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聲樂比賽中歌劇詠嘆調選曲的規范性

摘? 要：第三屆“深圳聲樂季·全國聲樂邀請賽”中女性參賽者演唱男性角色歌劇詠嘆調的現象引發思考，聲樂比賽中歌劇詠嘆調的演唱理應遵循比賽章程，符合戲劇要求，貼近音樂形象，講究規范性、學術性和藝術性，避免反串形式的出現。提出參賽選曲時不僅要做到量體裁衣，熟悉自己的演唱聲部，還要揚長避短，清楚自己的演唱優勢，更要量力而行，選擇適合自己演唱的作品等建議。

關鍵詞：聲樂比賽；歌劇詠嘆調；反串；作品選擇

基金項目：本文系江蘇省教育廳高校哲學社會科學基金“混合式教學模式下高等師范院校音樂教師教學能力優化路徑研究”（2022SJYB0495）階段性研究成果。

“深圳聲樂季·中國聲樂人才培養計劃”（以下簡稱“深圳聲樂季”）自2019年創辦以來，受到廣泛關注。本項活動由我國著名女高音歌唱家、解放軍文工團副團長、中國音樂家協會副主席雷佳博士發起并擔任藝術總監，旨在搭建聲樂人才展示的專業平臺，擴大中外聲樂專家與聲樂新生力量的交流與合作，促進基層文藝生活和文化活動繁榮發展，進一步增強文化自信，推動我國文化事業發展，打造能夠具有世界范圍影響力的音樂品牌和音樂賽事。每一屆的“深圳聲樂季”都會在全國范圍內公開海選并擇優錄取40余名優秀的聲樂翹楚作為正式學員，同時也會招收部分旁聽學員，并充分運用互聯網平臺全程進行網絡直播。“深圳聲樂季”一直秉承著以賽促學、以學促演和學演融合的模式，活動板塊中除了“中國聲樂高峰論壇”“全國青年歌手展演”“全國聲樂邀請賽”外，還創新地設置了“下基層音樂會”和“聲樂輕騎兵音樂會”等活動，使所有參與者都能始終堅持“以人民中心”的表演初心，沿著“為人民服務”的前行道路，不斷努力，向著更高的理想和目標前進。正是由于本活動兼具專業引領性和群眾普惠性的雙重特性，每一屆“深圳聲樂季”都會吸引和聚集眾多專業音樂人士和聲樂愛好者。

為了更好地體現“歌唱中國故事，凝聚中國力量”的賽事導向，按照活動章程要求，每一位參賽學員在比賽階段至少要演唱一首中國歌劇詠嘆調作品。在第三屆“深圳聲樂季·全國聲樂邀請賽”中國聲樂組的復賽中，選手需演唱一首中國藝術歌曲和一首中國歌劇詠嘆調，由北京歌劇舞劇院選送的青年女高音歌唱家吳夢雪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吳夢雪演唱的中國藝術歌曲《長相思》聲音甜美，表演純熟，臺風大氣，對該首作品的詮釋既“到位”，又有“味道”，但在欣賞吳夢雪演唱中國歌劇詠嘆調《愛永在》時，卻不禁令人思考，如此演唱，歌曲演唱的音樂詮釋是否合情？運用跨越性別的反串形式來演唱歌劇詠嘆調是否合理？正規聲樂比賽中如此選曲是否合適？結合聲樂學習多年來的知識和認識，觸發了對聲樂比賽中歌劇詠嘆調選擇規范性的若干思考，故有此文。

一、何為反串？

“反串”一詞由來已久，是戲曲藝術中的一種表演形式。反串最早特指“戲曲演員偶爾扮演自己所屬行當以外的角色，反串者都是職業演員，是根據某種需要偶然為之”[1]，后逐漸衍變成通俗意義上所理解的男扮女裝或者女扮男裝。例如我國的黃梅戲、越劇等戲曲種類中，就有反串表演的藝術形式存在。在西方歌劇藝術的長河中，受宗教影響，女性是不允許公開進行表演的，只有男性才可登臺。“為了滿足娛樂的需要，必然迫使部分男性充當女性的替代與化身”[2]，因此，閹人歌手作為一種特殊的演唱者進行表演，也可稱之為反串的藝術現象。隨著時代的發展，反串的形式也有所改變，如莫扎特的歌劇《費加羅的婚禮》中的男仆凱魯比諾、理查德·施特勞斯的歌劇《玫瑰騎士》中青年貴族奧克塔維安，都是由次女高音來演唱的。當然，這種反串形式是由作曲家所處特殊的歷史環境以及個人喜好所決定的，并且不可隨意更改。

