2)對當下運河區域生態系統服務開展全面評估,解析當前運河線性文化景觀區的文化服務與支撐、調節、供給等自然服務能力,同時挖掘運河的日常性與大眾性價值,作為支撐運河全域公共文化發展以及發揮運河潛在生態價值的依據。
3)挖掘大運河文化景觀區環境與其中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深度聯系,明確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傳承利用視角下對其所在空間的具體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