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視角下的人類發展史

張灝正

我們人類總是自詡為這顆藍色星球最強大的生物，但對有著46億年歲月的地球來說，人類不過是初來乍到的新客。人類用了數百萬年崛起成為地球上最強盛的種群，但仍是動物中的一份子，誕生于動物之間，時至今日亦無法獨自生存。人類獨有的智慧總是將自身與其他動物剝離開來，卻忽視了這偉大的事業離不開其他動物所做出的巨大貢獻。人類的歷史不僅僅是人類的，若拋開了其他動物，人類將無法擁有歷史。

劍橋大學考古學及人類學博士布萊恩·費根的《偉大的共存——改變人類歷史的8個動物伙伴》（劉詩軍譯，中信出版集團2022年版）從動物的視角來看待人類的歷史，探究人與動物的關系變化是如何影響人類的發展歷程。我們所熟悉的歷史場景與事件在新視角下被重新解析構建，講述了一段段我們既熟悉又陌生的歷史。本書涉及多個學科的知識與材料，從考古學到生物學，從神話傳說到動物殘骸，考古學家費根將現實與想象聯結，選取了狗、豬、牛、山羊、綿羊、驢、馬和駱駝八種動物，將人與這些動物數萬年來朝夕相處的情境呈現在讀者面前。

人與動物本都屬于自然，人類是如何脫離自然建立社會，動物又為何進入人類社會，它們在人類社會中扮演怎樣的角色？費根以時間為序，逐步發掘這些問題的關鍵。全書分為三個部分：狩獵時代、農業時代與工業時代。在第一部分，人類仍處在狩獵時代，此時的人類尚未脫離自然，仍在與其他動物爭奪生存的權力。可能在15000年前，生活在人類周圍的狼群開始融入人類社會，并逐漸被人類所馴化，成為了人類最好的狩獵搭檔——狗。人類在狗的幫助下逐漸從生存競賽中脫穎而出，人類也由此開始了馴化動物壯大自身的道路；第二部分，隨著氣候的變化，人類憑借農業革命過上了定居生活，豬、羊、牛通過被馴化也加入了人類社會。暴躁的野豬變成了被關在圍欄里的家畜。羊成為了人類最溫順的伙伴，對羊毛與羊肉的追求改變了人類的生活狀態，人類也逐漸掌握了放牧這項技能。牛成為了農業經濟的引擎，早在公元前6千紀，它們便已經在美索不達米亞的人類農田里勞作，除此之外，它們有時會出現在人類的餐桌上，有時也會出現在祭臺上。農業使人類依附于土地并擺脫自然，也重塑了人類的思維，使人類凌駕于動物之上，動物從“伙伴”變成了人類的“財富”，人類以此創造出了各種各樣的權力：財產權、繼承權、管理權等等，建立起一個充斥等級秩序的社會。駱駝是天生的運輸工具，隨著人類商業的崛起，驢和駱駝成為了歐亞大陸上“流動的血液”，香料在它們的背上穿過了絲綢之路與撒哈拉沙漠，將財富帶向了世界各地，也開啟了人類歷史上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全球化。馬是矯健與驕傲的動物，在羅馬，它是貴族權威的象征；在中國，它是成吉思汗踏遍歐亞的倚仗；第三部分工業時代是一個矛盾的時期。工業革命徹底改變了動物與人類的關系。隨著18、19世紀的人口爆炸性增長，城市化進程加快，豬牛羊等家畜不再擁有屬于自己的生命，而是成為滿足肉食需求的抽象數字——數量、重量與價格。與此同時，人們對寵物的狂熱悄然興起，將貓狗看作自己的伴侶、朋友，甚至知己。人們對動物的觀念便在殺戮與寵愛之間。人可以主宰動物嗎？對此，費根指出了不可否認的事實——人類的利益高于一切。人類有能力控制那些幫助人類創造歷史的動物，這也使人類站在了道德與利己主義的天平之上，人與動物的關系將何去何從，仍值得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