在一年一度的春節聯歡晚會上，反串的表演形式也經常出現，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千禧年春晚上一個獨特的節目：田震玩起了搖滾，臧天朔則唱起了流行，韋唯演起了京劇，尚長榮則唱起了《奉獻》，明星反串鬧新春，大放異彩迎新年，該節目也榮獲了當年的最受歡迎節目獎。《消失的地域》一書中曾指出“由于電子媒介的推廣應用而產生的全新媒介環境使得男性的氣質與女性的氣質相互融合”[3]，在一些經典的影視劇中，男性與女性氣質融合的人物塑造堪稱是經典中的經典，如林青霞演繹的東方不敗英姿颯爽，葉童出演的許仙憨厚忠誠，張國榮扮演的程蝶衣敢愛敢恨，這些藝術形象早已深入人心。當下，隨著短視頻自媒體的飛速發展，反串作為一種文化現象早已融入到人們的娛樂休閑生活中，快手、抖音等平臺上也會出現一些性別反串的表演，通過性別上鮮明的反差對人的審美認知產生一定的影響，大家所熟知的“青島大姨”張海寧、“金牌柜姐”毛光光都是具有代表性的網紅。縱觀反串表演藝術的歷史，這種形式多出現于舞臺表演或者休閑娛樂時，而在相對專業性和較為學術性的聲樂比賽中鮮少出現。

二、反串演唱歌劇詠嘆調是否可行？

目前，國際上比較有影響力且需要演唱歌劇詠嘆調的聲樂比賽如多明戈國家聲樂大賽、BBC卡迪夫國際聲樂大賽、伊麗莎白王后國際音樂比賽、德國新聲音國際聲樂大賽等，都會在賽事章程中提供曲目庫，參賽者可從曲目庫中進行選曲，這樣既方便選手備賽，同時也做了相應的規范和要求。

何為歌劇詠嘆調，無需在此多做贅述，熱愛聲樂藝術和從事聲樂表演的人都應該了解。自歌劇誕生以來，詠嘆調作為一種音樂體裁結構，在歌劇藝術中具有獨特而重要的地位，它不僅能夠深刻地表現歌劇角色的內心世界和精神思想，也能夠積極地推動整部歌劇的劇情發展和藝術呈現，同時還可以充分地展現演唱者深厚的音樂素養和精湛的表演藝術。不管是中國的歌劇還是國外的歌劇，對于角色的定位必須是嚴格的、準確的，尤其是對聲部劃分更應完全符合戲劇需要、符合音樂要求、符合表演需求，而聲部的確定也就意味著性別的確定。對于歌劇表演藝術而言，表演者的聲部型號若搞錯了，就可能無法很好地完成某些唱段的演唱，但是作曲家設定好的角色性別若搞錯了，那就意味著這場歌劇沒法演下去了。試想，假如讓喜兒演唱《十里風雪》、楊白勞演唱《恨似高山仇似海》，讓圖蘭朵公主演唱《今夜無人入睡》、卡拉夫王子演唱《在這宮殿中》，再譬如讓小芹演唱《不是小芹我不結婚》、小二黑演唱《清粼粼的水來藍瑩瑩的天》，讓阿爾弗萊德演唱《他也許是我渴望見到的人》、維奧萊塔演唱《沸騰激動的心》等，這是何等混亂的局面啊，不敢想象。因此，聲樂比賽中歌劇詠嘆調的演唱若用反串的形式來呈現，總會給人帶來一種不倫不類的感覺。以詠嘆調《愛永在》為例，該曲是歌劇《沂蒙山》中男主角林生（男高音）演唱的片段，歌曲旋律優美動聽，音樂情緒層層遞進，是一首謳歌沂蒙抗戰、傳承紅色精神的經典作品，這首歌曲既包含著親人之間的小愛，同時更包含著家國的大愛。歌曲中有一段唱道：“我已聽見號聲響，你會看見旗幟揚，你的花衫，我的軍裝，一起抖落塵埃。”這一段展現了男主角林生堅定的理想信念和革命樂觀主義精神，尤其是“你的”花衫和“我的”軍裝，都是針對特定的人物形象，不能在性別上出現顛倒，若反串進行演唱，演唱氣勢和音樂表現上都無法做到合情合理。因此，在聲樂比賽中，反串是堅決不能允許的。

此時，有人可能會提出異議，唱什么詠嘆調是歌者的自由，選曲亦是如此，還有人可能會認為反串表演形式已誕生多年，“反串本身也是一種美學現狀，滿足存在的缺失感，是對傳統審美價值觀的沖擊，也是緩解壓力的一種有效途徑”[4]，要少些“雞蛋里挑骨頭”之言語，不必吹毛求疵。但是，本文所探討的詠嘆調演唱的規范是有前提的，它特指在正規的聲樂比賽中歌劇詠嘆調的演唱，而非平日交流里三兩好友切磋時情到深處的自娛自樂，非平時練習中偶遇動聽旋律時情不自禁的深情高歌。世界著名男高音歌唱家多明戈先生曾在一次采訪中說道：“我不僅要把我自己角色需要演唱的部分唱對、唱好，還要把歌劇中我的同伴以及對手的唱段也要學會、唱對，因為只有這樣，我才可以很輕松地站在舞臺上。”這也充分說明了反串演唱歌劇詠嘆調當然是可以的，并且也有一定好處，跨越性別的演唱本就是對自身演唱能力的深度擴展和進一步了解歌劇中其他角色的一種直接方式。只不過在演唱前，我們一定要分清表演場合，認清演唱環境，切不可隨意而歌，正所謂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比賽前選曲時不能僅僅因為歌曲好聽、好唱等因素就匆匆決定，應該從歌劇劇情、角色特征和音樂塑造等方面多做研究，三思而后行。

三、聲樂比賽中如何選擇歌劇詠嘆調？

聲樂演唱是一種感性與理性兼顧、情感與技術融合以及實踐與理論結合的表演藝術，聲樂比賽更是檢驗演唱者歌唱技術運用、音樂素養呈現和臨場應變能力等演唱綜合實力的一種重要途徑。音樂是時間的藝術，參賽時演唱的過程就是個人演唱技術和表演能力的一種直接綜合體現，雖然一直都有“友誼第一、比賽第二、重在參與”等說法，但是每一位參賽者都還是想有一個滿意的成績，比賽前曲目的挑選尤為重要，甚至影響比賽的成敗。除了要避免前文所提的錯誤情況，我們還要從以下幾個方面認真思量。

首先，我們要做的是“量體裁衣”，演唱者要熟悉自己的樂器，要知道自己的音域，要確定自己的聲部，這不僅是對演唱質量的負責，更是對演唱壽命的負責。在歌劇表演藝術中，根據人類構造和身體條件，人的聲音通常被劃分為高音、中音、低音三種類型，由于歌劇中人物性別的不同，這三種不同聲音類型又進行了性別劃分，即：男高音和女高音、男中音和女中音、男低音和女低音。根據國際上廣為采用的聲樂學科聲部劃分體系（Fach system）[5]科學嚴謹的劃分，每個聲部類型內部還可以進行詳細的區分。以男高音為例，男高音通常還可以細分為輕抒情男高音、抒情男高音、戲劇抒情男高音和戲劇男高音。歌劇角色與歌劇詠嘆調有著緊密的關聯，每一種類型的男高音都有代表性的歌劇角色，因此在選曲前，演唱者要準確判斷自己的聲部，然后根據歌劇角色進行選曲，在挑選西方歌劇詠嘆調時，運用這種方式是比較便利的。由于我國歌劇表演體系中并未像西方歌劇一樣對聲部進行較為詳細的劃分，因此很多情況下，當我們挑選中國歌劇詠嘆調時，還需根據演唱者的音色、音質特點并結合歌劇人物的特點等進行權衡選擇。

其次，我們要做到要揚長避短。通過發聲練習和實踐訓練，每位演唱者都應該知曉自己的演唱特點，清楚自己的歌唱優勢，因此，選擇能夠突出演唱特點和展現歌唱優勢的歌曲有利于比賽發揮。有的人音色明亮、柔和，聲音比較靈活、輕便，具備快速音階的演唱能力，在演唱西方歌劇詠嘆調時可從莫扎特、羅西尼、貝利尼和唐尼采蒂等19世紀初以及之前時期的作曲家創作的歌劇中挑選詠嘆調，這一時期的歌劇詠嘆調中常有花腔唱段的出現，十分有利于展現演唱者聲音輕巧、靈活輕便的特點。有的人音色圓潤、輝煌，聲音極富感染力，善于對線條性音樂的處理，這部分人在比賽時可從普契尼、威爾第、馬斯卡尼和古諾等19世紀中后期的作曲家創作的歌劇中挑選詠嘆調，這一時期的詠嘆調要求演唱者適當地增加混聲中真聲的比例，增強胸腔共鳴，聲音更具戲劇張力和爆發力。這些詠嘆調既能夠幫助歌者展現演唱連貫性、抒情性和戲劇性的特質，又能夠很好地表現演唱者的戲劇表演能力。

最后，我們一定要量力而行。備賽時選曲切不可貪圖曲目大，高音多，演唱者要充分結合平時練習，選擇適合自己聲線的作品，要充分了解音樂內涵，選擇有利于情感表達的作品，要充分利用實踐展示，選擇沒有心理負擔的作品。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在平時的學習生活中，我們要不斷地學習積累，充實自我，既要認真實踐訓練、盡力而為，也要遵循客觀規律、量力而行。聲樂演唱的進步是一個動態發展的過程，需要時間積累和經驗沉淀，不可能一蹴而就，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在平時的聲樂訓練中，我們既要激發自己勇于嘗試的干勁和韌性，多積累曲目，通過演唱大量的曲目來提高聲樂演唱的能力，也要在積累的過程中充分認清自身演唱特點，理性地看待自身演唱問題，務實地選擇參賽曲目。

四、結語

科學合理地選曲有利于調整演唱者賽前的心理狀態，使比賽過程事半功倍，比賽結果也會順心如愿。當年十月，由中國文學藝術界聯合會與中國音樂家協會主辦，成都市人民政府承辦的第十三屆金鐘獎在成都順利舉行，金鐘獎是我國音樂界唯一的國家級綜合性大獎，作為我國音樂界最頂級的賽事，金鐘獎聲樂比賽的專業性、權威性以及導向性一直以來都影響著我國聲樂演唱與教學的發展。而在聲樂組（民族唱法）的比賽中，仍有一位參賽者（女高音）演唱了《愛永在》，歌劇詠嘆調的反串演唱接連出現在如此重要的聲樂賽事中，表明此現象并非偶然，若不及時糾正這種錯誤的選曲習慣，建立正確的選曲規則，該現象恐怕還會蔓延。歌曲的選擇作為賽前的必備功課，理應引起我們足夠的重視，演唱者要認真分析比賽章程，充分結合自身的技術特點、音色特質和歌唱能力等，選擇有利于在比賽發揮自己特點的歌劇詠嘆調，并且在賽前將所選曲目進行認真的分析與研究，使自己的演唱能夠真正地融入到角色中，從而達到理想的演唱效果。

參考文獻：

[1]王德彰.“反串”和“客串”[J].咬文嚼字，2007（10）：29.

[2]徐蔚.男旦：性別反串——中國戲曲特殊文化現象討論[D].廈門：廈門大學，2007.

[3]梅羅維茨.消失的地域：電子媒介對社會行為的影響[M].肖志軍，譯.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2：176.

[4]李軍.娛樂圈中反串藝術的審美文化闡釋[J].宿州教育學院學報，2014（2）：59-60.

[5]王景彬.德國聲樂學科聲部劃分體系與女高音[N].音樂周報，2005-09-07.

作者簡介：范中天，碩士，江蘇第二師范學院講師。

編輯：雷雪